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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番外3·乔自珍(慎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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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你来到这个世界。

    接下来你将拥有一份宝贵的经历。

    你出生在一个西北部的农村。你的父母祖辈都是农民。你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你的父母给你起名引娣,他们想要再生一个男孩。只有一个男孩在你们这里是不行的。农忙时用水抢不过有更多男丁的农户,借农具你们也只能排在几个外来户前面。地里的庄稼哪能等呢收割时你们全家一起下地,四岁的你也要帮忙捡麦穗。

    但你喜欢捡麦穗。

    前几年大人们忙起来只能把你放在一口大缸里,农村有井有沟,他们怕你掉进去。你坐在缸底哭,想叫人把你抱出来,可是家里没人,你只能看到缸口那么大的天空。

    你哭累了,这时突然发现有只蝎子爬进来,你又大哭起来,可依然没人理你。你一边哭,一边向旁边挪了挪,告诉自己,千万别碰那毒虫。

    你暗暗祈祷它不要过来。

    你实在太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右手猛地像被烫了一下

    你还是被蝎子蛰了。

    你的父母终于回来了。你妈抱起你,看到你肿成馒头的小手,拍你的脑瓜,“憨子闺女怎么不知道躲”

    这是你最初的记忆。

    现在,你在捡麦穗。麦芒扎在手指上,很疼,但比蝎子蛰的好多了。

    这一年秋天,你妈又生了一个女儿。他们给她取名叫领娣。

    你七岁了。你上小学了。几天前你妈又生了。这次是个弟弟。全家人都很高兴,忙着庆祝。而你的小妹妹在两岁时夭折了。没人记得她是生了什么病死的。你只记得奶奶说,这也好,家里五个娃可怎么养呢

    你小学毕业了。比你大两岁的姐姐这时已经辍学南下打工。你猜测,这也会是你将来的路。

    你的哥哥比姐姐大一岁,他参加了中考,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全家都很高兴,忙着为他庆祝。

    你初中毕业了。

    你比姐姐幸运一点。因为他们现在知道了,没有初中文凭很难找工作。你姐姐的同学都能进工厂,她不行。

    你也到了g市,跟老乡进了一家电子厂。

    你渐渐习惯了厂里的生活。

    这天中午,你在食堂排队打饭,一个男工被同伴推了一下,撞倒了你的饭盆,他向你道歉,一定要请你吃雪糕表示歉意。

    他开始追求你了。

    现在,你将作出人生的第一次选择。

    请注意,这次选择对你来说非常重要,请慎重选择。

    a接受此人有可能成为你的丈夫,他很有可能决定你今后几十年在哪里生活,过什么样的生活

    b拒绝你有可能会遭受意想不到的麻烦

    你接受了他的追求。

    你的几个男老乡十分不满。他们遇到你时会冷嘲热讽。在他们眼里,你,和其他同乡的女孩子,都是他们的潜在“老婆”,你选择了外省男,是一种背叛

    你想到春节回家时要在火车上跟他们一起度过三十几个小时,有点害怕。

    你的恋情进展顺利。男朋友时常送你一些小零食小玩意,从来没人对你这么好。你很开心。

    你收到了一封来自海市的匿名信。

    写信的人告诉你,你和男友在食堂的“巧遇”是他设计的。他还说,要找名字是招娣领娣改花的女孩当老婆,因为只要对她们一点点好,她们就会掏心掏肺,她们从小不受待见,干惯了农活,最能吃苦耐劳。

    原来,你以为的“恋爱”是一场猎杀。你给的这些“好”全是诱饵。以后要你百倍、千倍报答。

    你颤抖着忍住眼泪。

    现在,你将做出你人生的第二个选择。

    请注意,这次选择对你来说非常重要,请慎重选择。

    a和他分手这么做百分之百会遭到他的报复

    b假装从没看过这封信

    你跟他分手了。

    他散布谣言,说你和他已经发生了关系,而且你在此之前已经不是处女。

    你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异样的眼光。女工们鄙夷嫌弃,男工们猥亵浪荡。

    你在水房洗脸,旁边的女工认出你,立即把盆子挪开。似乎是怕你脏。

    夜里,你在被窝里咬着手指默默哭泣。

    你甚至想过从走廊上跳下去。

    你的宿舍在五楼。

    但是不知为什么,突然间谣言减少了一些。

    宿舍有个室友告诉你,另一个女工说这种谣言会让所有女工受到伤害,大家一定不要传不要信。

    你心里亮起一点点小火苗。

    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你暗暗想,那个给你写匿名信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女工她和你有相似的名字。你们都是不被期待来到这世上的女孩子。

    车间主任和组长找你谈话,你哭了,无意间说出自己想过自杀。

    你的室友们开始保护你,她们簇拥着你回宿舍,去给你打饭,尽量让你不接触外面的世界。

    你起初很感激她们。后来你发现,原来她们是受了主任委托,保护着你,也监视着你。怕你自杀给厂子带来麻烦。

    三八妇女节这天,工厂组织女工活动。

    你找了个机会跟那个帮你制止谣言的女工说话。

    她改了名字。

    她告诉你怎么去改名字。

    你现在将作出选择,这次选择会影响到你以后的人生,请慎重选择

    a像她一样,改掉名字

    b再想一想

    你去了派出所。改名不容易。你跟所长他们说起自己的遭遇,眼泪止不住。

    你设法拿到了家里的户口簿复印件。

    你成功改掉了名字。

    你为自己取了个新名字。

    从此之后,你不再是乔引娣,你是乔自珍。恭喜你。

    帮你的女工离开了工厂。她和姐姐们一起开店做小生意。

    你心里也萌生了离开工厂的念头。

    你第一次没把所有工资寄回家,你开始为自己储蓄。

    三年后。

    你的哥哥考上了大学。

    你的姐姐准备要出嫁了。

    全家都在为他庆祝。他们很高兴。

    你终于攒够了离开工厂的钱。恭喜你。

    你没能回乡参加姐姐的婚礼,也没去哥哥的谢师宴。

    你学着那个女工,在一间中学附近租了个单间,每天早上挑着担子去学校门口卖米皮卷饼。然后你去当钟点工。傍晚中学放学,你又挑着担子去学校门口,这次买蛋卷冰淇淋。

    又过了两年。

    你终于攒够了租下一间门面的钱。

    你在校门口附近开了一家小吃店。

    你现在的收入是工厂里的两倍。

    恭喜你。

    你二十二岁了。

    你父母开始为你物色结婚对象。

    他们谈论起彩礼的价格。

    你早已学会隐瞒自己的真实收入。

    你的姐姐生了第一个孩子。是女儿。你去看她,发现认不出她了。

    又过了三年。

    你二十五岁了。

    你渐渐不想再回家。

    每次回去,亲戚们就会不停问,你什么时候结婚有对象了么以后是留在g市还是回老家什么不会老家白眼狼啊,闺女怎么能外嫁呢嫁这么远,要是在婆家被欺负了,连个帮忙说话的娘家人都没。

    你想,婆家,娘家,为什么没有我自己的家我自己说话算数的家

    你向朋友请教买房子的事。

    她告诉你她的经验还把可靠的律师介绍给你。

    你买了房子。

    不大。两室一厅。贷款15年。

    你想了想,四十岁时就还清了,不错

    恭喜你。真的很不错。

    你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了。但你没把这事告诉任何你的家人。

    你的哥哥快要大学毕业了。

    你和他从来没什么话说,可你妈却说,让你准备一下,拿出些钱,给你哥在省城买房。

    凭什么呢

    现在给哥哥买房,以后是不是也要给弟弟预备

    他们又为你做了什么

    你没理会她。

    她催了几次,你连给家中的钱都减了一半,并说你今年春节不回家了。

    这样的家,这样的家人,有什么可回呢

    你二十六岁了。

    你的姐姐又生了一个孩子。依旧是女儿。

    你的父母催你回家相亲。

    你住的小区里有个热心阿姨要给你介绍对象。

    你们约在一家快餐店。

    见面后,相亲对象直截了当告诉你他的情况。

    他只有初中毕业,参军后退伍,现在在一个车行打工,比你小一岁。家是g市附近小镇的。很小的时候亲妈意外死去,后妈又生了两个弟弟。他家虽然拆迁有了些钱,但他十五六岁离家,跟父亲也没什么感情。不太可能给他什么财产。

    他抬头问你,“听说你自己买了房子还开了家面馆”

    你犹豫了几秒钟,笑道“房子是我一个朋友租给我的。面馆也是租的。”

    他打量你,“哦。”

    这场相亲没有下文了。

    你从介绍人处知道了这人对你的评价,他嫌你是外地人,没有房产,有两个兄弟,怕你以后当扶弟魔扶哥魔,生了小孩你妈也不会过来帮你看,他自己亲妈又早早死了,那怎么办

    你有一点生气,更多的是好笑,就这么个人,还敢嫌弃你条件不好

    什么扶弟魔说的好像有弟弟的女人带着原罪似的。那被女人扶的哥和弟呢又隐身了

    还有,凭什么姥姥奶奶就得来带孩子啊孩子是遗腹子是吗

    这什么男人啊相亲见了一面就幻想起自己当甩手掌柜了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这男人蠢笨而不自知,甚至还不如曾经撒诱饵设圈套诱捕你的那个渣男精明。

    你鄙视这种男人。

    接下来的两三年里,你见识了各色男人的小精明,小算计。你跟朋友的姐姐感叹,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男人可能快绝种了。

    姐姐闲闲道“可不是嘛。为什么呢因为好多女人拿着个猪头男当宝”

    这一年春节发生了百年不遇的雪灾。

    你听说有很多回乡的农民工困在车站,挨饿受冻。

    你可以选择

    a和学校的老师一起去车站当志愿者,帮助受困的人

    b不管他们。他们被困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你去了车站。

    你帮助了很多女工。

    你帮助了很多带小孩的妇女。

    你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力量并不弱小。你已经有能力帮助他人了。

    恭喜你。

    这是许多人的人生中不曾获得的宝贵经历

    你跟一起去助人的姐姐们说,你也想加入她们,哪怕只捐一点点钱,力所能及,帮助那些和曾经的你一样受困、迷惑、茫然、无助的女性。

    恭喜你。

    你得到了一群真心的朋友和姐妹。

    又一年春节假期,你跟朋友姐姐们去寺庙游玩,姐姐中有一位每年都要去烧香,她们去烧香拜佛,你无聊,就去算命。

    寺庙外面有个给人算命的瞎子,生意向来不好。

    那瞎子听了你的生辰八字,叹道,“你这命不怎么好,父母缘浅,他们也不怜惜你,尤其是婚姻子女运,都不好。”

    你忽然觉着这瞎子算得好像还蛮准的,又问,“那我财运怎么样”

    “财运倒是不错年少受苦,越来越有财,只要积德行善,必然有福报。”

    那就行了。

    这时大姐走出来,听到瞎子的话,半开玩笑说,“她的八字要是个男的命会怎么样也父母缘浅么”

    瞎子笑道,“男女的生辰八字一样,命可完全不同。”

    大姐说“我再给您一注卦金,您就按她是男人算一算这个八字。”

    这一算可不得了,你要是个男的,父母、婚姻、子女、学业、事业,什么都是好的,唯独财运不佳。因为你胆子不够大,也吃不得大苦。

    几个姐姐跟你一起哈哈大笑,都夸瞎子是神算,给他额外包了红包。

    是啊,你要是个男娃,你妹妹弟弟可能根本不会出生。你父母会爱你如你大哥,没准更甚,小儿子嘛,总要偏疼些的。你也用不着胆大吃苦,他们会供你读书,读书能有多苦你上小学三年级时,夏天农忙,你去上学得背着你弟弟,他被娇惯坏了,这么大还不知道憋尿,你上课,他就尿在你背上。

    谁是天生就会吃苦的

    你又想起那只大缸里的蝎子。

    没人疼,吃了苦也不能哭,哭了只会被人烦。所以渐渐不敢叫苦。

    好在,你现在有人疼了。你自己疼你自己。你的这帮姐妹朋友也疼你。

    你的人生,好像也没有很差嘛,乔自珍。

    恭喜你。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八字相同命运却不同是在微博上看到一个姐们自述的,细想想,真有意思。

    接下来写大姐二姐的番外。

    上一章番外我标慎买,是因为张欣悦只是个很小的配角,也许有人不想看。但我挺意外的,很多留言非常有意义,也给我很多启发。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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