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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聂青禾还是知道了这事儿,她去看聂小力,他已经和学兄们在读书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半点不见柔弱和受伤。她就没有打扰他们,而是打算去找贺钊警告他一下,结果贺钊受不了委屈和羞辱,早就带小厮跑回家去了。
聂青禾就暂时没理睬了,继续盯着人换玻璃窗。
她让贺重盯着一处,她盯着一处,这样快一些。
工匠们换玻璃的时候,聂青禾先去明伦堂看看,明儿就做这一处。她正挨面窗子观察呢,突然“咕咚”一声,有人从窗户外摔了进来,摔在她脚下。
聂青禾“”
“别叫”那人爬起来朝她作揖,然后愕然地看着她,“小美人”
聂青禾往后退了一步,“沈知北你这是做什么偷东西”
这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去哪里了东面还是西面”“会不会去明伦堂了”
沈知北脸色一变趴在地上都没起来,直接跪着给聂青禾磕了个头,“求美人儿救命,让我躲躲,跟他们说我不在这里。”
说着他就直接爬到一边供案底下,还把桌布拉下来盖住,小声求聂青禾“拜托你了,我真的不想读书了,再读下去我要被折磨死了。”
聂青禾刚想喊人进来,就见地上落了一本装订的本子,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竟然画了不少火器的图样。她话到嘴边改口问道“这是你画的”
沈知北“对啊,我实在是不想读四书五经那些,就钻在藏书楼瞎看,这些东西好玩,看得不乏味。”
他爹是真狠心啊,让人寸步不离地盯着他,裴司业也够狠的,就让人把他拘在国子监不许他踏出去一步,如果他跑出去一次,就把盯着他的人狠打一顿,那些人自然跟狼一样盯着他,甚至还自己花钱多雇了俩人轮班盯着他。
他能怎么办
聂青禾看看本子,瞅瞅狼狈的沈知北,笑了笑,就对过来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公子的小厮摆手,“我在这里勘察窗户,要换玻璃呢,没人来过。”
等他们走后,聂青禾就问沈知北他还会什么,对什么有兴趣。
沈知北虽然狼狈却也不介意,就往地上一坐,正了正歪掉的发髻,“只要不读四书五经,不逼着我写八股文,做什么都行。我真的要疯了。”
他瞅瞅聂青禾,小美人比两年前更美了啊,现在都像大美人了,鲜艳明媚的真好看。他忍不住问她,“你跟那个贺驭什么关系”
聂青禾随口道“我们俩定亲了啊。”
沈知北呵呵,就知道贺驭是公报私仇
他好奇得很,“你俩是你拿捏了他,还是他强迫的你”
在他的认知里贺驭是个冰块木头石头,是不会主动对女人动心的,投怀送抱爬床都没用
那就是聂青禾手段厉害,给他拿捏住了。
要不就是贺驭突然抽风,喜欢女人了,然后强取豪夺,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正常讨女人欢心的。
聂青禾好奇地打量他,这人真是单纯得要命,虽然有点纨绔却也不坏。她道“你若是不想读书,其实还有一条出路。”
沈知北“捐官不行的,我们家丢不起那人,沈寂就不会同意的。”
聂青禾“你知道现在有个皇家玻璃厂吗他们就招很多科举无望,但是于天文地理、算术农学、机械火器等其他方面有兴趣的读书人。听说以后还会成立一个皇家研究院,专门让人进去读书进修,谁若是做出了新东西,就能获得一大笔银子的奖励。”
沈知北“你怎么知道”
聂青禾“因为我是负责人”
沈知北“”你真能吹你以为你和贺驭订了亲,你就跟贺驭一样厉害了
这也不怪他,实在是他这两年被关着读书,正经书、不正经书,反正每天每夜都是这些,他都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这几个月京城的巨大变化。
他倒是听人家说要换玻璃窗,惊讶这玻璃是个什么,然后就说想去看看。
结果他就趁机给溜了。
当然,以前他也这么溜过,可惜也只能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傍晚或者什么时候就会被抓回去,因为裴司业这人手黑、眼毒、耳目众多。他说沈知北不能离开国子监,那么国子监的猫猫狗狗都会帮他留意沈知北是不是溜出去。
溜出去再逮回来,惩罚更重,得不偿失,所以沈知北很多时候就是溜出自己家小厮的视线,然后躲在国子监某个角落里头得浮生半日闲罢了。
现在看着这个本来只有一面之缘的小美人,沈知北感觉自己的大脑受到了颠覆。
一个梳头的小妆娘,怎么就成了皇家玻璃厂的负责人还是以后皇家研究院的院长
吹吧
聂青禾“真没吹,以后大周会需要很多理工科的人才,你如果不喜欢读书写文章,那你就来学理工科。也许会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也会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不是她吹牛,而是时代的发展有时候根本不受人的控制,只要丢下了适量的种子,有了合适的土壤,那么不管快的还是慢的,这个世界就会慢慢地发生改变。
沈知北爬到窗下探头看了看,外面已经没人了,他也不怕在聂青禾跟前丢人,反正因为她他都被贺驭当众打板子了,还有什么丢人的“那我能去玻璃厂吗”
他听着这个玻璃厂比国子监有意思,他真的读够了四书五经,什么圣贤书,什么八股文,他真的脑子都要炸了。这两年在国子监的藏书楼,他看的也不是科举的正经书,多半还是闲书杂书。如果真的要让他正儿八经地读圣贤书,那他真的真的真的会死的。
聂青禾“当然可以啊,你去找穆道长,他带你去研发组,只要你通过了方组长他们的考核就可以直接留在研发组。”
说起来方准是沈寂的姑父,那应该也是沈知北的姑父啊。
沈知北“要是通不过呢”
聂青禾“那就当学徒,没工钱。”
研发组的人一个月最低三两银子,学徒就管饭没工钱。
沈知北一听,那也不错啊,他在国子监也没工钱啊可他自己去不了,只怕出了国子监的大门没多一会儿就能被裴司业给抓回来。
聂青禾看他是真心的,便道“等给国子监装完玻璃,我会给闫老先生写一封信,玻璃厂要向国子监招生,希望那些对科举无望的监生可以去试试。”
国子监的学生可不都是即将参加乡试和会试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久考会试不中的落地举人,朝廷让他们在国子监一边教书一边读书,不过这样久考不中的只要不是被恶意针对最后能考上的也就寥寥无几。
他们在国子监教书的俸禄很低,自然比不上去玻璃厂。
沈知北一听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正儿八经地给聂青禾施礼,“聂老板,以前是在下不对,在这里正式向您道歉。至于贺将军打我板子的事儿,也一笔勾销了。”
聂青禾笑了笑,你不拉倒还能怎的你能打过贺驭啊还是能打他板子啊
一连几日,聂青禾带人把国子监的玻璃装得差不多,然后就和闫老先生说招生的事儿。
老先生同意了,然后又亲自给皇帝写了一个汇报的折子。聂青禾跟朝廷要人用,这也不是第一次,她又有分寸从来不要那些仕途春风得意的,自然就不会起什么冲突,皇帝从来都是同意的。
沈知北也是正儿八经报名的,这一次裴司业都没拦着他,还支持他去呢。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传出一个消息,说聂青禾看上沈知北了,特意跟闫老先要他。
原本聂青禾一个极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当老板,还管着偌大的玻璃厂,就有很多好事者无事生非编八卦,这会儿有这么点事儿,他们更加捕风捉影直接就给安排了好几个版本的八卦。
一个说聂青禾跟沈知北在金台城就有一段私情,可惜沈知北纨绔浪荡子,辜负少女心,她一气之下就和更优秀的先锋将军订了亲。可她一直对浪荡子念念不忘,加上先锋将军常年在外,聂青禾闺房寂寞,于是又和沈知北旧情复燃。
否则,她为什么把他从国子监要到玻璃厂去
一个说聂青禾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网络了一众俊秀小生,什么柳家兄弟,赵家兄弟,秦家兄弟,然后连国子监的监生们也不放过,她去国子监装玻璃顺便物色男人,看上沈知北就跟闫老先生要了他。
按照他们说的,玻璃厂就是聂青禾的温柔乡,她在那里藏了很多年轻俊美的男子。
坊间八卦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那些不想读书、不事劳作的青年男子,自诩长得有几分姿色,想去玻璃厂自荐枕席的。
结果被穆道长、阿大还有贺重等人一顿修理,直言谁要是再来胡说八道,直接把他们丢到玻璃炉里烧玻璃。
那些男人是不敢自荐枕席了,却越发笃定这个传言是真的,因为这些男人老的少的都各有姿色,看起来身体也好得很,的确不是他们能比的。
尤其他们还看着聂青禾去旗舰店的时候是柳徵和秦宝宁招待,去美容中心那边则是柳徽和另外几个年轻男子招待,他们就死活要坐实她是个风流倒采花的女流氓,仗着有几分权力就嫌弃他们
聂青禾让身边的人都不必在意,凡是认识她的人,都了解她的秉性知道她是什么人,没人会误会她。
而编造这些八卦谣言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些读书不成做生意也没用,想去玻璃厂又被考核刷掉不成的男人呗。
她不理会不代表纵容他们,而是让人悄悄摸底,争取找到造谣的源头。
找到源头,狠狠地惩罚一番,让他知道造谣也是会付出代价的就好了。
唐风突然给聂青禾带来一个消息,西北军要和漠西进行决战。
这一次决战如果胜利就会重创漠西部落,让他们如从前的匈奴、突厥等民族,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南下入侵大周。
同时大周也可以恢复对河西走廊的掌控,恢复与西域各国的经济政治往来。
当然决战不仅仅需要西北全体将士们视死如归,还得有充足的后勤供应,粮草、武器、衣物、鞋袜等等,这就不仅仅是一地官府和百姓能做到的,必须举全国之力方能办到。
西北军这些年在当地驻扎,除了操练、防守、出击之外,还要进行军垦屯田,尽量自给自足,能够减轻朝廷粮食供应的压力。
可一旦大决战,全体西北军出动,那粮草的消耗就是数倍增长的。
除了国库粮仓备有的粮食,其他各省、州府都要全力往西北运送粮草,甚至为了往边境运送粮草,朝廷还和盐商做交易。朝廷收缩盐引发放,如果盐商想获得更多盐引,就必须往西北边境运送粮食,然后靠着粮食的接收文件再去换取盐引。
聂青禾也想为西北军做点什么,不管是洛将军还是贺驭,还是为了支持大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她让玻璃厂的伙计们先停止做玻璃,做一大批蒸馏水和酒精,然后调配成医用酒精。
她还让研发组带人研究改良用于防箭的特殊甲衣,最里面是几层绗缝在一起的丝绸,然后一层皮甲一层丝绸,再一层棉甲一层丝绸,一层皮甲一层丝绸,再一层锁子甲,再用结实的粗棉布包裹住,最外面又是一层皮甲,最外层的皮甲要订铆钉。
这样的防箭甲衣要给最勇猛的将士配备,这是冲锋躲避箭矢伤害的有效防具。
就算没有这样考究的甲衣,其他的兵士甲衣内部也是要绑缠绗缝过的丝绸的。因为丝绸柔韧结实,被箭矢穿透的时候会裹着箭头一起被刺入肉中,而箭头都带有倒钩,如果直接拔箭头会破坏身体内的其他组织,有丝绸裹着取箭头的时候会更容易一些。
战场上的士兵很多都是死于箭伤,而大部分又是死于术后感染。
她自己钱财和材料有限,只能设计样品然后交给朝廷,让他们打开国库批量赶制。
等研发组做成了改良版,她也不出头,而是由沈知北、方准几个呈送工部,然后工部牵头加上兵部户部等,邀请皇帝做个现场测试,看看这改良甲是不是比现有的甲胄更能防止箭矢的伤害。
经过现场测试,的确比现有的甲胄更能防御箭矢的伤害,于是皇帝下令户部拿钱,工部和玻璃厂一起督造,不分日夜地赶制改良甲送去西北。
多做一件,就能少牺牲一个士兵的生命,而西北军人数不多,却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少一个都是很大的损失。
决战发生了寒冬腊月。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时节,是因为漠西草枯马瘦,人也畏战,而若是等来年风暖草青,那他们马蹄轻盈,战士贪婪凶残,那将是大周将士们的劲敌。
据唐风说这一次贺驭他们会兵分两路,洛将军在边境和敌人进行正面交锋,贺驭则带人带上粮食深入漠西内部。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赢则大周五十年内都将和平。
聂青禾没有问如果输会如何,因为在她心里不做贺驭会输的假设。
而唐风也没告诉他们,洛将军和贺驭不会输,如果不能全面胜利,他们会血战到底,最后以他俩当中一人的性命来换取惨胜。
对于大周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聂青禾让玻璃厂多做一些镜子,交战的时候,镜子反射光线可以影响敌人的视觉,就能为大周将士多争取意思胜利的可能。她把用法都写在书信里,到时候一并交给贺驭。
等战争真的开始了,除了朝廷和聂青禾以及军户家属这些息息相关的,其他人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千里之外的事情,距离自己太遥远,而普通人的日子,依然是每日的柴米油盐。
聂青禾依然很忙,毕竟现在她生意多得很,除了金台城和京城,他们的货还要销往苏杭、广州泉州等地,还得出海。
聂青禾之前忽悠的那批胡商已经返回大周,还带来了南洋、东洋的商人。他们很喜欢聂氏玻璃、护肤品、美妆品等,大批量地进行贸易,还给大周带来了不少珠宝、新种类的农作物、经济作物。
这一忙就到了年后二月,西北边频传捷报
洛将军和贺驭在边境以及漠西境内与敌人对阵几十次,共斩敌四万五千八百四十九
千里眼、医用酒精、改良甲、镜子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因为千里眼的帮助,他们能及时发现潜伏在灌木层中的敌人。
因为改良甲的保护,受箭伤死亡的兵士比从前少了三分之一,而医用酒精的消毒效果,也让受伤的兵士们得到了更好的治疗,有效减少了死亡率。
洛将军亲自写了一份详细的战报,描写了贺驭是如此带队组成镜子阵,如何配合兵以少胜多大破敌人强悍的骑兵
此战共斩敌八千七百五十六人,是斩敌最多的一次战事,也是此次战事彻底击垮了漠西联盟部落的骑兵。
在打散漠西联盟的主力以后,贺驭率队深入漠西,誓要将他们彻底赶出漠西境内,然后在漠西扶持不同的势力,让他们互相制衡。
三月份,皇帝下令让漠南回转的沈寂带领仪仗队和猪牛羊前去犒赏三军。
同时让西北军一半的兵士留在当地屯田,收成自给自足不必纳税,同时肩负巡守边境的任务。另外一半则随洛将军回京换防,回归京营。
洛将军带兵回京那天,皇帝命太子率领内阁百官前去永定门迎接。
大军归回京营,洛将军则带领众将领回京进宫受封。
进城之时,百姓们都挤在大路上夹道欢迎,纷纷往他们身上丢花儿、香帕子、香囊、荷包,甚至还有人丢绣球
他们疯狂地喊着洛将军,贺将军,恨不得将他们的耳朵振聋。
聂青禾跟洛娘子在阿大和唐风几个的保护下,原本站在大明门附近的黄金位置,在这里不需要和人挤。可因为在这里要等很长时间,他们又转战玻璃厂那边的路口,打算去那里等。
当凯旋的将士们骑马过来的时候,百姓们的欢呼声潮水一样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聂青禾感觉自己耳朵已经暂时聋了,都听不见什么,只能努力地踮着脚张望。
等尖叫声像沸腾的水达到顶点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马上挺拔的洛将军,人到中年依然丰神俊朗。
洛娘子激动地喊起来,“爹,爹”
洛将军原本面色严肃目视前方,这会儿转首目光正正地看到了他们几个。他微微勒马,停下来,其他人便也齐刷刷停下。
道路两旁负责秩序的兵士们立刻让看热闹的百姓靠后。
他们看着洛将军下马,朝着路旁几人走过去。
洛娘子喜极而泣,“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洛将军看着感情丰富又鲜活的女儿,不再是他走之前怏怏不乐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快乐,他心里安慰又感激。他张开双臂抱了抱自己的女儿,然后把女儿交给唐风,又看向旁边的聂青禾,“青禾”
聂青禾忙见礼,口称见过大将军,心里却止不住地惶恐,贺驭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洛将军让她不要多礼,温和慈祥地道“你和长安已经定亲,你也要叫我一声舅舅。”
聂青禾“见过舅舅。”
洛将军笑了笑,“别担心,长安还有任务,过些日子定当回转的。”
他声音坚定有力,没有半点犹疑,给人很大的安全感。
聂青禾看他,想从他眼神里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
洛将军虽然人到中年,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依然清澈沉静,没有半点浑浊,更没有半点轻浮犹豫,坚定得和他的人一样。
聂青禾的心稍稍定了定。
洛将军“咱们一家人一起回去。”
立刻就有人牵马过来。
洛将军想说女孩子坐车。
这时候周边的百姓纷纷喊道“聂老板骑马飒得很给她马”
聂青禾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些人怎么那么八卦呢,就没人不认识她吗
洛将军却很高兴,让他们都上马一起回家。
皇帝让太子去城门迎接他们,可他们也不能直接进宫面圣,毕竟一个个长途跋涉风尘仆仆,总要洗漱刮面捯饬得干净一些才行。
洛将军回家收拾一下,跟家人略说几句话就匆忙进宫。
洛娘子则把聂青禾一家甚至穆道长等人都请过来,到时候大家要一起热闹。
而且家里客人多,就算三伯他们告状,爹也不会太听他们的。
果然等洛将军回府以后,五叔三叔两家也都到了。
五叔一家还好,就说来给亲哥哥接风,多年不见甚是想念,而三伯一家则来哭诉卖惨兼告状的,想告侄女残害他们等等。
洛将军却面色微沉,让他们先安静,因为他要先跟贺驭岳父岳母说话。
他虽然是将军,却是自小读圣贤书的儒将,并非那种只会打仗没有情商的大老粗武夫。他跟聂父聂母聊天,让两人非常舒坦自在,就跟一家人一样。
洛将军“长安那孩子表面是个冷情的性子,其实内心火热,认准的人和事儿就会坚持到底。他喜欢青禾,必然是等不及我回来提亲的,希望没有太过唐突冒昧。”
聂父不知道说啥,干脆就笑或者点头,话都留给聂母说。
聂母跟着闺女见多了大场面,这会儿也很会说了,“哪里哪里,那孩子可招人疼,他请了闫老先生提亲的,礼数周到得很。”
洛将军又问了聂红花和小力,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孩子,对他们和颜悦色,喜欢得很。
他看聂青禾面色沉静,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担忧,便开解她,“青禾,不必担心,长安不会有事的。他只是留下善后。”
可聂青禾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有一丝丝的焦虑,那声音在说洛将军骗人,贺驭肯定是出事了,可能没死但是可能失踪了他这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说他留下善后的。
否则以贺驭的性子,肯定会让洛将军帮忙转交书信的。
一方面她又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贺驭那么厉害,定然平安无事的,他可能真的是善后,想像漠南漠北那样建立新的贸易路径呢
或者明天她去拜访沈寂,看看沈寂的表情,或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结果晚上她就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贺驭身边去才好。
后来好不容易睡着,却也睡得不踏实。
半夜里她突然感觉身上有千斤重,呼吸困难,悚然惊醒。她瞪着黑暗,有些眩晕,动了动,旁边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缠上来,揽着她的腰轻轻地抚摸她的腹部。
聂青禾心里一阵狂喜,贺驭回来了
随即她又觉得不对,气息不对,这不是贺驭的气息。
哪怕已经分开快三年,可她记性好,对贺驭的点点滴滴尤其记得清楚。
她立刻翻身坐起来,却有些困难,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竟然鼓起来的
聂青禾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这是做梦,做梦,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青禾,你怎么啦”旁边响起略暗哑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聂青禾微微颤抖,“你、你是谁”
男人低笑,似是宠溺又似乎无奈,“青禾,你半夜不睡就是为了逗我玩吗”
宋清远
聂青禾听出了他的声音,立刻转身下地,她胡乱抓了一个什么挡在自己身前。
宋清远下地,让人掌灯,他蹙眉看聂青禾,不悦道“地上凉,别闹了,回来”
聂青禾却不觉得凉,她只觉得恐惧和绝望,如果是做梦为什么醒不过来,还有眼前的宋清远为什么这样清晰
不过他看起来和现实好像不一样,要更成熟更稳重一些,带着权臣们才有的那种上位者的自信和霸道之色。
聂青禾反而退远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这个动作显然惹得他更加不快,他伸出手,声音沉静却霸道地说“青禾,你怀着身子呢,不要闹了,过来”
怀
聂青禾不敢再摸自己的肚子,只要她不去碰,就不是真的,她冷冷道“宋清远,不管你用了什么邪术,我根本就没嫁给你。”
她转身疾步往外走,她要去找贺驭,要找她的家人,让梦赶紧醒过来。
两个丫头忙拦住她,柔声劝导“姨娘,快回去吧,别让大人生气了。”
姨娘
聂青禾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混账东西,谁是姨娘
两个丫头忙跪地求饶。
宋清远已经到了身后,直接把聂青禾抱起来,冷着脸“不要再闹了我以后都回来陪你,不会再去别处,你还不满意么”
聂青禾挣扎,踢打他,“你放开,我要去找贺驭我不是你的姨娘,我的夫君是贺驭”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宋清远禁锢在床上,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是骇人的冷。
他冷笑“原来你真的有个奸夫,他们说我不信,你却自己承认了。”
聂青禾骂他,“你才是奸夫,我从来没有嫁给你,我们早就一刀两断了”
“你做梦”
他禁锢着她的双手,冷眸阗黑,仿佛藏着嗜人的猛兽,冷酷道“你怕是还不知道,这一场和漠西的决战,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贺驭,他已经死了。”
“你胡说,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聂青禾想醒醒不过来,又似乎沉浸在这个梦里,那种绝望挣扎不脱的感觉让她恼恨,开始口不择言。
既然是梦,那就去他的
宋清远却在那里清算她什么时候和贺驭勾搭成奸的,他一桩桩地细数,难为他白日里公务繁忙居然还有精力记着她鸡毛蒜皮的事情。最后算来算去只有七个月前她闹脾气离家出走。那时候她和正室拌了几句嘴,别人已经让她了,她却不依不饶,最后惹得婆母大怒数落她一通,她受不了就离家出走。
他在衙门办公一连几日未归,回来听说她离家出走便立刻去寻她,虽然很快就找到她,可她还是在外面呆了足足三天四夜。
“我倒是想听听看,那么两天你是怎么勾搭上他的。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聂青禾才不管他说什么,偏要破罐子破摔,以求赶紧脱离这困境让噩梦醒过来。
她冷笑道“他只是不喜欢别的女人他只喜欢我一个”
宋清远的眸中闪过一丝暗红,看她的眼神就越发冷沉,然后垂眼看她的肚子。
聂青禾立刻道“对,孩子也是他的”
突然,他笑了一下,“青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果然是愚不可及了。他已经死了,你现在说这种话”
聂青禾把心一横,“他死了,我就陪他一起死你快点掐死我吧,免得我得了机会毒死你”
宋清远猛地掐住了她的下颌,迫她抬头看他,他眼神充血冷酷而无情,“你、到、底、是、谁”
聂青禾却不怕他,冷冷地与他对视。梦里的宋清远居然这么可怕,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看起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实则是个神经病他都有正妻了,居然还让她做妾,而她怎么还答应了对,不是她答应,估计是原主答应,原主那么爱他,他随便忽悠两下她就从了。
这个渣男,居然还诅咒她的贺驭
她扑到他身上就咬他,让他滚开滚开,她要醒过来。
可眼前一转,却是缟素的灵堂,大大的奠字触目惊心。
宋清远攒着她的手腕,将她甩在棺椁上,“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聂青禾就去扒拉棺椁中的人,他安静地躺在那里,那张俊美脱俗的脸如今惨白,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血似乎都流干了。聂青禾也不哭,她去找那个荷包和同心结,却什么都没找到。
这是梦,梦是反的。
他没死。他不会死的。
她想去亲亲他的唇,哪怕他死了,她也想亲亲他,让他走得不会孤独。
“青禾”她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低沉性感,能让她耳朵酥麻掉的声音。
“贺驭,贺驭”她大声喊,“我在这里”快带我回去
宋清远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紧得让她几乎窒息。
聂青禾就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她看着宋清远怀里的自己睁开眼睛,茫然地问他,“清远哥哥,我怎么啦”
宋清远抱着她,亲吻她,“没事,只是撞邪,已经好了。”
撞你祖宗了
聂青禾骂了一句,然后一下子醒过来。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聂青禾寝衣湿透,她顾不得别的先摸摸自己肚子,平坦如昔。
这梦太可怕了
她赶紧起床穿衣,她决定了最近这些日子什么也不干,就去城外等贺驭
她非要把他等回来不可
等他一回来,她就哭给他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出门,只能熬夜写更新啦。直接更,不放存稿箱了。感谢在2021090611:30:522021090700:5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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