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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的情形, 士族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朝堂上立刻有了许多反对的声音,说什么寒门竖子怎堪为官一方。
程远看了一眼喊得最响的一位大人, 像是凝眉思索了一会,被他看着的人不由禁了声, 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才听那位九千岁问“我依稀记得,赵大人家的公子, 也参加了此次恩科吧”
赵大人这下就跟被捏住了喉咙似的, 他小儿子的确是参加了此次恩科, 只可惜落到了二甲里,而且名次算不得太靠前
程远这问题一出来, 叫赵大人根本没法往下接, 寒门竖子不配为官一方, 那他那名次落在寒门子之后的儿子,又该如何
剩下家里有子弟参加科举的大人们也渐渐消了声息, 程远也是坏,瞧着他们没声了,还逮着几位方才喊得响的问“我有些不太记得了,韩大人、魏大人家的公子好似是在任上的,不知官考得如何”
韩大人魏大人都是面色铁青,比起恩科名次这件事, 当着官的儿子因官考不过, 被一撸到底可没好到哪里去。
程远看着下头表情各异的大人们,收敛了那点装模作样的好奇,冷淡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带着寒意“公卿之家沦落至此, 程某尚且觉得心寒,却不想有些人,还不知丢了脸面。”
九千岁语气淡淡道“若各家的郎君们都已经沦落到了,连区区几个寒门子都不能凭本事比过的地步”
他话未说尽,可看向众人的目光,却在诉说一句再明显不过的话。
所谓士族,不过如此。
朝堂上的大人们,谁不以自己的出身为傲凭着姓氏,他们生来便高人一等,从孩童时候就听的是祖辈叱咤风云的过往,他们比任何人都怕在这名声上抹黑,可偏偏偏偏真就到了这一步
想到家里那些不成器的晚辈,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大人,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欲坠,场面顿时乱起来,又是扶人又是呼喊的,好一会才消停下来。
程远只冷眼看着,等下头都平静了,才在底下大人们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说“大人们,你们只当我是要和你们作对,却不想这一切未必是坏事,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只看大人们,究竟如何想了。”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满朝大臣径直离去,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实在是没工夫总与这些人周旋。
而此次之后,朝中大人们也的确暂时平息下来,无论与程远多么不对付,也清楚此人启用寒门官员究竟是怎样的险恶用心,但有句话他的确是说对了的。
死于安乐啊
他们从前只看到安乐的表象,却不知一切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被程远这样打到脸上来,难堪吗难堪
可也的确如程远所说,这也未必真实坏事,一时只痛罢了,韩信尚且能忍胯下之辱,只忍程远这一时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世上的聪明人从来也不少,士族是高傲没错,可要说所有士族都是自大到没了脑子的,那就真的小瞧了他们,士族能在朝代更迭中传承至今,这件事本身就能说明了不少问题。
他们生来就享受着百姓们不敢想象的资源,学识眼光都不是寻常人能比,只是因为长久以来连皇权都能凌驾的傲慢,才被谢妩和程远抓住弱点,程远从来也不是真的跟一群蠢人在斗,就如此次恩科,若不是有孟瀚这样一个变数,结果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利于程远他们。
如今士族安静下来,是他们清楚,一时得失井不能说明什么,程远看似占了上风,却未必永远能占上风,再有便是凉州的情况已经越来越紧张,战事一触即发,还需程远顶在前头才是。
比起那些等着翻盘的士族老爷们,谢妩的心情更加焦灼,因为她发现,自从过完年下得那两场雪之后,只在二月初有过一场小雨,之后京城竟是一直都未再有雨雪,算起来,已经有近两个月了
谢妩的心砰砰跳起来,忙遣人找出卷宗来看,又另外命人去查各地天气如何,巨大的恐慌将她笼罩,她只盼着是自己多想。
可坏就坏在,调查之后的结果井不理想,竟是已经有地方已经超过三个月未有雨雪了
虽冬天时候雨雪少一点也是常理,可二月之后一直无雨,竟然没有一个官员上报这可是会影响春耕的大事
等再细查之后,谢妩真是气得心口痛,原来井不是一点预兆都没有,早在大半个月前,就有被嘉奖的农官与上官说了许久未曾下雨的事情,可却因为不识字,没写下折子来,被他禀报了的上官本就觉得与贱民同朝为官辱没了自己,便也不将人家的话放在心上,敷衍过去之后就忘了
谢妩闭着眼睛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将怒意压了下去,去年洪灾便被拖了许多后腿,本想着今年总该好起来了,可谁能想到,不光是士族官员吃的教训不够,连着老天爷也不开眼
她脑中急转,想着应对的法子,暗中更是不住祈求,求老天爷别在这关头对大雍百姓这样狠心,只是心里盼着老天爷下雨,人却不能这样干等着,或是打深井或是从他国屯粮,这些都要马不停蹄的动起来。
谢妩一面安排,一面咬牙,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只一次恩科,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的意思。
程远在知道此事之后,也是有片刻沉默,之后便让已经孟瀚这个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全权负责此事。
孟瀚是没有想到,自己上任之后,第一个正式打交道的上官,竟然是谢妩
那次茶楼上下两人对望,只能知道对方已经与初见时候不同,此时再见,那种改变就更清晰的摊开在眼前。
再见面,她已经不是耍赖要他笑一笑的小姑娘,也不是那个被他拒绝之后,只露出平静神色甚至最后还给了他一封荐书的世族贵女。
谢妩从来是不同的,可孟瀚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不同的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厉害许多。
谢妩看向孟瀚的目光平静地没有丝毫波澜,就像是那些曾经都不存在一般,反而是孟瀚,有了片刻闪躲,但很快,他也收敛了心神,等候她的差遣,只当她是寻常的上官。
看到孟瀚的反应,谢妩总算满意,轻声说“孟瀚,因为是你,我才会亲自与你说,而不是借旁人的口,你明白吗”
孟瀚眉目不动,答道“微臣明白。”
谢妩可不是与孟瀚论什么旧情,而是她清楚,对孟瀚这样的聪明人来说,只要能实现抱负,掌权的究竟是谁,其实是无所谓的,太监也好,女人也罢,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谢妩便将她已经安排下去的事情说给孟瀚听“盯着这些,让事情落到实处,便是你要做的,我已经派人在周边几国收粮,之前只是放着战事时候粮草不足,现在却是要做两面准备。”
孟瀚眉梢微动,明白谢妩的意思是,不会缺粮,如此事情便也好办许多,他将事情一一记下,又与谢妩问过一些关节,便听谢妩说“这是尚能挽救的时候,一旦不可转圜,你也要第一时间让百姓放弃田地求生。”
比起洪水那样迅速地带走一切,干旱就是持久地折磨,人总会忍不住想,或许再等等,再熬一阵子,天就能下雨了呢
于是百姓不愿意放弃已经播种的庄稼,将救命的水浇到地里,然后等到发现无可挽回的时候,连出逃的可能都已经没有了。
这里面的时机,就需要孟瀚去判断了。
孟瀚郑重点头“是,夫人。”
谢妩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便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孟瀚便起身告辞。
说起来好似事情都是谢妩想好了,孟瀚只需照做罢了,可这些事情偏偏是做起来难,谢妩将事情交给孟瀚,信任是一点,另外也是有心将这份功绩落在他头上。
孟瀚如今是谢妩和程远竖起来的一块招牌,这招牌自然是越亮越好,只要他立在那里,便能永远刺激那些不甘心落在泥里的人,这才是谢妩和程远两人想要的。
而至于谢妩自己,她也不是为了旁人白做工,只是还未到时候。
时至四月,凉州那边还未有动静,这其实算不得太好的消息,因为这几乎是代表了秋收时候必然会有恶战,而各地也是不断有旱情报上来。
虽然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可谢妩和程远也还是没法平静面对,因为若旱情继续,现在远不是最坏的时候。
银子像是流水一样花出去,谢妩却还觉得不够,多一点粮食,就能救更多一点人,她派出去的人,几乎把周边几个小国能买到的余粮都买尽了,如今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收粮本身就难,她这样大批收购,把粮价都往上抬了不少,但谢妩不敢停下。
另一边,谢妩让匠人制造了大量新式的织机,然后选了地方做织布坊,尽可能地招收女工,眼看着地里的收成要保不住,就要从别的地方给人找些活路。
这倒是歪打正着,让女人们扛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了。
谢妩晚上与程远说话时候,不禁苦笑“想不到,竟也还是有些好处的。”
她这也是苦中作乐,井不想夫妻俩一天中难得的相处时间,变得只剩抱怨之类,虽然他们其实都知道对方一天都做了些什么,但知道和费了时间再说也是不同。
程远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轻声说“乖,别想了,好好休息,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情。”
谢妩一开始还有些睡不着,心里存着的事情太多,想要一下子都放下,实在是不太容易,可身边的人是程远,在他身边好似慢慢地一切都静下来,被他轻轻抚平,渐渐地谢妩就睡着了。
程远那边也不轻松,那些被外放的寒门官员井不是放出去了就算的,治理地方也不是只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如今局势不好,他便要尽可能的将更多地方的情况掌握在手里,那些寒门子井不是个个都像孟瀚这样拿来就能用的,便少不了要他多费心。
他虽是主考,天然与这些人有师生名分,可他到底是宦官,即便这些官员是寒门子出身,也免不了对他有些芥蒂,如今士族对他们的态度还是抵抗更多,程远便要在这个他们觉得艰难的关头,将他们拢在手里。
程远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亲了亲妻子的额头,才也闭眼睡去,等到明日,又是一整日的忙碌。
新式织机的织布速度比以往快上许多,每日里各地的织布坊都能产出许多成品,谢妩将一部分留作军需,一部分用商队运出去,只留下少部分,在各地慢慢出售,免得一下子对布匹价格影响过大,毕竟她的织布坊不可能招收所有会织布的女人,总还有进不了织布坊的人在靠手艺养家糊口。
五月,慢慢的,好像在最坏的结果到来之前的所有准备,都已经做完了,谢妩就总是抬头看天,盼着能不能有雨水落下来。
京中旱情还不算太过严重,至少还能人人都喝得上水,可有些地方却已经河水断流了,亏得谢妩一开始就火急火燎的让有了旱情苗头的地方打了深井,不然现在情况还要更坏一些。
孟瀚那边已经让几个地方的百姓迁居别处,这是很难的事情,人离乡贱,但凡还有一点希望,百姓都极少愿意离乡,由此可见,孟瀚的也井不都在读书上,他比想象中更好用一些。
六月,突厥大军压境,凉州城被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已经是有准备的一战了,除了源源不断运送粮草去凉州之外,朝廷如今能做的也是有限。
值得高兴的是谢琛那边研究又有进展,之前谢妩和程远就已经送了几个匠人和一些成品去凉州,这次研究出的配方比起之前的效果加起来都好,而谢琛在时间久了之后,发觉也不是一定非要做那些大场面的东西,继而做出来一种叫火筒的东西。
火筒顾名思义,便是一个铁筒,里头填了火药和铁针碎瓷片之类的东西,谢妩看着谢琛领着人用这东西,将一面夯土墙打出个挺深的坑之后,便加紧给凉州那边配了过去,之前那些再好,也只能放远了用,要扔到敌营里,如今这个在城墙上正合用
谢琛还琢磨呢“这要是做大了,只怕能反过来攻城。”
谢妩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觉得这东西更要保密才是。
千里之外,凉州城墙上,萧美郎早没了美郎君的样子,胡子拉茬的与小兵们一起啃干粮,不仔细看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是他,可见人长得再潇洒,也架不住没空收拾,而且他行事做派也与在京城时候完全不同,听得城下突厥鼓声又起,萧仪当时就骂了声娘,把啃了一半的干粮往怀里一揣,站起来就招呼道“兄弟们干丨死这帮突厥狗”
旁边他的亲兵就也跟着嚎“干”
萧仪看见有不喊的,还踹人家“出声啊打仗没气势怎么行”
于是人家也只好跟着喊“干”
萧仪不满意“大声点干”
他这还有心纠正别人,那边就有冷箭上了城墙,萧仪直接挥刀将那箭劈开,神情也不复方才戏谑。
城墙下,准备再一次发起攻势的阿史那劼扬起手中长弓,大声喊“先登者,赏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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