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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国是来结交大周的, 可现在弄得这么一出,不像是来结交,反而像是来打架的。
肖楚耀穿着深红色的飞鱼服,面容含笑着一直随侍在旁。见到此番情景, 他双眸微眯, 向前跨出一步, “公主和王子初来大周, 怕是还不知道我们大周的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吧”
此话一出, 众人顿时明白,原来是闹了个大乌龙呀。
可王子接下来的话却再次将场面陷入尴尬之中。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王子手舞足蹈,看向苏枝儿的视线充满了爱慕。
公主翻译道“哥哥知道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并不介意, 我们大金两男共侍一妻的事情也很多见。”
大金国地广人稀,男多女少, 多为游牧民族, 流行走婚制。近几年才像大周靠拢,实行男婚女嫁制度, 不过不一样的是, 他们可一夫一妻, 也可一妻多夫。
相比起大周一夫一妻不过丈夫可纳妾的习俗来看, 大金国的一妻多夫制度明显更加的有诱惑力。
如果那里的男性质量都是像王子一样的金发碧眼, 肤白貌美, 那么指不定已经被现代那群女色狼抢完了。
谁不想享受一把被高质量男性簇拥的快乐呢
公主此话一出, 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唯一不沉默的人就是站在苏枝儿身边的周湛然。
男人拧着眉, 单手抽出肖楚耀腰间挎着的绣春刀。
绣春刀出鞘,笨重的刀身在周湛然手里就像薄薄的一片叶。可这叶并不软, 反而非常硬,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刺向大金王子。
男人浑身戾气,根本就不怕得罪这位什么大金王子,若非肖楚耀眼疾手快的将王子拉开,那绣春刀早已砍入王子的脖子。
绣春刀落下,将苏枝儿跟周湛然眼前的案几砍成两半。
“哐当”一声噼里啪啦,案几以及案几上面的饭菜碟子尽数落地,摔得粉碎。
苏枝儿深沉地呼吸,一把抱住周湛然的胳膊,“冷静一点。”宝儿。
宴会周围点了一圈琉璃灯,将整片场地照得灯火通明,因为太亮,所以苏枝儿能很明显的看到小花眼底升腾起的血色浓雾。
男人若是不能控制暴戾的情绪,便会引起疯病。
苏枝儿紧紧抓着他的手,柔软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刮过他的掌心。
细腻的安抚,凝滑的肌肤,男人额角跳动的青色经脉缓慢趋于平静。
大臣们素闻太子殿下是个疯子,不过因为周湛然基本不见这些大臣,所以这些大臣们也没见过他发疯的样子。
可方才,他们分明看到男人双目血红的嗜血模样,如此得天独厚的凶煞,让这些大臣们不禁联想到了现在正坐在帝位上的那名圣人。
圣人年轻时的疯狂大臣们有目共睹,虽然太子在百姓之中的风评已经扭转,但大臣们却清晰的知道,现在不发疯不代表以后不发疯。
面对一位如此疯癫的大周皇帝,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撑过去。
空气都粘稠的安静了,苏枝儿握着周湛然的手上沁出冷汗。
她望着那些大臣们惊恐的视线,另外那只手再次握住周湛然拿着绣春刀的手,柔声诱哄道“把刀放下。”
周湛然素有疯病,这病或有遗传,也有后天因素在。
从前的他不管不顾,根本就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可现在有了苏枝儿,他才开始努力管控身体。
虽然很难,毕竟这是精神层面的事情,比起身体的累,精神层面的累更让人觉得崩溃,但他依旧努力着。
从前,他无数次感觉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人,所有人的人像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他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拥抱,他就像是一抹漂浮的风,若是没有思想,那还好些,可他却真真实实是个有思想的人。
他被压抑在那一方窄小的世界里,精神一日比一日崩溃,他甚至不愿意看到明天,他厌恶夜晚,讨厌明天。
他无数次希望自己能解脱。
脱离这烂泥一般的躯壳和世界。
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自己的光。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他的画面全部都动转了起来,它们到处飞舞,从一开始的灰暗缓慢变成粉彩。
他的精神也在一点一滴的好转,虽然很慢,但那种古怪的折磨终于肯放过他,让他难得能睡上一个好觉。
身体上的瘀伤也在逐渐消失。
那些伤痕是人的精神崩溃到极点时,忍不住做出的自残行为。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让身体分担一点精神上的痛楚。
虽然那只是极细微的一点,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
周湛然一度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他并不惧怕毁灭,他甚至渴望毁灭。
因为只有毁灭了,他才能解脱。
可现在,那只抓着他的手那么柔软,贴着他身体的躯体那么温暖,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过来,破开濒临崩溃的精神海洋。
周湛然缓慢低头,正对上一双担忧的眼。
好难受。
男人俯身,将头靠在了苏枝儿的肩膀上。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苏枝儿身体微僵,伸出手艰难地抱住他的脑袋,朝众人笑道“太子殿下喝醉了。”
如泥塑般僵化的众人总算醒悟过来,纷纷点头,“是呀,是呀,太子殿下不胜酒量。”
“与圣人一般呢。”
虽然说着话,但众人的视线却依旧时不时的往苏枝儿和周湛然那边瞥。
纤瘦挺拔,浑身阴暗戾气的男子歪头靠在身形纤弱的女子身上,这怎么看都是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
尤其这位男子刚才还是一副杀人大魔王的样子,现在却变成了如此乖巧安静的模样。就像是一条即将发疯却被温柔地套上了狗绳子后乖巧摇起了尾巴的疯狗。
“既然喝醉了,那就回去休息吧。”高高坐在上面的圣人发话了。
苏枝儿赶紧招呼肖楚耀,把太子殿下弄回去。
肖楚耀想起刚才自家主子那副疯狂的样子,心有余悸,颤颤巍巍,犹如八十岁的老头,不敢上手。
苏枝儿行吧,她自己牵着走。
少女身披雪白斗篷,乌发红唇,眉眼精致,她伸出的手白软细腻,牵着身边的男人穿过明亮的琉璃灯,朝阴暗处去。
男人一身雪白薄袍,面白如纸,瘦弱可怜,即使是在这样的宴会上也是简单朴素至极。可若是见识过他的疯癫,就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位需要同情的可怜人。
此一危机,虽被苏枝儿化解,但却在大臣们心中留下了阴影。
好吧,这些大臣们自从当上大臣后,每天都活在阴影下。
就算是圣人这个老疯子死了,还有太子这个小疯子呢。
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宴会一角,郑峰端着手里的酒杯轻抿一口。
他一直在盯着周湛然和苏枝儿的互动,在他看到周湛然与大金王子起冲突的瞬间,他不自禁捏起了酒杯,可最终,这场危机竟以这样的形势化解。
现在的郑峰节节败退,似乎已无翻身之地。
可他不甘心,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帝王梦难道真的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明明一开始是如此的顺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了呢
男人盯着琉璃灯色下,少女逐渐消失于暗处的纤瘦窈窕的背影,她的眸子澄澈干净,比琉璃灯都吸引人。说话的时候表情温柔,那股子对着他的狡黠劲和警惕心也收了起来。
那头坠着珠玉的青丝随风起,勾勒出漂亮的耳后脖颈。恍惚间,郑峰想起了那年夏日的一番事。
当初,她也曾对着他那样笑过。
男人捏着酒杯,面色苍白,他轻咳几声,伸手捂住自己腹部的旧伤,坐在身边的李绸儿赶紧替他端了热茶来。
“让你别喝酒,你还喝,看看自己都病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珍惜一点身体。”
郑峰听着李绸儿的碎碎念,他看着眼前氤氲升腾起白雾的茶杯,脑子突然清醒。
其实,他还有最后一步棋。
郑峰伸手,握住李绸儿端着茶杯的手。
少女的手温暖舒适,郑峰的手冰凉入骨。
李绸儿被冻得哆嗦了一下,可她还是反握住郑峰的手替他搓揉指骨,“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郑峰转头看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李绸儿的气色越来越好,他一心专注事业,都忘记了深宅内还养着这么一位定远侯府的嫡女。
“岳父这几日身子可好”
“他呀他好着呢,一直宿在巡防营里练兵呢。”说到定远侯,李绸儿脸上满是笑意。
定远侯只这么一位独女,还是晚来得女,珍珠宝贝似得宠爱,当初李绸儿寻死觅活的要嫁郑峰,定远侯拗不过她,只能成全了她。
虽然婚后过得不算太好,但看在定远侯的面子上,郑峰也一向惯着她。
李绸儿又有点胳膊肘往外拐,也不在定远侯面前说郑峰的什么坏话,只是一味的维护着她单方面对郑峰的感情。
李绸儿握着郑峰的手,想到刚才的场面,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心有余悸,“那太子果然是个疯子。”
是呀,是个疯子。
歌舞再起,大金公主献上肚皮舞。
李绸儿望着大臣们移不开的垂涎视线,忍不住问郑峰,“你觉得这位大金公主好看吗”
男人低低一笑,“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不正在我怀里吗”
李绸儿最近活得很快乐,这份快乐在从小伺候她的奶嬷嬷看来却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可看着自家小姐那么开心快乐,奶嬷嬷也就不说什么了。
最近,郑峰日日宿在李绸儿屋内,像这样的男人,冷酷起来可以连爹妈都不认,可若是柔软起来也能化成水。
郑峰穿戴完毕,起身出了屋子进入书房办公。
过了半个时辰,李绸儿也醒了过来。
昨晚一夜颠鸾倒凤,小娘子面带红润之色,看着十分满足。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发,望着镜子里面那个自己,想起前些日子的大金接风宴上看到的那个太子妃。
总觉得有点眼熟,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绸儿盯着镜子发愣,她又想起郑峰望向那太子妃的眼神。
那是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眼神。
那么深沉而侵略,就像是要将那位柔弱无骨的太子妃粉碎于身体内的掌控感。
李绸儿莫名觉得慌乱,可她又一想,那位是太子妃,就算郑峰动了什么心思又能如何呢他还能杀了太子夺妻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李绸儿最了解她的夫君不过。
她的夫君才华满腹,又是翩翩君子,若非如今朝廷太过乌烟瘴气,她家夫君不屑涉足,按照其才华,必是要在朝廷内有一番作为的。
想到郑峰,李绸儿就高兴。
她慢慢梳着发,又忍不住将视线落到自己的腹部。
这么久了,她的肚子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虽然李绸儿告诫自己,郑峰跟那个太子妃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觉得,如果有了孩子,她跟郑峰的感情一定会更加稳定。
女人一旦陷入了某个怪异的思维圈中,就算别人觉得不可思议至极,她也会奔着往前去,只是为了那么一点极其微小的希望之光。
“大奶奶,喝药了。”有丫鬟端了药来。
李绸儿照常道“放着吧。”
“是。”
丫鬟走了,李绸儿起身倒了药。
窗户前的芭蕉已经被浇烂,该是什么时候换个地方浇了。
苏枝儿没有回礼王府,而是跟周湛然回了东宫。
男人的情况不太好。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疯病了,但这种症状一旦发作起来又不是能控制的。
“女主子,这是药,安眠用的。”金公公端了热腾腾的药来。
苏枝儿抬手接过递到周湛然嘴边,男人扭头,不肯喝。
是了,挑食怪怎么会喝这么苦巴巴的药呢
苏枝儿让金公公将药放进她之前做的一个陶瓷罐子里。
那个陶瓷罐子是个圆滚滚的小西瓜形状,上面插了一根奶白色的吸管,喝药的时候看不到药色。
苏枝儿已经摸透了男人的秉性。
他对味道其实并不追求,只要好看就行。
果然,男人抱着小西瓜乖巧地喝了。
药效很足,周湛然喝完没一会儿就开始眼皮打架,不过固执的不肯睡。
苏枝儿只能拍拍他,威胁道“你再不睡我就走了。”
男人立刻闭上了眼。
终于睡了。
苏枝儿替他盖上被子,看着他被自己咬出血的唇瓣,面露心疼,让金公公拿了药来,替他抹在嘴唇上。
金公公难得看到发疯后还能如此乖顺的太子殿下,面露欣慰之色,“太子殿下不肯吃药,就是因为如此,所以疯病才会越发严重的。”
是嘛。
若是得了疯病,心理治疗是一方面,生理治疗也是一方面。
苏枝儿这才发现她忽略了生理治疗这方面。
“从前是谁给太子殿下看病的”
苏枝儿靠坐在床头,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身上盖着薄被,半个身子暖融融的陷下去,说话的时候还在打哈欠,看来是被太子殿下传染了瞌睡虫。
金公公想了想,道“是国师。”
苏枝儿神棍
好吧,不能这么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看看她现在不就已经超越科学了吗
“刚才那个药也是国师开的”苏枝儿问。
金公公摇头,“不是,太医院内专门养着一批太医,替圣人看病。圣人的病与太子殿下一般,有时候太子殿下发了病,奴才就会去太医院讨一碗药来。”
所以这压根就没治过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美少女扶额,表示十分无奈。
不治当然会越来越恶化呀。
“圣人那边治的怎么样”苏枝儿问。
金公公想了想,默默摇头。
也是,若是治好了,圣人也就不会时不时的疯了。
“对了,那位国师他技术怎么样”
金公公
“国师大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曾经就是他让太子殿下去皇庙寻济源大师压制疯病的。”
如此看来这位国师还是有点本事的。
“那之后呢国师没有说之后要怎么治”
金公公摇头,“国师大人闭关多年,只用书信传递天令。”
好神秘啊。
苏枝儿虽然是一位无神论者,但自从她穿越之后就对自己的价值观产生了怀疑。
说不定这个世界上真有鬼怪神仙存在呢
就算没有,某些通灵啊,算命啊,改名呀什么的,或许也都会存在一点。
“那么,哪里能找到那位国师大人呢”
金公公道“国师住在圣人专门为其建造的通灵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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