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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战场遗迹同在卫州, 距离天河镇不算太远。
想来长老们虽然思维跳脱、不走寻常路,但应当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最终敲定这样一个地方, 不至于耽误太久。
飞舟很快抵达目的地,小弟子们再次以门派为方阵, 在结界之前依次站立。秦萝头一回参加规模如此盛大的比试, 心中既紧张又雀跃。她年纪小个子矮,理所当然排在了最前面, 抬头一望,就能见到被封印着的古战场入口。
卫州多是沙漠、丘陵与草原,这处遗迹四面被高山环绕,中央则是一片浑然下陷的荒漠。他们所在的入口位于一座大山之前, 山头不见绿意, 满满尽是苍苍茫茫的黄沙。山体中央裂开一条漫长深邃的缝隙, 极窄极狭小, 仅容一人通过, 一眼望不到尽头。
听娘亲说,只要穿过这条缝隙, 就能进入那片中央的荒原――
但他们并不会采用这种方法。
想到这里,秦萝眸光微动,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宗门长老, 从对方手中接下两张符纸时,轻声道了句“谢谢”。
第一张是传送符, 使用之后会被传送到荒漠里的随机一处角落。
听说这是为了锻炼弟子们随机应变、临场发挥的能力,无论去往九死一生的魔窟, 还是低头就能发现一个法宝,全看自己运气如何。
第二张是护身符, 每个弟子必须随身携带,倘若遇上致命危险,能随时传回外面。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在比试里自动淘汰。
这两张符咒都极其重要,秦萝将它们小心收在口袋里,四下张望,居然瞧见哥哥也接过了长老手里的纸符。
――他之前不是说过,对百门大比一点儿也没兴趣,绝对不会参加的吗
秦楼懒懒立在人群中,嘴里衔了根长长的草叶,因为身形颀长挺拔,在一众弟子间显得尤为突出。
阳光在他眼睫上打了个旋儿,仿佛心有所感,少年安静抬眸。
望见小朋友惊喜明亮的目光时,秦楼下意识握紧手中符纸,有些心虚,也有些别扭地轻咳一声。
“哥哥哥哥”
秦萝像条飞窜的小鱼,倏地穿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几乎是蹦蹦跳跳来到他跟前“你也要参加这次大比吗”
秦楼还没开口,身侧的骆明庭便已嘿嘿一笑“对哦。我记得当初某人满脸不屑,那么笃定地说自己毫无兴趣,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今日居然临时报了名――试问我们的秦楼公子,这是为什么呢”
可恶,损友。
秦楼面无表情挪了挪脚步,往云衡的方向靠近一些。
云衡沉稳寡言,不会像骆明庭那般叽叽喳喳。
“不错。”
云衡摸摸下巴“不久前在飞舟上,某人还一本正经问我,古遗迹会不会危机四伏。”
――叛徒
秦楼兀地抬头。
“这种问题我哪儿清楚,只能回他不知道。于是那人沉吟好一阵子,居然从储物袋掏出一沓又厚又重的书,好像在看那什么――哦卫州古战场遗迹探秘”
云衡啧啧几声,饶有深意地睨他一眼“试问我们的秦楼公子,这是为什么呢”
损友,全是损友。
秦楼只想把这两人叭叭的小嘴赶紧缝上,一垂眼,又见到他妹妹含笑的眸子,耳边则是骆明庭的嘀嘀咕咕。
骆明庭“我们都知道,既然秦楼小道友不打算参加百门大比,无论古战场有多危险,同他都是毫不沾边的事儿。”
云衡“嗬,可不是么”
骆明庭猛地一拍手“那他又为何会对此事如此上心既然他自个儿不沾边儿,肯定是为了其他沾边儿的人。”
云衡拱手点头“您说得对。”
骆明庭哼哼“让我们想想,能让秦楼小道友破例参加百门大比,特意想要保护的人,究竟是谁呢”
云衡哈哈“是谁呢”
秦楼
得,这两人干脆说起相声了,捧哏逗哏,还挺搭。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来只习惯默默去做,不爱把自己做过的事一股脑摆在明面上,以此来邀功。
尤其这辈子的秦楼被噩梦折磨多年,性格更加别扭一些,加之闭关不见人,与秦萝也并未相处太久。
即便这次的的确确是为了保护她,如今听两个朋友当着她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秦楼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去,感到耳后阵阵发热。
秦萝思绪活络,很快听懂骆明庭与云衡的强烈暗示,抬头看一眼少年红透了的耳根,杏眼弯弯“谢谢哥哥。”
小孩的声音轻轻软软,笑意在耳边化开,如同融化的甜糖。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却如同无影无形的火,让他耳朵尖尖上的红晕越来越浓。
秦楼“”
秦楼闷声“古战场里有诸多魔气残余,你行事多加小心。”
这算是一种默认,秦萝笑得更开心“嗯嗯,哥哥也要注意安全你这么厉害,一定会是第一名的”
其实他对第一名压根没有兴趣。
但小孩的话语诚挚而纯粹,让他不自觉扬了扬唇角,目光无意间掠过身侧两个好友,果不其然,瞧见二人羡慕嫉妒的眼神。
秦楼唇角微勾,无声挑眉。
这小子,绝对在炫耀
骆明庭暗暗咬牙。
可恶要不是他们,秦萝能发觉他的心思吗白眼狼逆子
云衡猛吸一口冷气。
秦萝人缘很好,那边的小伙伴们已经在催促她上前准备。女孩兴高采烈挥了挥手,开开心心同他们三人道别。
等她的身形一点点远去,秦楼嘴角的弧度终于渐渐放大,双手环抱胸前,懒洋洋斜了斜身子“之前我们去天河镇闲逛,她还拿私房钱给我买了不少点心。”
骆明庭瞪大双眼有一个妹妹很了不起吗臭小子
云衡握紧双拳好吧就是了不起爹爹娘亲你们能不能稍微努努力
他们三人是多年的好朋友,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忽然听见一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楼楼你也要参加百门大比”
江逢月来得神不知鬼不觉,不知究竟是从哪儿冒了出来,兀地出现在秦楼身旁“你从小就喜欢乱跑,受了不少伤这回切记万事小心,喏,这是爹娘给你准备的护身符。”
她说着右手一抬,五指张开,露出一张满含灵力的符。
这是用来保命的符咒,秦萝身上也有一张。
江逢月很久之前就想塞给他,奈何当时的秦楼对家中不屑一顾,也不愿和家人有太多牵连,三番四次选择了拒绝,从没把它放在心上。
“这是我们用了很大功夫才做成的,收下吧。”
江逢月把声音压低“你不收,你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也知道他的性子,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每过十天半个月便要在我耳边唠叨一句,让我快快将它给你。”
全都这么别扭,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看着剑圣瞬间僵直的脊背,骆明庭在心中默默摇头。
秦楼抿唇,停顿须臾,伸手将纸符接下“多谢。”
江逢月不同他客套,倏地笑了笑“你之所以进入古战场,是为了萝萝吧。”
他的意图有这么明显吗
少年呼吸一顿,听她语气轻快地继续道“萝萝若是知道,一定很开心――我和你爹也很开心。”
秦楼没说话,有些迟疑地抬起视线,与她四目相对。
这回江逢月用了传音,音量小而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曾经致力于四处奔波、斩妖除魔,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我和你爹做得很糟糕。万幸你作为哥哥,要比我们作为爹娘优秀许多。”
他微微愣住,江逢月却是笑开,大大咧咧来了个熊抱“我儿子就是棒这次进去好好耍一耍,不想比咱们就不比,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一旁的秦止点头,在飞舟上紊乱的语言系统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注意安全,莫要逞强。”
百门大比何其重要,若是换作曾经那位“父亲”,定会命令他力压群雄、夺得魁首。
毕竟在上辈子霍诀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在霍家家主的指引下参加一次次大比、一次次除魔降妖,事关整个霍氏的名声,只准赢,绝不能输。
唯有眼前的他们不同。
秦楼看着自己跟小女孩一样咋咋呼呼的娘亲,以及欲言又止、与他对视后迅速挪开视线的父亲,刹那之间,心中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悄然化开。
许多人和事,已经和往常不一样了。
少年轻叹一口气,无可奈何低声笑笑“知道啦。”
等所有人拿到传送符的时候,万众瞩目的百门大比终于正式拉开序幕。
传送符的白光转瞬即逝,秦萝猝然睁眼,首先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冷气。
这里作为战场,死去了为数众多的正道修士、邪魔妖祟,死灵之气遍布每一处肉眼可见的角落,亦有魔气蛰伏四野,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没能散尽。
空气里充斥着沙尘的气息,细细嗅去,还有淡淡的腐烂味道。
这种环境实在称不上好,秦萝心里发毛,悄悄给自己打了打气,认真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这会儿没到正午,不是最热的时候。
烈烈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阳光散了满地。她在电视里见过荒漠的景色,理应是亮堂堂热烘烘的,地上每一粒沙子仿佛都在发热发光,这里却完全不是那副模样。
魔气漆黑,硬生生吞噬了小半阳光,在半空涌起遮天盖日的雾;
天上烈日当空,这地方却时时刻刻挂着冷风,像是能沁到骨子里,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伏魔录评价“古怪至极的天气。”
秦楼和伏魔录都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这回百门大比,特意让后者一并跟在秦萝身边。
于是黑色的小球球重新回到了她识海里,舒舒服服转了个圈。
秦萝对古战场心怀敬意,一边走,一边抬眸远眺。
放眼望去是漫无边际的大漠,黄沙是唯一的主导色。有几个沙丘投下黑漆漆的影子,宛如一动不动的巨人,平白无故生出惹人心悸的压迫。
当初的前辈们就是在这个地方,用身体挡住了一次又一次的魔潮。
她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凝神皱了皱眉头,没走一会儿,突然望见远处袭过一团黄沙。
一团速度飞快、裹挟着魔气的沙,正笔直朝她冲来。
经过这么多次的磨砺与锻炼,秦萝几乎是条件反射唤出了问春风。
她防备得毫不犹豫,出手亦是飞快。然而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总觉得这团黄沙给人的感觉
像在仓皇逃命似的,只顾着一个劲往前跑,来不及躲闪和防御。
事实证明,这个猜测与实际情况八九不离十。
筝声骤起,丝丝缕缕攻向来历不明的邪沙。这团横冲直撞的沙子实力很弱,很快被重重击垮,散落在地。
秦萝继续往前,没过多久,明白了它匆匆逃命的原因――
她听见好几道稚嫩清脆的人声,空气里微风暗涌,灵力如潮。
抬眼望去,赫然是七八个年纪轻轻的宗门小弟子,正与一团团黑漆漆的魔气相斗。
而在不远处最高的沙丘上,生长着一株秦萝从没见过的雪白色草叶,周遭魔气盘旋,亦有冷光一样的灵气缓缓溢开,显然不是凡物。
伏魔录适时解释“那是归终草,好东西,如果拿到了,能给你的考核加不少分。”
四五个小弟子穿着剑宗的服饰,手里清一色握了长剑。
他们年纪尚小,应当都没有超过十二岁,挥剑对上乱窜的魔潮,能明显感觉到有些吃力。
除了剑宗,其他几名修士各自穿着不同门服,来自于不同门派。
这群人皆是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法器各不相同,其中最惹眼的,当属一位用琴的百音门弟子。
他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即便遇上这么多魔气,仍然保持着临危不惧的冷静,琴音一气呵成,震得魔潮不敢近身。
几个剑宗小弟子苦不堪言。
他的确把魔气震走了,结果全是朝着他们在的方向扩散――故意的,这人绝对绝对是故意的太卑鄙了
少年意味深长看他们一眼,做出一个挥手再见的姿势
剑宗,再见啦。
“这便是百音门中声名鹊起的宁桓吧。”
水镜之前,腰间别剑的青年朗声笑道“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能耐,不得了。”
百音门长老颔首“哪里哪里,比不上剑宗的各位小道友。”
九州大大小小的宗门万千,苍梧仙宗最为浩大,余下便是百音门、剑宗与留仙观三大门派的彼此较劲,谁也不肯服谁。
如此一来,每至百门大比,弟子们的表现如何,也就决定了接下来几年里门派的底气。
剑宗长老笑哈哈“宁桓小道友身法轻盈、飘然若仙,剑宗那几个孩子,是远远比不上的。”
――风头全被他给抢光了可恶这臭小子还把魔气往剑宗那边引
百音门长老眉眼弯弯“这些孩子不过十多岁,便已有了此等修为,宁桓羡慕他们还来不及。”
――宁桓快上千万不要给他们留出任何一点机会
弟子们全是奔着归终草而来,除了抵御魔气,彼此之间同样需要展开争斗追逐。
大比规则里明确讲过,绝不能用灵力刻意伤害他人,这所谓的“争斗”,便也只剩下了肢体间的简单碰撞。
宁桓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身边魔气,俨然有了登上沙丘的意愿,几个剑宗弟子彼此对视一眼,用力点头。
――他们必须将宁桓拦下
剑宗长老轻笑“我就喜欢他们这股拼劲。我们剑宗的弟子,绝不会使用任何下三滥的手段,说不通那便打,直来直往,挺不错。”
然而要想将他拦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几个小孩修为不高,腿也没他长,跟在身后如同小萝卜追竹竿,就算追上了,也会被宁桓灵巧躲开。
对于归终草,宁桓势在必得。
少年凝神聚力,正要上前,却整个怔住。
水镜之外,百音门长老睁圆双眼。
但见一个男孩飞扑上前,一把抱住宁桓手臂,另一人紧随其后,抓住他腰身。
然后是大腿和胸膛。
短短一个眨眼的功夫,剑宗弟子竟一齐前扑,全都抱在了宁桓身上,手脚并用,好似考拉抱树。
这也太下三滥了。
剑宗长老们纷纷低头喝茶,假装无事发生,再没讲过一句话。
“我、我们不会让你拿到归终草的”
其中一个男孩大叫“归终草一定是我们剑宗――”
等等,好像不太对。
他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不对啊师兄”
男孩恍然大悟“像这样抱着他,我们也拿不到归终草啊”
而且趁着他们抱来抱去的间隙,另外几个别门别派的弟子他们全都往沙丘狂奔而去了这、这套路,这套路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归终草,我们不拿也罢”
年纪稍大的男孩咬牙“看看你的周围,想想我们的责任”
是了,跟前这是百音门的人,不久前为了抢夺归终草,特意把魔气引到他们身边。
士可杀不可辱,无论如何,出风头的机会绝不能留给百音门,这是为了他们剑宗的荣耀
宁桓努力挣扎,未果。
“这种事情是被允许的吗”
百音门另一位长老看不下去,意有所指“真是人心难测。百音门恪守君子之风,向来讲究温驯守矩,或许只有我们百音门的弟子,才会宁愿自己受苦,也不违背君子之道,去对师兄弟们下毒手――”
他话音未尽,忽见镜子里的人影悠悠一晃。
宁桓努力挣扎,仍是未果,神色逐渐暴躁。
宁桓举举手臂,转了转脚尖。
转瞬一刹,宁桓整个身体倏然绷直,足尖猛地一旋――
竟如钢铁小陀螺般,开始了剧烈而疯狂的抽搐与转动
抱在他身上的小弟子们脸皮乱飞,眼珠子都快被甩出来,宛如陀螺上飘荡的小彩旗,吱吱呀呀转来转去,一个接一个被狂甩起飞。
一道道身影好似炸开的冲天炮,只剩唯一一人意志顽强,居然愣是没松手,甚至用剧烈颤抖的嗓音大声道“所有人快快去摘归终草”
百音门长老一口水喷出来。
这也太狠毒、太不君子了。
百音门长老默默垂下脑袋,给自己颤颤巍巍倒了杯茶,也没再说话。
恰在此刻,不远处传来江逢月的低呼“萝萝来啦”
与这边不堪入目的景象比起来,迎风而至的女孩宛如一股清流。
秦萝完完整整看遍了这场恩怨纠葛,特意避开仍在旋转着的人体小陀螺,直奔不远处巍巍屹立的沙丘。
她天赋极佳,在剩下的孩子们实力最强,纯净澄然的乐音浑然荡开,魔气皆是退避三舍。
“对对对,就是这个速度一直往前别回头”
伏魔录乐乐呵呵“百音门的乐修被困住,你就是最有优势的那一个冲冲冲”
“这是秦萝小道友。”
水镜之外,有人好奇发问“她会弹退魔曲了如今修为如何”
秦萝身为秦止与江逢月的女儿,在修炼上却是一窍不通,属于各大宗门里赫赫有名的废柴。
可偏偏是这么一个“废柴”,却夺得了新月秘境魁首,甚至唤醒御龙城里的龙魂,成为神龙新一任的主人。
这次大比有不少人对她充满兴趣,特意守在水镜前观看,此刻见到秦萝,皆是定睛凝神。
然后带着些许惊讶地挑起眉头。
在绝大多数人的记忆中,她无法窥见灵力淌动,弹出来的曲子干瘪无力,几乎不可能驱退邪魔。
时至今日,女孩的指法熟稔了许多,灵力蕴含于乐曲之间,澄澈如波、浩瀚如潮,一气呵成演奏下来,冲开凌厉的势。
这是令人惊讶的进步。
道道音律荡开,层层魔气消散。
这样的情景称得上棘手,女孩却始终没露出退缩的神色,简约朴素的裙摆撩起缕缕烟沙,乐音横绝,一往无前。
她身法亦是不错,在其他人还在和魔气斗争时,秦萝已经来到了沙丘顶端。
连她本人都未曾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快就到达目的地。
伏魔录颇有种看着女儿长大的欣慰感“因为你一直在努力练习啊,有进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快把它摘下来吧。”
秦萝点点头。
归终草近在眼前,她还没来得及伸手,猛然听见啪嗒一声巨响。
――在她登顶的同一时间,一只长相古怪的大鸟从天而降,径直跌落在归终草旁边。它之前就受了致命伤,血滴四溅,打湿白莹莹的草叶。
紧随其后,一道黑气缭绕的身影从半空稳稳落地,耳边传来无比熟悉的少年音“秦萝”
秦萝眼睛一亮“谢哥哥”
各大门派的弟子们迟迟而来,此时此刻皆是静默无言,看看从天而降、已经凉透了的大鸟,又望一望容貌i丽的黑衣小少年。
有人犹豫着打破沉默“那是魔鹫吧老天,这玩意儿不是很凶很强吗他怎么做到的还有这人是不是断天子新收的那个亲传徒弟谢寻非”
“断天子他不是只收魔修妖修吗那――”
“我听说谢寻非是个半魔,从小刀尖舔血长大的,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话说,你们还要上去抢一抢吗”
“这也太吓人了。你行你上,我反正是不行。”
谢寻非听见这些絮语,对此置若罔闻,一眼便看见近在咫尺的雪白色草叶。
他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灵气,秦萝之所以登上这里,应该就是为了找它。
谢寻非沉默着抿了唇,俯身将草叶摘下。
“秦萝胆子这么大,居然还不走她难道想和谢寻非抢宝贝”
“他看上去凶巴巴的,秦萝会不会有事啊”
“他都拿了,那就肯定是据为己有的意思。能杀死魔鹫的人我们还是快走吧,惹不起惹不起。”
oo的低语充斥耳边,谢寻非对此习以为常,努力不去在意,唯有眸色微微加深。
魔气被他小心翼翼全部收好,在陡然降临的寂静里,谢寻非向着秦萝靠近一步。
有人紧张得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想象中的任何场面都没有发生,他一如既往寡言少语,眼尾残存着杀意与戾气,指腹却轻轻擦过柔软的草叶。
猩红色的血迹被安静抚去。
谢寻非伸手,把归终草递到她手边“给你。”
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就、就这样,把血擦干净以后,给她了
秦萝也听见了那些话,察觉到跟前那双黑眸里沉凝的暗色,思忖瞬息,倏然踮起脚尖。
谢寻非身子一僵,循着她的动作微微低头。
伴随一阵柔软的风,女孩的指尖拭过他鼻尖,抹去不经意间沾染的血点,如同安慰一只猫咪或大狗狗“你有没有受伤这里也要擦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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