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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 履亲王府因嫡福晋做寿，给京中有来往的宗室勋贵人家都下了帖子。
履亲王管着宗人府，是皇上建在的最年长的叔叔, 往日里很受礼遇尊重。而履亲王福晋是已故马齐老大人的长女、皇后的堂姐, 她的寿宴，王公大臣的家眷们自然要争相去恭贺。
富察家是履亲王福晋的娘家，觉罗氏与履亲王福晋年龄相当且感情深厚，是以刚接到帖子就立即吩咐下去置办寿礼, 瞧那架势很有些大操大办的意思。
借着这个由头, 觉罗氏把一家子人召集起来，因明瑞放狗咬人一事重点批评了四房两口子, 说他们教子无方, 不仅让明瑞带坏了明亮，更与舒穆禄和赫舍里两家有了嫌隙，实乃败坏家风之举。待言辞犀利地数落完四房，又警醒二房九房谨言慎行，莫要在履亲王福晋的寿宴上出什么差错。
觉罗氏向来处事低调，去王府或别家走动也不是一两次, 还是头次这般慎重。此举看在儿媳们眼中，自然能瞧出点不同的意思。
二房院里, 章佳氏拉着佟佳氏在一处说话, 不免念叨起来，“额娘说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我想是有意做给九弟妹看的，毕竟她是第一次跟着去王府，又是那样的脾气。”
在章佳氏看来, 瓜尔佳毓纯新婚入宫谢恩让鄂嫔被禁足的事尚未过去多久，她养的狗又咬了别家的孩子，即便她两次相救皇后，额娘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况且履亲王福晋寿辰当日京中各家女眷云集，她若再这么由着性子，只怕惹出事端就不那么好平息了。不过额娘到底还是顾念皇后和傅恒没有当面挑明，只用这样迂回的法子暗示，就是不知那位能不能领会了。
“不会吧兴许额娘就是许久没去王府才着紧了些。”佟佳氏讷讷赔笑了句，没了早前寒碜九房的劲头。但这话说出来，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之前总是说话刻薄九弟妹，傅文已经说过她好几回了，加之这次明瑞惹祸又是九房给平的事，眼下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怎么，四弟妹这是让九弟妹给降服了”章佳氏看她言不由衷，先是嗔笑了句，随后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明瑞几番胡闹，你觉着欠了九房不好说嘴，可我们做嫂子的，该提点的还是要说。”
“族里各房还有咱们家庶房的几位是要一同去王府的，到时且不说别家会如何，九弟妹要是在她们面前出了丑，那咱们这一支在族里可就让人看轻了，到时还不是丢皇后娘娘的脸。”
佟佳氏听这话说得在理，嫡庶有别，她可不愿被庶房的妯娌笑话。再说了，她家明瑞纵狗还不都是因为瓜尔佳毓纯弄来两只獒犬镇在院里，小孩子不懂事，她还不知道轻重吗。
亏得额娘说什么明瑞带坏明亮，明亮呆呆傻傻的又成天跟瓜尔佳毓纯在一处，指不定谁带坏的呢。
“二嫂说的是，九弟妹让我们提点的地方多着呢。我前儿个还听娘家婶婶提起，说他们瓜尔佳族里出了档子事，好像是信勇公夫人忤逆查朗将军，也不知真假。”
京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瓜尔佳族里的人连番登西林觉罗氏的门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章佳氏略有耳闻，虽不知其中详情，但估摸恐怕与瓜尔佳毓纯脱不开关系。
她娘家与西林觉罗家有亲，当初受了托付要把信勇公嫡女说给傅恒。那时候，觉罗氏见到瓜尔佳兰瑾很是喜欢满意，与西林觉罗氏常有来往，可谁也没料到半路竟杀出个瓜尔佳毓纯。
西林觉罗氏负气与富察家断了联系，后又搬出祖宅，如今被族里戳脊梁骨，这背后不可能没有主导。且看他们瓜尔佳嫡支在京的几个人，只怕只有瓜尔佳毓纯有这个分量本事。
而这分量里，多半借的也是富察家的势。章佳氏以为，觉罗氏定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会有意敲打。
思及此，她头疼的叹了口气。
佟佳氏有些不明白，“二嫂何以这般忧心，我看九弟妹不敢不听额娘的话。”
“希望如此吧。”
寿宴当日，毓纯起了个大早。
傅恒看她睡眼惺忪地给自己系盘扣，无奈握了握她的手，“不过是去履亲王府参加寿宴，何苦起那么早。你呀，赶紧躺回床上再睡会儿。”
毓纯嘟着嘴摇摇头，“额娘说了不能出错，这话明摆着是说给我听的，我哪敢怠慢。”
在这个家里，章佳氏、佟佳氏向来很让觉罗氏放心，只有自己名声不好又有前科，听着那些在王府要端庄知礼、谨言慎行的话，她不想对号入座都难。
事实上，关于阖府女眷要去履亲王府祝寿一事，觉罗氏特地又单独约谈了傅恒，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毓纯的不放心，还嘱咐他要劝劝自己媳妇，凡事三思后行不可由着性子。
傅恒却觉得她额娘过虑了，纯儿虽性子厉害但是个有分寸讲道理的，不然也不可能几次都能护姐姐周全。不过是履亲王府寿宴，她就是装也能糊弄过去。
是以觉罗氏说的那些话，他听过就算了，根本没告诉毓纯。这会儿听见妻子抱怨，反而忍不住笑她，“你什么时候这般听话，我怎么听说你为着赴宴的事跟额娘起了争执”
还不都是为了明亮。
提起这茬，毓纯就不乐意了。
“明瑞干的坏事凭什么连累明亮，我的两只狗又有什么错，打量我听不出来就是想怪在我头上。” 她想起那小子纵狗咬人，还害得她背锅就气得牙痒痒，那账还没算呢。
“明亮不能说话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总不让他出去见人躲在家里反而不好。额娘若是不放心，那家里的孩子就都不要去王府，没得独留下明亮让他心里难受。”
“再说了，真怕惹事生非，就该把明瑞扔家里”
“好了好了，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别气了，反正额娘也没争过你。”傅恒从身后搂住她哄了哄。
对于明亮，他倒也赞成毓纯的想法。那孩子是心病才不愿开口，若是能多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准哪一日病就好了。“你想带他去王府只管去，就是需得仔细些，别纵着他乱跑。”
“明亮又不是明瑞，他听话着呢。”毓纯见傅恒支持她，复又舒展眉梢，赶紧从他怀里挣出，“你自己穿衣服吧，我得快点准备，还要好好打扮明亮呢。”
这可真是过河拆桥，光想着明亮连他都不管了傅恒苦笑地摇摇头，径自束好了腰带。
等他吃早饭的时候，毓纯已经梳洗好开始挑选衣服了，时不时地还要问问他的意见。
“你说我穿哪件好看”她拿着备选旗装在身上比了比。
“都好看。”
“那哪件最好看就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
不过是去亲王府转一圈要那么亮眼干什么傅恒打量她脸上的笑容，总觉得透着些道不清的狡黠。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指着一件青碧色的，认真道“又不是什么大场合，穿它吧。”
嗯，有眼光，这件穿上倒是挺显端庄的。
毓纯摸着下巴考虑了一瞬，倏而拿起了旁边的嫣红盘金满绣旗装，“就这件了。”
这般婉丽娇艳的衣裳傅恒忽然回想起大婚第二日入宫谢恩前她走出房门的样子，当时他分明看得挪不开眼，却又怕被她瞧见失了礼才赶紧转过身去。
此情此景，想到纯儿从不曾为自己特意打扮，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纯儿，你已经很美了，不必刻意打扮。”
毓纯被他难得的甜言蜜语逗笑了“哎呀，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你该走了。”
傅恒终是来不及看她盛装打扮好的样子，就被匆匆推出了房门。
女人扎堆的地方总少不了争奇斗艳，既然躲不开，就只能尽量表现得好一点。
毓纯知道京中女眷对她议论颇多，不是说她出身不够高贵，就是说她有多么骄横跋扈，正好借着这次赴宴，就让她们好好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样。不管她们怎么想怎么说，她都无惧。
所以，当毓纯牵着明亮出来准备上马车时，着实把觉罗氏等人都惊艳了一把，包括前来汇合的几位庶房嫂嫂。
富察家的女眷向来以端庄著称，除了端庄就再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了。显然，毓纯是她们当中的另类，如果非要形容，只能说是在一束素百合当中嵌入支艳丽鸢尾，将整束花都点亮了。
“九弟妹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呀。”随行的傅文赞叹地夸了句。
毓纯含笑地略点了点头。
那厢里，觉罗氏回过神，深深打量了她几眼，终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对其他人道“都上车吧。”
此时，履亲王府所在的大街上，已是车水马龙。
履亲王福晋过得不是整寿，原是想邀请亲朋听几出戏吃顿饭就罢了，但王府的声望摆在那儿，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官眷上门贺寿道喜。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来送礼的，王府自然广纳来客。
一时间，王府外热闹非常。
富察家一行到的不早不晚，因是福晋娘家人，引路的下人比对旁的人家还要热情几分。除了毓纯，其他人都到过王府，免不了有人自告奋勇为她介绍一二。
觉罗氏被簇拥着走在最前面，章佳氏佟佳氏相携缀在后面，冷眼瞧着庶房的几位围在毓纯边上，脸上挂着几分不屑讥诮。
毕竟是在王府，人多眼杂，她们许多话不好说出来，只相互递着眼神做无声交流。眼看前面就到了，便收起多余的情绪，等着见履亲王福晋。
毓纯跟着婆婆妯娌们入了内院正堂，上首软榻上坐着位圆脸大眼的富态贵妇正是履亲王福晋。说是过四十八岁生日，可能因为保养得当，看着也就四十出头。
“傅恒媳妇，快上来，让我好好看看。”刚行过礼，就听上面的人道。
毓纯新婚时只去了长房那边，原定从宫里出来要到王府，偏赶上履亲王福晋身子不适，就免了拜见。
头次见面，履亲王福晋忍不住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从头到尾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瞧瞧，我这弟媳妇长得多俊，怪道皇后娘娘疼她，只怕傅恒也要放在心尖上了。依我看，这京里哪家的媳妇都比不上。”
她这般称赞，倒是惹来身边庄亲王福晋在内的宗室女眷调笑，纷纷跟着打趣。饶是毓纯脸皮厚，也实在招架不住。可她是新媳妇，这样的时候只能低头脸红不出声。
倒是觉罗氏给解了围，“福晋谬攒了，她年轻面皮薄，还是少说两句罢。”
“敢情跟我这儿心疼起儿媳妇了。”履亲王福晋笑着嗔了句，随手撸下手上的镯子套在了毓纯腕上。
“福晋这太贵重了”
她刚要推辞，履亲王福晋按住她的手拦道“收着，权当是见面礼了。”
觉罗氏随了句“难得福晋看重，你就收下吧。”
“是。”毓纯起身福了个礼，“谢福晋赏。”
“这孩子，都是一家人，再谢可就生分了。”正院外又接连来了几波人，履亲王福晋拍了拍她的手便放她回了觉罗氏身边，与进来的人寒暄起来。
能进到福晋正院的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勋贵高门，最起码也要沾亲带故，至于其他官眷，三品以下的人家也就进门送个礼，三品及以上的，简单问候一番也都被请到戏楼那边就坐。
毓纯往觉罗氏身后一坐就不再吱声，间或有重要女眷来，章佳氏和佟佳氏会给她扫扫盲，直到和亲王福晋来了。
吴扎库氏先给履亲王福晋这个婶婶见礼，然后跟相熟的宗亲打过招呼就准备也找个安静角落就坐。一打眼看见毓纯，与觉罗氏点了点头，便拉上她进了里间说话。
两人才刚落座，只听外面一阵热闹，原来是鄂尔泰的夫人喜塔腊氏带着自家几个媳妇和亲眷一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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