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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小树林, 凑成一堆哆哆嗦嗦，一边说话还一边注视着周围的变化，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惊恐地瞪大眼睛环顾四周。
“野哥, 地点我忘了在哪儿了, 你还记得吗”一头杂毛的跟班缩在一旁问道。
程野昨晚喝的不比谁少, 当然没什么印象了，摇摇头说“记不清了。”
“那我们怎么办”
“野哥，真的要去挖挖那谁吗我害怕”
“是啊野哥，天这么黑我也害怕，总觉得有人”
跟班们吓得心脏突突跳个不停，七嘴八舌地附和，把程野说的脸色发黑心情暴躁。
“够了”他低声怒斥“你们动动脑子行不行天黑就不去了，咱们干的事能在白天干吗白天倒是不黑你敢光天化日去挖、挖那谁啊”程野一哆嗦, 没敢直接说越衡的名字。
其他人被他骂的狗血淋头，颤巍巍地问“那我们也找不到啊。”
程野皱着眉想了想，说“行了，跟我走当时埋的时候旁边好像有块大石头我有点印象, 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吧。”
他走在前面, 众人连忙缩着肩膀跟上。
他们身后，陆逢川迈步从树后走出来, 他今晚没有回那个家, 今天一直跟着程野等人，只不过为了给他们一点喘息空间不至于一下子逼疯后来一直没有现身。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来阴气森森的小树林挖尸体遇上鬼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前方，程野带着一群人在树林里穿行, 兜兜转转有了不知多久, 愣是没找到目的地, 众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而恐惧也随着时间蔓延得更盛。
杂毛眼巴巴地望着程野，然后栗栗不安地问道“野哥，是这个方向吗咱们刚才是不是跑回来了”
程野皱了皱眉头，狐疑不决地说道“不可能，这树林就这么大一点，我不可能走错那么多回的”他目光游移，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判断或者干脆是鬼打墙
“啊”小眼睛突然叫了一嗓子，他今天被吓坏了，从一开始就没出声，一直抱着铁锹警惕地望着四周。这下突然出声把其他人吓得心脏一突。
“喊什”程野一抬头，视野中撞进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蓝白校服，浑身血迹，再往上是一张被糊了一脸血的少年面孔，程野的表情僵在脸上。
那人突然咧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脸上的鲜血止不住往下流，在众人惊恐得要发出尖叫之际他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见。
众人的声音仿佛被堵住的喇叭，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野、野哥刚才那是，是真的吗我我我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是越衡他来找我们了不要不要杀我”
“啊我只是打了他几下，我用拳头打的不是我杀的他。”
“”
几个人像疯了一样惊恐地喃喃自语，似乎在祈求越衡的原谅，也像在用这一套说辞说服自己。
“”跟班快疯了，程野也管不着，他自己都快疯了。没有幻觉，也没有人配合演戏，这次真的是一眨眼就消失的，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越衡，是你来找我报仇了吗”程野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的自言自语被跟班听见，又是一番疯狂求原谅。
刚刚完成一场“默剧演出”的陆逢川丝毫不为所动，他们祈求原谅，谁又在越衡被霸凌到求饶时放过他了
这种人就仗着自己未成年肆无忌惮、藐视法律，这样的人不是国家的未来，而是一群人渣、社会的蛀虫，未成年保护法不该保护一群畜牲。
现在就求饶是不是太早了
树林里阴风阵阵，吹得人心头忐忑，众人不敢在这里继续待着，立刻往身后撤退，如惊弓之鸟。
但是小树林好像也跟他们作起了对，忽然出现的浓雾把四周都笼罩住，众人当场崩溃，最冷静的程野连脚都软了。
陆逢川看着他们在浓雾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半个小时才放开一个缺口让他们离开。
说了只是收点利息，哪有只收一次的
随后陆逢川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摆摊，今天因为程野等人还没有开始卜卦，就从现在开始吧，希望顺利开张迎来他的第一单生意。
逃出小树林的程野等人无功而返，回想在里面惊心动魄的一个小时整个人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程野想了想，跟众人约定不准把这件事传出去，他们决定把今晚的事烂在心里，越衡这回确定是死了，尸体以后再说，小树林没什么人过去，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现在更重要的是，有鬼真的有鬼该怎么逃过鬼魂报仇
这个说买桃木剑八卦镜，那个说用黑狗血，还有说要拿大蒜的，听着就不靠谱。程野听的脑仁疼，全部驳回把这事儿揽在自己身上。
另一边，陆逢川迎来了他的第一单生意。
大概是上个卜卦师老头昨晚“退休”，自己又有事没能及时开张，这只鬼等了很久，陆逢川刚找好地方放下摊子，没过多久他就循着气息过来了。
这只鬼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满脸沧桑，缺了一条胳膊，应该生前就没了一只手臂。看见陆逢川坐在卦摊前，用剩下那只手憨厚地挠挠头。
“大师，上次算卦的好像不是你，怎么换人了”
“哦，老头退休了，以后都是我来摆摊，你要算卦”原来还是老头的回头客。
“不不不，我这次不算卦，我、我有点事想拜托大师”
男人在卦摊前坐下，嗫嚅地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陆逢川收回签筒“请说。”
“我想见见我女儿”男人说“我上次见她和我老婆还是我死的时候明天是她生日，我、我想看看她们现在过的好不好”
男人自称叫杜建修，半年前意外死亡，曾经得到老头的帮助才稳定下来，以魂魄的方式生活。
鬼魂在世上停留的时间并不是长长久久的，有时候完成他生前的执念就会失去支撑的力量魂归大地，有时没有什么强烈的愿望却能以魂魄的形式存在很久，隔着阴阳看着家人生老病死。
不是所有的鬼魂说有心愿就能立刻帮他实现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简单来说就是卜卦师需要沟通法则，才能看见这件事可能造就的命运轨迹，从而推算合适的时机。
陆逢川拿出老头给他的铜钱串，取下三枚铜钱扔到桌子上，铜钱骨碌碌滚了几圈朝天露出钱面。
铜钱拉扯着无形中的命运轨迹，将它具现在陆逢川的脑子里，一条条命运线纠缠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在这条线上清晰可见。
陆逢川一瞬间了然，知道该怎么做了“明天晚上你来找我，我会带你去见她们”
“谢谢谢谢大师”杜建修的眼睛唰一下亮了。
“不得沾染其他魂魄的鬼气，否则会影响你妻子女儿的身体。”
“好，好我记住了，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杜建修连连道谢，留下一枚芝麻粒大小的黑色珠子作为报酬。
这是鬼气凝结而成的珠子，蕴含阴气，卜卦师夜晚替鬼魂算卦需要动用自己的阴气，鬼魂付出任何具有阴气的物品都算达成平衡。相应的，卜卦师白天动用的是阳气，起到报酬作用的就是活人付出的钱或者其他物品。
送走第一位客人，陆逢川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后半夜也没等到下一个鬼魂过来，决定收摊回家。
他是新上任的卜卦师，阴界的鬼魂应该还不信任他，如果杜建修不是太着急今天可能也不会来，他和这些“客人”还需要一点时间熟悉。
回去的路上，陆逢川路过一家服装店，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一件装备。
他进去好半天，终于给自己折腾了一件宽大的连帽斗篷，制式有些像古时代人们冬天御寒的披风，帽子能遮住半张脸，再戴一个口罩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接了老头子交给他的事业，陆逢川以后也许要不分黑白地“工作”。晚上还好，没什么大不了，但他白天也要摆摊的，跟原主有牵扯的事还没处理完，被认识越衡的人认出来就比较麻烦。
回到家已经点了，越家的灯还亮着，隔着房门能听见里面夫妻俩说笑的声音，还有小孩子模仿动画里的台词。
陆逢川一开门，人声全都消失了，只有电视机丝毫不受影响，传出“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之类的对话。
一家三口失去了原来的笑容，表情不悦地看着他，就像一个外人误入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破坏了他们原有的幸福。
越妈妈瞥了他一眼，说道“还知道回来今天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逃课了，真让我丢脸。”
早上就决定要对付程野等人，陆逢川自然早有准备，这时候也刚好用来回答越妈妈“我去药店处理伤口，昨天生病还没好留在那里打了吊针。”
“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跟个娘们似的，不像话”越爸爸嫌弃得很，儿子脑袋上明显狰狞的伤口在他眼里似乎只是擦破一点皮。
他坐在沙发上姿态高高在上“要是你好好学习不跟人打架也不会受伤，还让老师找家长，真丢人”
“越衡你听见你爸说什么了吗我们供你吃穿上学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争过一口气以后再这么不上进也别上学了，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个废物，不如早点去厂子里打工，反正等你满十八了别找我们要钱。”
“废物，哥哥是废物”七八岁的弟弟越博远举着手哄笑。
越妈妈低头催促“博远去睡觉，已经九点多了。”
“我想看动画片。”
“明天再看，赶紧去睡觉。”越爸爸看妻子有心软的痕迹，冷着脸开口。
“哦”越博远更害怕爸爸，失望地离开客厅，临走前除了刚才重复的“废物”根本没理会哥哥。
越爸爸看了一眼陆逢川，什么也没说，起身回房。越妈妈叹了一口气，关了电视机也站起来，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吧。”就回房，房门啪地一下关上。
从他回来到现在才不到五分钟，客厅里就从笑语晏晏到空无一人，陆逢川看着越家父母的房间，露出讽刺的神色。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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