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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之间不断有人加入对话, 皆为阿英而来。阿英留下庄理新的联系方式,端着崭新一杯酒踅至别处去了。
夜深,庄理和同行的男人一道离开, 乘车回酒店。
男人有一张东西方基因混合的英俊脸庞, 笑起来的时候有点轻佻,眼尾微微上挑,又好似很有情。
姓林, 是庄理这次驻地项目的合作人。因为业务往来, 庄理和他出去过一两次,氛围轻松, 也比较契合,于是保持了某种关系。
“所以你本来准备结婚了”
车窗玻璃降下来一截,庄理仰脸感受热风, 不知在想什么,听见这句话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
“你听到我们谈话了。”庄理蹙眉,“可我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谈论这件事。”
“那要我讲什么”林先生一手越过庄理的腰撑在座椅上, 缓缓倾身。
呼吸交错,庄理别过脸去。
“今天不行。”
林先生停顿片刻,坐了回去,“其实我不在乎你有没有retionshi,我们很合拍不是吗”固定关系
庄理没有说话。
灯牌霓虹游过车窗玻璃, 庄理感觉这座城市是陌生的,像是从未来过。
可是又那么熟悉,回忆纷涌, 压在了她心头上。
“你要和我讲一讲吗”林先生说,“我想倾诉出来会轻松一点。”
“可是我还没喝足够多的酒。”庄理笑了下。
到了酒店,庄理回自己房间, 熟稔地从冰柜里取出酒饮倒兑入杯,没完没了地喝了起来。
结婚告吹,在周围的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他们说“但我不明白,你们一直那么好,都走到结婚的地步了,前一天你去试了婚纱,然后就去了别人哪里”
庄理没回家那晚去了一位艺术家的工作室,曾经画向日葵的尤如是。
经过几场重要展览,尤被纽约一间大型画廊相中,来到美国发展。庄理因为工作关系和他不可避免有过几次见面,但没有进一步联络。那天庄理看见尤的ig动态,鬼使神差地飞去了纽约找他。
ig动态关于那幅向日葵,正在上海一间美术馆大型展览中展出,展览中还有叶辞和其他收藏家的现当代艺术品。关于不具名收藏家叶辞的部分,标签大多写着与爱人的共同收藏。
庄理在尤的工作室喝了许多酒,尤那段时间正在创作一系列女性肖像画,捕捉到灵感,画下了庄理赤裸的侧身背影。
在此之前,庄理不知道原来傅檀越这样保守。傅檀越认为庄理和艺术家发生了关系,不过庄理没有作多解释。
忽然之间,她意识到结婚之后自己或许是会离婚的,或者出轨。岂不是更伤害他不如停在这里。
她发现自己很难进入婚姻,甚至说一段固定的情感关系。
在一起两年,同居近一年,他们发生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傅檀越丢掉体面,细数他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她被包容的每一个坏习惯,最后斥责她眼高于顶,对曾经轻而易举的生活念念不忘。
没有比你更坏的女人了。他说。
再后来庄理听说傅檀越和朋友喝酒,倾吐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以傅檀越的人品,庄理相信他喝醉了也不会把情妇这种事拿出来供人消遣。但他们散得太难堪,她不确定了。
傅檀越也没有说情妇之类的词语,说的是他觉得他方方面面可能没办法满足庄理,蛮挫败的。
因为庄理在睡梦中叫过别人的名字,很显然是春梦。
具体是什么庄理问。
对方支支吾吾说f ord
哦,庄理想起来了,是操我,阿辞。
清点过钱款,庄理从那套公寓里搬了出来。原来即使是即将进入婚姻的关系,要离散也是很容易的。
庄理一直避免做国内有关的项目,此番却来香港了。
所在的艺术机构是新兴的,她凭借过去的人脉资源很快升了上来,负责一个组。在这边,项目组和合作方的人敬称oy姐或小庄总,其实也才二十六七。
但庄理真的感觉好久了。比起拥有过的时间,过去好久了。
庄理宿醉了,起床后饮了两杯咖啡,来到工作场合又是飒爽的年轻女领导。
这日,本埠合作方组织休闲游玩项目,邀请林先生和庄理一行人坐游艇出海。最后游艇在澳门的码头停靠,来到赌场。
庄理忽然想起一件遗忘在记忆角落的事情。
以前和傅檀越去过拉斯维加斯旅行,玩俄罗斯转盘输得一塌糊涂,傅檀越为此数落了她少说有三天。
一个人的优点同时也可能是缺点,不能够爱上一个人的缺点,恐怕不是完全的爱。
如今看来可笑,庄理不明白自己当时在坚持什么,同时又泛起了应称之为伪善的愧疚之情。
他还好吗一个人留在公寓里,忙起来是否会忘记吃饭;他是否会邀请女孩回家,他最好会,否则太不公平了。
庄理出神地同林先生几人走进赌场的餐厅。赌场从来不乏顶级酒店与餐厅,据说这间餐厅获得过米其林二星。
庄理这些年摘过不少星星至少在吃这件事上他们有共同的取向和默契,已经不再迷信星星。所以对旁人这番话没什么反应,只是符合地笑了下。
下一瞬,庄理不经意抬眸,神色一顿。
一行人从横向的走道经过,往赌场另外的区域走去。其中一个男人走在中间,正在低头听女孩说话,女孩穿碎花裹身抹胸短裙,凹凸有致,让一张年轻脸庞更显动人。
“oy”林先生顺视线看过去,那一行人已经走出去了,“认识的人”
“认错了。”庄理笑,抬手触碰林先生的背与手肘,“我们进去吧。”
男人永远不抗拒漂亮女人的肢体接触。
饭席间人们聊起近期的大宗交易,艺术市场和金融市场千丝万缕,但起伏不一定一致,大环境经济冷淡时艺术市场方兴未艾亦是常态。
不过,近两年低迷,最近依然不见回升之势。
他们说风声鹤唳,来自内陆的神秘买家消失,记录刷新一时期成了难事。
拍卖商对新纪录就像球迷对世界杯冠军一样执着。
庄理的工作和一二级市场皆有来往,摘一点重要人物口中的边角料来说就足够丰富这顿饭局的谈资。
在不兴灌酒的饭桌上,她是有着谈话天赋的。
吃过饭天色已晚,赌场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气氛,这里的夜才刚刚开始。
一行人分开来,庄理和林先生一起领了筹码,走向一桌德州扑克。
连麻将都是入门级水平,棋牌对庄理来说是有些陌生的领域。但林先生说教她玩。
她有点喜欢在不重要的细节上仰望对方的感觉,前提是这个男人在这一件事做得非常好。她觉得这属于一种性吸引力,
有人说过女人天生具有性吸引力,而男人往往需要具备某种条件。庄理不知道这话对不对,总之对她来说是奏效的。
庄理今晚穿了一件乳白色连体衣,像修身的泳衣,蓬松的长发挽了一个髻,露出背部大片光洁的肌肤。宽松的破洞牛仔裤是登岸前穿上的,中和了过于性感的感觉,别有气质。用北京话来说就叫大蜜。
叶辞听友人吵吵嚷嚷说他们中有人为了看那大蜜凑到牌桌上去了,没太在意。
“有多好看”碎花女孩眨了眨长睫毛,神态娇憨。
费清晖支使女孩们去看看,谁蜜,反遭女孩们呛声,他乐了,说什么也要去看一遭。
没两分钟走回来同叶辞耳语。
周围人只见叶辞垂眸,手中把玩的打火机落在了赌桌的暗红绒布上。
他知道她在香港,还知道她身边有个人。阿英说她没结婚,谁知道呢
他们来澳门玩儿,本就定好了来,谁说是来见她的
他有太多机会可以见她了。她那点儿消息甚至说隐私,只要他想没有不知晓的。可他没动用这些手段她就是这样子不辞而别的。
她庄理以为自己是谁
他觉着自己很克制了,不是什么感情,还能有什么感情是经久的愤怒。换任何一个他都不会这么愤怒。
他一点不想知道他们的事情。
他们怎么生活,要结婚了还是分手了,他不想知道。尽管他们在旧金山生活一年半载的宽敞明亮公寓实际房主姓李,是叶辞的胞弟。
“不玩了。”
叶辞赢了一点筹码,起身对费清晖说。
“诶”碎花女孩诧异,起身时抹胸半掩的雪色颤了一下,同桌的赌客不由深瞥了一眼。
“你和他们玩儿。”叶辞头也不回地说。
“可是你要回房间吗我陪你。”
叶辞没应声,任由女孩跟着,一路穿过人潮挤挤的赌桌,步履如飞,差点撞到端着托盘走动的侍应生。
走到电梯门口,叶辞按下按钮。
字节跳动,时间慢得让人难捱。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女孩跟在叶辞身侧迈步走进去,蓦地,却见叶辞转身,疾步往回走去
“老叶。”女孩慌张地追上去。
他们说叶辞难伺候,阴晴不定,心思深沉难揣摩。也说他怪,喜欢女人身上有一点小伤痕。她深以为然,而她肩胛骨确实有道疤痕,从背后能看见。
大多时候叶辞很体贴、温柔,但相一段时间不难发现他的偏执面。好比此刻。
那场德州扑克的赌桌周围站了好些看客,大概赌局精彩,或者所说的大蜜真有那么漂亮。
女孩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人群爆发骚动。
叶辞拨开看客,一把捞起座上的女人。
“谁他妈让你来的”
感觉是如此强烈,手臂禁锢于他手掌,庄理感觉自己在颤抖。
“干什么呢”林先生起身撑开叶辞,将庄理护在身后。
叶辞好似看不见别的,紧盯住庄理,“谁他妈,让你来的”
水晶灯盏悬吊,赌桌绿绒布底下是覆了阴影的暗红地毯,墙布上繁复的花纹在蔓生。
唇翕张,庄理听见自己的轻轻的声音。
“叶辞。”
叶辞忽然安静下来了,深邃的眼眸如夜色下的寒潭。
“叶辞,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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