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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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陶从怀里掏了一张比巴掌大一些的黄符,拾起地上的佛珠,将其包裹在内。

    瞬间黄符因佛珠上的血而灼烧起来。

    阮陶手一松,符纸在掉落在地上的瞬间燃尽,最后一丝黑烟伴随着浓香消失在了空气中。

    “佛、佛寺中怎会有这样的塑像”武太守大惊,“所以当真是妖物作祟”

    “狐吗”“杜小美”严肃道。

    “怪力乱神之说不可轻信。”赵苏道,“许是幕后之人特地用的障眼法。现如今大多伤天害理之事,都喜欢推到妖物身上,似乎这就万事大吉、皆大欢喜了。”

    武大人一时不敢多言,唯恐这位觉得自己在推脱责任,届时今年的考绩不过还得扣俸禄、受责罚。

    只是刚才古小姐被阴胎附体变作夜叉伤人之事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不是妖物作祟还能是什么

    思及此处,武太守越发觉得自己今年定然犯太岁

    这长公子好端端偏生和陛下起争执,最后被外放至自己的地界来了。

    若说外放至此也还好,长公子为人温润端方、礼贤下士,他来此乃是上郡百姓之幸

    然则,这人最不喜异士志怪一说,谁曾想古小姐这事儿这么多年没事,偏生今年闹出来了,还好巧不巧正好让他撞见

    武太守看向了正围着佛像观察的阮陶,这小子虽说行迹放荡、说话做事不怎么遵守礼法,然今日之事看起来,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虽说年轻,好歹不是那些鼓唇弄舌之辈。

    这事儿恐怕还是得仰仗这小子

    想到这儿,武太守决定对阮陶殷勤些,他对阮陶讨好的笑了笑“阮相公可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阮陶抬头看了看这尊兽面观音像,兽面观音面容狰狞,却生了一双慈悲的眉眼,似妄想学着佛陀悲悯众生。

    阮陶神色肃穆的摇了摇头“目前还不好说。”

    他转头对武太守拱手道“今日古小姐暂且就拜托武大人了。”

    “阮相公客气了。”武太守连忙将人扶起来,“我乃上郡太守,护上郡百姓安危乃是我的本分。”

    阮陶又转头看向赵苏几人,方才武太守情急之下的那几声“公子”赵苏的身份算是瞒不住了。

    这个年代能被称作“公子”之人,只能是皇子皇孙。

    不过,这时的阮陶并没有将人朝着最大的那个想,只当赵苏是陪着最大的那个来上郡体验生活的。

    加上他虽说只与这人相处了半日,但却有一见如故之感,觉得对方虽说行为处处透着他不太能理解的讲究,但却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想来李太白也定是为了他而来的。

    今日,自己若是没遇见他,李太白也不会出现在此,到时候自己一个人面对“阴巢”,保不准今日就死了穿回去了

    还是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阮陶冲着赵苏行礼,露出了一个灿然的笑“今日还得多谢公子。若非有缘得遇公子,恐怕陶今日就丧生恶鬼之口了。说起来也是陶过去大意,不料这东西居然凶险到这个地步,害公子陷入险境,实在该死。”

    阮陶的话热情又疏离,赵苏被人叫了二十余载的“公子”,但此时他还是觉得这人口中的一句“赵兄”听着更顺耳些

    他冲着阮陶回了个礼,笑道“叫了半日的赵兄这会儿怎么改了阮兄不该是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才是,何苦勉强自己”

    闻言,阮陶越发觉得这位公子对自己的口味身为皇子却不拿大,好相处

    自己腰间还拴着人家发带呢

    阮陶一双大而圆、好看得咄咄逼人的眸子笑得弯弯的“那日后,我还是称呼你位赵兄”

    赵苏笑着,欣然点头。

    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武太守提出让几人去自己府上用饭。

    几人不约而同的拒绝了。

    赵苏是因公事在身走不开,李太白、“杜小美”、“朱小亮”三人自然是要跟在他身边的。

    而阮陶则是要回家准备明日落胎的东西、以及琢磨琢磨这“兽面观音”的事儿。

    古小姐是自三年前开始昏睡不醒,按照“阴巢”的特性,这场阴谋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这幕后的人、或者说是“妖物”若是不趁早将其绳之以法,那整个上郡的百姓都没办法睡个安稳觉。

    若是再出点儿什么事故,武太守估计就要以身殉职了。

    因而,最后几人商量着,由李太白与“朱小亮”二人将古小姐送到武太守府上去,让古小姐再武太守府上寄居一夜。

    阮陶则先回家中,为明日之事做准备。

    临走之际,阮陶嘱咐武太守,今夜让家里蒸一些糯米饭吃,过年剩下的爆竹也可拿到院内放一放,算是冲冲煞气。

    之后,几人便分道扬镳了。

    白马逐朱车,黄昏入狭斜。

    阮陶回到古井村时,村中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都已开始备晚饭了。

    这时阮陶肚子应景的响了起来,今天一整天他都没吃到一顿正经的饭,刚才从城里回来时,脑子太乱、人太累一时间竟忘记了买点儿熟食回来。

    阮陶思索了片刻,随后匆匆换了身衣服,再次出门。

    “你不是接了古家的差事吗怎么古家不包饭啊”

    上郡怀远坊玉泗街的一家铺子里,两个伙计正打扫、清点着店内的东西,两个账房先生在算今日的帐,准备收拾好之后关店回家。

    铺子后有一间小院儿,店铺的东家平日里为了方便便歇在此。

    阮陶穿到着书中数月,十天里有七天都会来此蹭吃蹭喝。

    此时,阮陶正和人坐在院内的廊下扒着晚饭。

    “别提了”阮陶说着,手中夹菜的动作一刻不停,他外袍未扣、露出里头的中衣活像是刚从码头拉完纤回来的

    “还包饭,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此话怎讲”与阮陶的狼吞虎咽比起来,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则优雅了许多。

    他一身墨蓝色的袍子,头上带着幞头,放下筷子看着阮陶。

    此人名唤端木赐,虽是商人却生得儒雅俊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之气,浑然不似在铜臭中打滚的人。

    阮陶与他结缘在自己刚穿到这个世界之时,那时端木赐在从西域回大秦的商路上被一帮胡人截了,一众仆从皆成了刀下亡魂,最后是阮陶误打误撞的救了他一命。

    自此两人交好,这数月来阮陶得了对方不少照顾。

    许是上天怜悯他,瞧着他一朝穿越却每个金手指,于是赐了他一位好友吧。

    “我原以为那姑娘只是生病了,或者是恰巧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被魇住了,方才昏迷三年不醒。谁料,居然是阴巢这么凶险的东西”阮陶向对方吐槽道。

    “阴巢”端木赐斟了一杯酒,呷了一口。

    阮陶点了点头“凶险至极差一点儿你今天的晚饭就是吃我的白席了。”

    “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端木赐连忙打断道,“既是如此,那这事儿你就别揽了,为了那么点儿银子,不值得。”

    阮陶摇了摇头“我若是不去,那这姑娘可就当真没救了。那么小小的年纪,被人害成这样,我撞见了怎么能见死不救”

    “再说,你不是常说你们经商的就讲究一个信字吗我银子都收了,怎能不救”

    说着,阮陶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子贡,你知道王相吗”

    “天下还有不识王相之人吗”端木赐惊讶道。

    他看向阮陶的目光闪过一丝探究,他与阮陶认识时间不算长,这人好似天外来客,对当今事物许多都不知道,然对一些新鲜的玩意儿像是香水、玻璃却习以为常。

    说自己是从蜀中逃难来的乡野莽夫,却识字、通诗书,像李太白等人的新诗,还未从京中传来这人也都知道,过眼的诗词看一遍即可成诵。

    这样的天赋却天下读书人那般无科举入仕之心,也无自己这般经商逐利之志。

    身为游方术士,不研究丹药之术,成天只想着靠着手上这点儿不算厉害的本事混口饭吃便罢。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呢

    识得王相发明的玻璃、香水、了解王相颁布的政令,却不识得王相

    端木赐越想越觉得阮陶定然不是普通的小术士这么简单,不过他不计较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在这阮陶相处的数月中,他早已摸透这人心中赤诚,待自己也是极好的。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这位好友背后藏着极大的秘密。

    阮陶被问得有点儿懵,他来这里不久,对政事也不怎么感兴趣,自然是不了解官场的。

    今日,只是赵苏突然掏出了一块表,还说那是王相发明的,他才觉得有些不对。

    纵然这个世界全然是由一人胡编乱造出来的,这也太胡编了些

    好歹端木赐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疑心,耐心同他解释道“这话,你只在我这里问过也就罢了。王相乃是当今新贵,才将及冠年纪轻轻便封了相,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且,这人极为聪明,自打入仕一来大大小小的惠民政令、新颖发明、新鲜的词汇层出不穷就像钟表、玻璃、不锈钢,全是王相一人之功他是在大秦刚一同天下那年出生的,陛下曾言,能得王相,乃天佑大秦”

    “也有人说,是上天看着咱们陛下能够一统六国,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因此派了王相来助陛下。”

    “钟表、玻璃、不锈钢这些都是这个王相发明的”阮陶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颠覆。

    “是啊。”端木赐点了点头,给对方斟了一杯酒。

    “据说,王相最近闭关了,好似在研究电这玩意儿。就是打雷时的那个电,据说他相陛下保证,待他功成之日,整个大秦才会真正成为千秋万代的王朝。”

    “电、电”阮陶越听越觉得荒唐,“我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些”

    “对啊,你怎么不知道这些”端木赐装作没有看出端倪,“乡村野夫、垂髻小儿都知道啊。 ”

    闻言,阮陶心里咯噔了一下,怕对方看出什么,于是悻悻的笑道“许是我之前呆的地方太过闭塞了吧。”

    端木赐笑道“李太白虽说刚写了一首蜀道难,然锦城可不是什么闭塞的地方。”

    阮陶夹菜的手一顿。

    随后,又听端木赐说道“这些话你也就在我面前问问就罢了,千万别在外人面前提,我只当你没问过,你也只当我没说过。”

    阮陶一愣,随后抬头看向对方,端木赐坐在他对面一副慵慵懒懒的模样,一双眸子在斜阳的照耀下却显得格外清澈。

    他看向阮陶眼神不带一丝杂质。

    “你不觉得我奇怪吗”阮陶问道。

    “我见过和你一样奇怪的人。”

    “谁”

    “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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