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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那天晚上睡觉前,阮白浪费很长时间思考该如何塑造一个虚假的辅导员形象。
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不可能通过的好友申请也通过了,那么接踵而来产生的问题就必须要解决。
阮白决定扮演一个完全不同、严雪临也不会了解的人。
在小说设定中,严雪临不是浪子回头、拥有很多段感情经历的男主角,他活到三十三岁,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主角和那个死掉的结婚对象阮白。
除此之外,严雪临很洁身自好,没有同任何一个人谈恋爱。原因可能有很多,他对女主角艾琳情深似海,又或者工作太忙,还有可能是上一段婚姻给他带来的创伤太大,导致严雪临十年后都不能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那么严雪临应该很少会在生活上接触一个二三十岁的女性。
阮白甚至亦假亦真地给这个身份也取了个叫严又元的名字。
等解决完这桩重要的事,阮白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军训的那几天很痛苦,在家修养的日子也很无聊。
阮白过得很养生,睡到中午十一点起床,在宿舍群回了几句,又收到傅廷发来的消息,对方再次表达了想要来探望他的要求。
阮白烦不胜烦,很想删掉他,想想还是算了,后续的事情太麻烦了。他现在的脾气真的算得上很好了,如果是从前,他应该会在第一次见面就拒绝傅廷的好友申请。
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阮白其实不太清楚,好像很自然的就是这样。
到底也没有想太多,阮白下楼吃了个饭,打开小号,看到昨天新加的好友严雪临。
严老师的身份是假的,阮白的目的是坏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为了安全起见,加完好友后,最好发几条朋友圈,巩固一下身份,沉默一段时间,再去找严雪临会比较容易被相信。
但是在很无聊的时候,阮白根本不可能压抑住要找乐子的想法。
更何况对方是严雪临。
阮白翻查辅导员前几天发来的消息。军训是不用再参加了,每日上交的军训心得也不可能凭空编造,就要换成同等篇数的思想报告,并且字数是每天两百字的军训心得的十倍。
阮白不是品学兼优,热爱学习的好学生,之前的思想报告一篇没写,准备在回校前通宵达旦补上。
但是现在,他愿意提前写了。
于是,远在公司开会的严雪临收到一条来自严老师的消息。
这条消息略有些长,主要内容是阮也同学逃避作为学生的责任,已经有两天交不上思想报告。这不仅是阮也的过错,也是家长的失职,严雪临作为阮也的监护人应当亲自监督他完成每日思想报告。
严雪临是谁,整个春城会有人同他这么说话吗
大约是没有的。
看完消息后,严雪临的神色变得有些莫名,在场的人都察觉到了。
正在报告的那个部门主管更又些心虚,他问“请问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严雪临按灭了手机,淡淡道“没什么,继续说。”
阮白等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回信,只好又去问江瞩,得到严雪临正在开会的消息,又等了很久,才拨通严雪临的对话,很可怜地抱怨“三叔,本来是不想麻烦你的,但是辅导员发消息骂我了。说是我的思想报告没有写,需要家长监督,怎么办呢”
阮白告自己的状,告的光明正大,告的理直气壮,就像是不想写暑假作业的小学生主动要求被监督。
电话另一边的环境很安静,严雪临回他“是吗”
阮白有点紧张,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像是被点着尾巴的猫,匆忙到连和“严老师”的聊天记录都没有伪造。
如果严雪临稍微上点心,要个证据,阮白的谎言就会立刻被拆穿,并且按照严雪临的脾气,大概率会追究到底,得知这是一个恶作剧。
幸运的事,严雪临似乎不太在意这点小事,只是随口说“晚上来我书房写思想报告。”
那天下午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长到阮白断断续续睡了三个觉,才等到严雪临回家。
吃完晚饭后,阮白拿着纸笔,得到了打开书房的通行证。
他以为严雪临的书房应该会打造得很奢侈,至少也该是低调的奢侈,书房作为一个工作场所,还有社交功能,总不至于太简朴。结果进去后,房间显得很空荡。靠左的地方摆了张桌子,配了张椅子,后面那扇墙上放满了书。窗户旁有一张茶几,沙发是灰色的布纹,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家装,连装饰品都没有。
严雪临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桌上的电脑是亮着的,见阮白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不是说要写思想报告”
阮白对着书房的实际情况很是发了一会愁,最终还是自己自己动手解决了。去外面找凯瑟琳要了张毯子垫在地板上,然后坐在茶几边写思想报告。
他写的不太用心,也用心不起来,偶尔有什么想法要赶紧写在纸上,生怕一瞬的灵感溜走,其实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没有灵感的时候,阮白装作发呆,实际上在看不远处的严雪临。
在不太明亮、灰调的房间里,严雪临的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专注地工作着,丝毫不在意摸鱼的阮白,看起来是个很不负责任的家长,没有认真地起到监督的义务。
一个小时后,严雪临的工作告一段落,他抬起头,似乎是终于想起自己的责任,对阮白说“你的思想报告。”
没有任何商榷余地的要看阮白写了什么。
阮白看了眼自己写的东西,叹了口气,不太想交上去。但好像没有办法,严雪临的乐子还没有找到,他是自找苦吃,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腿有点麻,站起身的时候跌了一下,差点摔倒。
看起来就是那种很不聪明的小孩。
一个小时,才写了半页纸,不到五百个字,字也不漂亮。而且阮白的语言组织能力匮乏到会把一句话在同一篇思想报告中反复写上三遍,以达到凑字数的目的。
严雪临看了一眼,他说“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字写成这样。”
阮白觉得严雪临在恶意中伤自己,他的字比幼儿园小孩还是要很多的。而且这也不能怪他吧,阮白本来是个左撇子,阮也惯用的是右手,右手对于阮白而言像是一支新画笔,人人都说好用,但阮白控制不好,还是很难用,需要时间适应。
但这个理由不能说,阮白只好认栽,默默地忍了。
在严雪临过去的人生中,可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差生,他刻薄得很明显,抬眼看着阮白“一个小时写三百字,在纸上放片叶子,蜗牛爬的都比你写的要快。”
阮白辩解道“这个很难写的。”
又说“不信你自己写写看。”
严雪临说“没写过,我不在国内上的大学。”
阮白“哦”了一声,很不用心地恭维了一句“我还以为三叔什么都会呢。”
国外的大学不会有思想报告这种东西。不过在高中的时候,严雪临倒是写过很多份检讨书。那时候某个人十分不遵守学校规定,且犯罪手段较为拙劣,在晚自习被从后门进来的班主任逮到过无数次玩手机,一个月总有几天不想跑早操,种种劣习屡教不改,原因可能是根本没有被惩罚过,因为每一次的检讨书都是严雪临写。
十五岁回国的时候,严雪临的中文其实不算太好,听读还可以,字写的很差劲,阅读和书写能力都不行。上完一年高中后,他已经熟练到可以用十五分钟写出一千字言辞恳切的检讨书,这要归功于那个人的犯错次数多到数不胜数。
有些时候,严雪临觉得不该那么放纵这个人,随便求一求就帮他写了,明明是他自己犯的错,应该受到惩罚。更多时候,主要是在他被老师训斥时,严雪临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骂他,也没必要逼他浪费两个小时做一件很讨厌的事,写一篇很讨厌的检讨书。
严雪临对某个人的双重标准严重到一个月通讯一次的凯瑟琳都有所耳闻。
如果留在国内上大学,应该会和那个人上同一所,也是春城大学。那人的身体不好,严雪临不会让他真的去军训,估计也会开个假条,让他在操场旁的树荫下坐着写思想报告。虽然结果很可能是一整天没写到半页纸,还是要严雪临晚上回去写自己的军训心得和某个人的思想报告。
但现实是他没有和那个人上同一所大学,十八岁那年忙到连手机都没空打开,只知道那个人因为身体原因请了假,没有去军训,却不知道春城大学要写思想报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完三十篇的。
这些都是没发生过、也不可能发生的事,严雪临很少会想,连做梦也没有,是阮白的话让他想到了这些。
他放下手里的薄纸,对阮白说“没有范文吗”
阮白怔了怔“什么范文”
直到严雪临指着桌上的东西,他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
阮白走到茶几那,拿起手机,将微信分身设为隐藏程序,才打开文档,将辅导员发来的几篇思想报告的范文举到严雪临面前。
严雪临就像看那些复杂难懂的文件一样,很认真地看那几篇写的不怎么样的思想报告。
阮白以为他要继续批评自己为什么做不好这么简单的事。
严雪临说“去拿你的笔。”
阮白很乖地去了。
然后,严雪临顺着阮白那篇狗屁不通的思想报告继续往下编。
阮白对右手的使用还不熟练,写的很慢,严雪临思考的速度比他写的还要快。
他想,思想报告比检讨书还要好写一点,毕竟检讨书还要根据犯下的过错诚恳道歉。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了。
严雪临尝试了一千字,知道结果后,就不再继续了。
怎么说,从前没有做到的事,要在另一个人身上实现当初的愿望,严雪临没那么自我感动,也没那么无聊。
于是,他停了下去,毫不用心地敷衍阮白“很简单,自己去写。”
阮白平白得了一千字的报告,已经很知足了,没有想奢求更多。
记录那些话的时候,阮白放空大脑,仅凭本能书写那些听到的语句,想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可能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严雪临不擅长的事。
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阮白想了很多,严雪临不会是因为那句话在向自己证明他什么都会吧。应该不是,可能只是好心的帮助一个可怜的、不能完成作业的大学生罢了。毕竟如果是那样也太幼稚了。
但真正的理由可能一辈子也猜不到。
严雪临作为监护人,稍微履行了一些作为家长的职责,身体力行地写了一千字范文,并得到了辅导员的嘉奖,称他十分认真负责,以后也应该在阮也的学业上多加帮助。
严雪临收到消息,他抬头看了阮白一眼,挑了挑眉,那双绿眼睛在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深沉而黯淡,接近于看破真相的冷酷。
有一瞬间,阮白甚至以为自己的骗局已经全盘失败,下一秒就会被戳穿。
但严雪临认真说“阮也,你不是真的在念幼儿园,什么都要和老师说。”
阮白“哦”了一声,决定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再拿这个虚假的身份找严雪临乐子了。刚刚胆子真的很大,当着严雪临的面还偷偷发送了消息,还是可持续发展为好。
以后会有更多机会。
书房重新变得安静,房间里只有很轻的键盘敲击声。
阮白不太能坐得住,他又写了几个字,说要下楼找凯瑟琳要水果吃,问严雪临有什么想吃的。
严雪临说没有,但有一个要求,端进来的水果必须吃完。
阮白没多想就答应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阮白端着装满葡萄、草莓和蜜柚的玻璃果盘推开门,书房里却传来说话声。
是严雪临的声音,他冷静地质问“不是说不会出现问题”
阮白意识到严雪临可能在和人通话,也有可能是在开视频会议。
他踌躇了片刻,在进去还是离开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合上身后的门。
严雪临看了他一眼。
阮白的脚步放轻,表现得很安静,不会有任何打扰严雪临办公的行为。
他走到茶几边,将写了一页多的思想报告挪开,放上果盘,玻璃台面上沾了水渍。他用干净的手拿水果,一边听书房另一边的动静。
阮白见过几次严雪临工作时候的模样,实际上严雪临工作时间远远超过八小时工作制,可能超过十二小时,毕竟在车上的时候也不会闲下来,永远在看一些他不能理解的复杂报表,认真而严肃,总是很专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待属下的,是否也会和对待自己那么刻薄。
阮白很好奇。
严雪临似乎并不在意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如同往常那样开会。阮白发现他和下属交谈的时候脾气不坏,当然也算不上好,即使对方有做错的事,也不会发火,而是会要求对方讲出一个解决方案。
如果等的太久,或者方案过于不合理,他会说算了,让下一个人继续。
但是他不说话,等着对面回答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阮白想了一会,觉得宁愿他对自己刻薄一点,也不想面对那样的严雪临。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看的太过明目张胆,阮白开始用别的行为掩饰自己的目的,但演着演着,就真的忘记严雪临那边的事了。他先尝了葡萄,很甜,又尝了蜜柚,最初的几口是酸涩的,但很好吃。
满足阮白好奇心后的严雪临的吸引力似乎还没有甜的水果来的大。
严雪临开着很无聊的视频会议,里面报告的都是些老调重弹的事,因为不重要,人员也不齐全,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开。
开始的时候,严雪临能感觉到有人的目光在偷偷注视着自己,但没过多久,目光就消失了,空气里弥漫着水果的甜味,以及很轻的、不会被话筒收音的咀嚼声。
过了一会,又多了笔尖与纸轻轻的摩擦声。
严雪临偏过头,看到不远处的阮白。
他穿了一件白色线衫,略长的头发垂在肩头,显得脖颈很白。脸是侧着的,眉头紧蹙,像是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重要事务,实际上是严雪临二十分钟就可以写完的思想报告。他的左手拿着一颗草莓,草莓的颜色比那块腕表上的红宝石还要漂亮。
阮白就这么停顿了一会,似乎写了几个字,然后将草莓往嘴里塞去,咬了小半口。草莓的汁水是很饱满的甜,顺着阮白细长的手指慢慢滑落,将他雪白的皮肤洇成淡粉色。
看起来很纯真。
严雪临看了一眼,移开目光,但空气里满是草莓的甜味,让不嗜甜的严雪临难以忍受。他抬起头,叫阮白的名字,尝试用听起来很正常的理由劝他“阮也,你这么吃东西不怕弄脏写完的思想报告吗”
阮白意识到严雪临忽然同自己说话,以为严雪临开完会,又要挑自己的刺,“哦”了一声,又说“不会的,我很小心。”
实际上严雪临没有关闭麦克风,他说的话让这场会议所有其他窗口的人都愣住了。
因为严雪临开会的时候身边从没有出现过其他无关的人,更因为他叫那个人的名字。
阮也。
能参加这场视频会议的都是高层管理,虽然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姓阮,但对于过往的事,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不会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严雪临同阮白结婚后不久,拥有阮家最多股份、最大权利的阮白就死了,也没有别的近亲,严雪临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阮家。可能也没有很顺利,其余姓阮的人肯定也有不那么服气的,但结果是这样的,严雪临掌管了阮家,他对阮家剩下的人不算差,分红与家族基金多到用不完,但也没有很好,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姓阮的人身处高位。有人猜测是严雪临担心阮家的人夺权,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事。在春城,没人能动严雪临。现在的阮氏,与十年前的阮氏也大不相同了。
阮也是这十年间唯一出现在严雪临身边的阮家人。
严雪临暂停会议,关掉麦克风,他像是很难理解阮也的行为,也不能再继续容忍下去。
于是,他提出一个更容易做到的建议“不能吃快一点吗”
阮白不知道严雪临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针对草莓,只好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不能。草莓不太好吃,是过季的水果。”
所以吃的格外艰难缓慢,不能当作享受,连消遣都算不上。
严雪临问“那你为什么要吃”
阮白将剩下的半颗草莓全都吃掉了,用纸巾擦掉手上沾着的汁水,才回答那个问题“因为看起来很好看,就觉得很好吃。”
他没有等严雪临提出新的问题,已经学会了提前回答“送到这里来的草莓是最好的,可是在没吃之前,任何人也不能确定一颗草莓的甜度和口感。”
即使是严雪临,也不能要求供应商在九月必须甜度百分百的草莓,让阮白像吃葡萄、蜜柚,那些当季水果一样快。
不甜的草莓是意料之中的事,阮白的吃草莓的方式也合乎常理,在阮白的这套逻辑里,没有人能说服他,连严雪临也不能。
最后,阮白站起身,他看着严雪临,缓慢地眨了下眼,反问道“而且,不是你说必须要吃完的”
他说这句话时看起来很天真,理由充分,无可辩驳。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打败严雪临,值得庆贺。
严雪临想让他别吃了,或者去外面吃,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阮白吃了一整晚的草莓,明明说不甜,味道却弥漫整个房间,经久不散。
严雪临有一瞬间的后悔,可能是后悔没有在那通电话里就戳穿阮也的谎言,也可能是为什么会通过那个好友申请。
但后悔是没有意义的。
阮也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在恶作剧,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唯一想做的就是在严雪临安排得当、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添乱。
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似乎还会持续发展下去。
在阮白终于写完剩余的七百字后,严雪临似乎也处理完了工作。
现在是半夜十一点半,月亮被乌云半掩着。
严雪临将电脑屏幕按下,屏幕骤然熄灭,他对阮白说“明天你六点半起床,和我一起去公司。”
阮白呆了呆“什么”
严雪临走到他身前三步的地方,慢条斯理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要监督你写完思想报告”
阮白“啊”了一声,暂且不论要不要去工作写作业,为什么要六点半起床严雪临每天八点才会出发去公司。
严雪临回答他“辅导员说你身体太弱,要我监督你锻炼,所以要提前起床跑步。”
阮白没想到这位小说男主角竟然这么会说谎,假话讲得比谁都要真,说的很笃定似的。而普通人民群众大概都会赞成体弱的学生早起跑步,更何况严又元还是关爱学生、热情负责的老师人设。
严雪临又添了一句“你可以自己去问。”
怎么问,问自己吗
阮白仿佛看到自己挖了个坑,本来是想让严雪临跌一跤,结果自己不小心掉了进去,严雪临在上头用土把坑给填了。
他,他只是找乐子,而不是要找苦头吃,不想早起,不想真的从早写到晚思想报告,也不想跑步。
阮白试图改变眼前这人的铁石心肠“可以不跑吗辅导员又看不到。”
严雪临看着他,难得温和地笑了笑“你说呢”
阮白“”
他之前表现得那么听那位辅导员的话,现在又忽然反悔
阮白没再继续想下去,他说服自己,这么一点点困难,还是可以克服的。
第二天清晨,凯瑟琳叫了阮白三次,终于让他在七点钟醒过来,装模作样地在跑步机上爬了半个小时,差点心跳过快而死,下来后奄奄一息,只想躺平。结果连沙发都没坐到一分钟,就被严雪临拎上车,去往公司了。
从阮宅到严雪临的办公室,阮白一路上都很累,意识不太清醒。跟着严雪临和江瞩走进公司的时候,似乎有人对他的身份很好奇,但也没人敢在严雪临面前多问。电梯是专属的,不会听到那些风言风语,阮白只当不知道。严雪临的办公室和书房不太一样,不仅尺寸很大,装修也很完备,里面有一个隔间,似乎是用于休息的。严雪临没收了阮白的手机,把他关在里面写思想报告。
阮白从来没想过会被这么对待,看起来很委屈,此时此刻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有点可怜“三叔,也用不着这么严厉吧,我又不是小学生,会不努力学习偷玩手机。”
严雪临点了下头,将手机收在抽屉里“等写完还你。”
阮白想用“严又元”的身份教育严雪临不要对小孩那么严厉的梦想破灭了。
休息室是用玻璃墙隔开的,上面挂着两层帘子,外面的那层是遮光材料的黑色帘子,里面的那层很薄,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即使拉上,依旧可以将严雪临工作时的神态看的一清二楚。
也没什么好看的。
阮白很有骨气地拉上双层帘子,拿出纸笔,开始三天前的日期。可能真的是很无聊,思想报告的进程比昨天写的要快得多。
写到一半,又拉开外面那层帘子,阮白看到严雪临在专心工作,看也没看这边一眼。
没有找到乐子,反而被囚禁起来写作业,这样的日子似乎还要过很多天。
阮白有点绝望。
终于写完一篇,阮白的意识变得模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睡的不是很熟,又做了梦。结果竟然连梦里也在写思想报告,而且写的非常认真,每日都准时上交。因为大学管理严格,他似乎很不希望老师说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通知到他的联系家长那里。
因为他的联系人很忙,他不想让那个人被打扰,也不想他安心自己过得有任何不好。
那个人是谁呢梦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反正是个噩梦,里面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这几日被思想报告折磨的投影,不需要当真。
就在阮白还在噩梦中沉浮之时,似乎有人推开门,那人叫严雪临的名字,语气有点亲密,与以往听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严雪临叫他宋嘉。
阮白没有熟睡,但也没有醒,身体像是被人压住,意识不太清醒,但能隐约听到现实中的对话。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算大,开始的熟稔褪去,接下来是一些阮白意识清醒时可能都不能理解的对话,与工作有关,涉及到一些隐秘的行业,横跨国内国外。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的阮白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他依旧很困倦,没有睁开眼的打算,却听到那个叫宋嘉的人靠近了一些“严雪临,一个月没见,你竟然在办公室藏人”
严雪临的声音很冷淡“别乱说。”
又过了一会,那个陌生的声音更靠近了,他“咦”了一声,似乎难以置信“你真的把那个小孩接来了”
严雪临说“怎么了”
那人的语调变了,不再像开始时那么轻松,阮白意识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色,看的很认真,又叹了口气“我以为你算了,他怎么样看起来很符合你的心意,连公司都带他来了。”
即使在睡梦中,阮白的心跳都会莫名的因为这个问题而加快。
他想知道严雪临会怎么回答。
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后,总之是很漫长的等待过后,他听到严雪临平静地说“我讨厌他。”
曾经答应过那个人会收养阮也,结果没有养。但在过去的十年,严雪临有派人照顾没人管的阮也。学校是严雪临选的,班主任是严雪临挑的,寻了个机会让不谙世事的阮也对那所学校产生向往之情也很容易。上初中的时候,欺负过阮也的校霸在下一周就被转学,甚至连治疗抑郁症的心理医生广告都是严雪临让人发给阮也的,否则阮也大概连成年都撑不到。
除了没有被人爱着,阮也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但也只是这样了。一个季度一次,记录阮也成长的报告严雪临都懒得看,因为阮也长得真的和那个人有点像。
在人群中,严雪临永远会第一个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即使他已经死了十年,这个习惯都没办法改变。
理智告诉严雪临,忘记会更好,会好很多,身边的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可严雪临不想忘记,没办法忘记,他只是不再提起。
因为死去的人已经死了,而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着。
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人只有严雪临而已。
严雪临不是不愿意记起他,但看到别的人,特别是与他同辈,活得健康、生活美满幸福的阮家人,他都会产生很强烈的情绪波动。
为什么他们都活着,严雪临喜欢的那个却死了。
更何况阮也是他评价过,长得很像自己的小孩。如果要把阮也养在身边,严雪临的精神状态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稳定。
他也没有别人想的那么自讨苦吃。
直到阮也自杀,以及他已经成年,严雪临才终于做出决定,要由他继承阮家,把他接到春城。
但严雪临讨厌他。
那个叫宋嘉的人又叹了口气,他问“你这辈子都忘不掉他吗”
“我没想过。”
这是严雪临对宋嘉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一切又归于安静,阮白似乎从没有醒来,也没有过心脏忽然酸涩到想要流泪。
阮白是被人叫醒的,他呆的休息室防护周全,从外面很难打开。据说敲了三分钟玻璃窗,阮白才睁开眼。
严雪临评价他的这种行为“你睡的比猪都要沉。”
阮白心情很差,他抬头看了严雪临一眼,连这句话都懒得理会,只是对着透明的玻璃墙理了理头发。
他睡的没有严雪临想的那么好,期间被吵醒过数次,还听到这个人说讨厌自己。
一想到这里,阮白的心情变得更差,不愿意在这里,和眼前这个人多呆一秒钟。
讨厌自己的人,阮白会更讨厌对方。
没有办法,他就是这么幼稚、小气、不讨人喜欢。
但如果表现的太过明显,可能会被严雪临发现异常。因为被一个人讨厌而生气,在人际交往中就输掉了。
阮白不想认输,只好装作没有睡好,耷拉着头,不愿意搭理人。
现在是午休时间,叫醒阮白也是为了去楼下食堂吃饭。严雪临作为老板,有单独的包间可供使用,不必和旁人接触,但连服务人员都好奇到多看了阮白几眼。
严雪临的菜单和在家里时差不多,阮白没认真看,随手点了几道菜。
菜上的很快,阮白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连理由说的都很敷衍“吃不下,不太饿。”
严雪临让他吃完自己点的饭菜。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阮白也差不多能猜出严雪临一些未曾说出口的习惯。比如和他同桌吃饭,要将饭菜吃干净,最好不要剩下,但绝不能刻意浪费,连吃草莓那次都是刻意试探。
阮白猜测严雪临可能是信奉宗教,有不能浪费食物的规定,但家中又没有与宗教有关的物件,所以不太确定。
但是今天,阮白的心情已经差到顾不上这些了。
严雪临平静地问“让你写了一上午思想报告,有那么委屈吗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
他说话的语气让阮白想到这个人说讨厌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么平静,连一点情绪都没有,只是讨厌。
阮白没有想哭,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点发热,他只好偏过头,不去看严雪临,也希望对方不要看自己。
所有无法遮掩的狼狈,阮白都不愿意被人发现。
他低着头,看到几十层高楼之下涌动的人群,每个个体都渺小到难以看清。就像是自己,他在这个世界也是这样,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人,要接受被人讨厌的现实。
过了一会,他听到严雪临放下筷子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他轻声说“不想吃就算了。”
又说“想吃什么,让江瞩去买。吃完后,司机送你回去。”
好像结果也就是这样了。比起那个没收他的手机,说他睡的比猪还要沉的严雪临,这个很好说话,连原则都愿意打破的严雪临,却仿佛离自己要遥远的多,似乎比第一次见面还要生疏。
在面对那个可能知道他很多往事的朋友时,严雪临说了一些过去的事。
比起被严雪临讨厌,他更不能接受的是被死去的阮白迁怒,严雪临讨厌的原因甚至都不是自己。
如果现在离开,就像是不战而败的逃兵。
阮白不想这样。如果严雪临让自己这么至少在今天心情这么差,他也要讨回来才行。
如果想报复严雪临,要么在权势上压垮他,要么让他后悔曾经说过那句话,或者能做到一件令他感到痛苦难堪的事。
阮白很有自知之明,且不论严雪临是不是男主,单凭他在春城的权势,以及他对工作的认真,恐怕没有人做到压垮他。再说,他们之间的仇也没有深到那种地步。
还有剩下的两件事能做。
阮白想了一会,觉得别的好像也不太现实,但不太现实也要试试。
反正还有很多时间,很多精力去做,不急于一时。
想通这件事后,阮白又有了点胃口,他吃掉眼前半冷的饭菜,懒洋洋地说“回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在这里陪三叔。”
严雪临没问他怎么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会生气,一会难过,一会心情好转,自顾自的开心。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监护人,严雪临对他的包容很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严雪临没再强迫阮白在清晨六点半起床。但阮白经常睡到中午起床,下午去公司找严雪临,在那间休息室写上一页思想报告。下班后再同严雪临乘同一辆车回家,并在车上将作业交给家长检查。
到了最后几天,严雪临问“你还差多少天的”
阮白数了数“二十天吧。”
他和暑假快要结束的小学生一样乐观,自信地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能写完的。
严雪临对他不抱有很多希望,还有一个原因是,阮白辅导员那里的联系电话填的是严雪临的号码,上次那件事过后,严雪临让江瞩把号码改成了自己的,虽然辅导员根本不敢因为这点事打扰严雪临。
于是,在回程的路上,从检查作业变成严雪临口述思想报告,阮白用手机记下来。
第一次碰上这事的时候,江瞩听的头皮发麻,回家后立刻查询了春城大学思想报告的格式,为老板分担。
最后也没用上,因为严雪临不需要他那么做。
可喜可贺,大学生阮白终于赶在军训结束后的一天写完了所有的思想报告,并在严雪临面前炫耀一番。
军训结束两天后,阮白收到通知,要回学校上课了。
本来是他自己去的,结果思想报告丢在了公司,最后还是午休时间,严雪临陪他一起回的学校。
军训结束后,学校里发生了很多事,阮白都没有参与,比如根据军训的表现情况,确定班干部的选择。
傅廷毋庸置疑地成了班长,他和班里的另一个同学送文件到辅导员办公室,顺便问道“老师,阮白病的很严重吗怎么还没回学校”
辅导员愣了愣,想了一会“他今天要回来了,说是会来送思想报告。”
傅廷笑了一下,装的很有礼貌“谢谢老师。”
走出办公室后,身旁的那人捅了一下傅廷的胳膊,挤眉弄眼道“你果然看上了那个阮白。长得确实漂亮,皮肤白的和绸子似的。”
那人的家中有些背景,也很爱玩,与傅廷分到一个班,互相交换信息后,立刻成为狐朋狗友,即使是军训的时候,偶尔也要出校门聚餐喝酒。
傅廷说“是他。我一眼就看中了。”
那人吹捧道“傅少好眼光。”
又说“既然他病好了回校,今晚聚餐,带他也出去玩玩,让别的兄弟也看看他长得多漂亮。”
傅廷按了向下的按钮,一时没有回答。
阮白看起来很好接触,实际上比他那次在考试地点见过的人还难拿下。
他根本不吃那一套。
但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那人见傅廷没有立刻回答,吹了声口哨“不会吧,傅少不会这么没有面子,人没到手就算了,连请都请不出来”
傅廷的面色一暗,但很快又笑了,他怎么可能在新认识的朋友面前丢脸,斩钉截铁道“今晚要约哪啊到时候带他一起去。”
两人从电梯中下来,穿过侧门,看到阮白背着个单肩包,正往办公楼走来。
真的很巧。
傅廷指着不远处的阮白,对身旁的人说“我现在去约他。”
那人也要凑热闹,说“带我一起呗,让我也看看。”
傅廷拒绝道“他害羞,等今晚带到那里,想怎么看不都行。”
那人想想也是,早看晚看不都是看。
阮白觉得今天有点倒霉。
忘记带思想报告,去公司跑了一趟;下车的时候差点崴了脚,虽然被严雪临好心扶住,但也被讽刺身体太差;好不容易走到教学楼前,却遇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傅廷像是很惊喜“等你好久了。”
阮白只好停下脚步,真的很不想应付这个人。
傅廷似乎不在意阮白的冷淡,还是问“今晚有个聚会,和我一起去吧。”
阮白说“不去。”
傅廷像是没有听到他的拒绝,他问为什么。
阮白不想再忍耐下去了,他的耐心有限,脾气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问道“你在追我吗”
答案是肯定的,傅廷追的那么明显。
傅廷廷了他的话,笑了笑,以为阮白是那种很传统的性格,一定要定下关系才愿意一起出门,很自信地回答“你也知道我在追你,那怎么不答应”
阮白眼前这个人哪里来的错觉,他只想打发了傅廷,拒绝得不太熟练,也很不真诚“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傅廷的脸色菜终于变了,他似乎想要对阮白动手,但阮白先一步避开了。
他说“别装纯了。”
“手上的表哪里来的”
阮白没什么背景,全身上下没有奢牌,却戴那么贵的表。要么是别人送的真表,要么是假的a货,无论怎么看,阮白也不该是拒绝自己的那类人。
想到这里,傅廷心里那点恋爱的念头已经消失,如果和阮白这样的人恋爱感觉估计会不错,但如果是用别的手段,让他对自己百依百顺,那么也很好。
于是,他低下头,认真地问“你跟我吧。一个月多少钱”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因为前几天一直有事,所以直到今天才能更新今天更了12,勉强算是补上了之前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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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感谢追文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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