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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回遇到一群小娃, 有的还光着屁股,身上都脏得像泥猴一样,大点的孩子背着打满猪草的竹筐。
看到沈溪他们的吉普车, 好奇的很, 撒开脚丫子就围着车跑。
沈溪心生感慨,要不是被沈家收养,她的童年也跟这群孩子一样, 不会学习中医,也不会考上大学,更有可能的是读不了几天书, 还未成年就把婚事订下, 嫁个庄稼汉子, 下地干活, 生一堆孩子, 伺候公婆, 还要受公婆的气。
那日子肯定不太好过。
想到这儿, 她偏头看了陆岭一眼,觉得自己特别幸运。
陆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觉得她的眉眼特别柔和, 不由得也扬起唇角回应她。
路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不太好走,陆岭想开快点甩开他们都没办法,只能放慢车速。
沈溪摇下车窗问其中个子最高的小孩,说“张满仓家在哪”
小孩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沈溪,随手朝北边一指说“往前走,走到第三个路口拐弯就到。”
车子正要往前开, 沈溪看那些孩子又往右边跑,一窝蜂似地跑去河边洗澡,她让陆岭停车,俩人跟了过去。
看那些孩子噗通噗通跟下饺子似的跑到河里去洗澡,沈溪赶紧叫他们上岸。
血吸虫病发作地区的河流都是疫水,在水里玩很容易被感染接触到血吸虫尾蚴,从而感染血吸虫病。
可没有一个孩子听沈溪规劝,沈溪拿出大白兔奶糖,这下孩子们都上来了,一个个眼睛冒光,眼巴巴的围着沈溪等着她分糖。
沈溪却不给他们分,说“你们先回家洗手,洗了手再回来拿糖。”
他们刚玩过河水,手上也脏,沈溪不可能直接给他们糖吃。
这些小孩只觉得沈溪戏耍他们,不理睬沈溪,又跑河里玩去。
沈溪这下干着急,没办法了。
陆岭已经换上长筒脚靴、带上橡胶手套下了水,把那些孩子一个个提溜上岸。
他板着脸,很凶地说“不许在河里玩,都回家去。你,你叫什么,谁叫你梗着脖子的,就是你带头下水,不赶紧回家我就揍你们。”
沈溪忍不住扬起唇角,可能在别人看来陆岭很凶,可沈溪觉得他这时特别可爱。
那群小孩被他吓住,不敢在河里玩,四散跑开了。
沈溪他们把车停在原地,陆岭换完鞋,俩人走着按小孩指的路去张满仓家。
可那小孩分明就是瞎指路,心眼可真多。
俩人又按着这户人家指的路向相反的方向走,走出不远,一队村民走过来,带路的小孩指着沈溪他们俩说“就是他们俩,他们说要揍我们。”
沈溪“”
这小孩子这么精,这是搬救兵去了。
而且被他们叫来的大人越来越多,都特别警惕地看着沈溪两人,有人问“你们哪里来的”
沈溪脸上带笑“我们来走亲戚,我找张满仓。”
“你是我们大队长的亲戚”有人问。
张满仓原来是沈溪外公家的长工,就是在三岁前收养沈溪的人。既然他是大队长的话,那就好说了。
这时,给他们指路的小孩拉了个大人过来,指着沈溪他们说“爷爷,就是他们俩,拿糖馋我们,还要揍我们。”
有社员说“大队长,这俩外地人说要找你。”
沈溪看着站在十米开外的汉子,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方脸,黑红脸堂,原来他就是张满仓。
沈溪的心提了起来说“大伯,我是小溪。”
“小溪”张满仓的神情明显一震。
虽然多年未见,三岁小娃也成了俩娃的妈,可是沈溪跟林知瑾长得极像,一看沈溪就是林知瑾的闺女。
开始的时候他有点意外,后来就明白了,肯定是来给她妈烧纸的。
张满仓迎上来说“叫啥大伯啊,叫大舅吧,你小时候还叫过我爸呢,走,家去吧。”
大舅这个称呼好,母亲这边的熟人就该叫舅舅。要是让她叫爸,她可真叫不出来。
他的话里带着热情和淳朴,一下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让沈溪觉得亲切。
毕竟有三年的养育之恩。
沈溪给张满仓介绍,说陆岭是自己对象。
张满仓又邀请两人去家里,然后转头对社员们说“都干活去吧,她就是我从外头抱回来那女娃,又被河水冲走那个。”
社员们这才放下戒备心,明显把沈溪当做了自己人,纷纷说女大十八变,现在都不敢认了。
沈溪觉得心里热乎,给他们分了糖,叮嘱他们洗过手再吃。
顺路去车上取来带来的糖果糕点,路上走着,沈溪说“我回来给我妈上坟,前面那些年,不方便回来。”
张满仓点头说“我们理解你,以后不用有顾忌了,就常回来看看吧。”
张满仓那个孙子叫柱子,很高兴地跟着他们往家里走。到家门口,张满仓站在门口就大声喊“葛春花,你看看谁来了,是小溪。”
柱子一直盯着沈溪手里的吃食,沈溪让柱子洗了手,把手里的一大包糖果和糕点都拿给他,柱子从来没拿过这么多吃的,欢天喜地拿着零食给弟弟分。
一个跟张满仓差不多年纪的妇女出了屋门,从屋里往外走,惊喜地说“是小溪吗”
只有张满仓知道沈溪是林知瑾的闺女,连葛春花都不知道。
张满仓抓抓头发,介绍说“这是你大舅妈,你小时候叫过妈的,她这几天身体不合适,就没去上工。”
沈溪亲热地叫了声大舅妈。
葛春花上上下下打量沈溪,说“要不说你是小溪,我都不敢认。”
她又转向陆岭说“他是你对象吧,长得真俊,比咱们这的后生长得可俊多了。”
她看上去很亲切。
可沈溪看葛春花脸色发黄发黑,就从屋里走出来的功夫就咳嗽好几声,吐出一口痰来,痰中还带血。
她走过来抓住沈溪的手,沈溪感觉到她在发烧,从脖子上、手臂上可以看出长了荨麻疹。
沈溪说“大舅妈,你可能得了血吸虫病,应该去医院看看。”
葛春花摇头“我哪里得什么病,就是这两天懒得动,就是懒病,呆几天就好。”
虽然沈溪基本能判断是她得的是血吸虫病,并且她带着药,但是她这种情况最好是去医院验血验便确诊。
沈溪劝说道“大舅妈,我们开车带你去医院,很简单的检查,检查完了开点药就行,不用住院不用开刀,很简单。”
葛春花倔的很,依旧不肯,她说“乡下人去什么医院,有病还不都是扛几天就好,哪有上医院费钱的。”
张满仓在一边说“你不用劝她,她心疼钱,不肯去医院,再说,乡下人一辈子去不了一趟医院。”
沈溪没法儿,就从挎包里拿出药说“那你先吃药,吃了药看看恢复情况再说。”
她最近肯定会在这儿,可以观察葛春花的病情。
张满仓自豪地说“小溪她现在出息了,是医生。”
他这种自豪劲儿让沈溪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生疏感。
葛春花见不让她去医院,这才放松下来,眉开眼笑地把药接过来,按沈溪的要求服了药,又连忙请沈溪跟陆岭坐下,还端来两杯水。
沈溪跟陆岭没喝他们的水。
双方寒暄了一会儿,沈溪说“我想去我家老宅看看,不知道老宅塌了没有,还想去给我妈上坟。”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溪的心都提起来了,生怕她家老宅被别人占上。
张满仓说“我这就带你们去看,你家老宅没塌。就是多少年没住人,也没维修,也成危房了。”
他非常满意地说“有我在,你们家的房子不可能被别人占上。”
听到他这样说,沈溪悬着的心才复归原位,还感觉一丝温暖和感动。
三人往门外走,葛春花送到门口说“你们早点回来吃饭啊,我这就做饭了。”
沈溪回头笑着说“大舅妈,我们不在这儿吃饭,我们带了干粮。”
葛春花以为沈溪在客气,就说“大老远来了,肯定要在家里吃饭,小溪你可别跟我们见外。”
沈溪只能跟张满仓解释说“大舅,咱生产队还有公社都有得血吸虫病的,咱这的河水就会传播血吸虫病,我是医生,以后我要给社员治病,我自己肯定不能感染,我就不在这儿吃饭喝水了。”
张满仓点头表示理解,他说“我正愁血吸虫病的事,咱生产队的血吸虫病比别的生产队还严重点,正巧你来,就因为这病,我这大队长都快当不成了,等你回来咱好好商量一下。”
陆岭扛了两把农具在身上,说是要把院子里的杂草清理一下。
走在路上,沈溪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心跳得厉害。
走出两里地,又转了几个弯,张满仓朝前一指说“就是这里。”
那是孤零零的一处小院,离别的人家最近还有半里地,小院围墙用石头砌成,上面长着斑驳的青苔,有种古旧破败之相。
门上有锁,张满仓带了钥匙,可是锁多年未开启,长满铁锈,钥匙都插不进去。
陆岭找了块石头把门锁砸开。
推开锈迹斑斑往下掉锈渣的铁门,长满一人高杂草的院子呈现在三人面前。
房子也是用石头砌成的,这才能屹立二十多年不倒,要是土坯砌的房子,早该塌了。
沈溪心跳加速,她对张满仓说“大舅,我们自己进去就行,我想进屋看看。”
张满仓回答“那我先回去,你们看完了我们再去你妈坟头看看。”
等他走后,沈溪赶紧放出精神力探查屋子里面,炕在东屋,东屋炕下果然埋了东西。
她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她妈留给她的东西,没有人动过。
她扯了陆岭的袖子,声音都带着激动“快走看看去。”
陆岭知道她肯定发现了东西,要不不会激动成这样,他转身把破旧的铁门插好,才用铁锨铲着杂草开路,跟沈溪走到屋檐下。
又暴力打开门锁,俩人进了屋,这房子家徒四壁,仅有的几件家具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灰尘跟蜘蛛网。
要不是有陆岭在,进入到这样一间屋子会感觉瘆得慌。
沈溪拉着他径直往东边屋走,指着炕说“东西就在炕底下,挖吧。”
“怎么挖,砸炕”陆岭征求她的意见。
沈溪点头“砸吧。”
她其实很担心他们在开挖的时候会有人来敲门,不过陆岭速度够快,她给的位置又精准,很快露出一个大樟木箱子。
陆岭想把箱子搬起来,试了一下,发现箱子太沉,他于是蹲下来,把里面的木匣一个个往外拿。
一个大木匣里是各种古董瓶瓶罐罐之类的。
一个木匣里是首饰,竟然有三套完整的头面,应该是祖上传下来的。
另一个木匣陆岭完全没想到会那么沉,搬上来的时候他挽着衣袖的手臂都紧绷起来。
木匣打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都是金元宝,把沈溪跟陆岭的脸都映得金黄。
沈溪拿起一个金元宝,搁在手心,金元宝的重量压得她的手都抬不起来,她估摸着说“应该是二十两,两斤的。”
也就是一个金元宝有一千克,这些金元宝足足有四五十个。
在那个年代,保存下这些东西真不容易。
祖上得攒了多少代,才能攒下这么多金银财宝
以前拿着沈母交给她的东西,她就觉得很有安全感,还有沈戍边兄弟给她淘换来的东西,她都觉得很珍惜,但看了她生母留给她的东西,那些东西真没什么了。
想不到生母给她留了这么多东西。
多亏被他们挖到,要是被人挖了去,那就太可惜了。
原先的疑惑、担心都消失不见。
这是沉甸甸的爱。
箱底,有一张照片,照片老旧发黄,有人的那面已经裂成碎片,沈溪将其拿起时照片表面甚至掉渣。
那是一张两个年轻人的合影,照片太旧已经看不真切,沈溪只能看出个大致轮廓,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生父,是个军人,从模糊的轮廓中能看出长得还挺精神。
看她拿着照片在那儿反复看,陆岭问“这些东西咱们得尽快收起来,你准备放哪”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沈溪这才想起得她净顾着看,得尽快把东西收好,如果真让社员们看到这些东西,恐怕她不能把这些东西顺利带走。
而且陆岭的目光别有深意。
她想陆岭应该对她把贵重物品都保存在哪里有所怀疑,毕竟他们两次搬家,陆岭都没接触到这些东西。
生母留下的这些东西太过扎眼,他们不可能带着几个大木匣子出去,她需要把这些东西放到空间。
沈溪笑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说“你不是不是好奇我把东西藏在哪里”
陆岭点了点头,弯下腰把几个木匣的盖子重新盖好。
她跟陆岭说了空间的事情。跟陆岭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把东西都收进空间,陆岭眼睁睁看着她像变戏法一样把这些东西变得无影无踪。
看她把沈母的东西拿出来又放回去,把金元宝拿出来又放回去,他相信了她空间的说法。
很高兴媳妇有个空间,方便。
沈溪也没想到陆岭会这么平静,一点都不惊讶和意外。
把照片也收起来,沈溪说“就你去大杂院找我那次,我觉醒了超能力跟发现了空间,并且知道我曾经在末日呆过,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时间过得越久,沈溪越觉得她其实不是跟末日来的“自己”交换灵魂,她只是觉醒了末日的记忆而已。
陆岭并不觉得她奇怪,反而觉得她的超能力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么长时间他的猜测终于有了解释。
他觉得她的超能力棒棒嗒。
他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媳妇,你是什么样的我都能接受。”
平时他觉得他在保护媳妇,但媳妇有超能力、空间还有这么多财物,好像比他更强大。
收好了东西,两人都觉得安心,陆岭指着炕说“万一有人进来,肯定能发现地被刨过,要不我把炕都刨了吧。”
沈溪点头说好。
两人把炕刨了,土坷垃堆在原处,估摸着即便有人进来也不会想到翻找,于是出门又把门锁好。
站在门口,沈溪朝旧房鞠了一躬说“妈,我回来过了,我会尽快去看你。”
她刚说完这句话,破旧不堪的房子突然轰然倒塌,就好像在勉力支持,终于撑不住,倒了。
这下他们不用担心有人会进来发现他们在地上刨过坑。
沈溪不可思议地立在原地,坚持唯物论的她这时候觉得好像生母也许有在天之灵,恰好他们走出房子就塌了,也太巧了。
巧合得出乎意料。
他们默默站了一会儿,出了院门,把大门关好,又朝张满仓家走去。
这回张满仓带着他们往山上走,沈溪还拐到车上拿了纸钱、糕点等祭品,陆岭还是扛着两件农具,准备给坟头添土。
沿着山路走了好远,沈溪在路边顺手采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走到没了路,又爬了一段陡坡,张满仓朝前方指“不远了,就在前边。”
三人加快脚步,沈溪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孤零零又荒凉的矮坟头,没想到是一处正常高度的坟,前面还立了块墓碑。更让人惊奇的是,整座坟的四周山花灿烂,像是有人特意种的。
“这是我妈的坟”沈溪问。
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张满仓也很茫然“就是这啊,附近都没别的坟,谁给立的墓碑我都不知道这事儿。”
沈溪紧走两步,只见墓碑上写着“林知瑾之墓”。
沈溪朝陆岭看去,对方说“墓碑是新立的,不超过一年时间。”
沈溪推测,极有可能是运动结束才立的墓碑。就跟沈父沈母等运动结束才告诉她生母的信息一样。
沈溪扭头问张满仓“大舅,有人来跟你还有社员打听我妈的事情吗”
张满仓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沈溪,这处不常有人来,他是大队长,竟然不知道有人立了墓碑。他摇摇头说“你妈认识的人多,偶尔有人会来问她的消息,我并没有特意去记。”
沈溪把采来的野花跟糕点放到墓碑前面,说“妈,我说小溪,我来看你了。”
他们在坟前默默站了一会儿。
陆岭在还好,张满仓也在,沈溪想要对林知瑾说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于是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说“妈,养父母对我很好,我现在有彼此相爱的丈夫跟两个可爱的孩子,我一定会找到爸爸,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了解。你若地下有知,可以安心了。”
沈溪的两件事情顺利解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还是有认识的人好办事,这比她想象中顺利的多。
接下来要专注解决血吸虫病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在最后,一定会结局圆满,本章二十四小时内评论有小红包哦感谢在20210808 10:34:1420210809 10: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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