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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尚小月在家中的琴房练琴。
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这首曲子,她拉过只怕不下上百遍。手指的肌肉已经形成记忆。几乎不需要大脑提前思考,下意识地就能拉出完美的曲调。
2,2,3,4指法加重4,3,2揉弦3,2,2轻轻用力
很好,完美的演奏,一个错误都没有。
尚小月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抬头试探着去看坐在一旁的父亲。
而她向来严肃的父亲尚程远,沉吟了片刻,在女儿期待的目光里,不过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衣物,准备向外走去。
“爸爸。”尚小月叫住了父亲,在父亲转过头来看的时候,她心底莫名涌起一股紧张。
父亲尚程远是省交响乐团的团长,生性严厉,更是一位知名的古董小提琴藏家。
在尚小月的眼前,父亲是大山一般的存在,她对父亲的情感,从小便在崇拜里混杂着畏惧。
“爸爸,这一次学校的选拔赛对我很重要”尚小月想起接下来要说的话,顿了顿语句,“我想借一下你藏品里的那一把女王。就是你说长大了才让我碰的那一把。”
比赛能用什么琴对尚小月来说,其实并不是主要,只是近期她对自己一直感到有些迷茫,希望能借着这事从父亲那里得到某种肯定。
我有资格使用你珍爱的收藏品了吗
少女在父亲审视的目光中,不太自信地低下了头。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技巧只不过是所有演奏家都具备的基本能力而已。并不值得骄傲。”男人冷硬的声音响起。
他接过少女手中的提琴,拉起一段柴小协中的旋律,
“所谓的抒情,并不只是照本宣科的柔和,缓慢。而是看你能不能在琴声里带出这一种纯粹的情感,让你的听众为之心酸动容。所谓的炫技也不是一味的快速,真正要做到的是能够展现出乐章中的那种激昂澎湃,酣畅淋漓。”
压倒性的演奏声噶然而止,小提琴家把琴交还到女儿手中,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小月,音乐来至于内心。你的音乐里,缺的是那份源自于内心的情感。你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音乐,等你找到了,再来向爸爸借女王吧。”
父亲离开之后,尚小月还愣愣地在屋子里站了许久。
母亲走上楼来,轻轻敲了敲门,一脸心疼地柔声道“练好几个小时了,歇一歇吧乔乔打电话来,约你去逛南湖。”
“我不想去了,妈妈。我还想再练一会。”
母亲把她往门外推,“不要听你父亲那一套。我们小月已经非常优秀了。周末就该安安心心地和朋友们出去玩一玩,别平白累着了我家妞妞。”
南湖是一处榕城南侧的湖泊,湖区公园环侧,景色秀美。
湖边的一排别墅,如今大多改成酒吧和咖啡店。夜幕降临之后,整条街的霓虹彩灯倒映在湖面上。人间灯火,水镜辉煌,交映成趣,美不胜收。成为了榕城年轻人最喜欢汇聚的休闲之地。
人流多了,各行各业也都汇聚了过来,湖边的街道上,弹吉他的,摆地摊的,卖小吃的人间百态应有尽有。在灯火辉煌的大路上,衣着靓丽的游人手拉着手笑语阑珊。那些暗影蹒跚的角落里,夜场上班的姑娘们化着浓妆,开始吃今天第一顿工作餐。送货的工人用肩膀抗着沉重的啤酒箱送入酒吧后门。收废品的流浪汉拖着编织袋沿途捡酒瓶子。
乔欣,尚小月几个榕音管弦系的小姑娘手里捧着杂七杂八的小吃,兴致勃勃地在人群里穿梭。
“小月,你这一次选拔赛的钢伴请得是谁”
“钢琴系大四的晏鹏。”
“我天,你居然请他。我们学校除了凌冬学长,大概就他水平最高了吧。你请他伴奏,强强联手,看来这一次我们都是陪跑了。”
“没那么夸张,伴奏能起得作用也有限。”尚小月微微一笑,“不过是我们两家刚好认识,就请他帮一个忙。”
说出了这句话,她也觉得紧绷许久的肩头终于微微有些放松。甚至在这样交织着各种杂音的环境里,听见了一缕熟悉的小提琴声。
“你们看那里,那边有人拉小提琴卖艺”
“半夏,那是不是你们班的半夏。”
“对,就是半夏,她怎么在这里”
众人寻声望去,前方湖畔一盏路灯下,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在拉着小提琴。
她戴着一顶绒线帽,穿着一身黑,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在夜色中十分的不起眼。拉得是古典音乐,不太符合这灯红酒绿的酒吧主题。身边往来的行人,大多步履匆匆,赶着夜场寻欢,无心驻足。
脚边敞开的琴盒里,只零零星星丢了几张纸币。听众除了角落里一个卷着铺盖发呆的流浪汉。不过两三个饭后消食,来湖边散步的老年人。
“她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演奏,换了我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乔欣看着路灯下的同学,不解地说道。
在乔欣的心目中,小提琴是最为高雅矝贵的乐器,合该穿着昂贵的礼服,站在庄严肃穆的殿堂演奏,才对得起它这份典雅。
但那路灯下的演奏者却此不以为意,怡然自得地把自己融合进这片市井混杂,俗气冲天的夜市里去。霓虹彩灯披在她的肩头,半明半暗的灯光照亮了半张年轻的容颜,她运弓揉弦,尽情演奏,完全沉醉在自己的音乐声中。
磅礴的旋律铺散在彩辉幻影的湖面,冷澈的湖水仿佛随着琴声凝起一层彩色的寒雾。在那浓雾之中,诡秘的脚步声咚咚响彻,黑色的魅影依稀潜伏在暗处,仿佛下一刻便会破开浓雾,现身而出,放声歌唱。
乔欣被这琴声激起一背的鸡皮疙瘩。
不得不在心底吐槽了一句,拉得还真t的是好。
“半夏这一次好像也要参加选拔赛,郁安国的推荐名额给了她。”乔欣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扭头去看身边的尚小月。
尚小月的脸色十分难看,正盯着前方拉琴的半夏,死死咬住下唇。
乔欣觉得她未免有些反应过度,推了她一把,“别多想,她这是流行类的曲目。歌剧魅影嘛,没啥技术含量,谁都能拉好。比不上你的柴小协。”
“原来父亲说的是这个意思。源至内心的情感,她已经找到了。”尚小月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转身就往回走去,“抱歉,我想要先回去了。”
“别跑啊,小月。怎么突然走了。诶,我说你们这些天才,是不是都非得有些怪癖才高兴啊。”
半夏的出租屋内暗着灯,暗影幢幢的屋子里,慢慢爬起一个苍白的身影。他靠着墙坐了一会,带着点埋怨的神色捡起了叠在地面的浴巾,围在自己的腰上。随后他站到了窗户边,再一次从包栏的间隙中伸出白皙的手臂,去够那些自己挂在隔壁窗台上的衣物。
冬风料峭,天空中淡淡的几抹云彩,月色朦胧。
月光下的小屋亮起暖黄色的灯光,灶台上咕噜咕噜炖着汤,空气里弥散开一股牛骨的浓香。
比月光还要俊美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纯白衬衣,黑色长裤,却围着一条极不相称的粉色围裙,站在打开的冰箱门前发愣。
冰箱比起前几日的空空如也好了许多,满满当当塞着超市大减少价时的促销食品。他也是这些日子才刚刚知道,那些超市到了晚间,会将卖剩下的残次品,用这种写着买一送一的红色胶带捆在一起,半价出售。
虽然没人告诉他,但他也知道,就因为带着自己看了一场病。有人连续几日只以包子馒头充做三餐,更甚到了最后两天,他甚至无法在这个屋子里搜刮出可以制作一顿早餐的食物,不得不爬出户外,捋了几片春椿叶芽,就着最后一点面粉和鸡蛋,烙了两张饼作为俩人一天的食物。
需要挣钱,没钱就会饿死。
男人苍白的手指轻轻在冰箱门上扣了扣。我总不能永远靠她养着。
他低下眼睫,把锅里的牛骨汤盛出一碗,再给自己装了一碗虾仁萝卜闷的咸饭。剩下的用保温饭盒仔细装好,一并摆在了桌上。
沉默的在桌边坐下,低着头用自己一天唯一的一顿晚餐。
桌子靠着墙摆放,只有两个位置。一个位置坐着他,一个位置空着。
哪怕孤零零坐在漆黑的屋子里,他也总觉得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同一个空间,交错的时间,那个人兴致勃勃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不在乎他是一只怪物,高高兴兴地同他交流白昼里发生的趣事,由衷地赞美他的手艺。
可我终究只是一只怪物。
热腾腾牛骨汤散发出白色的雾气,迷蒙男人灰寂的双眸。
一楼的英姐刚刚给女儿洗完澡,哄回房间。才在牌桌上坐下,开始了真正的夜生活。
“新来的那个房客怎么样”牌友们还对那位夜半出现的俊美房客念念不忘。
“小伙子蛮好,是个讲究人,加钱让我给换了一套密码锁。换锁的那天我进去看了一眼,屋子收拾得那个叫利索哦。”英姐一边八卦着新来的租客,一边稀里哗啦洗着牌,“就是白天总不在家,快递又老多,都要我替他收着。”
大门处响起两声轻轻的扣门声,那位正被她挂在嘴边的讲究人,穿着他那一身标致的衣物,站在了门边,白皙的手指扣了扣门框,示意自己来取自己寄放的快递。
“哎呀,小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一楼怎么都没瞧见,哈哈。”英姐打了个哈哈,将尴尬掩饰过去,站起身来把他的几件包裹指给他看,
清瘦斯文的新房客,力气却不小,迈开长腿,上下几趟,很快利索的将几个大箱子都搬回了三楼。
“都买些什么东西唷,死沉死沉的。”英姐招呼牌友,一起卷起睡衣袖子,呼啦一下帮忙把剩下的零碎盒子搬上去。
“idi键盘,监听音箱,监听耳麦,还有电脑和声卡。都是编曲用的设备。”年轻房客的容貌看起来清冷寂静,却有着让人心动的温柔嗓音,行事也周全,拆开最后一个箱子,取出里面的一包零食,放在了牌桌上。
他那道漂亮的背影在楼梯口消失的时候,搓着麻将的几个女人迅速挨着头八卦了起来。
“蛮好,蛮好。确实蛮好,卖相好,人还斯文。”
“可惜我女儿小了点,要是再长个几岁就好了。”
“他说他做什么的编曲编曲是个什么东西”
半夏今日到家门前的时候,比平时早了一些。隔壁的房门恰巧开,新来的邻居提着一袋垃圾,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那是一位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湿漉漉的发尖还挂着水滴,睡衣的袖子卷在手肘上,露出大一截白瓷色的肌肤。他似乎刚刚洗完澡,携出来一身冰冷的水气,连双眸都带着种万物俱静的寒寂。
骤然看到门外的半夏,他微微吃了一惊,黑色的眸子避开了半夏的视线。
半夜三更的在门外相遇,半夏略微有点尴尬,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房门,“我是你的邻居。就住在这里。”
那人点点头,隔了半晌加了句“你好。”
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就像是冬季里落下来的雪,虽然动人,却硬邦邦的,透着拒人千里的股冷冽。
他明明是出来丢垃圾的,此刻却一直那样站在门口,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黑色的垃圾袋,既不放下,也不回屋里去。似乎在等着半夏先进屋去。
和他错身而过的半夏,莫名地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
“啊,我想起来了,”半夏拍了一下手,
那人沉寂的眼眸突然有了光,猛地转头看过来。
“你是我们学校的凌冬,凌学长对不对”半夏说道,“我也是榕音的,去年学校的汇演中,我还见过你呢。”
那位年少成名的学长盯着半夏看了半天,脸色逐渐变得古怪,兴奋期待之色褪去,几乎是用一种幽怨的目光,含恨看了半夏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进屋去了。
半夏倒也不生气,还给自己学校的这位知名人物找了借口。
天才就是和我等凡人不一样,总是要有些怪异的。
这位学长大概和他的名字一样,生性孤高,喜怒无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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