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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机以前没跟何子濯打过什么交道, 看了这一出才算是叹为观止,更加觉得自己的小弟真是倒霉,居然碰见了这么一个玩意。
他故意发出嘲笑声, 提高嗓子冲着修士们说道“各位,本王子之前便劝说过你们了, 何子濯口口声声以维护众人之名行谋私之事, 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无奈一番好心, 只是没人肯听。唉,不知道眼下感想如何啊”
众人都是被他说的面上一热, 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何子濯竟以这么难看的方式被当场揭穿, 令他们一时也面上无光。
连何子濯自己都不肯相信, 听了潮机的话,目光如电, 猛然抬眼道“各位道友切莫被这些魔族小人的话蒙蔽, 我不可能入魔, 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他说出这句话,自己也仿佛找到了可以宽心的理由,盯住景非桐手中那截佛骨, 喝道“这到底是什么邪物”
景非桐微微一笑, 将佛骨向外一抛,那截莹白色的小骨头便悬在了他面前的半空中, 不断旋转, 上面发出淡淡的金光,在场的都是行家,谁都能感觉到上面纯净之极的圣气。
景非桐道“是邪物吗”
何子濯正要再说,他身侧不远处的清极门门主祁研一已经听不下去了, 忍不住开口阻止道“何掌门”
他平素跟何子濯和整个凌霄派的关系都说得上不错,刚才也是首先站出来声援他的人之一,此时同样觉得面上无光,还有种被欺骗的愤懑。
祁研一说道“何掌门你若是不相信那截佛骨,我派心法正是心魔的克星,我你总信得过吧不如让我为你检查一番”
他说着大步上前,不由分说便去搭何子濯的手腕。
清极门的心法正如其门派的名字,至清至正,也是除佛家派系之外唯一一个不容许寻找伴侣和诞育后代的门派。
祁研一虽然修为不是顶尖的,但在辨别一个人是否入魔的能力上,早已得到修真界的公认。况且以他和何子濯的关系,也不用担心陷害问题了。
可是祁研一的手伸了过去,何子濯却是本能地一躲。
看见他的动作,周围立时哗然。
祁研一一掌朝着何子濯的太阳穴拍去,怒喝道“你若不心虚,又何必躲闪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引导大家替你抵挡魔族的怒火,何掌门,你平日何其大义凛然,如今自己看得起自己的这般行径吗”
他接连进招,何子濯一开始并未还手,但听着祁研一和周围众人的指责声,他心中也逐渐横生出一股怒火。
这些人平日里有求于他的时候恭恭敬敬,这个时候却冲出来落井下石,却又高尚到哪里去了
什么是入魔,什么又不是
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门派和整个修真界的安定而殚精竭虑,并未为自己牟取半点私利,但眼下,就因为他获得了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这些人便容不下他了,难道他何子濯便不配顿悟得道,登高凌绝吗
祁研一招招进逼,固然有被耍弄之后发泄怒气的意思,但更多的仍旧是想看看何子濯到底中了什么邪。
此刻甚至用不着搭脉探查,光是在打斗之间,他便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不对之处了。
不光是周身渐渐漫溢出魔气,而且功力忽强忽弱,运招也显得十分暴躁,这绝对不正常。
眼看两人擦身而过,他眼疾手快,一掌按向何子濯的胸前。
而正在这时,之前一直只守不攻的何子濯也忍无可忍,同样倏地还招,双指一并点出,前所未有澎湃霸道的剑气直逼祁研一面门
祁研一躲闪之间,还是被伤了胸口,鲜血涌出,他捂胸后退,不敢置信地看向何子濯。
祁研一落在地上的鲜血,立即变成了乌黑色,正是他们清极门功法被邪魔之气所伤之后的表现。
看见这一幕,明绮陡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记得当年封印纵无心之前,我们曾经一同在金峰顶上讨论将他彻底除去的法子,慈惠大师曾经说过,只有成魔,方能除魔,只有一名经历过入魔又重新清醒过来的人,方能抵御纵无心的控制,将其杀死。因为当时在场之人都认为无法做到,此举不妥,因而才将此事作罢,转而考虑以法阵将其封印。”
她转头问迦玄“有这么一件事,是不是”
迦玄神情复杂,说道“不错。你的意思是何子濯曾经尝试过此法”
明绮冷笑道“我看他急功近利,一心想揽功于己身,肯定是私下尝试过,这样看,还失败了呢。一个本来就功利心重又刚愎自用的人,入魔之后还想着能够摆脱魔障,这不是做梦么”
这件事的参与者除了明绮和迦玄之外,当初的参与者不少,如今已经凋零大半,在世的则有景非桐的父亲景砚、心宗掌门周青潜、西荒二老廉呈华和古英等等。
是最后众人在分工之下,才选出了七个人负责封印纵无心,但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也各有任务。
古英还在南泽山上,廉呈华则是听说了此地的冲突之后,刚刚才赶到不久,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之前一直没有开口表态,此时明绮说完这番话,有不少人还不愿意相信,都纷纷看向廉呈华求证。
只见廉呈华沉默着站了片刻,终于长叹一声,缓缓颔首道“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连他都这么说,旁边议论的声音一下子停了。
廉呈华道“当时大家都认为这个法子太过冒险,不同意尝试,但各人私底下怎么做的谁也不清楚。何掌门,今日这场变故因你而起,你应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以廉呈华在修真界的地位,说出这样一番话,便等于已经不站在何子濯的一边了,在场的修士们神色各异,都有些被欺骗了的懊恼。
当年那些旧事,何子濯几乎已经忘了,又或者说,他刻意将这些不愿意回想的往事埋在记忆深处,这样便可以欺骗自己,从来没有失败过,也不需要存有任何无能为力的隐忧。
直到现在,被明绮几人旧事重提,何子濯心中剧震,抬起头来,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怀疑与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
曾经他是除魔人,如今却仿佛已经变成了人人厌恨的魔物,被他原本所属的阵营厌憎排斥。
何子濯索性冷笑起来“是又如何”
景非桐道“所以一开始为了对付纵无心,你私底下尝试入魔,想要以此寻找到他的弱点,反倒使得自己难以摆脱魔障,而且一直对外隐瞒。当初七人落下封印,并没能将纵无心封住,正是因为你”
周围哗然,一时指责之声不断,凌霄派的弟子们则满面震惊惶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何子濯退后两步,说道“我只是为了大局尽力尝试罢了,成败又如何能控制你们说我入魔了,到底什么是魔自私逐利,耍尽心机就是魔吗心存欲念,有所贪求就是魔吗照这个标准,各位又能有几人独善其身,凭什么指责我”
他声音冷沉,面显狠戾之色“我自按照我心中的公义行事,便被你们判为错,但在我的眼中,尔等也是同样的不堪”
何子濯的话说的众人都怔了怔,廉呈华停顿片刻,却是勃然大怒“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一时误入歧途,现在看来才是当真没救了明明是你行为有差,为何之前逼迫他人的时候振振有词,此刻被揭穿后却又是另外一套道理”
他重重斥责,丝毫不给何子濯再留半点颜面“你这不叫按照心中公义行事,而是懦弱虚伪,敢做不敢当罢了”
廉呈华说的句句在理,此言一出,明绮先道了句“说得好”即便是其他人也不得不暗暗赞同。
何子濯被戳到痛处,果然大怒“你”
廉呈华飞身跃起,五指成爪,扣向他的肩头,喝道“还不快快随我回去认罪”
何子濯一闪,浑身上下爆发出强烈的气劲,以他为中心的身体周围,开始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旋涡,层层迭进,这样庞大的力量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刚刚还在为之而惶恐,这时却越用越是得心应手。
何子濯与廉呈华对了一掌,那掌力无穷无尽,竟有种几欲吞噬一切的邪佞之感,廉呈华只觉得自己的灵力在不断流失,大惊之下,迅速后跃。
何子濯一掌打空,掌力击在地面上,顿时打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这威力连他自己都暗暗心惊。
四下还在观望震惊中的修士们也坐不住了,生怕廉呈华年纪大了体力不支,会被何子濯所伤,连忙上前救援。
何子濯却并未追击,身形一转,已将方才受伤后退到一旁的祁研一抓在手中,虚扣住了他的脖颈。
祁研一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挣扎,简直是被背叛了个彻底,气的目眦欲裂,怒吼道“何子濯”
何子濯根本不理会,冷声说道“我对各位已经手下留情了,但现在耐性耗尽,不在乎他的命,就尽管上来。”
迦玄方才一直看着他们修士内斗,并没有出手,此时冷笑一声,这才说道“吓唬谁呢你要弄死他便尽管”
舒令嘉咳了一声,道“爹,祁掌门倒也不是坏人”
迦玄看了舒令嘉一眼,立刻便改口了,说道“好,我儿若是高兴,留着也行,你若喜欢,爹可以把他给你抓来当个侍卫。”
舒令嘉“”
那倒也不必。
何子濯看似从容,其实心中十分混乱,他体面了上千年,却一朝被人当中揭穿,颜面扫地,又焉能不感到愤怒羞耻
再加上无端获得的那股力量虽然庞大,亦是令人心惊,动用之下浑身经脉隐隐作痛,使他根本无心恋战。
他挟持着祁研一退后,身周缭绕着一股罡风,令人无法轻易靠近,当走出包围的那一瞬,何子濯将祁研一一推,转身遁走
周围好几个人也正等着这一刻,见状立即扑上去抓人,但混乱之中,只觉何子濯身上魔气涤荡,宛若狂风巨浪,震天撼地,令人一时难以靠近,只能眼看他的身形越去越远。
舒令嘉和景非桐都纵身追击,两人半路上遇见了,景非桐本能地想要抬臂帮舒令嘉挡住迎面而来的冲力,舒令嘉目光一垂,却道“师兄,你快看”
景非桐垂眸一看,只见自己手中的佛骨不断震动,竟似乎要脱离他的手掌,向何子濯的方向飞出。
他心中一凛,连忙将佛骨握紧,同时一手拉住舒令嘉,道“不用追了,去的远了。”
舒令嘉说道“这不是第一回了吧佛骨一定跟他有什么渊源,何子濯方才进入山谷,也肯定是为了这东西”
景非桐沉吟着点了点头,但心中却还是存有疑惑,若是何子濯当真是为了寻找佛圣遗骸才进入那处山谷的,为什么他被佛骨揭穿的时候又是满脸惊讶
只是这个问题此时也没有办法细究,他把佛骨收起来,道“咱们先回去再说。”
方才何子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眼下他离开之后,尴尬的就成了这些来到魔族的修士们。
尤其是一班凌霄弟子,之前还在耀武扬威,此刻却宛若丧家之犬,连头都不敢抬。
他们掌门招惹了魔族和狐族之后,又犯了整个修真界的众怒,结果就这样把他们扔下来跑了。
申孟群的尸体还扔在地上没人收拾,这个时候,只怕是魔皇要把他们尽数杀了为爱子出气,也不会有人出头吧。
而且掌门平时那般教导他们,口口声声对魔物深恶痛绝,他自己竟然入魔多年怎么会这样
虽然这件事廉呈华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但他辈分既高,又成名多年,原本就是众修士们的代表人物,此刻也是大感面上无光。
狠狠地瞪了几名平日里熟识的晚辈一眼,廉呈华走到迦玄面前,向着他深深一揖。
说来他要比迦玄还高出两个辈分,又根本没什么错误,迦玄就是再不可一世,也不好跟这位前辈摆脸色,抬手扶了廉呈华一下,道“廉老不必如此,魔族与仙门这些年都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摩擦,我本也无心挑起争端。不过爱子情切罢了。”
廉呈华叹息道“老朽实在惭愧,人心难测,谁能想到何掌门平日如此持正端方,内里竟是这样一个人,我等盲听盲从,叨扰了魔族,老朽也是深感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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