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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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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考试分了考场,一天考下来整所学校都被笼罩在一种惨淡的氛围之中。

    连学委上晚自习的时候都没忍住叹了口气。

    “故意的吧。”他说,“这难度不正常。”

    郑玉在擦黑板,写第二天考试时间和考场号,闻言动作听了一下,跟着叹了口气“完蛋了,两天前我还在排元旦晚会的话剧,两天后我爸可能会给我裱进相框里送上台演一个死人。”

    “这么惨吗”陈延正好打完水回来,听见她这么说,没忍住笑了出来,靠在讲台上听他们闲聊。

    “不正常啊主要是。”学委义愤填膺,扯了一张草稿纸刷刷刷就写,“你看这个,证明偶函数,能证;求单调区间,也好算;但这第三问,n绝对值变量全出来了,要我求a的取值范围这不是瞎扯淡吗”

    “我其实刚刚算出来了。”数学课代表推了推眼镜,从自己座位上拿过来一本草稿本,“呐,12到12之间。”

    “靠”学委没忍住爆了个粗口,“又是这种白痴答案。”

    “问题是这个白痴答案花了我十四分钟算。”姜阳阳说,“第三问五分,14分钟拿五分,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学委跟在后面叹,一时间四周接二连三地全是叹气声,一道接着一道。

    而陈延

    陈延他根本没看懂。

    他们在讲哪一题他都没多少印象,听见三小问的时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题,他直接打了个序号写了01。

    取值范围嘛,不就那么几个,1到1,1到0,0到1,0到12,12到1,不包括中间值

    算是算不出来的,14分钟算不出来,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也还是算不出来。

    考试的时候他没折腾自己,考完试学霸们一边聊一边在纸上写的时候,他就端着个水杯靠旁边看也不瞎掺和。

    听他们一声接一声地叹气,不免觉得有趣。

    学霸的困扰永远在他理解不了的范围内。

    但在同一空气里,呼吸他们的困扰,做一个局外人,莫名有些舒坦。

    还没上课,整间教室乱哄哄的,不是对答案就是翻模拟卷,明天理综又是一场大战。

    好在英语考完能放两天假。

    陈延懒散散地抬眼,朝后扫视一圈。

    考试之前座位都给反了过来,晚自习上课才又挪回了正位,桌背全冲前的地方有一张桌子肚朝前就会特别明显。

    那是于砾的。

    他也不是没来,只不过是又睡了一节课,等下课陈延去打个水回来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大概又给陆文涛他们喊走了。

    陈延还记得有一次课上到一半于砾出去了一趟,再回来身上就沾了一层浅薄的烟味。

    不太好闻,还有些冲鼻,他分不清是这人自己抽的还是从哪厮混沾回来的。

    似乎他自己也有所察觉,纡尊降贵地开了窗任夏末的风吹散那层淡薄的烟草味道。

    总之和这帮考完试满心满眼都是对答案抱佛脚的学生不大一样。

    一身浑然天成的野气。

    陈延想到这人寝室桌子上一整排的玻璃微观。

    最常见最寻常的东西里面,藏了一个又一个小世界。

    陈延不太清楚是他在哪买的还是自己做的,毕竟他活这么久,能将玻璃跟微观结合在一起的印象也不过只有圣诞节的时候女同学喜欢送的玻璃雪球。

    唱着歌下着雪,还有灯光在闪。

    说不上不好看,只是千篇一律,过于寻常,比不上于砾桌面那些景观的万一。

    甚至比不了那条丑巴巴的红色鲤鱼。

    陈延眉梢轻动了动,看了眼时间这节课间还有七分钟。

    七分钟属实不太长,但运气好的话,他能逮到于砾。

    陈延将杯子放回座位,从后门出去径直上了楼。

    要么逃课出校门了,要么跟陆文涛张铭他们在一起。

    好歹算是个风云人物,做的事却刻意平凡普通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陈延走到13班后门,随便逮了个人让他帮忙叫张铭。

    结果人不在,陆文涛在教室里做小抄,听见他声音下意识转过头来,看见陈延眼睛都瞪大了一点,低声说了句“卧槽”。

    声不大,但是惊讶得过分明显,成功吸引了陈延注意力。

    他干脆抬脚就要往里走,陆文涛忙不迭地隔空唤了两声“哎哎哎,别我出来我出来了,我们老班不给外人进我们班。”

    陈延用一种“你在说屁话”的表情看着他,后排几个人显然比他更觉得这憨批在讲屁话,有憨货甚至一脸莫名地碰了碰旁边人“老班讲过”

    你们老班讲个鬼,整个年段就你们班跟茶馆似的一天24小时从教室到宿舍都在开门迎客。

    陈延收了脚,冲陆文涛耸了下肩,退到了走廊上。

    “哎你怎么上来了”陆文涛一出来就问,跑出来的速度过快,路上还绊歪了一张桌子,所以说话声音都有点气喘吁吁狼狈的很。

    陈延掏出手机扫了眼时间又塞回去,问“于砾不在”

    “他为啥在啊”陆文涛反问,“这狗逼现在整天就睡觉的时候才能想得起他亲爱的室友们了,我就像个等嫖的黄花大闺女。”

    陈延“黄花大闺女才不会等嫖。”

    “比喻比喻,随口一说。”陆文涛道,“你上来找老于的是吧,他不在这,你能下去了。”

    送客送的太明显,陈延偏不依着他,视线不经意地往教室里扫了一圈,随口道“张铭也不在”

    陆文涛眼神闪烁了一下。

    陈延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整个一副看戏的模样。

    陆文涛低低地“哎呦”了一声,再出声音调就压的更低“延延。”

    陈延挑了下眉。

    “朋友妻不可欺。”陆文涛说。

    陈延挑起来的半边眉毛僵在了空中,皱着眉歪过头看着他,没太懂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屁话。

    陆文涛大概没觉得自己在瞎鸡儿扯淡,看他疑问的表情还煞有其事地补充“你别老找他。”

    这事比较玄妙,他跟于砾还没成一对呢,就从于砾哥们儿嘴里听到了一句朋友妻不可欺,陈延怔愣了那么两秒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对找于砾这事没那么大兴趣了。

    兴趣全转移到陆文涛跟张铭身上。

    他想了想,试探着说了一句“百年好合”

    陆文涛起先皱着眉,一脸严肃煞有其事地盯着他,好像他媳妇真给陈延抢走了一样,下一秒听见这句话,他懵了半天“啊”

    陈延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没事,我都懂。”

    他说“现在正常,天天住一起呆久了难免产生冲动。”

    陆文涛“”

    陈延“做好措施。”

    陆文涛“”

    他这副语气太老成了,表情也认认真真看不出来什么开玩笑的样子,陆文涛给唬住好一会,张大嘴巴,欲言又止,两三秒之后还是没忍住“陈延我草你大爷”

    陈延乐出了声,“张铭不揍你”

    “靠”陆文涛望着他,好一会儿之后突然笑了出来,“我当初瞎了眼觉得你是个乖的。”

    陈延不置可否,陆文涛说“我说的是你。”

    “我掺和你们俩感情了”陈延问,“不至于啊,我一向只找于哥啊。”

    “我知道我们是配菜,你别强调了。”陆文涛白了他一眼,“上上周你是不是进我们宿舍了就我们玩回来那周末。”

    陈延一怔,才反应过来居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于砾腿也早就好了,周三体育课八百米测试他还跑进了两分半。

    也不怕把自己跑死。

    他点点头,“怎么了”

    “还怎么了。”陆文涛拔高了音量,“你没发现老张这几天都躲着你吗”

    陈延真没发现,自从上次于砾故意磕破腿,他们俩一起去了校医室跟食堂之后,这半个月但凡能一起吃饭,陈延都会缠着他。

    赵大山都骂他没心没肺了,哪还有心思去关注陆文涛跟张铭。

    陆文涛说“反正他把钥匙给你,老于跟他冷战好几天。”

    “冷战”陈延有些疑惑,于砾不笑的时候已经够冷了,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人冷战是什么样子。

    也会孩子气吗还是像冰窖一样时时刻刻散发着冷气

    陆文涛努了下嘴,似是在回忆,回忆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反正挺吓人的,那玩意儿冷起来六亲不认蛮不是人的。”

    陈延不自觉点了点头,陆文涛立马害怕起来,瞪着他“你别尝试啊那狗东西你得罪他一次,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和好了。”

    快要上课了,有人陆陆续续进班或者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回来,人来人往的,陈延那点兴味给他这一句话搅散了些,眸光闪了闪,点点头轻声问“是吗”

    只是不知道他底线在哪,自己的所作所为称不称得上得罪二字。

    陈延吸了口气,弯了眼睛笑,也不知道是在挑衅还是卖娇“但是是我的话,于哥总不至于生多大的气吧。”

    换别人这么说陆文涛理都不会理,至多问一句“你谁啊,脸这么大”,偏偏问这话的人是陈延,偏偏于某人看出他不怀好心像只狐狸还是在陪他玩猎人与蛇的游戏。

    所以就算认识很久,他也还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没法反驳陈延,只能模棱两可地道“也许吧。”

    闻言陈延松了口气,笑意加深几分“那就好。”

    有点像是在安慰自己,虽然陆文涛觉得像他这么自信的人,应该不会有这种情绪。

    陈延扭头看了看,突然瞥见张铭从办公室方向过来,视线对焦的那一瞬间明显对方也愣了愣。

    陈延点点头当作冲他打招呼,四处随意扫视了一圈,低声叹道“真不在这啊。”

    陆文涛“我说了不在啊,你给他打电话不好吗”

    “不要。”陈延笑开,长的漂亮明媚的人就算在夜色中微笑也格外引人注目,更别说他本来就笑的极为张扬,不惹人厌的小心机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那多没有惊喜,我就是想在他没准备的时候出现,一回头就能看到的那种。”

    陆文涛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是恐怖片。

    又看了一会陈延的脸,倏然意识到对于砾来说应该是爱情片。

    他起了一阵恶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跟上课铃声一起摆动,“走走走,上课了,你再跟我靠这么近我怕老于又得跟我冷战,怕了你们俩了。”

    他甚至想加一句臭情侣,词到嘴边到底是忍住了,胳膊往楼梯方向一伸,“您请。”

    陈延到后门的时间点正好卡着物理老师进前门,他猫着腰咻的一下蹿进来,坐下之后若无其事地掏出上节课没写完的理综试卷继续看。

    老师盯了他几秒,有人上去问问题才移开视线。

    陈延呼出口气,偏过头,对上于砾视线。

    这人睡了一个小时,又消失了一节课间,这时候到时候醒了,没什么正形地靠在椅子上看着他,眼神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怡然自得见人慌张的笑意。

    陈延瞪了他一眼,抬手在桌肚里搜刮出一张用了一半的草稿纸,写下一行字递到后面去。

    上课传纸条这事他没少做过,只不过频率基本集中在高二这两个月,而且无一例外都是跟于砾撩骚。

    多的是课上的好好的,他顺手扯下来一张纸写上几句哥哥然后光明正大地递到后面去。

    做的太过光天化日,一直以来没被逮到都是幸运。

    于砾不怎么回他,很多纸条都石沉大海一般不见踪影。

    陈延不太在意,依旧自写自的,只是偶尔一次从后排过,看见于砾桌肚一角铺平展开又叠起的一摞纸张。

    张张陈旧,形状不一,但就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像是被人忘了,又像是在被珍藏。

    那之后他纸条写的就更频繁了,连赵大山前一晚打呼害的他没睡好这种小事都要赘述,目的是他一会上课睡觉的时候求哥哥帮他把把风。

    无赖到了极点,但也的确每次都能在巡查老师发现之前被人踢醒。

    陈延极偶尔极偶尔的,也会觉得这种微弱毫末的细小互动,大概是他刻意接近于砾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纯粹干净。

    我刚刚去楼上找你了,你不在。

    去哪了呀

    你上次说把那条鱼带回去穿个孔,不给我了吗

    哥,你耍赖皮

    明天考完试周末你有安排吗,一起去钓鱼吗

    他没指望于砾会回,单纯抱着打扰人的心态,一张又一张碎纸条往后扔,扔完靠在窗边转了会笔,胡思乱想了半晌,又想到可以聊的事,低下头正打算继续自言自语,脊背被人轻抵了抵。

    正好碰到脊骨,从那一点迅速激起一阵麻意传至四肢百骸,陈延猛然坐直身子回过头,盯着于砾。

    于砾手停在半空,因为他的过激反应僵了一秒钟,才伸手将桌上一张白纸向前推了推。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咳嗽了两声,陈延来不及多问,迅速抄过纸张转过头。

    脊柱那点麻意还在,很轻微但就是忽视不了,陈延摊开手上那张白纸。

    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绳,不是耍赖皮,明天带给你。

    这个季节山里挺冷的,你真的要去钓鱼吗

    陈延发现,他好像每一句话每一声问询都给他回应了。

    仔仔细细,分毫未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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