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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丹房里静悄悄的,几个人错愕地看着原本是八卦炉呆的地方的上空，那里浮现着一个三色的凤铃。
杨戬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着跌坐在地的太上老君
“老君,这是”
老君同样盯着那个凤铃,并没有搭理杨戬，只是自言自语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需要一个她熟悉的地方”
小乖眨巴眨巴眼睛,凑到了老君跟前。
老君忽然眼前精光乍现,一把抓住小乖，把那个凤铃塞进了小乖怀里
“快，小乖,去斗牛宫,那里是她的神殿,一定能唤醒她的神识”
小乖不明所以地抱住凤铃，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正打算往外走，忽然顿住,停在了爹爹面前。
“爹爹跟小乖一起去去见祖母”
小乖拉着爹爹的袖子就要走，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走不动,她疑惑地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爹爹。
“怎么,怕姑姑知道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所以不敢去见她”小金乌嗤笑一声，看着沉默站在原处的杨戬，
“懦夫。”
杨戬垂着眸子，没有什么反应。
小金乌转身牵过小家伙的手,朝外走去，回头看他一眼
“既然有人不敢去，那就去送小家伙去斗牛宫。”
“爹爹”小乖有些不解地看着爹爹，不情愿跟着小叔叔走，明明祖母说过要见爹爹的，爹爹明明也想见祖母，为什么
“小乖。”老君咳了一声，在阿尘的搀扶下从地上起来，
“你先跟小金乌一起去，还有你们，都跟着去。”
老君看了一眼阿尘还有门口的康老大，最后目光落在了杨戬身上
“我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于此同时的斗牛宫，昴日已经提前到了地方。
他看了一眼焕然一新的斗牛宫，走到那两位这些天搬砖搬得辛苦的两位星君面前，一笑
“二位辛苦了。”
“是挺辛苦，总比你跟在那个小家伙身边啥也不干的辛苦。”炎光瞥了一眼一身轻松的昴日，想想自个儿这些天累死累活地，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小乖有什么事”阿玺问道。
“确实有事，不过不止是小乖的事，是事关在座各位的大事。”昴日笑着说道。
“别买关子了，要说赶紧的，不说赶紧滚。”昴日很是不耐烦。
昴日回头看向了主座，其后绘着神女低眉图，指尖托着一柄莲花模样的凹槽，他意味深长叹了一句
“斗牛宫真正的神女，恐怕要回来了。”
“什么”一旁的两人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小金乌一行人闯进来的时候，炎光仍然难以置信，阿玺说那个小家伙能把云华找回来的时候，他还以为阿玺在说胡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呆呆看着小乖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走到案桌前，将手里的风铃严丝合缝塞进了那个他一直以为只是个背景的神女图指尖凹槽里，直到眼睁睁看着那个神女图里幻化出当初那个人的身影，他才终于相信，他盼了千年，等了千年的人，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姑姑”小金乌看着那个虚幻的几乎一碰就碎的虚影，愣愣抬起了手，又颓然放下，低下了头，喃喃，
“对不起，姑姑”
他说杨戬是懦夫，他又何尝不是呢，论道理，他是最没有资格来见姑姑的，每每梦回，他总能想起，姑姑在他们照耀下魂飞魄散的模样，也无数次恨自己，为什么要听那个命令。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
此时融合的三花的云华幻影，或许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云华，带着神女的从容，人妻的温婉，还有面对后辈的疼惜。
“不”不知不觉，他早已泪流满面，他跪在那个虚影面前，那个曾经一手将他们抚养长大的姑姑，那个严厉要求，却也无尽纵容，给了他们全部爱的姑姑面前，虔诚地，将自己的全身心的忏悔，奉献给那个神女。
“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情。”云华长叹一声，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庞，尽管无法触碰，
“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应该承担的后果。”
“追求大道，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没有错，孩子。我在这千年里一直思考一件事情，天庭究竟有没有错。”
“或许，天庭也没有错，天条的存在维持了天庭数千年的安定，陛下去维护这样一个秩序，其实也没有过错。”
“或许这一切本可以不用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云华长叹了一声，
“只可惜，千年以前，我从来没有想明白。”
“那我们呢。”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炎光忽然开口，包着满眼的泪光倔强地看着那个虚影，那个他们心甘情愿追随了万年的身影，
“我们又算什么，斗牛宫又算什么”
“炎光”阿玺企图拉住炎光，却被人挥开手。
“张云华，你告诉我，我们追随你这万年以来，都算什么这千年以来，又算什么”
他本来都已经不抱她会回来的希望了，他本可以带着对她的怨恨，对她毅然决然抛弃了所有人下界的怨恨，在斗牛宫里醉生梦死，然后一点一点劝说自己，不过是选错了主子跟错了人，然后在时间的流逝里，一点一点消磨他的怨恨，不甘，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可是她回来了。
就这样，以真身被毁，魂魄四散，甚至连神识都不算的虚影，带着同他印象里永远冷静沉着的神女完全不同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他又该在下一个万年里，如何忘掉这一刻的痛苦。
“是我的错”云华长叹一声，看向了她曾经的下属。
他们曾经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整个斗牛宫都为了她一个人分崩离析。
只怪她当年太过决绝，认准了一条路，便一定要走到头，才肯罢休。
“云华，我们不曾怪你。”阿玺上前一步，平静地看向了她那双悲伤的眸子，
“我们只想知道，你是否后悔过。”
你走的那条大道，舍弃了所有，抛弃了一切，是否在某一瞬间，回头的时候，有过后悔。
后悔抛弃身后一切，后悔舍弃所有情谊，只为了一条路。
倘若后悔了，那这一千年来，他们的追逐与等候也太过不值了。
“我不曾后悔。”云华轻轻摇头，
“但这几千年里，我思考了很多。”
“我走这条路，牺牲了太多东西，但我从不后悔走这一条路。”
“但不可否认，也许我的道，并不一定完全正确。”
云华敛下一双眸子，看向了自己脚边的小乖。
“我曾经说过，爱为予，欲为夺，泛滥势必将成为大祸。但也许，爱与并不是对立的。”
“实际上，每个人的心中皆有爱与，爱与的交织，或许并不是非要舍弃其中一个。”
“弱水下界之所以造成人间大祸，是因为她引动了人间的，爱是克制，是纵容，当战胜了爱，那将是人间惨祸。”
“唯有爱欲平衡，相互交织，才能真正维系这三界的太平。”
云华叹了一口气，道
“当初我登上欲界，见了太多的纵横的人间，才走上了这另外一条极端的道路，但也许，是我错了。”
“但小乖，你不同。”
小乖抬起头，看向了祖母那一双漂亮的眼睛，歪了歪脑袋。
“西海的那个姑娘，是个好姑娘，可惜犯了同我相同的错误。但他们还有弥补的机会。”
“小乖，你就是他们之间的契机。”
小乖懵懵懂懂点了点头，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小乖会努力的
云华自然也不指望这个小丫头真能听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只要她在，他们之间就有转机。
她轻轻拂过那个小丫头的脸庞，看着那张隐隐透出二郎面容的小脸，轻轻叹了一声
“其实，我本是想见二郎一面的。”
“我去押他来见你”小金乌擦干了眼泪，气势汹汹往门外走，被云华叫住。
“等等我想等他亲自来。”
兜率宫，老君盘坐在蒲团上，掀起来眼皮儿看着面前这个稳坐如山的师孙儿，又重新合上了眼，长叹一声
“忽然知道她一直在你身边，怕了”
坐在老君对面的杨戬缓缓睁开了眼。
老君说得对，他确实怕了。
哪怕他一直悔恨自己没有把母亲救出来，一直渴望这再见她一面，可当她真真正正要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怕了。
他怕她亲眼看着他狠心将三妹压在华山下，怕她看着他如何虚与委蛇，怕她看着他妄言缠身痛苦不堪的模样。
他更怕，他让她失望了。
“唉”老君长长叹了口气，
“你知道，她究竟是怎样寻到这一线生机的吗”
杨戬不语。
“她将天华留在天庭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要以这种方式与你相见；她将人花融进凤铃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如今的情形；她真身被毁，魂魄四散，却意外留下了地花的时候，依然没有想到这一天。”
“你知道她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这一切的吗”老君满目悲怆，看着眼前这个她寄予了几乎所有心思的小子，长叹一声，
“是你触动了那个凤铃的时候。”
杨戬蓦地抬眼，看向了老君。
“你想的不错，她确实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背负着一切，看着你把杨婵压在华山下，看着你成为司法天神，但你唯一不知道的一点是，她是为了你，才拼死抓住这一丝生机的。”
“她在凤铃里的神识意外被斗牛宫里的天华唤醒，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准备着这一天。”
“她的地花生出的神识选择了在人间那个姓赵的孩子身上赌一把，他没有让她失望，他把小乖和她的天华人花都带到了她身边。”
“倘若小乖不是一心要修好那凤铃，倘若没有玉帝心血来潮要封她为斗牛宫侍长，倘若那个姓赵的孩子没有遇见小乖，她就永远不可能再见你一面。”
“天地人，三花合一，这是她见到你的唯一机会。”
“她费了这般功夫，只是为了你。”
老君最后一句落下，杨戬愣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杨家小子，她可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杨戬忽然惊醒，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地起身，跌跌撞撞走出了门，朝斗牛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老君看着那个狂奔而去的小子，长叹了一声
“云华，但愿那个小子能明白你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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