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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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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痴缠颠簸了一夜, 等她再睁眼时,雨收云散,已经是日头高照, 连午时都过了。

    猛地睁开眼坐起, 丝被滑落,床上却只有她一人。身子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只是那遍布的痕迹,让她差点低呼出声。

    思绪回到昨夜,还没怎么铺展,福桃儿便将它们挥了干净, 系好了小衣的带子,茫然立于床边。

    环顾屋内, 料想那人应当是上朝未归。藤编的木屐还落在那黑檀木靠边, 她只好赤了足, 朝那里行去。

    岂料才跨出两步, 一股酸痛几乎要将她揉碎。定神忍下了, 一低头间,却在看见自己露在软罗亵裤外的一只右足时,福桃儿心口一滞, 愕然地睁大眼睛雪白小巧的足背上,赫然印了口整齐的牙印。

    齿痕整齐,不深不浅,却因肤色的关系, 此刻却是夺目异常。

    那些面红耳赤的记忆再次袭来, 如潮水般几乎要叫她喘不过气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还没来得及多想,屋里的物件旋转倒置, 人已落入了一个着正红色官袍的怀抱里。

    “地上凉,我抱你过去。”楚山浔一下了朝便赶了回来,他身着正一品文官的云鹤补红罗袍,瞧着气度岿然,一双眸子定定地看向她,心下却尤是带了三分紧张。

    扫了眼他胡渣淡青,眼下氤氲黛色,福桃儿还未及披衣,缩了缩犹带红痕的肩膀,小声道“我去给你放水,你、你快吃些东西,梳洗了歇一觉”

    一句话说的断续迟疑,声若蚊蝇。面色有羞涩紧张交织,却唯独没有憎恶厌弃。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句话,叫楚山浔提了一早晨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他简直要额手称庆了,回来的路上想过了千百种场景,唯恐见到她的泪眼,又或是痛恨厌弃的神色。

    “无事,我不累。”楚山浔彻底放下心来,遂牢牢得将人抱在怀里,走到那黑檀木边,突然便是胸口一暖,忍不住便垂首在她额间一吻,“得夫人成全,昨夜之事”

    “咳我、我饿了。”红晕从脸上蔓到了耳际,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遂一把将人推开了些,披了衣衫便朝楼下去了。

    楚山浔的确也是累极了,心中却是快意满足,直比当年中了科考还要高兴两分。东南事务的细则都已经托了底下人去办,他向圣人告了十日休沐假,只说要祭祖认亲。洗去疲惫,他强迫着自己躺在床上入眠,告诫自己来日方长,天长地久自有相守的时候。

    那边福桃儿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午膳,因是心中乱纷纷意念起,遂遣退了侍女仆从,一个人在院子里穿行闲逛起来。

    “若是此生相负,就让我堕十世地狱,受遍阿鼻酷刑”

    分明是想让自己静下来好生想一想,可他说过的那些话,不停得在耳边辗转重复,身上的酸痛也让她脑中空茫。

    小桥边芦苇丛丛,一只白鹭孤影掠过。

    也许他说的都是真心的,也许这是上天垂怜自己,愿意给她一个真正的归宿

    那人星辰般的眸子里,蕴藏着的分明皆是痴恋,她又何曾会看不懂。朝河岸边大石头上坐了,她指尖交织相捻,忽的想到了什么,轻轻得自笑了声。

    远远的一个淡雅玲珑的身影过来,福桃儿认出,那是溪月姑娘,便招手唤她了一声。

    夏日里多飞霞,到西天边红彤彤一大片时,楚山浔终是睡饱了,起身下楼时,便瞧见她在案前静立学画。

    他两步上前,从背后将人环住,用左手矫正了她悬臂的姿势“别动,让我来。”

    画上本只有一只并不工整的白鹭,虽不工整,其振飞之姿却叫人神往。楚山浔带着掌心的纤弱,但觉绵软无骨。大开大合,简笔勾勒,一副江畔萧瑟的图卷便呈现了出来。

    “画虽好,却不应景。”感受着薄衫后的体温,福桃儿终是调整了气息,能坦然与他相对了。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一骑,到了城郊大河畔,四野空旷。楚山浔摸到了一块巨石边,变戏法似的竟从后头取出了一盏硕大的孔明灯来。

    “早就想带你来这儿的。”牵过她的手,他点燃孔明灯中的短蜡,朝空中轻轻一扬。

    皎洁灯盏慢慢升空,此地数里无人,因着没有京中的灯火干扰,浩瀚繁星,亿万星河,伴着一轮冰盘,衬得天色如缎。而冉冉升空的这盏明灯,便如与仙人报信的使者,其境美得让人无言。

    “子归,为何就,非我不可呢”福桃儿的声音很低,眼神却是毫不掩饰,有疑惑、也有向往,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盏缓升的明灯。

    这是平城老一辈流传的闺谈罢了,她有幸曾听卞妈妈说过一回。传说先秦时候,晋国有位公子郁,路过沭水河时,爱上了个桑女,誓愿一生一人,迎她为妇。国君自然不允,要将桑女车裂处死。公子郁竟弃置家国,携桑女出逃。两人避追兵于沭水河下游,中宵无月,四野漆黑。为了渡河,公子郁制飞灯一盏,却与桑女一同殁于流水。

    “你听过这飞灯的故事吗”握紧她的手,他望着孔明灯也有些出神,见她点头,他继续道“幼时,母亲常说,她最羡慕桑女,却叫我不可学那公子郁。”

    “我却觉得桑女可怜,你不觉着,从头到尾,故事里的桑女从没有抉择的权利吗”虽是这般说着,福桃儿却也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笑着叹息了声,“也许她不过是想种菜养蚕,平安和乐地自度一生。可从公子郁奏报国君起,命途便已然不能自决。”

    “旁的女子都对这故事神往,到你嘴里,偏就有不同的解说了。”楚山浔侧首看了她一眼,忽然郑重道,“小桃,我若是公子郁,便是再倾慕,也绝不会拿你的性命去赌。”

    “灯要飞远了。”他的眼眸熠熠生辉,看得她心头一跳,只得再抬头看天,“子归,既然要走仕途,你该去同阁老武将们联姻。”

    腰侧骤然一紧,触动了昨夜的一片青紫,下颌却被他温柔又强硬地捏住,她被迫贴在他身上,仰头与他呼吸相触。

    “听好了,这辈子除了你,便是天皇老子,我楚山浔也不会低头。”

    男人的声音低沉,桃花眼微眯了,故意作出凶恶的模样。同从前无数次蛮横一样,挣脱不开,可福桃儿却是丝毫不再害怕,因为,在他眼底深处,她看清了此刻的牵绊在意还有痴恋。

    只是凑得太近了,她面上又热了起来,想到昨夜发生的事,不禁胸腹间震了下。她还不习惯这般亲密,偏了些头蹙眉低声“我、我肚子疼。”

    果然,话音才落,他立刻送了钳制,俯身焦急地轻问道“疼得厉害吗可是吃坏了东西”以为她是要如厕,楚山浔一时有些尴尬。

    福桃儿摇了摇头,作出痛苦缓和些的模样“可能是葵水要来了。”

    便是这么一句话,连着好几日,请了休沐假的楚山浔便时时准备了暖包汤药。夜里睡在一处时,只是亲昵地摸索缠抱,却并没再有多余的举动。

    这一日用过早膳,她被按在镜子前,他执了螺子黛过来,说是要替她画眉。

    铜镜里的男子垂首凝神,用他执剑提笔的左手,朝黛块上沾了些水。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画眉,也是仿效着前人的故事来的。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他下手轻柔仔细。用了整整一刻,却画出了两道并不对称的眉来。

    一高一低的,镜子里的福桃儿便显得有些可笑。她撑不住自己先噗得笑了,随口自嘲道“我就是个寒素的命,叫你这一画可是越发丑的没边了。”

    说自己相貌不好的,从小便听惯的,福桃儿提起这个已经十分坦然。可楚山浔却听不得这个,先是想起往事,心口隐隐作痛,继而见她笑的憨然,知是在嘲弄自己手笨的意思。

    望着镜子里的人,他突然生了些促狭的心思。垂了头到她耳畔呵气“胡说些什么。在我眼里,可再没比你好看的了。这里”他的手指一路向下,从小巧的耳垂到纤弱的肩头,最后停在了腰侧,知她怕痒,便以指拂过,“这里还有这里”

    福桃儿哎呦一声,忍不住笑着躲了,却被他不依不饶得,戏弄般的在腰间咯吱。她笑得气都要喘不上了,忍无可忍,便用拳头捶了他两下。

    身子被骤然抱起,楚山浔顺势换了两人的位置,自己坐了绣墩,捉了她的双手,将人牢牢得制在了胸前。

    坐在腿上的女子虽然妆容可笑奇怪,咫尺的距离,却依然叫他心口狂跳。恨不得一刻也不离了她,楚山浔当即低头,凑近了,一下将那张檀口含住了。

    令他更是高兴的是,本以为会遭到推拒,怀里人却只是嗫喏了两声,便承受似得阖上了双目。这个吻极尽温存却依然带着掠夺的气息,觉察到她身子微颤,似是极为紧张。楚山浔才终于克制住继续的念头,退开了些,又去她额间印了一吻。

    “收拾下,带你去见几个人。”

    话音刚落,怀里人便醒悟过来一般,猛得朝地上躲了,红着脸自去洗漱。这一幕看得楚山浔又是心中一晃,自从这次重逢,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于某些事上,真真是一头饿狼。

    待福桃儿素面朝天,又作寻常打扮地出现在花厅时,好几个中年妇人竟同时哭喊着,朝她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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