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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雪停了几日,这一日天色又变得阴霾起来。
重华宫内,三皇子萧晟正由婢子侍候着喝茶。左右各站了一位美婢则在那儿替他揉手指。
突然有一个稍微用力大了些,气得萧晟抓起茶盏便朝她身上扔了上去,溅了对方一身茶水。
那婢女吓得扑通跪地连连求饶,一旁的张兴修眼见小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赶紧上来打圆场“殿下何必动怒,这个侍候得不好换一个便是了。”
“换一个也是笨手笨脚,全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萧晟越说越气,索性把一屋子的婢女都赶了出去。张兴修猜到了他的心思,赔笑道“殿下这几日不方便出宫,待过些日子皇上气消了,殿下的经文也抄完了,我再陪殿下出宫好好寻点乐子。”
一说起这个萧晟便火冒三丈。自从那日萧景澄从他别苑劫走余嫣后,他便一直过得不顺。
本来想去父皇跟前哭诉一番狠狠告萧景澄一状,没成想他竟是比自己出手快,提前将他派人从顺天府掳走囚犯的事情告之了父皇。
父皇一听大怒,又寻来顺天府尹一问,证实萧景澄所言不虚后,便劈头盖脸臭骂了他一顿,又把他拘在宫里抄经。
一连几天萧晟都快要闷死了。
可他也不敢顶撞父皇,也深知自己跟萧景澄硬碰硬没有胜算。
谁叫从小到大父皇都极尽偏爱萧景澄,搞不明白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张兴修自然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不好当众打三皇子的脸,只得挑他爱听的哄着道“殿下莫急,咱们不是已经布下了局听闻他们一早便出发去了城外的燕平山,咱们的人已然埋伏各处,到时候殿下只消看好戏便成。”
萧晟一听这话倒是乐了。这个张兴修算是他的军师,很能出些馊主意。听闻顺天府进了刺客而萧景澄借机把余嫣带回别苑后,便给了他出了个歹毒的主意。
如今他只等萧景澄入瓮便可,到时候他自然要被父皇重重责罚,而那个姓余的小美人也势必会乖乖顺从于他,任他唯所欲为。
想到这里萧晟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余嫣当着严循等人的面与萧景澄共乘一骑不免脸红,回头去看了眼马车停靠的地方,小声道“王爷,车不要了吗”
那树桩并不是太大,几个护卫合力应该很快能移开。虽然马车车厢也不阔达,好歹比骑马来得好一些。
可萧景澄却淡淡道“自有人会管,你不必理会。”
说完依旧策马前行。
天色虽是昏暗,但雪始终没有落下来。萧景澄走得并不快,那马在山路间跑出一段后,竟闲适地散起了步来。
余嫣不解道“王爷天快黑了,咱们不着急赶路吗”
萧景澄却不答反问“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你还记得吗”
余嫣成功被他转移注意力,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来。山林里草木大多相似,她只能凭记忆寻找一些有特色的山石作为标记。方才的那棵古树就是一个标记,而前方那块状如猛兽的巨石便是另一个标记。
当年马车行至此处时,父亲还让人将车停下,站到了那巨石上面向下眺望。一时兴起他便吟诗一首,那畅快淋漓的意境余嫣至今记得。
只是如今父亲正在去往崖州的路上,只怕心境与当年已截然不同。
想到父亲余嫣心有凄凄然,正暗自神伤时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那巨石后面一闪而过的人影,吓得她捂嘴道“王爷,那边似乎有人”
说完她又回头看一眼,这才发现他们骑着马竟是跑出了很远,身后早已无严循他们的踪影。
那这石头后面的人又是谁偷偷摸摸的难不成要干坏事
余嫣心头一惊,又要开口却看见巨石后头已然蹿出一人。那人跳上石头弯弓搭箭,直直地朝他们射了过来。
余嫣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眼前便是一黑。萧景澄用斗篷将她兜头罩住,紧接着便是叮得一声响,像是用兵器格开了那支利箭。
“王爷”
余嫣的声音从斗篷中传出,闷闷的带着关切与焦急,萧景澄却没有回应她,只拔剑一一打落朝他们射来的箭羽。
不远处的严循等人很快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跑来救援,那些射箭的人便忙着与他们纠缠去了。
趁这个机会萧景澄一夹马肚,带着余嫣在山林间狂奔起来。
余嫣第一次坐这么颠的马,整个人上下翻飞难受得几乎要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可她不敢吐也不敢出声,两只手死死地抓住斗篷紧咬着唇。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他们应该是被人伏击了,来人不止一个且杀气腾腾。
联想到那日夜里有贼人夜闯顺天府,难不成今日这些人也是冲着她来的
唐庆的死究竟有何内幕,值得人这般大动干戈要置她于死地
余嫣努力蜷缩着身子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山风,刚觉得那些射箭的人似乎已被抛在脑后,却又听得有人从高处跳落下来,冲着他们的马便冲了过来。
居然还有人埋伏在前头,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
余嫣又惊又怕,拽着斗篷的手愈发用力了。就在她吓得浑身颤抖之时,耳边却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安抚声。
“别怕。”
只短短两字,却令她分外安心。余嫣紧绷的弦松了几分,正要长出一口气,便听耳边传来“呲啦”一声响。
紧接着头顶上的男人便是一记隐忍的闷哼,再然后身边有两人大叫一声,空气里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余嫣脸色一白顾不得害怕一把掀掉斗篷,就见身后草丛里躺了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眼前。
所以方才的血腥味是他们两人身上的余嫣脸色稍缓慢慢回过头来去看萧景澄。
“王爷”
话刚出口便注意到了他衣袖上殷红的血迹,划开的绸缎下伤口处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很快就浸透了半边胳膊。
余嫣一时间忘了说话,怔怔地盯着伤口看了片刻,直到马跳起身跃过一块石头又重重踏回到地面上,巨大的颠簸将她晃了几下,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没时间害怕,余嫣赶紧从袖中摸出块帕子替萧景澄包扎。只是他的伤口颇深又在马上不停颠簸,小小的帕子一下子就被血水浸透,完全止不住血。
余嫣又急得去扯自己的衣裙,撕下一大块先紧紧绑在伤口上方的位置,又撕一块包扎伤口。
小时候父亲曾受过腿伤,她看郎中就是这么处理的。
绑了这两下后萧景澄的伤口才不再往外喷血,只慢慢地渗出一些血水。但他却好似浑然不觉,依旧,紧抿着唇驱赶着马,直到眼前出现一片村落,才慢慢将马拉停。
冬日里天黑得早,此刻周围已是一片漆黑,村落里除了一户人家窗户里还透着光,其余的都息了灯。
山里人睡得早,大多天黑后便歇息了。余嫣扶着萧景澄下马,径直朝着点灯的那一户人家走去。
走到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很快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谁啊”
“婆婆,能否开一下门”
余嫣放柔声音,尽量用一种人畜无害的语调同对方说话。果然老妇人一听是女儿家的声音便不疑有他,举着油灯走过来开门。
“姑娘”
老妇人话音未落就注意到了余嫣身后的萧景澄,不由脸色一变,正要将门关上一只手却伸了过来,生生挡住了门。
萧景澄翻开掌心,露出里面的元宝,老妇人惊恐的神色瞬间被欣喜取而代之,却还是有些踌躇。
“你们这是”
“婆婆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在山中迷了路,想要借此处歇息一晚。这是给您的房钱,我们就住一晚,明日一早便走。”
余嫣甚至盼着严循很快就会带人找过来,这样一来他们今晚便能离开此地。
萧景澄受了伤,须得马上看大夫。
老妇人一双浑浊的眼睛在他俩身上来回打量,又眼馋地看了眼那个元宝,最终还是收下了银子放他们进了屋。
余嫣一面扶萧景澄进房一面问老妇人“婆婆,你家中可有热水和纱布,我、我”
她一时语塞,想不好该怎么称呼萧景澄,总不能告诉对方这位是郕王殿下,也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个囚犯。
正结巴时旁边的萧景澄淡淡道“若有热水和纱布麻烦多拿些来,交予我娘子便可。”
余嫣脸上一红却也不便反驳,只能默认了他这个说法,冲老妇人讪笑着点点头。老妇人爽快地应下,拿上银子就办事去了。
余嫣将萧景澄扶进了卧室中斜倚在床头,就开始处理他的伤口。屋里还有一盏油灯,她便点燃了去照萧景澄的脸,只见他唇色泛白脸色阴沉,满脸虚弱的病容。
这样的郕王殿下她还是头一回见,没了那种高高在上逼人的威势,多了一丝难得的亲切。
余嫣的胆子便大了几分,低头柔声道“王爷方才不该那么说。”
萧景澄薄唇一抿伸手去挑她下巴,唇角微勾轻哂道“怎么,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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