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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许砚柏结婚之前林清妙去了一趟黄铜街, 这是她失踪三年住的地方,她走进熟悉的胡同,阿珍刨冰花店的招牌还在, 不过现在天气凉了,买刨冰的设备也放到了后面, 店里只卖花。
林清妙走到店门口, 望着门口上那张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上面有陈若素的照片,林清妙轻轻叹了口气, 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陈洛珍听到推门声,急忙抬头看过来,欢迎光临只说了“欢迎”两个字, 后面两个字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卡住了。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林清妙问她。
陈洛珍看到林清妙的第一眼, 目光明显亮了一下, 可随即又渐渐暗淡下去,她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陈洛珍说完又继续帮人扎胸花, 林清妙接着道“我都想起来了。”
陈洛珍动作顿住, 她猛然抬头看向她,面带惊愕, 眼底隐隐含着担忧。
“不过你别担心, 我过来并不是要报复你什么的, 我来只是单纯探望你,并且告诉你一声,我就快要结婚了, 我想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陈洛珍的眼神在林清妙脸上停留了很久,她手上还捏着未扎完的胸花,手指下意识紧了一下, 玫瑰的刺扎进肉中,疼得她缩了一下手。
“你不恨我吗”陈洛珍问她。
“要说恨其实也恨,当年如果不是你给我做了催眠,强行将我当你的女儿,我也不至于连我爸爸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不知道,我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可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你自私可恨,可你当年毕竟也救了我一命,而且这三年来也将我照顾得很好,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也不能活着回来,终究是恩情大过怨恨,我还是愿意将你当我的亲人。”
“亲人”陈洛珍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
“对,我会把你当我的亲人,不管我以后过得好不好,你的养老我都会负责的,而且陈若素,我也会帮你寻找。”
陈洛珍一脸不敢置信望着她,心情很复杂,她眼底渐渐涌起泪意。林清妙将请帖放在桌上,冲她道“这是我的结婚请帖,等我结完婚,我带着我丈夫一起来看你,你好好保重身体。”
林清妙说完准备离开,刚转身就听到陈洛珍叫住她。
“妙妙”
林清妙脚步顿住,她回头看向陈洛珍,问她“怎么了”
陈洛珍站起身,亦步亦趋走过来,她试探着小心翼翼问“我做了一些你爱吃的蜜饯,要不要带点回去吃。”
林清妙冲她笑了笑,“好啊。”
陈洛珍似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扬起笑,“行,我去给你拿。”
林清妙带着蜜饯从胡同出来,准备直接回去,中途接到她妈杨芸的电话,电话里面杨芸语气复杂,只说让她回去一趟,林清妙便将车子掉了个头开去了洪楠街。
林清妙回到家中看到坐在家里的于贞,总算明白为什么杨芸吞吞吐吐,几次欲言又止。
于贞看到林清妙,就仿若条件反射一样,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实话林清妙第一眼看到于贞的时候差点没认出她来,她记得上次和于贞见面是在国际桥梁研讨会上,那时候的于贞衣着得体,容光焕发,和眼前这个憔悴又狼狈的女人判若两人。
于贞瘦了很多,两边脸颊凹陷下去了,大概是没休息好,两颗眼球秃了出来,眼白处充满了血丝,脸上一点妆都没化,怕是也没好好吃饭,显得面黄肌瘦,一点气色都没有,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林清妙从门口进来,于贞几个大步走上前,噗通一下就跪在她面前,眼泪簌簌簌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她声音沙哑又凄婉,哀求道“妙妙,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她的反应让林清妙挺诧异的,她尤记得于贞曾经在她面前得意又嚣张的神色,她也清楚,自于贞来到她家里生活之后,她看似安分,其实一直暗中和她较着劲,而且这个人自尊心很强,又敏感又自卑,要让她给人低头给人下跪,那简直像要了她的命一样。
可想而知,林清妙看到于贞的表现会有多错愕。对于于贞来说,保持尊严和自尊那都是要在其他利益都没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这段时间于贞被折磨得不轻,可以说简直生不如死,跟好好活着比起来,尊严和自尊算得了什么
于贞哭得稀里哗啦,林清妙甚至怀疑她有点神志不清了,她一边道着歉还一边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啪啪啪。
打得还挺狠。
“是我做错了,是我忘恩负义,你们家于我有恩,我不该在你失踪之后就去招惹蒋千俞,也不该在你失忆的时候还去欺负你,我错了,我错了,我该死”
她连着抽了自己十几巴掌,林清妙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了她。
“好了行了。”
林清妙的话似让她看到了一点曙光,她抱着林清妙的腿,仰头问道“妙妙你肯原谅我了吗你肯放过我了吗”
林清妙蹲在她面前,目光对着她的目光,“我放过你我需要怎么放过你我放到网上的东西哪一样不是真的你敢说那不是你做出来的”
于贞忙道“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点形象都不顾了,“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我这段时间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骂声,没人愿意和我合作了,我还欠了一大笔钱,那些要债的粗暴又无礼。”她撩起自己的袖子,上面有大片大片的淤青,“这都是被他们打的。”
林清妙望着那淤青,不禁蹙了一下眉头,她道“蒋千俞不是那么偏爱你的吗看到你受了这种委屈,他不管你”
听到这话,于贞眼底闪过一抹苍凉,她凄惨一笑说道“蒋千俞蒋千俞他根本就不管我,也不接我电话,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于贞还记得最后一次见蒋千俞,她还信誓旦旦告诉蒋千俞,她打赌他一定会回去找她的,谁能料到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从没想到那个男人会凉薄到这种程度,再想到当时她说的话还有那自信笃定的模样就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其实林清妙大概也能猜到,蒋千俞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有着生意人的功利,他很清楚,他现在名声受损,如果他再管于贞,只会让别人抓住把柄将他往死里整,商海里厮杀的人,谁身后没几个仇敌,蒋千俞这种站在高处的人仇敌更多。
在出事之时,于贞对他来说就是一枚绝对不会再拿的弃子了。他对于贞偏爱,他对于贞纵容,那得建立在他的利益不受侵害的时候,一旦利益受到侵害,他选择保全的只有他自己。
林清妙摇了摇头,不禁觉得可笑,“于贞啊于贞,你不是一向觉得我可怜吗你当年是不是在心底痛快,蒋千俞那么爱我又怎么样,我一走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转头就找了你,你看看你现在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呢,我和蒋千俞那么多年的情分,他尚且对我如此凉薄,更何况是你呢。”
于贞捂着脸痛哭出声,就这般哭了好一会儿,她又满脸哀求冲林清妙道“妙妙,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只是将你做过的事情让大众知道而已,既然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那么得到的后果也该你自己承担,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舆论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就会慢慢消下去,到时候你还是可以重新生活,至于你现在遭受的,就当是犯错之后受的惩罚。”
“可是可是”她语气凄惨,听着好不可怜,“因为这件事我欠了很多钱。”
“所以,你想我帮帮你,帮你还钱”
于贞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拽住她的衣服,说道“妙妙,你帮我这一次,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林清妙将她的手打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不要得寸进尺,如果我真要对付你,就凭你明知道我怕水还拉我进泳池,我认真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在这里和我说话吗你怕是早就在监狱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这话就像是一闷棍敲在于贞脑袋上,她呆了片刻,随即一下跌坐在地上,表情空茫,只一双眼睛里不断滚下泪来。
蒋千俞这段时间并没有比于贞好多少,铭鹰的股价一直拉不起来,仓库中积累了一大批货物送不出去,每天都有上百万的亏损。
铭鹰这种惨状和他脱不了干系,公司里那些本来就对他不满的懂事对他就更加不满了,以前他稳坐董事长的位置,铭鹰也在他手上水涨船高,别人就算不满也没资格说什么,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铭鹰亏钱了,亏的是大家的钱,而导致铭鹰亏钱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这个领头人。
在铭鹰的股东大会上,蒋千俞坐在上手,底下那一群头发花白,自以为是,顽固不化的老头又开始对他破口大骂。
当然,文明人,倒也不至于粗鲁,然而绵里藏针,指桑骂槐可是这些人的拿手本事。他听着这些刺耳的话,面沉如水,有好几次都有一种怒到想掀桌的冲动,可他什么都做不了,身体就像是钉在了座椅上,作为一个领导者,却被底下的人践踏着尊严,他不仅不能反抗,还只能硬生生受着。
他突然想到那时候他刚刚接手铭鹰,他年轻,经验不足,总是被这些老头子压一头,不管他做得再好也会鸡蛋里挑骨头。
后来,是她陪着他来开一次次股东大会,她站在他身边为他据理力争,她去拉拢股东太太,将他们的势力打散,好为他争取时间。
再后来,他慢慢坐稳了铭鹰董事长的位置,那些不看好的人也被他牵制在手中,而现在,他失去了他,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可他很清楚,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女孩,有着单薄的身躯却倔强站在他身边,陪着他踏过万般苦难。
会议开到晚上才散,他让助理先回去,他独自开了车出去吹吹风。天上下起了雨,他将窗户打开,秋末的雨水夹着寒风拂面而来,丝丝凉意入体,却让他的脑袋越来越清明。
他想起前几天悄悄去了看了她的演讲,她带着她的作品站在高台上,会场上乌压压坐满了人,她却丝毫不怯场,全英文流利发言,赢得台下一面热烈的掌声。
演讲完了,他混在人群中远远看着她,她看到不少人上前恭贺,许砚柏拿着花送到她的手上,站得远,他听不清声音,可他能从唇形看到她跟人介绍。
“这位是我的丈夫。”
他想起,当年她刚进设计局,在入职演讲那天,他也如许砚柏这般带着礼物走上前祝贺她,那时候她也是现在这样,满面红光,意气风发跟人大方介绍,“这位是我的丈夫。”
他们曾经站在彼此身边,是夫妻,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可现在即便在同一个地方,却像是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再无法跨过去。
不知不觉间,他已将车开到她曾经意外坠落的悬崖边,她从这里掉下去,回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么,如果他也从这里掉下去,她会不会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太阳已经完全坠落,黄昏的光影里,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孤独,前方有一只落单的大雁徘徊,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名叫。
他突然重重的在方向盘上捶打了几下,不小心按到喇叭,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响声。那一种孤独绝望的感觉突然弥漫上来,他又疼又怒,捂着胸口趴在方向盘上低声抽泣。
他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因为婚礼筹备还需要一点时间,林清妙和许砚柏打算先去将结婚证领了。
领完证从民政局出来,林清妙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按理来说,他喜欢了她这么多年,终于能将她娶回家了,他该高兴才是,可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喜悦,反而还有一种没反应过来的恍惚感。
林清妙不快道“怎么了许先生,这个证领得不痛快”
许砚柏看着手上红彤彤的小本子,确实还没反应过来,主要是真的太顺利了,他竟然就这样和林清妙领了结婚证就连这一路过来都是绿灯,连一个红灯都没有,简直顺利得让他觉得像做梦。
坎坷经历得多了,结尾却这么顺利,反而让他觉得不真实。
“你知道吗,我曾经经常做同一个梦,那时候我已将你找回来而你还没恢复记忆,我常常梦到我所经历的都只是我的一场梦,梦醒后你依然好好和蒋千俞在一起,你并没有经历什么意外,而我也从未找到过你。你说现在是不是也是我的一场梦,在梦里,一切都那么美好,我和你在一起了,我终于娶到了我爱了很久的女孩,可是梦醒之后,才发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所有这一切都是我爱而不得所臆造的一场梦。”
林清妙被他逗笑了,她戳了戳他的脸,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对着她。
“看着我,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
许砚柏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笑起来,“是真的。”
林清妙揉了揉脸蛋,不满道“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还捏人家脸,我又不是小孩子。”
许砚柏在她另外一边也捏了一下,“这么软的脸蛋,不捏就是浪费了。”
林清妙捂着两边脸,瞪他,“许砚柏,刚结婚就欺负我吗”
她撒娇的语气简直听得许砚柏心都要化了,他将人搂在怀中,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怎么会欺负许太太,爱你还来不及呢。”
这句话他说得很自然,可是那“许太太”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她的心就跟着颤了颤,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抚摸过一样。
她抱着男人,愉悦得简直想跺跺脚,虽然已经快三十岁了,可这种被照顾疼爱的感觉让她有一种少女恋爱的感觉,她一时心花怒放,她在他怀中点头,猛点头。
爱你还来不及呢。
她简直喜欢极了他说这样的话。
林清妙永远记得她和许砚柏领证的那一天,碧空万里无云,又轻柔的风吹过来,就和许砚柏落在她额头的吻一样温柔。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番外也不要错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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