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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番外·长相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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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平定伽岚君之乱后,  便能安安稳稳地休息下来了。

    但沈黛没想到的事情是,光是昆吾道宫和北宗魔域后续的一堆破事,就让她足足忙了一个月。

    首先便是如何安顿纯陵十三宗修士的事情。

    老实说,  当沈黛坐在昆吾道宫的主位上,看着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纯陵长老们立于殿内,  等待着她安排住所的时候,  沈黛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还是升起了几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快乐。

    但表面上她还是不好显得太快乐,  总归是她带着人劈了纯陵十三宗,  她若表现得太开心,  就显得她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不必劳师动众再新修洞府宫阙,  昆吾道宫的化归峰便足够了。”

    说话的是衡虚仙尊。

    掌门九玄仙尊被沈黛气得半死,  大战后便直接在纯陵仅剩的一处侧峰闭关,避世不出,此后纯陵的话事人便成了衡虚仙尊。

    “化归峰地方不大,  纯陵如今弟子四千余人,挤在这一处还是有些窄了。”

    沈黛公事公办,看不出任何存心报复的意思,不少纯陵弟子松了口气。

    然后她旁边的谢无歧就开口了

    “既然这样,不如就安排在紫徽峰”

    谢无歧坐在主位旁的侧座,  一手撑着下颌,  长睫倦懒半垂,眼尾却似笑非笑地勾起,狐狸眼里漾开妖孽邪气。

    再配上他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人间话本里面,那种在昏君耳边吹枕边风的妖妃。

    “紫徽峰地方大,弟子们能有自己的洞府,不用挤在一起,  传出也不会觉得我们昆吾道宫亏待纯陵义士,衡虚仙尊,你觉得如何”

    沈黛瞥了一眼谢无歧。

    要说还是谢无歧坏心眼多。

    紫薇峰地方确实很大,大得山峰要分成东西两头,两边一个天一个地,东边灵蕴深厚,西边却荒草遍地。

    这些纯陵弟子,当日有愿意牺牲自己的宗门救世的,有不愿意牺牲的,正好分成了两拨人。

    谁住东边,谁住西边,答案很显然。

    衡虚仙尊也深知纯陵此一时彼一时,宗门都没了,他说不好又能如何

    于是他冷着脸平静答

    “都可以,凭沈仙君安排吧。”

    谢无歧笑盈盈地强调“是沈首领。”

    “”

    待跨出大殿后,有维护衡虚仙尊的弟子忿忿不平怒道

    “一朝翻身便可这样对待昔日同门,枉我从前还觉得这位小师姐不容易”

    事后诸葛亮的漂亮话谁都会说,但前面的陆少婴听了这话,还是没忍住回头淡淡提醒他

    “和前世纯陵出事就立刻叛逃宗门的你比起来,与魔族同归于尽的沈师妹的确比你不容易多了。”

    那弟子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当日沈黛将她承载着前世记忆的一根神思投影在纯陵上空,众人看到的不只是血流成河的惨状,还有沈黛与魔族鏖战,为护纯陵弟子厮杀的场景。

    他们之中有人与沈黛并肩作战,也有人胆怯逃跑,还有人叛变投敌的。

    除了前者之外,不幸在投影中出镜的许多弟子都战战兢兢,虽然知道那是被伽岚君抹消的前世,但想到这些都真实发生过一次,众人都十分羞愧,生怕长老们秋后算账。

    但衡虚仙尊显然没有那个秋后算账的心力了。

    他回望了一眼昆吾道宫的大殿,和其中那个少女的身影,那一日破他道心的话又涌上他脑海之中。

    衡虚仙尊在心底沉沉叹息一声。

    前世因。

    今生果。

    若要勘破苦果,他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闭关不出了。

    处理好纯陵十三宗之事后,沈黛又协助重霄君去处理了北宗魔域残党的事情。

    伽岚君与三大魔君虽除,但北宗魔域还有魔修数万,全杀了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其中还有虽出生于魔域,但却从未杀修士修炼的普通魔修。

    不能杀,更不能放着不管,仙门五首外加沈黛这个临时仙盟首领便共同决定

    北宗魔域的魔君,就是你了,谢无歧

    谢无歧

    作为前世毁天灭地的大魔头,谢无歧当时看着这几个仙门大能对他万分信任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怀疑是他们脑子坏了,还是他的耳朵坏了。

    但显然他们彼此都很正常。

    “你们认真的”

    重霄君淡定颔首

    “当然,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拿来开玩笑,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接手北宗魔域。”

    如今大战刚歇,各宗门都有弟子重伤折损,重霄君的身体也透支太多,想要恢复如初便不能再劳累。

    纵观整个十洲修真界,论修为,论身份,没有谁比本就身为魔族少主的谢无歧更名正言顺。

    于是这一世的谢无歧,又以一种极其荒诞的发展,再度成为了北宗魔域之主。

    他踏入魔宫那一日,整个北宗魔域的魔修乌泱泱地匍匐在魔宫之外,面如死灰地跪了一地,好像不是在迎接北宗魔域的新一任魔君,而是集体上断头台。

    任谁在见过谢无歧当日一人屠尽上万魔修的惊悚场面,都不会觉得谢无歧是自己人。

    不过坐上白骨王座的青年看上去却十分随和,冷白如玉的面庞总挂着几分笑意,桃花眼里泛起层层涟漪,望着任何人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简直比北宗魔域任何一位魔君都要和善。

    然后他就对殿内站着的魔将道

    “一切以杀人提升修为的功法,从今天开始,皆列为禁术,擅自修习者,处剖丹之刑,尸首挂在处刑台凌迟三日。”

    “听明白了吗”

    魔宫外一片哗然之声。

    就连沈黛也蹙眉,觉得谢无歧一来就下这样严苛的禁令,不会有人多少人真的服他。

    让吃惯了荤菜的人一夕之间全都吃素,普通人亦不会这么容易顺从,更何况是这些早已习惯将凡人当做牲畜的魔修

    但随后她才发现,谢无歧本就不指望多少人会听,他只等着那些还有异心的魔修跳出来

    反一个,他杀一个。

    反一城,他杀一城。

    沈黛回九阴城主持重建事宜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谢无歧便在北宗魔域杀了一个月。

    据天元所说,这一个月,谢无歧几乎杀空了半个北宗魔域,那些恶贯满盈的魔修骸骨,垒起来比城门还高。

    他还说,谢无歧让他转告沈黛,说再有半个月他便能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他会把之前在神仙塚见过的那个叫段采的魔君之子抓来,扶他入魔宫,选几个听话识趣的魔将辅佐他,北宗魔域这个烂摊子便可以丢开了。

    天元将一切都形容得非常轻松。

    但沈黛认真看完每一张传讯仙符,眉头却没有松开过。

    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她便去了一趟北宗魔域。

    “大胆”

    魔宫外的魔修将沈黛拦下。

    “此乃魔宫,外人不得擅入,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守门的魔修杀气腾腾,没有半分客套,一看便知沈黛不是第一个想要闯入魔宫的,她毫不怀疑,若是她现在往前跨一步,宫墙外的数百魔修便真的会将她斩杀在此。

    当然,能不能成功又要另说。

    “我是归墟君的师妹。”

    沈黛站在原地没动,虽然面对的是魔修,但语气也很客气

    “你们进去通报一声,他会让我进去的。”

    然而对方却不为所动,大约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一律划分成别有图谋之人,面无表情地拒绝

    “此乃魔宫,外人不得擅入,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复读机吗这是

    沈黛千里迢迢御剑来这一趟,自然不可能没见到谢无歧就回去,她袖中一道传讯仙符飞出,很快便映出一张魔修们无比熟悉的脸。

    正在与魔将议事的玄袍魔君眼尾含笑,托着腮,嗓音温柔地问

    “怎么了,黛黛”

    那一头,魔君身后的魔将们满脸惊恐。

    而这一头,守城的魔修们也惊恐地发现,仙符映出的人正是他们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君。

    要知道,之前有一城的城主造反失败,想要将魔族第一美人献给这位魔君,以换取一条生路。

    谁料花容月貌的美人都送到床榻上了,魔君拎着人家衣领就丢了出去,还把魔宫中与城主里应外合,将美人送入他床榻的侍从全杀了。

    从那日开始,魔君寝殿百丈以内,连一只母蚊子都没人敢放进去。

    有了这个前提,此刻守城的魔修们看着仙符映出的笑盈盈的魔君,就显得格外惊悚离奇了。

    “我在魔宫门口,外面的魔修说没有你的命令我不能进来,你和他们说一下。”

    沈黛其实只是很正常地陈述了这个过程,并没有任何想告状的意思。

    然而谢无歧只是喜怒难辨地说了句“有这回事吗”,宫门外的魔修便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看着沈黛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催命符。

    最后沈黛都不是自己走进去的,尽管她连连拒绝,这些魔修还是弄来了一顶奢靡华丽的轿子,将沈黛一路抬进了谢无歧的寝宫。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把他们吓成这样”

    沈黛见到谢无歧的第一句话本来应该是嘘寒问暖,但见识了魔宫里人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原本对谢无歧那些怜惜的话简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看看这金碧辉煌的魔宫。

    看看他面前琳琅满目的精致点心和水果。

    看看刚才从经过她身旁九十度鞠躬的魔将。

    就连天元都倚在偏殿的美人榻里,给他打扇捏腿的侍从都足足有五个。

    沈黛觉得忙了一个月脚不沾地的自己才是需要被慰问的那一个。

    “魔修与正道修士还有凡人都不同,他们只服从强者,只有杀得他们心服口服,杀得他们半夜噩梦里都是我,他们才不会敢有反叛之心。”

    谢无歧从知道沈黛来魔宫开始,便开始剥葡萄,等沈黛进殿时,他已经剥好了一碗葡萄,一边净手,一边将琉璃碗推到了沈黛面前。

    色若春晓的青年望着她,除了身上过于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与往日没有什么分别。

    沈黛定定看了他几秒,认真道

    “你得好好休息了。”

    杀人不是切豆腐,一双手在鲜血里浸得太久,就会忘记干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谢无歧得了前世身为归墟君时的记忆,自然也记起了昔日的手下亡魂。

    尸骸不仅累在城外乱葬岗,也累在他本该神采飞扬的眉眼上。

    从前如春水潋滟,一笑便泛起连女子也自愧不如的风情的少年,如今笑起来也可令魔修战栗,惶恐匍匐在地。

    好似属于归墟君的那些过往正在侵吞他的心智,将他拉入早已封存的过往。

    于是沈黛盯着他眼底乌青,又问

    “你到底几天没睡了”

    谢无歧看了她一会儿,失笑道

    “你一个从不睡觉的人,怎么还质问起我来了”

    “那怎么一样。”沈黛抿着唇,很不开心,“我不睡是在闭目入定,你不睡是在掏空身体。”

    谢无歧眉梢微挑,又眨了下眼

    “唔,还有时间想你,倒也没有掏空。”

    沈黛没听出他在开车,只是拉着他往内殿走,然后门一关,把他往床上一推。

    “睡觉。”

    谢无歧

    谢无歧“我们俩的台词是不是反了”

    沈黛很利落地扯掉他的鞋,还顺手把榻上没人盖过的被子也拉过来给他盖上,态度非常坚决。

    “正好天也要黑了,睡吧。”

    谢无歧觉得这觉睡得颇有几分赶鸭子上架。

    但赶鸭子的沈黛大有今天他不睡她就把他敲晕的架势,谢无歧只好硬着头皮闭上眼睡。

    沈黛端了个凳子在旁边看着他睡。

    一刻钟之后,谢无歧睁眼

    “睡不着。”

    “你眼下那乌青,没个七八天不睡是不会有的,怎么会睡不着”

    床边纱幔被风吹动,少女带着忧虑的眼眸在纱幔后若隐若现。

    谢无歧怎么能告诉她,在十方绘卷上交给重霄君保管之前,他曾又偷偷进去过一次。

    他修习十方之术的确颇有些天赋,第一次就能准确的将伽岚君关进他此生最不想回忆的过往,所以第二次去往前世的方位,他也没有一丝偏移。

    只不过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前世的自己,而是前世的沈黛。

    他看到五岁的沈黛,跌跌撞撞爬上纯陵,五岁的小女孩孤身一人,入夜了不敢随便睡在树林里,只能爬到树上,缩成一团,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幼鸟,又可爱又可怜。

    他还看到睡熟的小女孩一头从树上栽下,痛得泪眼汪汪,又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想要靠在树下将就睡会儿,最后被山里野狼嚎叫吓得一哆嗦,马不停蹄地爬回了树上,后半夜都不敢闭眼。

    谢无歧的笑容忽然就散去了。

    他看着她一个孤独的修炼,孤独的吃饭,机械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时间在旁人眼中流淌得那么慢,慢得连等下课的时间都那么长,但对于沈黛而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时间过得太快,闭目入定不过一瞬,好几个月便飞快过去。

    她闭关前还处于热恋期的师兄,待他出关早就换了七八个热恋对象,好不容易跟上师姐们的话题,等她闭关出来又听不懂她们在聊什么了。

    她的天赋那么普通,运气又那么差,想要比旁人做得更好,总要牺牲些什么。

    于是沈黛牺牲了所有的交际时间。

    在旁人眼中,她就是那个寡言少语又孤僻古板的小师姐,有一个人跳出来说她欺负宋月桃,那些根本不了解内情的弟子们便信以为真,一边附和着“原来如此”“原来她是这种人啊”,一边不再与她往来。

    没有人去深究,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小姑娘就这样孤独地、寂寞地长大。

    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默默做事,就算不与人争辩,别人也会知道那些流言说的都是假的。

    但怎么会呢。

    她唯一被人看见的那一天,是她用生命换来的。

    活祭阵邪魔肆虐,撕咬着她的骨骼,发出可怖的咯咯声。

    直到谢无歧离开十方绘卷,只要他一闭眼,梦魇中就会出现他所看到的那一幕,哪怕后来他已不忍再看,耳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响起那个声音。

    咯咯咯。

    咔咔咔。

    是人骨断裂的声音,是牙齿碾碎血肉脉络的声音。

    “我睡不着。”

    谢无歧微微侧头,半垂的眼尾带着倦意,但他却很清醒,视线穿过重重纱帐,落在朦胧身影上。

    “梦里太吵了,我睡不着。”

    沈黛隔着纱帐,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直觉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于是她沉默半响,忽然起身撩开纱幔,掀起被角,很自然地在谢无歧枕边躺下。

    柔软的枕头凹陷一角,谢无歧双眸微微收缩。

    然近在咫尺的少女眼眸却纯澈明亮,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这样能睡着吗”

    “”

    这不更睡不着了吗。

    沈黛又将手放入锦被中,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腕间的脉搏上。

    心脏的起伏顺着他微凉的指尖,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的传递给了他。

    “这样呢”

    她的呼吸温热,声音轻轻柔柔的,倒也不是女孩撒娇的语调,甚至清醒得过分,却有一种温柔的坚定。

    “阿歧。”

    那双眼好似一眼就能望入他心底。

    “我没有死,你也没有害死我,我就好生生的活在你面前呢。”

    沈黛说着,又挪了挪脑袋,要离他更近些,好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她的手指贴了贴他的脸。

    “你看,我的体温还这么热,我还是两只胳膊两条腿,脑袋也好好地待在肩膀上”

    “别说了。”

    谢无歧将她扣入怀中,打断了她剩下的话。

    他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沉闷。

    “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说完他又自嘲

    “不过事实已成,我本就是个混账人,做了许多混账事,纵死后下地狱,恐怕地狱都不收我这样的恶鬼。”

    拦住她的长臂收得很紧,像是要将她嵌入身体里一样。

    沈黛平日只见过谢无歧温和模样,鲜少见他用如此强硬的一面对自己。

    她倒是并没有丝毫危机感,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弥漫着一种又丧又厌世,好像掉进了沼泽,却连挣扎一下都懒得的颓废。

    借自己给他抱一下,比他一个人难过要好。

    “不至于不收你吧。”沈黛认真道,“我觉得你这样杀气腾腾的,阎王应该都会抢着收你当小弟。”

    谢无歧一愣,黑沉沉的眼里漫出笑意,终于映出一点光。

    “这话跟谁学的我怎么觉得有点像是我会说的话”

    “就是跟你学的。”沈黛理直气壮,“因为近墨者黑。”

    烛火噼啪燃烧,被窗棂吹来的风吹得摇曳。

    少女温柔干净的侧脸被烛火映亮,忽然就让谢无歧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抬手覆上她脸颊,略有些粗粝的指腹缓缓摩挲,忽然叹息一声

    “要是当时我从那场冥婚醒来以后,也带你走就好了。”

    谢无歧如今才知道,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那副棺材里,说起来还与伽岚君有关。

    几十年前,尚且年幼的伽岚君学会的第一个秘术,就是为了救下那时被发疯的魔君快折磨死的姐姐。

    可惜他晚了一步,秘术学成时,伽岚君没救下姐姐,只剩下一个出生没多久的谢无歧。

    而就在谢无歧也要被疯爹杀了时,伽岚君凝聚起他的残魂,将他魂魄移入了一个与他生辰相同、且刚死不久的男孩身上。

    伽岚君生来灵脉断绝,做不了魔修,也做不了正道修士,只能修习偏门秘术,而他救下谢无歧,倒也不是因为什么血脉亲情,纯粹只是因他姐姐之死,让他明白了力量的重要。

    谢无歧生而为魔,换一具身体也依然天赋异禀。

    伽岚君那时便打定主意,要将谢无歧制造成世间最可怕的武器,供他驱使,令十洲皆臣服于他。

    这个计划唯一的缺陷,就是他并不知道谢无歧的魂魄具体会融入谁的身体,等伽岚君费劲心力找到换了个壳子的谢无歧时,却晚了一步,被兰越带回了阆风巅。

    命运真是奇妙。

    若兰越晚一步,他便会被伽岚君带回北宗魔域,成为他的傀儡武器。

    而他若临时起意,醒来后顺便也带走那个与他同棺而卧的小姑娘,沈黛也就不会拜入纯陵十三宗。

    跟着他虽然也会吃一些苦,但也会很快遇上兰越,他们会一起拜入阆风巅,一起练剑,一起看阆风巅日升月落,花开花败。

    师门一心,总好过她独自一人在纯陵受尽蹉跎。

    想到这里,谢无歧眸似月下深潭,漾开无尽涟漪。

    他一遍一遍,在沈黛耳边道

    “要是我能更早一点来找你就好了。”

    “要是前世在纯陵山门遇见你的时候,也能站出来保护你就好了。”

    “是我的错。”

    “是我让你等了太久,是我害你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就好像一个人再如何将自己全副武装,装进一身刀枪不入的铠甲里,只留下一处缝隙,沈黛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旁人也这样以为,但就是有人能一眼看穿她那唯一的弱点,让她严严实实的武装都显得毫无用处。

    沈黛原本早已不觉得自己委屈,但谢无歧这样一说,她仔细一想,好像又确实有点委屈。

    “确实。”她的声音隔着衣料,有些沉闷,“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谢无歧便一下一下地拂过她背脊,像在安抚小孩子。

    “怪我。”

    “是怪你。”

    “嗯,我的错。”

    他越是纵容,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明她是来安慰谢无歧的,没想到安慰来安慰去,倒是她先哭了起来。

    谢无歧无奈地给她擦眼泪

    “黛黛,没有女孩子像你这样哭的,你怎么连哭都不会哭出声呢。”

    “我不知道。”

    沈黛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地望着他,眼泪吧嗒吧嗒掉,谢无歧擦都来不及擦。

    “没人教我怎么哭,哭又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不会有人像他这样给她擦眼泪,也不会有人像谢无歧这样,好像就连她的眼泪也是珍珠玉石,需要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落下便要在地上碎了。

    所以就算哭,她也是自己一个人藏好了,不让别人看见,更不能让人听见。

    谢无歧叹息一声,吻在她湿漉漉的眼睫上,将她颤抖的眼泪也一并含入。

    “黛黛,你要知道,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

    鼻尖好似有清冽淡香缭绕,驱散了那些苦涩的回忆。

    他拥住她,像逆风拥住一团忽明忽暗的火。

    沈黛闻言一怔,好像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论调,想要反驳,却又有些无从反驳。

    “那你呢”她反问,“你为什么不哭”

    谢无歧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

    “我没资格。”

    前世今生,他杀了太多的人,一闭上眼,那些他前世杀过的人便会涌上他脑海,嘶吼着让他偿命。

    而他只能无声地看着他们。

    想要辩驳,无从辩驳,只能任他们向自己索命。

    “阿歧。”

    怀里的少女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

    “师尊那日同我说,你的名字是他给你起的。”

    谢无歧很轻地应了一声。

    他从荒冢醒来,墓碑上虽有姓名,他看着却觉得陌生,不觉得自己叫那个名字。

    后来十洲漂泊,名字随口胡诌,也没有一个正经名字。

    是拜入阆风巅门下那日,兰越替他卜了一挂,沉默许久,才转身对他笑道

    大道三千,愿君无歧路。

    以后,你便叫谢无歧吧。

    沈黛抿出一个笑容,温声道

    “你没有辜负师尊的期待,阿歧,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世,这一世有我们在,你不会再走上歧路。”

    落在他唇上的,是炽热而坚定的吻。

    似拂晓晨光,驱散他无数个充斥着凄厉嘶吼的噩梦。

    谢无歧一动不能动,沉沦在这个极尽温柔的吻之中。

    心中万千痛楚酸涩,皆在此刻,化成了无尽温柔热流,倒流回干涸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本来是想写纯甜的糖来着惊醒

    还有一章甜甜,真的没刀了

    围脖上有完结抽奖,大家可以去蹭蹭黛黛分出来的运气bhi

    b松庭saya

    推推基友的新文上次推过不过是预收,这次开坑啦快去看新文

    海王小师妹就是坠吊的作者梨花疏影

    沉鱼意外穿成了一部暗黑流团宠文的女主。

    虽是名门正派的小师妹,但实际上不过是外宗上供的药人,生得娇弱美貌。

    按照剧情,她将在工作三百个日夜后,被大师兄一剑斩杀,以破情劫。

    负责的系统和她抱头痛哭“对不起,本来是要把你送团宠片场的,结果失手送午夜场了qaq”

    沉鱼不要紧,我想想该怎么苟。

    此时,她需要面对的是

    看似平平无奇的师尊,真实身份是无情道君,镇守人间千年。因看透天道轮回,而厌倦自身背负宿命,外表温柔,实则最为冷心。

    大师兄天生无情道种,孤傲如枝上霜雪,一心追求大道。因此发现自己爱上药人,便会一剑将她斩杀,断情绝意。

    恶鬼之身的小师兄,自幼被视为不详百般欺凌。因此性情乖戾阴郁,厌恶人族,手段最为酷烈。

    魔教少主生得悲天悯人观音面,却是心狠手辣不做人。是将她推入火坑的主使者,却因迷恋被她背叛的感觉,再度将她夺回占有。

    于是小姑娘兢兢业业,认真恪守午夜场小师妹的本分,积极在神经病中挣扎求生。

    在她的努力下,仙人垂眸,道种心动,罗刹皈依,魔修从良。

    只是手段似乎有些不对劲

    系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他们即使知道你是坏女孩,也只将剑锋指向彼此”

    沉鱼认真地思索后“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吧。”

    做不成团宠小师妹的我,只好改行做海王小宝贝了

    真情救不了神经病,但海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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