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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宇鹏一不留神,恨得过猛,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竟将恨意可听化。
程德胜支起耳朵,听了一耳朵,嫌弃道“这谁还在厕所磨牙啊,口味也太重了吧”
任雨生感觉他中午不用吃了。
但谁还没个好奇心呢。
任雨生跟程德胜一起偏头,往后面的坑位望去。
公厕灰色的水泥墙面只能挡住下面半截,但任宇鹏缩得够低,躲得十分有经验,两人愣是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空荡荡的视野中,只有磨牙声还在继续。
北风乍起,从上方透气的水泥花窗涌进来,带起一阵凉气。
程德胜想起任雨生刚刚说的“见阎王”的鬼话,顿觉背后一凉。
“不会是”程德胜刚要吓自己,立马摇头,“不可能,这里可是公安局附近”有正气护体。
任雨生探了下头,终于望见一个黑溜溜的头顶盖。
任雨生道“叔,最后那里有人,我看到了。”
程德胜松一口气,躲藏起来的任宇鹏则是面色狰狞,心中又恨又烦。
这两人还不走,是厕所很香吗还想留着吃饭不成
任雨生担心地道“那个人倒在靠边的墙上,是不是犯病了”
程德胜“还真有可能”
任宇鹏要疯了
秉持着热心的美德,任雨生跟程德胜立马往后面走。
听着响起的催命脚步声,情急之下,任宇鹏捏着嗓子喊。
“我没事别过来”
“你们别过来”任宇鹏都想哭了。
被他的“兄弟”、“老大”们看到他在扫厕所,任宇鹏肯定没得混了。但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他在扫厕所,那更丢人,那些人能念叨一辈子甚至当成笑话讲给孙子听
而且有的人还特别无聊,可能会闲得跑来看他扫厕所,他还要不要活了。
任宇鹏试图挣扎,但为时已晚。
公厕能有多大,热心人士二人组救人心切,走得很快,转瞬间就到了任宇鹏面前。
程德胜停下步子,看着抱头掩面的人,劝道“兄弟,不管什么毛病都不要怕看病啊,而且你的声音很明显不对”
见抱头的人没反应,程德胜思考一瞬,突然笑道“你是不是踩进去了,没事没事,洗洗就行”
任雨生还是觉得不对,关切地说了句“可是他都磨牙了,真没事吗”
任宇鹏抱头狂摇“我没事、真没事”
“我怎么觉得你声音有点熟。”程德胜疑惑。
任雨生已经认出了任宇鹏。
他故意道“这衣服好像也有点眼熟。”
任宇鹏被吓得直抖。
他在心中乞求千万别认出他来
可是下一瞬,程德胜抓起他露出来的耳朵一提,让他的脸露出来。
“是你任家的小兔崽子”
任宇鹏浑浑噩噩,双目发直。
完了
被他爸的死对头逮到,他全家的脸都要丢尽。
程德胜嘲笑道“你拿刀砍人的时候多嚣张呐怎么现在躲在厕所坑里,连面都不敢露了。你再嚣张一个,给叔瞧瞧”
任雨生又感受了他程叔特别的爱只要你看不惯任家人,我们就是朋友。
任宇鹏一个懒小伙子,也不敢跟肘子特别粗的程德胜打,别提对面还有两个人。
但听到“拿刀砍人”几个字时,任宇鹏还是恨恨地望向了程德胜身后的任雨生。
目光虽恨,任宇鹏人却是一动不动,连扑上去都不敢。
这说明,他不敢像对待任老三一样对待现在的任雨生了。
任宇鹏忘不掉那夜他面前闪现的刀光。任雨生后来还恐怖地笑着揍他,想想那个变态一般的任雨生,他就害怕。
任雨生则拿捏好气质,对着他又笑了一次。
眼神要冷漠,笑意要假。
抬头或低头,都有奇效。抬头是阴暗处的蜈蚣,低头是嚣张的致命毒蛇。
任宇鹏被这一笑吓得腿一抖,差点跪下去。
程德胜被他的动作逗笑“怂货你这样的,我闺女都能把你吊起来打。”
任雨生在背后默默付出,镇着场子,程德胜欺负了任宇鹏一通,痛快地撒手离开。
出了公厕。
任雨生想到吓成一团的任宇鹏,拿洗过的手,摸摸他的脸。
一连用演技欺负人成功好几次,任雨生都有点膨胀了。
难不成他还是个演技派
不过转念一想,最吓人的应该是他大变的行为。
历经生死,有的人会性情大变,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村里人对他的变化才适应良好。
一个性情大变的人,会让人害怕就说得通了。
任雨生二人没在城里用午饭。村里人的粮票来之不易,轻易舍不得花出去。
原本早晨同去的人,则比他们回村更早。
如此一来,作为村里近期的“流量担当”,任雨生改名的事也立时广为人知。
像程德胜想的那样美好,任雨生的本名,巧合得让人浮想联翩。
雨生,下着雨的早晨新生。
新生的前提是曾死去。
新生固然欣喜,死去却不是。
村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任老三换了人,所以他们认为是人还活着,却心死了一遭。这同样是一种极端的痛苦,叫人心生怜意。
正常人总是会对可怜、弱小的生物,生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并伸出援手,是人性美好的一面。
就连任大顺听说任雨生的新名字,都砸吧了下嘴,嘴边的卷烟也好似失了味道。
他刚从地里回来,一身臭汗裹在身上,坐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
任大顺嘴里叼着卷烟,鞋子脱下来,手一翻,从鞋子里倒出来一把黄土。
现在全家的田地就他一个劳力操劳,实在累得紧,都不想说话。
姜梅风得管家里的两头猪,还得上山砍柴火,备着过冬和过日子。一年四季,都得烧饭,都需要消耗柴火。
姜梅风就坐在他前方,屁股底下垫了个高粱扫把,一下一下剁着猪草。
“咚咚咚”的剁猪草声音中。
姜梅风语速跟上剁猪草的速度,头也不抬地跟任大顺抱怨“你听听,这哪是换名字这是要把我们记在他名字里啊,谁听到这个名字不会乱想”
“我就说他变了,他故意的一切全都是他的阴谋诡计”
任大顺皱着眉,脱掉另一只鞋。
姜梅风见他没反应,气得腾出一只手,狠狠一扭他胳膊。
“哎哟”任大顺疼的叫一声,躲开她的手,“你干嘛呢你扭我干吗”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任大顺道,“他要是真有那个聪明劲,哪还会差点被我们饿死。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复杂,就一件挺简单的事。”
“那这个名字呢”
“他那个理由不也说得过去。”
姜梅风气得胸脯起起伏伏“我倒是想把他往好了想,你看看他干过点好事吗你老帮他说话,跟他过去算了”
“累得老娘翻山越岭砍完柴火,鞋都磨破了,还要剁猪草”
“我不也在地里忙了一天”任大顺反问姜梅风。
明明他更累。
他不只身累,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更叫他心累。往日里跟他一道下棋的人都不想搭理他了。
任大顺冷下脸,不耐烦地道“要是你们听我的,去送顿饭,哪怕一天就一顿,现在这活也不是你干的了。你自己弄出来的事,在这吵我有什么用”
“我关我什么事,那又不是我儿子。”姜梅风道,“那可是你老任家的人。”
“那你吃他种出来的粮食的时候,怎么不计较他是我老任家的人了”
“你自己都不上心,还要我记着我就是长了八个脑袋都记不住那么多事。”
任大顺把鞋套到脚上“你真不记得”
“不记得”
“那你倒记得顿顿吃饭。”任大顺嘲她一句,拍拍裤子起了身。
顿顿吃饭,得顿顿做饭。做饭可不是胡乱抓两把米,是要算着量来的。
姜梅风是任家做饭的那个人,当然不可能不去算家里有几个人要吃饭。
简单来讲姜梅风就是故意不做任老三的饭,饿了他两三天。
最后一层面皮被任大顺戳破,姜梅风臊红了耳朵根子。
她望着任大顺的背影,对这个做了事不敢认的男人道“我是故意的,但饿着他不给他看病的好主意,可是你任大顺自己提出来的吧”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懦夫”
姜梅风脱下自己脚上的鞋子,朝着任大顺脑袋砸过去。
任大顺被她说得气血上涌,脑袋都气晕了。
人刚走到桌子边,猛地挨了一下。头晕加上本就累得心烦气躁,任大顺顺手就抄起桌上的东西丢了出去。
任家用了没洗的脏抹布,直接飞到了姜梅风的脸上。
一场家庭大战就此开始。
旁边的厨房里。
任秀花在烧水,听着愈发频繁的吵架声一声不吭,只希望战火不要蔓延到她身上。
家里少了个人,凭空多出许多活。明明忙碌该让家里清净,可争吵却是更多了,任秀花最近听到吵架声都心慌。
同一时刻。
任雨生在自己的小屋里,洗出来一个个圆滚滚的土豆。
他惦记很久了的香辣小土豆,他来了
洗净的土豆上锅蒸熟,接着任雨生用无情辣手,给小土豆“扒皮”。
换作以前拍视频的时候,任雨生肯定要摸摸小土豆,劝慰一句“莫怕,我扒皮很温柔的。”
但现在不用考虑节目效果,除了任雨生的脑补外,就只有不断变多的被脱光外衣的土豆堆。
孤男群土豆,朴实却寂静。
“是时候搞个大动静了。”任雨生自乐一句,将最后一个土豆扒光。
起锅烧油,一勺又一勺的油倒进锅。
任雨生心里闪过“几毛钱没了”的念头。
他边倒土豆进锅,边摇头叹气“真是想不到,我也有为几毛钱心疼的一天。”
几毛钱,放在将来,谁看在眼里呢。五毛钱得叫古董,现金也快变成累赘,发展让一切有可能。
不过虽然想着心疼,但任雨生花起来完全不手软。
没办法,从前富裕惯了。
就任雨生恐怖的花钱速度,挣钱怎么能不安排上呢香辣小土豆是任雨生的第一次尝试。
扒光的小土豆在锅里炸至外皮金黄微焦,捞出控油。
锅中留下少许油,将蒜末炝香,辣椒面也倒入,顿时锅都变得香辣。
再倒土豆,在翻动中,小土豆穿上红通通的新衣裳,一个个和福娃似的。
单调的红当然不行,得再来点“波点”。
翻炒中,提前调和的粉料倒入。粉料是盐和胡椒粉、花椒粉等调配出来,可以让味道更稳定。
翻炒的动作最好快,不然新衣裳的波点就不是小小点了,容易糊一片。
最后再撒上一小把胡萝卜换来的绿色小葱花,同红衣裳的小土豆玩个捉迷藏,一锅漂亮、喷香,心情还好的小土豆就出炉了
瓷碗盛起香辣小土豆,任雨生被香得直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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