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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裕安市领导成立了一个调查组去调查江氏,但是一直都调查不出什么结果,估计早就被江氏打通关系了。贺寒舟作为这件事情的见证者,没有办法再袖手旁观了,他决定接下这个案子,去走一走这条资本强权镇压的独木桥。
这天早晨,他起来穿戴整齐之后,看着镜子里那枚锃亮的警徽,微微有些失神。桃不知从他背后蹦出来,露出了脑袋呲开了牙齿,向他展示自己刷牙了。
贺寒舟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这几天老往外面跑,今天你别出去了,在家里练字吧。”
桃不知撇了撇嘴,有些不大乐意,但也勉强同意了。贺寒舟就给他布置了一些作业,让他在书房里练习写字,说自己回来会检查。
桃不知等他走了之后,捧着平板玩了一会儿游戏,才磨磨蹭蹭地坐到书桌前练字。他现在已经能熟练握笔了,虽然字写得不太好看,没有写毛笔字那么流畅,但好歹能写出一段完成的诗句。
旋风跑到他的脚边乱窜,扰乱了他的专注力,他不高兴地教训了它几句,忽而听到了外面传来打雷的声音。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骤然落下的雨点斜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溅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雨雾。桃不知恍然想起男人总是叮嘱他出门带伞的事情。
他心不在焉地搁下了笔,走出客厅时发现玄关上的伞都还在,他便小声地咕哝了一下。
总是叮嘱别人带伞,他自己出门怎么不带伞。
裕安警局里,贺寒舟让下属把手里的事情放一放,紧急召开了临时会议,他宣布了自己的决定,给每个队员都安排了相应的任务。
徐阳很快就把基本的资料整理好了,敲开队长办公室的门时,神情含着一丝欲言又止的犹疑。
贺寒舟停下笔,抬眼看着他“有话就说。”
徐阳脸色有些复杂“队长,我们真的要查这件事情吗”
贺寒舟把档案放在一旁,挑眉让他继续往下说。
徐阳翻开了手里的资料,干脆一五一
十地把顾虑说了“几年前江氏就爆出了类似的事情,不过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当时调查这起案件的是分局的同事,事情没查清楚最后还被革了职,江氏后背的势力太大了,单凭我们的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跟他们对抗。”
谁都知道,江氏背后肯定有靠山的,单凭他们这种普通刑警,哪怕是还原了事情的真相,也不一定真的能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蚂蚁撼大树,何其艰难。
贺寒舟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很平静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忘了我们的职责吗”
徐阳沉默了片刻,立正敬了一个礼,随即进行了详细的汇报“这次出问题的药物是江氏研发的一款苯巴比妥,这是一种有镇静、安眠和抗惊厥作用的药物,主要适用于抑郁症和焦虑症等精神状态不佳的人群。”
“我登录了国家药管局的官网查过,发现江氏的这款笨比巴妥已经是第二次抽查到不合格了,但是江氏换了包装之后还是继续售卖,直到这次出事之后,他们才不得已下令停止销售。”
贺寒舟听完之后眼底的阴郁更深了,他有一段时间长期失眠,曾经也在医生的推荐下吃过这类药物。
这类药物要是摄入量过多很容易中毒致死,在这种有隐患的情况之下,制药公司应该要以最严格的国家标准来研发,不然致死率根本难以衡量,江氏这么做,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
贺寒舟马上戴上了警帽,拿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走“跟我去一趟江氏。”
徐阳看着他强大而坚定地背影,再一次觉得自己跟对了队长。
职责这种东西基本上每个警察都能牢记于心,但有些人只是嘴上说说,有些人确实把它扛在了肩上。
再次到了江氏大楼,因为雨下得挺大,所以大楼前面没再看到维权人群的踪影,贺寒舟带着徐阳从正门进去,出示了证件之后让前台把负责人喊出来。
前台估计收到了什么指令,有些为难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董事长这几天都不在,可能没办法
接见您。”
贺寒舟眸色一冷“那就找个能说上话的。”
前台在他胁迫性的目光之下,不得不拨通了一个专线,轻声汇报了几句,得到了答复之后才出来引路道“这边请,我们总经理在会客室等您。”
贺寒舟在前台的带领之下进了会客室,他没想到在里面等待的人会是江与槐。江与槐像是预想到他会来一样,姿态轻松地打了声招呼。
贺寒舟给徐阳使了个眼色,吩咐他到外面等待,自己在江与槐的招待下坐到了他对面。好歹这人曾经救过小桃花,他虽然带着不悦的情绪过来,也不好再摆什么态度。
江与槐看他危襟正坐的模样,笑了笑,悠悠然地开了桌子上的红酒说“这是九四年的罗曼康帝,贺警官要不来一杯”
“不用。”贺寒舟说“我相信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江与槐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如鲜血一般鲜艳的液体,笑得无辜“那贺警官就白来了,我只是一个挂名经理而已,可能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贺寒舟看着他这艳丽的笑脸,眸色逐渐幽深。
以他敏锐的直觉来看,江与槐这人不简单,至少不会像表面上那么无害。
他不打算跟他周旋绕弯子,便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是想找你们拿一份笨比巴妥的研发资料。”
江与槐缓缓喝了两口红酒,态度倒是挺好的“贺警官你抬举我了,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要等我爸回来才能做决定。”
“那江总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贺寒舟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现在自己还没有搜查令,不然也不会只过来探口风那么简单了。
江与槐放下了酒杯,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等他回来再通知你过来”
贺寒舟正想追问些什么,会客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秘书走进来在江与槐的耳边说了几句耳语。
江与槐低声应了一句之后,抬眼看向贺寒舟,赔着笑说“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个紧急会议
,可能要失陪了。”
贺寒舟面色一冷,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跟着起了身。
江与槐走到门口了,又突然回头问道“对了,小朋友这几天还好吗他还挺喜欢我们家阿姨做的点心,我办公室里留有一些,要不给他带点回去”
贺寒舟想了想,言简意赅地回应道“心领了。”
虽然跑这一趟毫无收获,不过更加坚定了让贺寒舟追查到底的决心,走出江氏大楼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看了眼阴沉的天色,转头吩咐徐阳道“去想办法申请搜查令。”
当贺寒舟再次回到警局时,发现外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原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走进一看才发现那真是小桃花,手里还拿着一把雨伞,瞧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贺寒舟让徐阳把车停好之后,连忙打开车门凑过去,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桃不知将那把滴着雨水的伞递过去,高傲地提醒他“雨伞忘带了。”
贺寒舟愣了一下,看着他嘚瑟的模样又勾起了嘴角,眼底的冷硬全然化开了。他接过了那把伞,揉着他松软的头发“你走路过来的”
不然呢,难不成他还能开车桃不知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从家里走路到警局得大半个小时,贺寒舟的心情瞬间好了一点,头一回觉得这朵小桃花终于能养熟一些了。
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贺寒舟也打算回家了,他牵着桃不知一同进车库时,却意外地碰到了出警回来的林苒。
林苒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她怔然了两秒之后,还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贺寒舟并不觉得这举动有什么不妥,因为之前带桃不知出去总担心他闯祸,所以要牵着他走才放心,现在已经养成一种习惯了。
因为距离不近,他只是冲林苒点了点头,就跟桃不知一块进了车里。桃不知不是头一回坐副驾驶了,但还是笨手笨脚地系不上安全带,贺寒舟只能凑过去帮他扣好了。
站在不远处的林苒,看到车里两人亲密的举动后,嘴角那抹
笑意瞬间消失了。
因为下雨天交通不方便,原来回家的那条道路因为事故堵车严重,所以贺寒舟只能选择绕远路,途中经过城中村的时候,意外地在马路边看到了满脸着急的黎束。
贺寒舟把车停在了他前面,降下车窗问道“有急事吗”
黎束提着一个保温的饭盒,慌忙点头说“我要去一趟医院,但一直打不到车。”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又是下雨天,打不打车也是正常的。
贺寒舟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扬了扬下巴说“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到了住院部之后,黎束提着饭盒匆忙赶到病房,正巧碰上了查房的医生,他就焦急地问道“医生,她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反馈道“今天一直反复发热,现在已经好点了,护士在换药,你还是晚点再进去吧。”
话音刚落,病房里就传出了女孩痛苦的声音,黎束攥紧了饭盒的提手,光听着就湿了眼眶。
医生叹了口气说“她最近状态越来越差了,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贺寒舟牵着桃不知走过来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忽然觉得周围的气压都降低了,让他胸闷得喘不过气来。
桃不知奇怪地看了看他,目光又移到了病房门口,他看到那个青年无力地滑坐在地上,用颤抖的哭腔拼凑出一句绝望的悲鸣。
“她才二十三岁啊”
从医院回来后,桃不知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模样,他总是看到别人在哭,却没办法感受到男人所说的难过,每当这时候,他才能隐约感觉到自己跟人类之间的区别。
哪怕獠牙已经消失了,但是属于冷血生物的属性却没有丝毫改变。
养了桃不知那么久,贺寒舟大约可以摸清楚他的脾性了,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要进行一下思想指导了。
其实在这段时间,他能隐约感觉到桃不知在情感方面的情绪变化,比如说可以在别人身上收获喜悦,又或者看到小孩摔跤
会停下来,这些都是拥有共情能力的表现。
贺寒舟斟酌了一下,凑过去问道“在想什么”
桃不知从来都不会藏着掖着,有疑惑也会主动提问“为什么都喜欢哭”
贺寒舟说“没人喜欢哭,但是人总会伤心失控的。”
桃不知又问“那你会哭吗”
贺寒舟笑了笑“我会。”
桃不知没能拥有这种情绪,总是格外好奇,“什么时候
贺寒舟难得认真地回答“家人离开的时候。”
桃不知愣了,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小声地咕哝道“我没有家人。”
贺寒舟的眼神黯然了一瞬,却又十分坦然地说“嗯,你以前应该有。”
“以后会有吗”桃不知还是懵懂,却又有一种三岁小孩一般的求知欲。
贺寒舟犹豫了几秒,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回答道“会的。”
这天虽然是阴天,却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所以桃不知又坐不住了,打算出去蹦哒一下,当他再次出现在五中门口的时候,放学的铃声才刚刚响起。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就看到学生们成群结队地走出校门,桃不知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安杏的身影。
安杏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跟着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安杏。”桃不知往人群中喊了一声,随即招了招手。
安杏看到后十分惊喜,告别旁边的同学走到他前面,脸上的小酒窝也加深了“桃花,你来了”
桃不知现在稍微能察觉到别人的情绪了,所以他能感觉到安杏有点不一样,仿佛整个天空都变明朗了一般。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安杏,于是就好奇地问“你是开心吗”
安杏微笑着点头,清澈的眼眸中盛着细碎的光芒“阿熠之前交的作文在比赛中得奖了,我把他给我的糖果分了一些给别人,大家都很高兴,我猜阿熠也会高兴。”
桃不知仿佛被这种情绪感染
了,也跟着露出笑脸说“我也高兴。”
安杏也想分一些糖果给桃不知,不过今天带的都派完了,于是就邀请桃不知去家里做客。途中经过一节台阶的时候,看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正提着东西艰难地往上爬,安杏立刻就凑过去帮忙了。
桃不知怔然地站在原地,好奇地盯着女人的肚子,等安杏回来之后,才疑惑地问道“她肚子怎么那么大”
安杏笑了笑说“因为她怀小宝宝了。”
怀小宝宝
桃不知大概清楚是什么概念,小鬼曾经跟他说过,鬼魂会投胎到妈妈的肚子里,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小宝宝出生了。
安杏看着孕妇离开的背影,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刚才那个妈妈很温柔,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桃不知眼前闪过一个影子,下意识地回答“男孩。”
安杏怔然了一下,目光落到远方的天空上,眼底染上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天边的乌云被风吹散了,有几缕阳光从云层中渗透出来,仿佛让生活翻开了新的篇章。
裕安警局里,贺寒舟忙得像陀螺一样,见证了黎束女友这样的惨剧,他更加坚定了要彻查这件事情的决心。在这场注定了输赢的较量中,天平不出意外地坠到了资本的那边,维权的受害者刚刚站起来就被压垮了。
但是他还是想搏一搏,至少要把严重倾斜的天平掰回来一点。
贺寒舟通过药物管理系统调查到这批药物的去向,发现全国各地的医院都不能避免,单单裕安区就有二十多家医院购买过,他立马吩咐了下属们分头去这些医院调查受害者的情况,最好能够搞一些样品回来检测。
出问题的苯巴比妥在各大医院和药房都已停售,徐阳接到了吩咐以后,折腾了半天才搞回来几份样品。
之前向法院申请的搜查令,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在这天下午终于传来消息了,但是得到的却是拒绝的回复,原因是警方的证据不足。
贺寒舟接到消息之后,脸上闪过不悦的神色。
法院那边平时并不会那么严格,搜查令之前都可以很容易拿到的,看来江氏的手已经伸出来了,估计他们接下来的调查也会受到不少阻碍。
正好样品检测结果出来了,贺寒舟整理完资料后,出去外面吩咐了一声“通知所有人,十分钟后会议室集中。”
一队的所有人都集中后,女法医才拿出了检测结果,接着给出了专业的分析“我们检测了两份样品,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这款苯比巴妥里面的成分净含量有偏差,里面含的苯超出了药品质量指标,另外还非法添加了其它化学品,所以属于劣质药物。”
“如果长期服用这类劣质药物,患者就有可能出现呼吸衰竭、休克或者昏迷等致命症状。而制药员工要是长期接触的话,也有可能引发中毒甚至患上白血病之类的恶性肿瘤。”
其实事件刚爆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款药物不合格,但是亲耳听到这其中的危害时,心里还是起了不小的波澜。
徐阳满腔愤恨道“这款药物几年前就出现过问题,江氏调整之后,换了包装又继续买,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
猴子见多了这类事情,感觉都有点麻木了“资本家的心都是黑的,只要有利可图,普通人的命又算什么。”
“听说江氏背后的靠山大有人在,前几年的事都不了了之了,不知道我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越往下深究越觉得调查困难。
“够了”
沉默了良久的贺寒舟出声了,视线扫到在座的每个人身上,难得拿出了队长的威严“脱了这身警服,我们都是普通人,说不定那天这种事情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都别忘了自己当警察的初衷。”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之后,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齐齐向贺寒舟立正敬礼“是”
入夜后气温也下降了,贺寒舟身上的警服耐寒性不太强,办公室的窗户没关紧,他一走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因为这几天情况特殊,所有人就
留下来加班了,贺寒舟把药品检测报告整理完了之后,抬头一看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想到家里还有朵小桃花,他收拾资料的动作都加快了。
当他迎着夜露打开家门时,小桃花满脸笑容地蹦了过来,仿佛想迫切地分享什么开心的事情。
这家伙总喜欢光脚丫,说了多少次都不长记性。
贺寒舟一把将他抱回了沙发上,惩罚地拍了拍他的屁股教训了两句,之后才问道“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桃不知雀跃地说“怀宝宝了”
贺寒舟一惊“谁怀宝宝了”
桃不知不知道怎么表达,就指着自己的肚子说“这里。”
贺寒舟给他气乐了,不知道他又从哪里学来的东西,伸手摸着他柔软的肚子说“是这里吗这里有宝宝了我怎么感觉不到”
桃不知被弄得哈哈大笑,接着气了个仰倒。
第二天,贺寒舟原本打算亲自去走访裕安区的所有医院,了解劣质药物受害者的情况,不过刚走进队里就收到了一份名单,那是康城根据这两天的调查整理出来的。
他翻开查看了一下,发现服用这款药物而出现过不良反应的,单单是在裕安市内就有一百多个病患,而且服用过的时间都是在一年以内,也符合这批药物生产的时间。
而且这些都还没包括被江氏辞掉的那批员工,他从黎束口中就能得知,曾经负责研发这款药物的制药人员,包括他女朋友在内的几十个人,也因为长期接触这类不良药物,从而患上了不同程度的疾病。
康城在旁边指引道“用红笔圈着那几个名字都已经身亡了,他们生前都曾服用过这类药,但由于当初没爆出药物有问题,所以家属们都以为是意外死亡。”
贺寒舟的目光缓缓在名单上掠过,眉头逐渐拧紧了,那些死者的名字仿佛一笔一划都沥着血,一点一滴将他的沉着和冷静给吞噬了。
最年轻的死者也才十六岁,上面的资料已经简单地概括了他的一生。
盛熠、男、十六岁意外身亡。
从小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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