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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美国的唐老师开启自己的社区大学生涯,兢兢业业地从事翻译工作时,留在国内的田蓝和陈立恒等人也在焚膏继晷地当二道知识贩子。
太多了,电视机源源不断地往外输出知识。
直到此时此刻,陈立恒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田蓝会说知识爆炸的时代大家会不知所措。因为每一点知识都是那么的宝贵,哪个都不舍得放下,于是他们就成了鲁迅先生笔下的瓜田里的猹,面对一地的碧绿西瓜上蹦下跳的,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开始被发动起来的是大学生以及部分工厂的青年工人,到后面所有常规电视大学的学生都成了参与者。
就算这样,大家还是熬出了熊猫眼,不得不强制定时休息。
田蓝塞了一脑袋的飞行器制造,又赶鸭子上架,学了半天育种知识。
不学不行,因为虽然她农学专业出身,上辈子也一直从事农业研究,但这些对她来说仍然是崭新的知识。
荷兰瓦赫宁根大学,在农学界的地位堪比综合大学的哈佛耶鲁。
穿越前,田蓝和舍友都学过他家的开放网课,感觉收获颇多。只可惜当时她已经准备参军,没再深入学习。
现在,瓦赫宁根的网课就在电视机里放着,荷兰人授课用的又是英语,她能眼睁睁地错过吗
陈立恒拖她出门“学永远学不完,要劳逸结合。”
方秀英刚整理完听课笔录,同样抬头活动脖子,然后感慨万千“我现在明白我们教授说的当年他去苏联留学时的感受了。人家什么都好,人家什么都先进,那么多好东西摆在你面前,你每一样都想学,然而时间精力却有限。他痛苦地在操场上一边跑一边哭,苏联人以为他是压力太大,导师还特地找他谈心。我听的时候还觉得好笑,现在可算懂他的着急了。”
那么好的东西,人家都有了,你却一无所有。
就好比你身处宝山,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带走,可你只有一双手。
陈立恒素来富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立刻笑呵呵“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人不行就10个人呗,10个人不行再来100个。我们国家有9亿人口呢,一人捡一块石头,都能搬空了一座山。”
方秀英哑然失笑,点头赞同“你说的也有道理,再说能捡一块宝石也总胜过于两手空空。”
三人绕着操场遛弯。因为天冷,天上的星星分外明亮,真像是撒满天空的宝石,叫人抬头一看,就忍不住露出微笑。
因为很美好啊。即便没办法伸手摘到的美好,光是看,也会心情愉悦。
当然,造出航空飞船飞上天,在宇宙中翱翔,漫步在星空之中,应该会更美好。
三人都累坏了,加上天冷,散步的时候都没闲聊,而是默默感受着冬天夜晚的宁静。
走过操场的运动器械旁时,他们听到两个玩单杠的人正在闲聊。
其中一人坐在单杠上,语气焦急地说旁边的少年“你疯了吗你真的不出国留学了吗机会多难得啊,多少人想出国都想魔怔,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海外亲戚都用上了,就指望人家能带他出国。你知道吗我爸他们部里有个处长都要提局长了,为了跟着外国亲戚出国,连官都不当了直接辞职走人。还有你知道为什么咱们早就应该去上海报到参加出国前的培训,却到现在还没动身吗就是有个小子在他女朋友面前嘴巴不牢,说出去了打死他都不会再回来。妈的,心里想想就想想嘞,说出来真是坑死人。也是个傻逼,不回来了不就代表要甩了女朋友吗人家不举报你才怪呢。憋着不说,到了国外谁管得了你”
另一位少年正在做引体向上。他的身体素质显然不错,居然能一边做一边搭同伴的话“我觉得他是一位君子,坦诚待人。如果他不说的话,女友万一一直等他,不是白白蹉跎了青春那就太不厚道了。”
他的同伴烦闷“他对女人厚道了,对我们厚道了吗这么拖下去,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谁晓得会不会跟73年的高考一样,突然间再冒出个白卷英雄,所有的考分都作废。到时候,谁都别想走。”
做引体向上的少年笑了起来,声音慢悠悠的“不走就不走吧,继续在国内学习好了。”
同伴急了“在国内学个屁呀。从78年考上研究生到现在,咱们上过什么课除了做题还是做题。我承认教授是好人,对我们都很照顾。但你必须得认清一个事实,任何一位伟大的数学家不是靠做题做出来的,必须得搞研究。有人指导我们搞研究吗教授自己都忘了要如何做研究了吧。你留在国内,有什么意义继续找难题做吗就是做出来了又怎样”
他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直接抓着同伴的脑袋晃一晃,好把他脑袋瓜子里装的水全都倒出来。
这个混账东西,为了出国留学,突击学了法语。短短数周时间,他就已经能够听懂自制的收音机里的法语新闻。
如此天才,却在关键时刻犯浑,明明迈在命运的门槛上,却说不要出国了。
真是疯了。
做引体向上的少年,额头已经冒出白雾,整张脸都被雾气拢着,叫人看不清神色,声音却无比清晰“谁说没事可做我在学习呀。”
“学什么你还有东西可以学吗国际奥数题我们都已经做出来汇编成册子了,你还能找到什么题目做”
“不是做题,做题只是消遣而已,我已经消遣了这么长时间,该好好学习了。”
“所以我们要出国呀。”同伴急得够呛,可作为众人口中的神童,他明白真正的天才,也就是他的同学兼朋友思维方式总是迥异于常人的,他不得不谆谆善诱,“到了国外,我们能够学到最先进的数学知识。你不是说想填补国内的代数几何方面的空白,开创一个新的时代吗不出国学习,怎么可能实现这个目标”
做引体向上的少年终于停止了锻炼,同样坐在单杠上,朝朋友露出了一个恍惚而甜蜜的笑容。
任谁看到他如此笑,肯定以为他在想念心爱的女孩。
结果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我找到了学习的途径,跟着电视机学。”
同伴差点没晕倒,用痛心疾首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崩溃“同志,我亲爱的达瓦里氏,你怎么会想到跟电视机学呢对,我知道有电视大学。可你难道不晓得上电视大学的都是考不上大学的人吗国内最一流的大学都已经没办法教你了,你居然指望电视大学能够让你学到知识。”
额头上还冒着汗的少年认真地看自己的朋友“能学到的,就是代数几何课,讲的很好,我觉得很有收获。”
同伴怀疑自己的朋友魔怔了。因为长期做题,没有教授上课,所以他已经丧失了辨别能力,随便看了堂电大课程,就当成是宝贝。
他苦口婆心地相劝“你得知道,我国在代数几何方面几乎是空白,如果想深入学习,必须得去苏联、美国、法国这样的代数几何强国。国内的老师如果有这个水平的话,国家为什么还张罗着送我们出去留学呢难道为了让我们见识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吗”
少年额头上的汗被夜风吹干了,他伸手拽自己的同伴“走,我带你去看,上完一节课,你再评价课堂有没有价值吧”
他虽然瘦弱,但力气显然不小。他的同伴被他拽下了单杠,又拖着往前走,只能发出无谓的抗议“我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意义的课程上,我得尽快出国,我要学习最新的知识。”
可惜秀才遇到兵,偏偏土匪还有文化,倒霉的年轻人只能任凭他的抗议随风而散,他还是被一步步地拖走了。
田蓝等人隐在黑暗中听完全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秀英感慨万千“他居然放弃了出国。”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种情况就困守偏远山村的下放知青放弃回到大城市一样。周围不会有任何人佩服他不忘初心,只会说他傻。包括高调把他当成留守知青典型大肆向群众宣传的人,也会在心中嘲笑他脑袋坏了。
谁不想过好日子
田蓝转过头,笑着看她“你不也放弃了出国吗”
方秀英十分现实“那是因为以我现在的能力出国也没办法读大学。如果我能干什么端盘子还是刷盘子难道换一个地方刷盘子就变得高级了吗”
田蓝笑盈盈地问她“那你现在是愿意留在国内上大学,还是出国留学”
方秀英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出国的。我家人和孩子都在国外。”
田蓝无话可说了。涉及到孩子的事,母亲需要考虑的问题,总归要比旁人多些。
她点点头“那你努力吧,出国上学肯定要比在国内更辛苦。”
没想到方秀英却轻轻蹙眉,迟疑道“我只担心出去以后学到的知识还没电视上的新。”
田蓝摸摸鼻子,含糊其辞“谁知道呢我们也不晓得国外现在大学课程是什么进度啊。”
三人绕着操场走了两圈,感觉如果再不回去,他们就要冻僵在风中,赶紧往回跑。
后面还有课程要继续听呢。
经过楼梯口的时候,他们听见屋里人在骂脏话“妈的,这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不让他给我们上课老子好歹也是研究生啊,天天就做题了。”
另一个声音难掩得意“我没说错吧,有厉害的老师,能学到东西的。有他带着,我再自学就有意义了。”
说脏话的人没停下骂骂咧咧的意思“凭什么他应该来大学当教授的,那些工农兵学员都能当大学老师,他凭什么不可以,还要躲在电视机后面”
“你没听说吗国家把最厉害的教授都集中起来录电视大学课程了,他们太忙了,根本没空面对面的带学生。”
“狗屁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厉害的教授我们的导师难道还不够出名吗”
先前的声音终于迟疑了,又含含糊糊道“我听说,因为他们是老右,还没恢复工作。”
谁知道这话激怒了他的同伴“走走走,我们必须得出国。这片土地不尊重知识,根本无视知识分子的价值。只会靠着那群溜须拍马的人喊口号,就想搞建设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先前的那位少年试图说服同伴“可是运动已经结束了,不会再那样了。”
“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是东风压倒了西风罢了,以运动的方式反运动。换一群人喊着换汤不换药的口号,他们就成了公理和正义了,简直荒谬又可笑。”
说话的少年坚持己见“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既然电视上的课堂有意义,那我只想继续学下去。”
他的同伴冷笑“你怎么知道会不会课上一半,给你讲课的这位电视老师就会被拖走,然后接受新一轮的批斗,让他戴着枷锁做检讨”
少年沉默了,却相当倔强“只要他还能继续上下去,我就继续学下去。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也是我的老师。”
“然后你看着你的老师受罪,却无能为力。”
少年反驳同伴“我离开了,我去了国外,我就有能力了吗”
“那当然。”同伴胸有成竹,“等我们成为最厉害的数学家,即便是为了做表面文章给国际友人看,他们也要尊重我们的意见。”
少年突然间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了,又开始上课了。”
房间里恢复安静。
田蓝忍不住扶额,真是无可奈何。这些年轻人啊,天真又热情,简直毫无政治敏感性可言。
就眼下的环境,光凭他们说的这些话,很有可能会遭殃的。
方秀英呼了口气,看着在自己眼前腾起的白雾,忽然间笑了,声音轻轻的“其实他说的很有道理呀。也许只有我们才会觉得给人扣上一顶右派的帽子然后还让他工作,是对他的恩赐与施舍吧。他不应该愤恨,他只配感恩涕零。”
说完话,她大步往屋里走,她还有课程要听。
等关上房门,田蓝才冒出一句“快结束了,右派要集体脱帽了。”
方秀英扭过头,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田蓝保持平静的面色“猜也能猜到啊,国家要发展经济,需要大批专业人才。如果不在政治上解放大家,又如何让大家心无旁骛地投入到生产建设中去。否则即便他们自己君子坦荡荡,从流程上来讲,单位也不会接纳他们,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方秀英打开电视机,在等待课堂时,她突然间开口“也许我姑姑说的没错,我们是个非常现实的民族。一切从有用没用的角度出发。”
田蓝想了想,没有否认“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许你说对了。你看,就好比电视大学吧,虽然到现在我们都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怀疑陶处长他们也没弄明白,但国家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推广电视大学的课堂。我能够想到的理由就是电视上讲的知识有用。为了防止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所以要赶紧把知识都留下来。也就是我们才能够如此现实,不扯虚头巴脑的东西。”
方秀英笑了起来,调侃道“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我们虚头虚脑的东西最多呀,效率低的吓死人。”
田蓝笑道“也许是因为我们的期待值更高呢。”
课程开始了,方秀英停止了交谈,只丢下一句“但愿吧,我等着你说的右派集体脱帽的那天。”
不仅是方秀英,就连田蓝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1981年的元旦,在新年贺词发布之后,中央再度下达命令,宣布全部右派集体脱帽。
其实在1978年,党中央就决定对尚未摘帽的错划为“右派分子”的同志全部摘帽,彻底平反。不过这项工作一直执行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收尾。好多地方反反复复,始终没给老右脱帽。
结果这回中央雷厉风行,直接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完成。
接下来的几个月,田蓝他们不时听到校园里传出哭声。
好些同学的家长终于摘掉了帽子,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包袱终于卸掉了,挨了多少年的委屈和白眼终于结束了。承受了更多痛苦的人只能抱头痛哭。
只有真正经历过这些命运的人,才能真的明白他们的心酸和苦闷。
方秀英听着窗外的哭声,露出了恍惚的笑容“是该哭的,如果早几年平反的话,很多人的命运未必是现在这样。”
比如说她自己,如果不是顶着老右子女的帽子下乡,想要积极表现自己改造的决心,她也不会贸然在农村就结婚了,只图对方一个贫下中农的清白身份。
回顾过去,她只觉得自己当时真傻。可那个时候,她又有多少路可以选择呢
人生就是这样的,看似自由,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决定。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被周围的力量裹挟着往前走。
田蓝沉默一瞬,安慰她道“抬头往前看吧,人只能往前走。”
方秀英点点头,露出笑容“脱帽总归是好事,挺好的。”
当然好了,对戴着这顶沉甸甸的帽子的人来说,不亚于重获新生。
陈致远感觉这段时间自己在冰水与火山之间来回哆嗦。
自从在电视上看到苏联人做的数控车床之后,他就陷入了强烈的悲伤与惶恐之中。每天和妻子偷偷摸摸地看电视学技术,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可算把几十节课程彻底吃透了。不仅如此,他还通过电视学了相关知识,可以说数控车床整个配套的内容他都了解了。
但越了解他越悲伤啊。世界发展的如此之快,他和他的同胞们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每天行走在大街上,看到行人脸上的笑容时,他总有种冲动,要大喊大叫你们怎么能笑的出来还赶英超美呢,我们都已经成了吊车尾了,哭都没时间哭。
可是他只能忍着,因为那是无法对人言的秘密。
一台手工制作的电视机,在北京城里接收到了俄语课堂,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
他注定了只能孤独地保守这个秘密,在汲取知识的快乐和现实的郁闷中来回自我折磨。
当然,也有纯粹开心的事,比方说他的老友赵刚终于摘掉了头上的帽子。
其实1978年时,赵刚就应该跟他一道摘帽的。但赵刚拒绝写忏悔书,他坚信自己当初提出的批评意见是正确的,历史的进程也证明了他的正确。他不应该为自己的坦诚而忏悔,作为公民,他有权利批评政府作出的错误决定。
可他的坚持害惨了他自己,大家都脱帽了,重新回归岗位开始工作,他却还得待在农场里,继续从事繁重又低效的生产劳动。
陈致远劝过他好几次,就算是为了家人,低一低头又怎样人要做事,总得讲究策略。
可赵刚比他还固执,死活不肯违背自己的做人原则。
陈致远都绝望了,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老友平板的那天。
没想到外面真的变天了,这回平反摘帽的命令一下来,根本不用他写忏悔书,就直接宣布他已经平反。
大家都觉得稀奇极了,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会变得如此简单。
有消息灵通的人去打听,得回小道消息,说是中央首长发命了,如果这人犯了罪,请以法律去制裁他。如果没有犯罪,那不应该因为他几句话不顺耳,就会成了人民的公敌。这有违实事求是的精神。
小道消息是真是假,陈致远无从得知,他也不是爱打听这些事的人。
他只是高兴啊,为自己的老友高兴。摘了帽子,回归到岗位上,那就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素来不爱酒,也不喜欢呼朋唤伴的他,这回坚持邀请老友一家人吃饭,好为他们接风洗尘。
只是筒子楼的房间太小了,况且左邻右舍都是同事。
陈致远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运动,早就是惊弓之鸟。
他害怕自己跟老友一时间喝高了,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大实话,又叫人捕风捉影作为证据报上去,再给他们扣上顶右派的大帽子。
至于去饭店,那就更不成了。不是掏不起钱拿不出票,而是谁知道周围是什么人,他们两个曾经的老右坐在一起吃饭。万一有人盯着,就等着拿他们的错处呢
思前想后,陈致远只能试探着询问儿子,能不能借用四合院的房子邀请赵叔叔一家吃顿饭。
田蓝相当大方,立刻表态,当然可以。
她还热情地跟对方介绍胡同里可以不用票就能买的肉和豆腐,以及城郊的农民挑过来卖的新鲜蔬菜。
等挂了电话,她转过头朝陶处长笑笑,主动介绍“我公公的电话,他的朋友脱帽了,想请他家吃顿饭。”
陶处长眼睛一亮,立刻撺掇田蓝“那你应该回去呀,这是件大喜事,你和陈立恒都该回家,一块帮忙张罗的。”
田蓝露出直疑的神色“可以吗我这边事还没做完呢。”
陶处长热情洋溢“当然可以了,劳逸结合嘛,干什么工作都应该有休息的时候,不应该忘记生活。先歇歇,好好跟家人相处,也换换脑子。”
田蓝大喜过望,满脸都是笑“那就谢谢陶处长您了,您可真是大好人。”
陶处长呵呵直乐,一个劲儿怂恿她“没事没事,你们都放个假吧,回去好好看看长辈才是真的。”
田蓝便不跟人客气,回头就喊了陈立恒和方秀英一块儿回四合院去。
方秀英笑着谢绝了她的好意,自我调侃道“我还是不要去了。住户看到我这个资本家,还不知道要在心里怎么打鼓呢。有这功夫,我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田蓝看她的黑眼圈,也不勉强“那你注意休息吧,回头我们给你带吃的回来。”
虽然方秀英一直强调她会出国,但她对待工作也毫无松懈之心,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了。长期这么高负荷工作谁都吃不消,她的确应该好好休息。
田蓝和陈立恒坐了公交车,中途转了两班,才顺利抵达四合院。
他俩还以为自己来得够早呢,没想到陈致远和文秀丽夫妻来的更早,已经开始收拾食材了。
这回他们运气不错,不仅弄到了一块肉,还买了一整副的猪下水,包括猪大肠和猪肺以及猪肝。
大院里的人投靠他们好运道,单是一副猪下水,就足够办一桌席面了。
猪肺可以和萝卜煨汤,猪肝和洋葱炒了,是下饭的好菜,还有营养。至于猪大肠,不用说了,收拾干净下锅一煮,味道绝了。至于猪肉,嘿,这玩意儿就是放白水里煮,然后直接蘸着盐吃,也香的很。
田蓝和陈立恒进院子门时,就听到左邻右舍跟说相声似的报菜名,特别逗。
看到他俩来了,邻居们还笑着打招呼,主动提出“该交房租了啊,我们都几个月没交了。”
田蓝笑嘻嘻的“那好啊,正愁没钱买书呢。”
原本还有邻居想调侃他们是旧社会的地主老财,啥事儿不做,坐在家里就能收租子,这会儿听说她要买书,就不敢开口说笑了。
买书可是正经事,文化人才会干的事呢。
王晨的爱人老赵推着修车工具,准备出去做买卖,笑着接了句话“还是你们文化高,跟电视机学都不够,还要看书。”
陈立恒看他的做派,颇为惊喜“你这是已经修上车了”
说到这事儿,他挺不好意思的。
当初他们鼓励王晨喊丈夫带着孩子过来时,他还打包票说自己会交老赵学修车。
结果后来电视机的事闹大了,他和田蓝都被绑在电视机前,别说教老赵修车了,连四合院的家他们都没回来过几次。
老赵乐呵呵的“那还是沾了你们的光呀,不然我上哪儿学修车去”
为什么能沾光因为他负责管院子里的电视机呗。
现在能掏钱也舍得掏钱买电视机的毕竟是少数。大院里有一台电视机,大家就能看得心满意足了。
其中有位天天跑过来看电视的师傅就是厂里服务社修自行车的。他来的次数多了,虽然也交电费,但总归不好意思,听说老赵想学修车,便主动提出可以教他。
给公家做事的人就这样,完全没有教会的私人,公家生意受影响的概念。相反的,他认为多了个修车摊,还能更方便骑自行车的人。省得人家推着坏掉的车子走老远才能找到人修。
修自行车这事儿说难不难,最主要的就是细致认真。
老赵连家务都能自己干,孩子也能照顾好,他要再不细心那真没什么人好意思自称细心了。
所以他学的极快,现在已经顺利出师,都把摊子支了起来。
他这人爱说爱笑,看摊子的时候还把孩子带上。周围人晓得他是知青家属,也同情他不容易,但凡需要修车都会照顾他生意。
这么1毛2毛的积累下来,居然也够养活自己和孩子了。
他一见这样,赶紧让妻子不要再拿粮票回家,她自己该多吃点。
老赵可心疼王晨了“累呀,他们真累。我看王晨难得回家一趟,还捧着书不停地看。你们可真是爱学习,一分钟都不愿耽误。她都瘦了好多。”
田蓝虽然不是单身狗,却还是感觉自己被塞狗粮了。
陈立恒问了句“他们现在在忙什么”
老赵还没回话,王晨先从外面进来了,主动回答“忙自动打草机的事呢。有他的话,大型养殖场就方便多了。”
她是学畜牧专业的,按理说不该掺和农机系的事。可现在农机系的人个个都忙成陀螺,他们要做的农业器械实在太多。学校就发话,让各个专业的人都参与进去。
比方说打草机,做好了,是不是你们畜牧业的人用是的话,你们能袖手旁观吗
还有农学系的,做出来的收割机,你们以后不用只要用,那就不能作壁上观,必须得参与进来。
田蓝好奇地追问了句“那你们现在进展的怎么样自动打草机做好了吗”
“甭提了,现在满世界都有人做事,满世界都在找地方。厂房根本不够用,我们还在排队呢。”
陈致远点头,一时间说漏了嘴“是忙,我想做点工业小实验,到现在也没找到地方。”
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忙了起来。每个人都有事情,每个人都不想放弃。
王晨感慨“以前我们老说有人有技术就好办,现在看来可没那么简单。没厂房也要命呢。安得广厦千万间,让我们好好做事啊。”
田蓝眼睛珠子一转,笑嘻嘻道“谁说没地方的有的是地方,就是位置偏而已。”
王晨来了兴趣“偏不偏无所谓,你告诉我在哪里呀”
“那说不清楚,全国各处都有,主要集中在三线城市偏远地区。”田蓝脸上笑容愈发深了,“以前除了搬学校之外,不还搬了很多工厂到偏远地区吗现在我听说不少工厂已经开始回迁,他们留在偏远地区的厂房就荒废了。”
此后10年时光中,这种被废弃的厂房越来越多。它们静静地看着日升日落,时光却在它们身上停滞了。
田蓝认真道“这些厂房当初也是花了大力气建的,可结实了。说实在的,这么被荒废了,有点可惜。”
王晨眼睛发亮,在旁边听着的陈致远却有些迟疑“那也太远了,跑那么偏的地方去,孩子上学都不方便。”
要说他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两个孩子的教育受到影响,他十分痛心。
好在小儿子还有机会纠正,大儿子自己又争气,才算让他心头稍微安定了些。
但他真不希望有人还要遭受他曾经遭受的一切。
王晨先笑了“叔叔,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们联系的工厂工人都退休了,他们的孩子也顶班工作了,就是上学,也有电视大学,不用担心教育的问题。就是位置太偏远,不知道他们家里人会不会愿意。”
田蓝开玩笑道“我估计是愿意的,本来家家户户住房都困难。他们既然都要给孩子顶班了,可见孩子已经在考虑婚嫁问题。小家庭需要住房,指望单位分,暂时就不现实。不如让老人离开家出去工作,好歹还能给他们腾出地方来呢。”
陈致远倒没觉得这话大逆不道。相反的,他认为儿媳妇提出的这个建议很好。
在他心目中,长辈不能给小孩房子,自己搬出去住,那是两全之策。实在太好了。
反正如果是他,他肯定愿意这么做。
当然,大儿子也许不需要吧。大儿子已经自己买了房,不愁没地方住。
赵刚一家人过来,听到他们说得热闹,赵刚还好奇地询问“你们说什么好事呢又是厂又是人的。”
陈致远没瞒着老友,主动说了事情经过。
赵刚挑高眉毛,难以置信“现在大家干劲这么足啊,没条件都要创造条件上。”
王晨豪不犹豫“那当然了,有人做的机会,肯定不能放弃呀。这是多好的事。”
陈致远也点头,感慨万千“是啊,我都蠢蠢欲动了,也想打个申请搞数控机床。”
赵刚惊讶“你还没放弃算了吧,不是已经在跟日本人谈判,直接进口他们的数控车床了吗”
陈致远却拉下了脸,老大不痛快“我是反对从日本进口的,就是我们自己做不出来,我也宁可从德国进口。”
王晨惊讶“为什么听说日本的数控技术很有名啊。”
陈致远愤恨道“日本鬼子太坏了,我讨厌他们。”
即便现在中日建交,开口都要谈友谊。但他依然讨厌日本鬼子。
当年他母亲戒大烟都戒成功了,本来一家人还能继续过日子,结果日本鬼子一来,赵群王八蛋又把大烟馆给开了起来,哄着中国人又去抽大烟,却不许日本人抽。
结果他妈又犯了毛病,直接把家里给抽败了,把命也给抽没了。
这么坏的日本鬼子。他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陈立恒本来还想跟这位便宜老爹说说普通日本人和日本鬼子的区别,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如果他因为这个而一心想要做出中国自己的数控车床,那也未必是坏事。
陈致远骂了一通日本鬼子,又追着老友问“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干,我去申请项目。数控技术实在太有用了,我们必须得奋力追赶,才不至于被人家甩的太远。”
赵刚有些犹豫“再说吧,我看现在国家到处都在搞建设,到处都要钱要人,你这个申请可未必有希望。”
陈致远这回去没打退堂鼓,反而颇为豁达“一次申请不了,那就申请两次呗,总要试过,才知道结果。”
赵刚还是不敢答应“再说吧,我还不晓得工作安排到底怎样呢。”
文秀丽赶紧招呼众人入屋吃饭,别光顾着说话了。
结果他们还真食不言,搞得间听得陶处长听到吃饭的声音,自己先肚子饿了,不得不找出炒米,先给自己泡上一碗。
陶处长自言自语“还真是物尽其用呢,连三线工厂的厂房都想到了。”
不过真要搞技术研究的话,那些厂房还真是好地方。够偏呀,自成独立小世界。所有的设施都配套的基本齐全。
在那里面搞研发,安全性和隐秘性都有了。
亏她想得出来。
陶处长摸摸鼻子,决定再努努力。
于是第二天,田蓝回来,谈到了她公公想做的数控车床的话题时,陶处长就长吁短叹“哎呀,我们国家还是穷啊,不进口吧,没办法4个现代化,进口吧,又没那么多外汇。一想到用外汇的问题哦,所有人都头疼。光靠咱们那点兔毛还有手工业品换外汇能换到猴年马月啊也没几个钱。人家一台机器就上亿美金,真的不能比哦。”
田蓝就听他叨叨个没完,他不开口,她才不主动问。
陶处长嘴巴都说干了,最后实在吃不消,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出笑容“田蓝同志呀,都说你们大学生脑袋瓜子灵光。你说说看,我们国家要怎么挣外汇能卖什么东西出去呢”
这回田蓝连眼睛珠子都不用转,直接笑了,话音轻巧极了“当然是卖军火了,咱们为了备战生产了这么多军火。再不用的话都要报废了,不如卖出去换钱。人家一台机器卖上亿,咱们的导弹怎么着也不能少于这个数吧。”
想挣钱,当然得上硬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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