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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折腾了好一会洗碗机使用方式的结果就是, 周谧十点多才火急火燎赶到公司。
叶雁又单手叉腰站那打电话,听起来像是在跟媒介公司扯皮,因为ko出了点岔子。
她语气跟火药桶似的易燃易爆, 都不带喘气
“连成分都能说错,这就是百万美妆大u的职业素养你们审核视频吗是不是看个开头再看个片尾就敷衍交差最后品牌方来跟我们逼逼赖赖,我可真服了啊,马上改了重新上传可以吗――啊点击量已经二十多万了二十多万也给我换”
叶雁直接挂断通话。
两分钟后, 她又跟客户接上线, 语气立刻绵软如拉丝糖, 并闽南腔附体“哎, 您好, 是这样的啦,小那边的我们已经跟r联系上了, 是的, 是的,我知道呢, 樱花季这款产品是不含视黄醇的,小呢,她可能是跟您们家另外一款柔肤水混在一起了啦, 因为太熟悉你们产品了, 每个系列都像老朋友一样,就不是分那么清,不是那么谨慎,不小心一个口误。是,也是我们太信任r那边了, 没有跟进审核,真的很抱歉, 是我们的疏漏。不过我很仔细地翻阅过评论区和所有弹幕了,还没有一个网友注意到,都在踊跃抽奖和夸anno今年的春季礼盒美到爆了想立刻入手呢,而且我已经让那边加急修改了,十一点前就会把这小段剪掉重新上传”
安抚完客户,叶雁摊回转椅,快把一头秀发抓成乱草堆。
她闭了闭眼,重新播放电脑里暂停的视频,又回调,将下方的进度条时间截图,发到了微信里,炮仗一样敲完字,才勉强平静下来,端起杯子抿了口水。
周谧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叶雁呵了口气,转过眼来。
周谧立马问了声早,放下包,打开自己电脑里的文档。
叶雁不轻不重地笑了声“ii,这就是你以后的日常,早晚会精神分裂加过劳死。”
周谧目光僵凝一下,看她“我肯定处理不到你这么好。”
叶雁撑头,脸上有精致妆容都遮不住的倦态“我从昨晚到现在就睡了三个多小时,就因为这个事儿,本来anno都不归我管,我只是个被临时搬过去的救兵。”
周谧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能帮你分担点什么吗”
“没事啦,”叶雁挽唇,像在努力使自己振奋,眼眶却飞快地涨红了,极小声哽咽“我男朋友还跟我吵架,大半夜搬走了,说我整天只顾工作不管他。”
她抽了张周谧桌上的纸巾,小心地掖着眼角的湿润“他一个国企混日子的拆二代懂个屁。”
周谧失语,似能感同身受叶雁的难过与无力。
她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从抽屉里摸出片不二家的双棒巧克力,双手递交出去。
“你好seet哦,”叶雁抽了下鼻头,接走“谢谢。”
她把它们放回桌上,又凑过来,两根食指示意眼尾“帮我看看眼妆有没有花。”
周谧仔细瞅几眼“眼线有一点,其他还好。”
“好,谢谢你。”叶雁打开镜子补眼妆,顺便还厚涂了口红,再侧过头来交代事情时,她已经成了重新装甲起来的亮丽女战士,还是无可挑剔所向披靡的那一种。
成年人的生活就是这样,脆弱必须短暂,崩溃也必须短暂,再庞大的负面情绪也只能当疾风骤雨后的小水塘一般践踏过去,沾上泥点子在所难免,但绝不能成为耽溺的沼地。
―
今天是anno春季樱花彩盒在官博正式发布的第一天。
周谧也跟着仔细检查了下每个平台每个ko的预热视频是否存在疏漏。
虽然全天基本窝在工位,但她大脑还跟陀螺似的飞速旋转,午饭更是吃得潦草至极。某个失神的瞬间,她不受控制地想,张敛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像叶雁,像她,也在无数次的摸索跌撞,割舍收获后才变成现在的游刃有余,举重若轻
夕阳西下时,原真来了趟叶雁工位,说k记那边下的
ief已经传到她邮箱了,问她有没有看。
叶雁仰脸“收到了,还没细看。”
“赶紧啊,组织起来,”原真催着吩咐“端午小食桶的itch比稿不是下月初就是下月中,这次对接的是他家媒介共享部的新总监,还不熟悉,别怠慢了。”
“我吐了。”听见这个快餐品牌就头疼的叶雁直言不讳。
原真嗤笑“你怀孕了啊。”
叶雁冷哼“怀孕了都好了,我就能顺理成章辞职了,可惜老娘的多囊卵巢不允许啊。”
“谁不想呢。”撂下这句话,原真笑着走人。
周谧不声不响地偷听,心情一言难尽。
叶雁重新看邮件,打了个哈欠,喃喃“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待在食品生活组,两年三次碰上k记这块难啃的骨头”
周谧奇怪“你们不喜欢吃k记吗那可是k记g。”“那可是k记g”叶雁浮夸地学她口气,又飞速垮脸,语重心长“孩子,我从小也很爱很迷。等你接触了就知道了爱好是不能变成工作的。我现在在商场路过他家门店都应激得胃液上涌,就像猫认真舔了好多年,最后呕出来一肚子毛团那种感觉。”
周谧“”
她瞥向周谧,不怀好意地莞尔“想试试吗想锻炼吗”
周谧皱眉“啊”
叶雁像传销组织头目那样虎视眈眈目露精光,就差伸出一只手来“来吧,加入k记小组,感受爱恨的捶打与煎熬。”
周谧当然求之不得。
―
临近七点,约莫是大战在即要先犒赏三军,外加情场失意急需自我排遣,叶雁在tea群刷屏询问要不要今晚出去唱k喝酒。
周谧刚把日报交过去,点开群就看到不少人附声应和,并开始商量去哪一家。
几乎维持同个坐姿一整天了,周谧感觉腰那边都快散架,有点纠结到底是回去休息还是跟风玩耍。
叶雁已经热情地靠了过来,挽住她高频捶打的胳膊“i啊,一起去嗨不”
形势已不容她多虑或婉拒,她也不想扫兴。
十人唱k小组一道下了楼,蒋时也在,短促的目光接触后,男生笑了一下,周谧尴尬到头皮发麻,只能往叶雁跟陶子伊那边凑近,把她们当掩护。
挑选的地方在公司附近一家网红复古夜店。
它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西洋vta,而是中式复古,包厢是七零八零年代歌舞厅风格,斑驳白墙,陈年留声机,看起来随时会塌掉的粗糙桌椅和做旧处理的掉皮沙发,啤酒灌进了大红色牡丹花热水瓶,经典老歌串烧,连外面舞池里扭动的人群都出奇一致,像在进行广场舞或团练操。
可人气就是旺到不可思议。
大概是光喝酒过于无趣单调,叶雁又去叫了些果盘和小食回来。
飞旋的迪斯科球把整个包间涂抹像个五彩斑斓的星系,令人头晕目眩。
有位性格外放的sad也在。他点了首杨千玫摹洞Υξ恰罚高举麦克风,眉飞色舞,每结束一句都要冲大家抛媚眼,很有台风地将包厢氛围带至高潮。
周谧一如既往地缩在犄角旮旯,安静地端着杯子抿酒,尽可能减弱存在感。
过了会,叶雁鬼鬼祟祟地捧着自己刚用完的几张纸巾上前“献花”,被砸了回来。
全场哄笑。
周谧也笑得仰靠到沙发上。
倾身放搪瓷杯时,她隐约察觉到有人在瞄这儿,偏眼一看,是沙发斜对角的蒋时。
男生冲她一笑。
蒋时其实长得不错,容貌清秀干净,笑起来有种破晓般的眼前一亮感。
但在周谧看来,无异于一团在公园长椅上不小心摸到的,还热乎着的白色绿箭。
她飞快敛目,嘴抿成一条直线,又双手捧起杯子酌酒,不敢再四处乱瞟。
一曲毕,蒋时离坐,去点歌台前选了首邓丽君的甜蜜蜜。
几个男同事狼嗥,气氛爆炸。
“天啊,受不了,”周谧身边的陶子伊啧声甩头“谁不知道我们i妹妹笑起来最甜蜜了。”
叶雁已经醉了,行为和思维都有些失控,两腮醺红满脸堆笑地跑过来,把另一支麦克风使劲往周谧手里塞“i啊,别傻坐着啊跟蒋时一起唱啊”
周谧不知所措,也无法抗拒,只能被迫捏在手里。
像握着一截短硬的黑色刑杖,她定坐在那,一动不动。
而身侧的所有女同事们都开始摇摆拍手。
「你要配合,要合群,人生就是身不由己」,周谧在心里对自己默念强调,复述了n次,最后终于微启唇瓣,从喉咙里挤压出干涩发苦的歌声“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站起来啊”叶雁一声吼似平地炸雷。
周谧火烧屁股地从沙发上弹高。
蒋时主动走了过来,友善地伸出一只手,挑高眉,似是想把她邀请到大屏正前方,让他们成为全场的中心与主角。
周谧弯唇,跟上前去,慢慢跨过了一道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明黄色警戒线,但双臂与双腿从此像是不再属于自己,神态亦然。
有一秒钟,她在满场热烈而欢快的情歌大合唱里喉咙发堵,近乎泫然,但她飞快地克制住了。大脑有两个声音在相互嘶吼和扭打,一个鄙夷不屑你好矫情啊,别人都可以就你不行吗另一个或许已经泪流满面或脸红脖子粗我不是已经站起来了吗,我不是已经唱起来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我啊。
糟糕的体验。
也是必须的体验。
――
十点多,张敛送完客户从酒店出来,在香港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拐角一家精美古典的杂货店吸引了他目光。
老板正准备打烊关门,见有位瘦高英俊的男人进来,又把钥匙勾挂回墙上,娴熟地招呼起来。
铺子窄小,灯火暖黄,像宫崎骏作品里会描画构绘的魔法奇遇场景。很多复古零碎的小玩意儿陈列在货架和墙面上,有中古首饰,黑胶唱片,小巧的杯盘碗碟,别致的八音盒和糖果罐,甚至是昭和时代的玩偶。
老板用当地话问他想买什么。
张敛用粤语回了句只是看看。
老板点头请他慢看。
结果他不紧不慢地挑了一堆东西。
一看就是女孩会喜欢的那些,还很有眼光。打包时,老板笑着问“送女朋友哦”
张敛顿了下,摇头。
老板理解地换上更为精致的礼盒,还递来一张印着玫瑰金水纹的小卡片,示意柜台上的纯黑钢笔“需唔需要写滴乜”
张敛说“不用。”
付款时,张敛顺势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提着袋子出门后,他再次点开微信,朋友圈状态栏有小红点,看头像似乎是叶雁的。
他点进去,没想到朋友圈直接被叶雁的小视频刷屏了,全都黑咕隆咚,看样子应该是在酒吧,其中有条还配字本司金童玉女情歌对唱之甜蜜蜜。
张敛停在一盏欧式路灯下,按开来,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周谧。
斑驳光点滑过,女生木木地站在屏幕前,双手攥着话筒,整个人像关节球失灵的洋娃娃,中间副歌曾僵硬地转过一次头,配合对望,而一旁的蒋时犹如参加校园十大歌手比赛那般投入陶醉,肢体语言丰富。
张敛又看了一遍,退出去。
他眉心微蹙,点开通讯簿。
―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强震,像根救命稻草,周谧匆忙将麦克风交给别人,回了沙发。
身畔的陶子伊已经醉眼朦胧,一见她回来就扑来她肩头,边打嗝边继续含混地跟唱。周谧取出手机,被屏幕上“张敛”二字吓了一跳,慌乱地将手机倒扣回腿面。
她深深吸气,用手小幅度挑开陶子伊脑袋,攥着快步走出包厢。
她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卫生间附近,接通电话。
张敛开门见山“还在外面”
周谧回“嗯,”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张敛说“我看到叶雁小视频了。”
周谧目光微晃,没说话。
张敛说“打个车回去吧。”
周谧掉头看包厢位置“其他人还没走呢。”
张敛说“待不下去了就走。”
周谧说“提前走不太好吧。”
张敛说“没什么不好的,就说家长打电话问了。没有你这个局也一样会进行下去。”
周谧默两秒“哦,知道了。”
张敛又说“社交不是为了让你放弃个人边界的,以后不想唱就不唱。”
周谧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唱”
张敛回“都写在脸上了,你以为别人看不懂么。”
周谧又愣住,心头莫名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那我要怎么拒绝那种情况下,说不好意思我不想唱吗”
张敛说“谁把话筒递给你,你就把话筒递回去。跟对方说抱歉这种类型的歌我不擅长,或者你独唱这么好听,我一起唱会影响你发挥,把你带跑调就不好了,或者,我很想唱这首歌的,可惜昨天受寒了喉咙不舒服,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拒绝是有技巧的。”
周谧消化了一下“可久而久之,大家也会觉得我玩不起不好相处吧。”
张敛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周谧,一味的讨好妥协才会让你不断内耗,还更加不被重视。让大家懂得你的想法,知道你的底线,下次再有这种事才不会找上你。你的eader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你在的公司也很注重个性。”
周谧半耷下眼皮,有点委屈“其实我已经跟蒋时说过这样很困扰了。”
张敛说“那就干脆有效地拒绝。”
周谧思忖片刻“我下次可不可以说――”她倏地顿住。
张敛“什么”
周谧声调放缓,后半句几乎是咕哝出来的,像加了细砂糖的牛奶在小火炖煮中闷闷冒泡“我不想我男朋友不高兴。”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伪作不解“你男朋友谁啊。”
周谧心跳微微加快,含糊其辞“就,薛定谔的男朋友。”
那边失笑一下“随便你。到家后给我回个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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