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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崔小姐家中三代御医,却是有一门秘法能使男子不育,又不伤及身体,裴赫得知消息找上门去,那崔太医便以此做交换,求了裴赫保下自己的一对孙女,因而裴赫才将那崔氏姐妹安置在了羊角胡同,隔日便过去与那得了崔太医真传的崔家大小姐学那令男子不育之法
武馨安闻言大眼儿瞪得溜圆,
“你为何要想法子不育”
裴赫沉默半晌才应道,
“我有虎妞他们三个便够了,不想再让你受苦了”
初初成婚时,他一心想儿女成群,膝下儿女越多越好,也好弥补他前世今生的孤独寂寥,只前头见妻子生小猫儿时的艰难,又小女儿生下来身子孱弱,差一点儿便夭折,裴赫在产房之中,抱着哭声微弱的小女儿,看着脸色苍白,躺在那处一动不动的妻子,突然发现自己好生自私
为了自己两世的私心,竟是差点儿害了妻子和女儿的性命,若是这一回妻子没过了这一关,撒手离去,那自己在这世上有再多的儿女又有何用
于是自小女儿出生日起,裴赫便打定了主意不再让安安受生育之苦了
“所以小猫儿出生之后,你便少有碰我了,竟是因为这个”
裴赫点头,
“不是有避子药么,你不想再要孩子,我服避子药便成了”
武馨安还是不信,裴赫摇头,
“是药三分毒,我知晓那避子药的害处,日子久了,无法生育倒是不要紧,却是会慢慢损害你的宫房,待到了年老时,百病缠身,不得善了”
“所以你便想自己服药”
裴赫又摇头,
“这崔太医的法子乃是祖上相传,并不用服药,只需外敷针灸便可封了男子阳精,可使无法生育,却不会伤了元阳”
他们是练武之人,元阳与元阴最是要紧,自然是不想轻易损伤的
武馨安一听便信了八分,她知晓裴赫性子高傲,若是当真与别的女子有了私情,必不屑隐瞒的,便是拼着挨上自己几拳,必也会照实相告的
想了想却是又眉头一皱,
“不对,那崔二小姐明明说你与那崔大小姐时常孤男寡女关在一间屋子里”
裴赫闻言神情一滞,半晌才应道,
“即是外敷针灸自然是要脱了衣裳”
且用药的部位乃是隐私之处
武馨安一看他神色略一想便明白了,当下心中疑心是去了,那醋劲儿却上来了,气得连连瞪眼,
“好啊裴赫你一月里不碰我几回,倒是去外头让别的女人摸,好好好这日子不过了,我们和离,你自去让那崔小姐摸个够吧”
说罢,回复了力气的武馨安一跃而起,将丈夫推开,一溜烟儿下地跑了
所以裴家夫妻这误会虽是解开了,但武馨安这气却是越发大了,当着孩子们的面二人是一切如常,可到了夜里武馨安便将虎妞和小猫儿抱上了自己的床,裴赫进得房来,看着床上一大两小的三人,无奈只得去寻了儿子,牛哥儿倒是十分欢迎亲爹与自己同睡,待到裴赫钻进被窝里躺下,牛哥儿伸出手来拍了拍裴赫的肩头,学着大人拍自己的模样,一面拍一面安慰他道,
“爹不用担心,娘的气很快就会消的,你再哄哄她便好了”
裴赫看着儿子那张与妻子肖似的脸,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
“你知晓甚么,倒还劝我了”
牛哥儿眨了眨大眼儿道,
“我知晓啊,娘这一路过来都心事重重的,虎妞没瞧出来,小猫儿不明白,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娘有几回还背着我们偷偷哭了”
裴赫闻言心头一颤,抱着儿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是爹没有同你娘说明白”
武馨安着实生了好几日气,一想到裴赫与那明摆着对他有意的崔小姐关在一个屋子里,脱光衣裳让人又摸又按的,武馨安便气不打一处来,瞧着裴赫那张俊脸是怎么瞧都不顺眼
裴赫知晓妻子心里的纠结所在,却是不敢再触她霉头,每日里陪着小心,武馨安却是越瞧他越气,索性这日早上一起身,便将孩子全数扔给了裴赫,自己单人独骑去了小风镇。
前头有孩子们拖累,她想去小风镇外的山上瞧瞧自己的一帮子土匪兄弟一直未能成行,到今日总算是能走了
当日一早也未同裴赫多说,只告诉孩子们自己要出去拜访一些朋友,便趁着天色蒙蒙亮,骑着马出了大风镇往那小风镇而去,那小风镇上也是无甚变化,只是王家的肉铺没了,又有别家的人在此做了生意,武馨安在街面上寻了寻,便寻到了当年常爱在自己那处买肉的摊主程二,程二除了容貌变老了些,这卖面的生意仍是还在做着。
武馨安坐下要了一碗面,一面吃一面同程二攀谈起来,
“对面那家肉铺子生意倒是不错”
那程二开着面摊子平日就是个话多的,做的都是街坊四邻的生意,好不易来了一位外地的客人,自然更是知无不尽道,
“那可不是对面那家店主会做人,嘴又巧,这小风镇上的人都喜欢到他那处买肉”
武馨安闻言便是一笑,想了想问道,
“我记得这里原本是一家王家肉铺的”
程二听了很是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武馨安一眼,
“客人来过我们这里,那王家肉铺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自从那王家大妞死了之后,王屠户便没那心力管两家铺子了,便把这小风镇上的铺子撤了”
这女子看着不大年岁,怎得知晓十多年前的王家肉铺,莫非以前是小风镇上人
我在这镇上呆了好几十年了,怎得没见过呢
这些武馨安自然是知晓的,不过起了话头罢了,当下又道,
“如今这山上的山匪可还凶恶”
算一算年岁,自己的那些兄弟,年岁大的只怕如今都是半百了,年岁小的也有三四十了,也不知还在不在那山上,继续那刀头舔血的营生
程二听了摇头,
“早没了就是那肉铺的王大妞死后的第五年,便有一队官兵上去将山上的山匪剿灭了,那些山匪们死的死,逃的逃,如今早不知去向了”
“哦是吗”
武馨安闻言好生失望,不过这也不足为奇,自己那帮兄弟本就过的是有今朝没明日的凶险营生,没个善终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想虽是这样想,但总归听闻故人噩耗,难免也要神伤的
却见得那程二想了想,突然又道,
“话说那帮子山匪里头,倒有一个后还在这镇上的”
“哦”
武馨安听闻立时来了精神,
“是甚么人的后代”
程二一指那肉铺当中道,
“便是那里有个小伙计,当年他爹在山上就是做的大头目,那位时常下山来会这镇上的周寡妇,结果官兵上山剿了匪,那大头目便死了,却是没想到周寡妇肚子里怀上了,周寡妇原是想吃药把肚子里的山匪种给打了,却是没想到几贴药下去,硬是没有打掉,就给生了下来”
说罢叹了一口气道,
“后来周寡妇便跟了这肉铺老板,那孩子的日子便有些难过了”
许是周寡妇吃的几服药的关系,这孩子生下来有些呆傻,你说他呆傻吧,他做事手脚却十分的麻利,只闷头闷脑不爱说话,人人都说他傻,他也不反驳,只是呵呵的傻笑,众人便越发认定他傻了
“大头目”
武馨安听言却是眉头一皱,想当年她那些山上的兄弟里有三位当家的,大当家姓唐,她在小风镇上时也听说过大当家的在镇上有个相好的,她还送过半扇猪肉去,就是那周寡妇。
即是故人之后,难免要多问一句,
谷魙
“那这孩子如今多大了”
程二想了想应道,
“应有十二三了吧”
武馨安吃完了面,给了面钱便起身往那肉铺去,见得肉铺前头不少人围着便没过去,却是绕到了后头,这铺子还是当年她买下来的格局,一点没有变,前铺后宅,后宅里头有个大院子充做杀猪的所在,因着里头常年杀猪,血腥味儿大,所以后宅的大门一向都是敞开的,一来为了散味儿,二来是为抬进抬出的方便
武馨安转到后头一看,便见得有个黑瘦黑瘦的小子,在用一把磨的锃亮的弯刀在刮猪毛,武馨安站在那处仔细一看,只见这小子看着身量瘦小,手上却十分有劲,那一把刀在他手里耍的虎虎生风,刮起猪毛来又快又利索。
武馨安看得连连点头,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似我当年”
刚要迈步进去,便见得前头铺子里有人走进了院子,过来二话不说上来便抬脚给了那小子一下,
“臭小子,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一只猪你要刮多久,前头生意忙不过来,快把这头前头杀的猪先背过去”
那小子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刀,过去背起那案上的大肥猪,一只整猪去了内脏怎得也有一百来斤,这小子看着瘦瘦小小却是毫不费力的就背了起来,脚下轻快的去了前头。
这厢背完猪回来,那小子又拿起刀剃猪毛,刚坐下没有一会儿,后院的屋子里有人叫,
“老大,过来把屋里的衣裳拿去洗了”
那小子又进去抱了一堆衣裳出来
如此大半日他便如那不停的陀螺一般,不断被人使唤着忙前忙后,武馨安就那么看着他不发一言,只是闷头做事,那情形便如瞧见了十多年前的自己一般。
待到日头偏西了,武馨安才终于见着他端了一碗不知甚么东西煮的,稀拉拉没有油星的汤水,蹲到了院子外头的墙根下头喝,也不知他是吃的早饭还是午饭,又或是晚饭。
武馨安缓缓走了过去,那小子见有一名衣着华贵的陌生妇人过来,不敢搭话,只是低头喝汤,一面还留意着武馨安的动静,良久不见她有何动作,只是立在那处拿眼盯着瞧,瞧得他头皮子一阵发麻,实在忍不住了,抬手一面抠着头皮,一面冲她憨声道,
“要买肉到前头去”
见这妇人还是不动,盯得他汤都喝不下去了,就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小声对她道,
“今儿杀了三头猪,三副下水都让人给取走了,只剩下一盆子血还未动,你若是想要,我进去告诉我爹一声,让他便宜一点儿给你”
这镇上有钱的人家吃猪肉,没钱的人家想沾沾腥便来买些下水,下水没有了,凑合着弄碗猪血回去也成,左右猪这浑身上下,除了肠子里的东西,其余都是能弄回家沾沾油荤的
这小子见武馨安久久不说话,只当她是想来弄便宜猪肉又抹不开脸。
武馨安跟着他蹲到了墙角,学着他小声说话,
“你叫那这铺子里掌柜的做爹,他是你爹么”
那小子摇了摇头,
“不是我亲爹,我亲爹我也没见过”
“你娘呢”
“在屋子里,刚生了个小弟弟,在屋子里坐月子呢”
武馨安仔细打量这小子的脸,脏兮兮的还沾了不少猪血,看着眉眼之间依稀还真有自己那兄弟的模样,不由心头暗叹,脱口便道,
“我认识你爹”
那小子一听立时双眼一亮,
“你你怎么认识我爹的,他现在在哪里,我娘说他死了,被人砍了脑袋”
说到这处,醒悟过来自己亲爹早死了,只当武馨安是在诓他,眼里的星光立时又黯淡下来,垂下脑袋只顾着碗里的东西,再不理她了,武馨安忙道,
“我以前也是这镇上的人,见过你爹几次”
见他虽是垂着头,耳朵却是不由自主的动了动,便笑道,
“他生的挺高大,武艺也不错,就是爱喝酒,一喝多了便要耍酒疯”
唐大当家的耍起酒疯来,山上的兄弟们没一个能按住的,只有自己在才能制得住他,有时他闹得实在不像样了,山上的兄弟们还快马下来求了她上去帮手
武馨安见那小子渐渐的又抬起了头,便又说道,
“唐大当家的耍得一手好刀法,我瞧你剃猪毛时手法干净利索,你可是学过”
那小子便摇了摇头,
“自己没事练着玩儿的”
武馨安便又问他,
“你可愿跟我走,我能供你饭吃”
武馨安看着他伸舌头舔碗底的馋样,便又加了一句,
“白米饭管饱”
那小子喉头里咕咚一声,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娘刚生了弟弟”
武馨安便道,
“我给你娘银子,多多的给,她有了银子能买个丫头伺候,还能买好衣裳”
那小子沉默了,自己那亲娘平日里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若不是当初吃药都打不下来,老娘才不养你这小畜生呢,养你还不如养头猪”
要是有了银子,说不得她真会将自己给卖了的
半晌之后那小子轻声问道,
“你买了我去,是要我给你杀猪么”
武馨安摇头,
“我不是买你,我是收你做徒弟,你去了我们家,只管吃饭读书和练武便成了”
“练武”
那小子的双眼又亮了,
“是县城酒楼里说书先生说的那种,行走江湖的侠客吗”
他以前跟着后爹去县城里卖肉时,悄悄在外头听过几耳朵。
武馨安笑道,
“以后你若是学艺有成,愿意闯荡江湖,我也不会阻拦的”
那小子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越发的亮了
之后武馨安进去小院之中,只花二十两银子便将自己的徒弟带离了小风镇,黑瘦的小子跟在武馨安身后离开小风镇时,他的后爹还在卖肉没空搭理他,他的亲娘在屋里抱着刚生的第四个孩子喂奶,却是连叫他进去说两句话的空闲都没有。
那小子被武馨安安置在马背上,却是一步三回头,待到离开镇子了,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频频回头望着镇子道,
“师父,你能让马走慢些么,我娘抱着孩子走的慢,她现下说不定刚出门呢”
武馨安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孩子,你跟着我好好学艺,以后长大了再回来看望他们便是”
当下打马扬鞭带起一路烟尘,带着满脸是泪的黑瘦小子回去了大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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