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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058章 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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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8章腊月

    许骄抬眸看他, 清澈的眸间未沾旁的颜色,温声道,“在东宫的时候,郭睿就鬼点子多, 也能笼络人, 因为有些小聪明, 没有将心思放在功课上;但其实后来, 他真正将功夫放在读书上也就一年多时间, 超过了许多人, 还险些进士及第”

    宋卿源低声,“你们不是不和吗”

    许昭心知肚明,在东宫的时候, 旁人都听郭睿的, 她想看书,他们想要去抓虾,她看温习功课,他们想要去游泳, 郭睿总觉得她和他对着干,所以总欺负她。

    入仕之后,他因为郭家的缘故去了户部,后来许骄翰林院和政事堂官职越做越高,总与郭睿对上,觉得他做什么都不认真, 郭睿觉得她公报私仇,所以两人一直不和。

    宋卿源说的是事实。

    许骄叹道,“是不和。”

    宋卿源看她,“那你还替他说话”

    许骄道, “我是不怎么喜欢他,觉得他在户部懒懒散散,一直没有户部员外郎的样子,是郭家放在户部的棋子,那天老夫人下葬的时候,旁人都在大声哭,也有扑上棺木哭的,只有郭睿站在远处,一个人掉眼泪,一声不吱,但衣襟都浸湿了。后来我想,郭睿是郭家的人,他在户部能做什么,是真的励精图治,同郭石弘对着干,还是被郭石弘干掉,被郭家除名”

    宋卿源低头,“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有人改脾气了”

    许骄上前,唏嘘道,“就是忽然觉得,不能全凭喜好定夺一个人,郭睿是一直在郭家,许是欠缺一个机会。”

    宋卿源问,“你想他去何处”

    许骄深吸一口气,“西关。”

    宋卿源悬笔微滞,又抬眸看她,“西关偏僻。”

    许骄认真道,“就是因为西关偏僻,流言蜚语也到不了西关,如今郭家式微,郭睿去到何处都会介怀,但若去西关,则同郭家全然没有关系,他能做自己能做的,能混出名堂来,是他的本事,混不出来,也比呆在京中和旁的地方,永远打上郭家的烙印好。”

    宋卿源看她。

    她继续道,“西关偏僻,朝中也鞭长莫及,但最难之处,也是展露头角和才干之处,陛下不也放长平去了西关吗长平一人落脚很难,但若是有郭睿,他们一人稳妥,一人激进,一人睿智,一人聪明,他们二人若在一处,兴许真能将西关治理好。”

    宋卿源真在低头思索此事。

    许骄又道,“在西关,陛下也好,郭家也好,都给不了郭睿太多助力,他只能靠自己,我想他会愿意去的。”

    宋卿源继续落笔,温声道,“好。”

    许骄仿佛也舒了口气。

    宋卿源没有再吱声,她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的宰辅,除了用自己喜欢的人,还要慢慢学会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宋卿源微微拢了拢眉头,“阿骄,朕有事同你说。”

    许骄看他。

    宋卿源悬笔微顿,斟酌后看她,“朕想让沈凌尽快接管翰林院。”

    他会在说话时,观察她的神色。

    许骄神色如常。

    宋卿源继续道,“在庆州的时候,朕同你说过,你手上的事情太多,翰林院都是文书的工作,让沈凌帮你分担了,如今恩科和春调结束,工部的事情也逐步走上正轨,朕想让沈凌接翰林院编纂之职,同时看着工部,任工部侍郎,工部尚书暂时留空”

    “你觉得如何”宋卿源轻声。

    许骄简单应道,没有旁的情绪,“沈凌合适。”

    宋卿源意外,心底微滞,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温声道,“前些日子沈凌在朕这里,朕同他提过一句,当时没同你说起”

    许骄眸间微敛,“陛下不必诸事同我说起。”

    “阿骄”宋卿源轻声。

    许骄笑着打断,“宋卿源,明日是你生辰,今晚来陋室吧。”

    宋卿源微怔。

    许骄笑了笑,仿佛方才的事已经从脑海中过去了,莞尔道,“庆生啊。”

    “好。”宋卿源应声。

    “那我今晚先回去了,记得去陋室,别去鹿鸣巷了。”许骄转身时,又回眸看他,提醒了一声。明日休沐,两人可以有一整日在一处。

    “好。”宋卿源再次应声。

    出了明和殿,许骄的脸色其实不怎么好。

    但许久未见惠公公了,忽然见到,许骄笑了笑,“惠公公”

    惠公公见了她,满脸喜色,“哎哟,奴家想死相爷了。”

    “这么久没见,惠公公去何处了”许骄问候。

    惠公公笑道,“这不是早前军中变动吗陛下让奴家去各处宣旨去了吗,好几个月才回来,这不,刚回来给陛下复命,就见到相爷了”

    “惠公公你去忙吧。”许骄没耽误他。

    转身时,见惠公公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往明和殿去。

    许骄上了马车,同六子道,“回陋室。”

    “好嘞。”六子驾车。

    许骄又道,“先回鹿鸣巷一趟吧,把许小骄和许小猫带上。”

    许小猫好久没回过家中了,许小骄也没回去过,正好今日一起带回去。

    六子又应好。

    从鹿鸣巷回陋室其实有些远,但马车中有许小猫和许小骄在,时间好像也过得不那么慢了。

    许骄怀中抱了许小猫,许小骄也往她怀中又蹭又挤,许骄伺候它两个祖宗都还来不及,伺候完,又靠在马车中出神了许久,仿佛很快就至陋室。

    放下许小骄和许小猫,许骄去了屋中耳房后沐浴洗漱。

    回了京中后,除了在鹿鸣巷会穿女子的睡袍,她几乎没有穿过女装了。

    今日在陋室,没有旁人。

    许骄沐浴完,在铜镜前擦干了头发,又伸手取了一侧的衣裳。

    宋卿源到陋室时,已是黄昏过后,将近入夜。

    陋室外的长天湖已经开始掌灯。

    宋卿源记得湖边挂满灯笼的景象,湖边垂柳依依,湖中倒影悠然,他在这里亲过她

    宋卿源其实分不清楚这里有多少湖,但她早前就是为了这些湖才跑来这里住的,每日往返,乐此不疲。

    敏薇领了宋卿源到锦鲤湖畔。

    许骄斜坐在锦鲤湖畔的石凳处喂鱼,侧颜隐在湖边灯笼的光晕下,剪影出一抹清丽的轮廓。

    轮廓里,鹅黄色的抹胸褶皱白纱裙,墨绿色的束腰,青丝墨发垂下,隐约露出修颈间精致的曲线。两侧缀着珍珠耳坠,微施粉黛,唇若渥丹,眸间淡淡清扫。分明再素雅不过的装扮,但颦笑间,有旁人比不过得容华

    他心跳似是倏然漏了一拍,脸色也微红,有些不敢看她。

    听到脚步声,许骄转眸看他,见他略微低头,她语气稍显娇嗔,“你再来晚些,鱼都吃饱了我还饿着,只有和鱼抢鱼食了。”

    宋卿源抬眸笑笑。

    许骄还未起身,他先上前,俯身揽住她的纤腰,轻声道,“自己都是锦鲤,还喂锦鲤”

    许骄“”

    许骄是未想过他冒出这么一句。

    “只许天子养锦鲤,不让百姓养鱼啊”百姓申诉。

    宋卿源轻笑,“你脑子里终日装得都是什么东西”

    她脱口而出,“天子和锦鲤。”

    宋卿源眸间笑意,那就是他和她

    宋卿源笑了笑,温和吻上她侧颊,“不是饿了吗”

    她是真饿了。

    今日想早些回来,晌午就没顾得上吃饭,都在政事堂内埋头苦干去了。政事堂这么多事,原本做完就不容易,还要提前走,于是今天午休和午饭都没顾上。

    宋卿源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很少说话,眼下却道,“是不是中午没顾上吃饭”

    许骄淡声道,“忙完了”

    顿了顿,又察觉宋卿源的目光,他既然开口问了,她改口道,“想早些回来,没顾上。”

    宋卿源看她。

    她给他夹菜,“寿星要多吃点,尤其是这个。”

    “有什么特别吗”他问。

    许骄脸红,“这个是我做的。”

    宋卿源筷子也顿了顿。

    所有的菜里,他就吃了一口这道菜,然后再也没往这道菜里动过筷子。真的是,难吃,到了极致

    宋卿源看了看她,又夹了一筷子,尽量控制住没变脸色,“别致。”

    许骄无语。

    上次她脑袋上磕青了,他也说的别致

    别致在他这里不是什么好话。

    许骄自己尝了口,是不怎么好吃但也不算难吃约莫是御厨的菜有人吃惯了,嘴刁,许小汪也嘴刁,都一个德行

    爱吃不吃

    “等我。”许骄半途起身。

    回来的时候,手中端了长寿命,有些烫,一面端一面换手,最后放在他面前,“长寿面,刚做的,赶紧全部吃完。”

    宋卿源看她,想起上一次吃长寿面,还是外祖母在的时候

    宋卿源目光微微顿了顿,没有说旁的。

    宋卿源连吃面都很斯文优雅,再加上生得好看,许骄在对面边看边出神,他要不是生得这么好看多好,许骄魔怔。

    这是许骄第一次做长寿面给他,宋卿源一口气吃完。

    “抱抱龙,你的肚子真能装。”许骄打趣。

    宋卿源知道她特意盛了满满一碗,他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戳破。

    许骄笑不可抑,“你是万岁啊,更长寿,当然面要更多。”

    宋卿源有些恼。

    吃完饭,两人沿着锦鲤湖畔散步消食。

    长天湖在苑外,锦鲤湖在苑内,六月里,夜风拂面,带着淡淡的湖光与凉爽,惬意又舒心。

    锦鲤湖畔很长。

    他牵着她走了许久,两人有时说话,有时不说话,走累的时候,许骄会在一侧的石碓上小坐,抬眸看他。

    “抱抱龙,你背我吧。”她笑盈盈看他。

    他没办法拒绝。

    他背起她,像早前在明镇时候一样,又像很早之前背她回家一样。

    宋卿源知晓她念旧。

    喜欢的东西会一直吃,喜欢他背她,喝多不喝多都一样

    她靠在他背上,伸手揽紧他。

    “背我走到对面好不好”她出声。

    宋卿源看了看,锦鲤湖很大,他低声,“好。”

    她仿佛高兴了,亲了亲他耳后。

    她总这样,高兴的时候给他一颗蜜枣。

    她的青丝拂在他颈间,别样得撩人心扉,湖畔沿途的灯笼映出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他看得见,她靠在他肩头。

    她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抱抱龙,你心跳加快了。”她轻声。

    宋卿源应道,“你重了。”

    许骄“”

    宋卿源嘴角微微扬了扬。

    “宋卿源,你这样会没朋友的”许骄强调。

    宋卿源道,“我有你就够了。”

    许骄“”

    夜色很长,湖风微醺,他背上的暖意也同样让人动容,许骄没说话了。

    “怎么了”宋卿源回眸看她。

    她轻声道,“我就是很喜欢眼下这样。”

    宋卿源笑,“那日后常来,我背你,你说话给我听”

    许骄看他,眸间氤氲,只是他看不到。

    “养这么多锦鲤做什么”他真的见满满一湖的锦鲤。

    许骄应道,“想交好运。”

    宋卿源又笑。

    她低声道,“不然怎么会遇到你”

    湖风拂面,沾了她口中呵气幽兰,宋卿源心底似春燕掠过,泅开丝丝涟漪,“这么会哄人,就多哄一会儿。”

    许骄笑,“你过生日,不哄你,哄谁啊”

    宋卿源也笑。

    “抱抱龙,你累吗”她趴他脖颈处。

    “不累。”

    背她怎么会累

    许骄道,“我喜欢这里,湖光山色,还有锦鲤。”

    但这里离他很远

    他那里只有深宫高墙,楼台殿宇,金碧辉煌,庄重而华贵。

    许骄垂眸。

    宋卿唤她,“许骄。”

    “嗯”许骄应声。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拢眉。

    许骄喉间轻咽,眼中芒芒碎莹,口中却道,“是啊,瞒着你,其实不是你喜欢死我了,是我喜欢死你了,抱抱龙。”

    宋卿源脸红,“你还没喝酒呢”

    “要喝吗”她问他。

    宋卿源垂眸,“好。”

    宋卿源真背了她到了方才的对岸处,对岸处放了躺椅,轻罗幔帐垂下,遮挡了多数的湖风,躺椅间的小桌上放了酒。

    夜里的锦鲤湖很美。

    一面看着眼前的湖景,一面隔着轻罗幔帐吹着湖风,绮丽而醉人。

    她记不清喝了多少,喝多了,非要闹着用双唇喂了他喝酒,不知喝了多少。

    从躺椅处,到湖畔的乌篷船上。

    “没有生日礼物,把自己送你好不好”她根本就是特意的。

    宋卿源喉间微耸,沉声道,“你明明知道好。”

    她喝多了就这样。

    她俯身,亲他唇角,青丝墨发落在他颈间,他揽紧她。

    湖畔旁,湖风吹着灯笼和轻罗幔帐在夜里轻轻摇曳,一侧的乌篷船也在湖畔摇曳着,有醉人的绮丽与春光

    船上下来的时候,他目光中还有余温。

    她有些踩不稳,还是撞在他怀间。

    鼻尖间,都是他方才的气息。

    “上来,我背你。”他温声。

    他背起她,沿着锦鲤湖畔回苑中。

    她重新将头靠在他肩头,也看着他。

    她心里,眼里,都是他

    他看着光晕在地上投入的身影,亲昵靠在一处,嘴角勾勒出一抹如水的笑意。

    夜色下,许骄温柔看他,“宋卿源,你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旁人吗”

    他叹道,“一个都吃不消”

    许骄叹道,“你刚才不吃得好好的吗”

    宋卿源耳根子都红了“”

    稍许,宋卿源才叹道,“许骄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

    许骄醉意上来了,笑着咬了咬他脖子。

    他吃痛,“许骄”

    许骄叹道,“我肯定是唯一一个敢啃龙脖子的人”

    宋卿源窝火,“你啃得还少吗”

    许骄才懵懵反应过来,呃,是不少,该啃的不该啃的都啃过,连胸都啃过

    她怎么能这样欺负抱抱龙

    许骄摇了摇头

    宋卿源叹道,“就你这样的,朕喜欢过了,还能喜欢谁”

    还有谁会骑在他头上,去摸风铃

    许骄淡淡道,“我也不是那么好我坏心眼儿可多了”

    宋卿源好气好笑。

    喝醉了酒的模样,真得恼得死人。

    “我觊觎你美色”

    宋卿源“”

    “身材也好

    “”

    许骄再想开口,宋卿源叹道,“可以了许骄。”

    “活儿好”

    宋卿源脸都绿了,“许骄,我扔你下去,你信不信”

    越发口无遮拦了。

    虽然说的是事实

    许骄道,“你才舍不得扔我,你这么喜欢我。”

    宋卿源“”

    这也是事实。

    而且他知道,她一定脑子里晕乎乎的,马上要开始说胡话了。

    果真,她开口,“宋卿源,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他听到这个语气都够了。

    她迷迷糊糊道,“我是许骄,但是我不是这里的许骄,但我不到这里,就不会认识抱抱龙,所以我还是这里的许骄,喜欢抱抱龙的许骄”

    宋卿源低眉莞尔。

    她还在呓语,忽然觉得后背跌入柔软的被窝里,她刚想睁眼,眼睛被罗带蒙上。

    他吻上她双唇,她脑海中似是断片,想起的都是方才在船上的亲近,以为方才的,眼下还在继续

    床榻很软,他的唇间也很软。

    她被他遮住眼睛,缚着双手,频频送至云端,亦在她耳畔沉声道,许骄,朕爱你

    她咬唇。

    从脑海中昏昏沉沉,浮浮沉沉,到后来酒都醒了,还被他哄着说,许骄喜欢宋卿源。也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筋疲力尽时唤了声,生辰快乐

    他鼻尖蹭上她鼻尖,“嗯。”

    折腾了将近一宿,他搂着她相拥而眠。

    上回这么闹腾,翌日的早朝上他头一回睡着,今日休沐,两人睡到日上三竿。

    许骄起来得晚些,起身得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许骄去耳房后洗漱,许久没有这么放纵过了,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般酸,她昨晚到后来酒都醒了

    亏得今日是休沐。

    许骄伸手取了衣裳穿好,又擦干了头。

    推门出屋时,见宋卿源在苑中树荫下。

    许小猫和许小骄一个蹲在他怀中,一个蹲在他近侧石桌上,他一面看着手中的奏本,一面伸手摸了摸许小猫,许小猫舒服得“喵”了一声。

    这个时候还有奏本来,是急事。

    许骄出了苑中,他听到脚步声,抬眸看她。

    昨夜今晨才亲近过,他看她目光都是温柔。

    “有折子”许骄脸色有些红,转了话题。

    他轻嗯一声,“魏帆的折子。”

    许骄看了看他,魏帆在慈州,魏帆的折子应当同东陵十八城相关。

    许骄没有多问。

    今日才是他生日,她看得出宋卿源心情极好。

    一道用了午饭,又歇了些时候,才去长天湖那里泛舟。

    像在天湖山时候一样,许骄双手枕在头下,脑袋上盖了一本书册,舒舒服服躺在小舟上,这个时候烈日已经过去,在树荫下,悠悠凉风,带着很舒服。

    许骄开始做梦,梦里,有她最喜欢的少年伸手摘掉了她脸上的书,轻声道,“真出息了你,许骄,来天湖睡觉的总共也没几个刚才就该扔你下去喂鱼的”

    梦醒了,她缓缓睁眼,少年已经生得如眼下俊逸,风华绝伦,温声问她,“笑这么开心,做什么美梦了”

    她温和道,“梦到你了。”

    宋卿源笑了笑,手中翻过一页书册。

    湖光山色,岁月静好。

    泛舟湖上,她心里都是光。

    在陋室呆了两日,黄昏后,两人回了京中。

    宫中有事,宋卿源回了宫中。

    许骄则回了鹿鸣巷。

    翌日早朝,百官在内宫门前齐聚,三三两两低声交头接耳着,这一幕,在短暂的轻松后,仿佛让许骄回到了现实。

    正殿内,庄严而肃穆,天子身着龙袍,头戴十二玉藻冕旒,百官齐跪,高呼万岁。

    宋卿源淡声,“众卿平身。”

    又是一日早朝,从御史台弹劾官员开始。

    但凡这个时候宋卿源都不怎么说话,朝中也会开始自动站队,相互拉踩,宋卿源目光看向许骄处,许骄果真在偷偷打着瞌睡。

    宋卿源低头笑了笑,又忽然想,若有一日看不到她在这里打瞌睡,他许是才是最不习惯那个

    下了早朝,宋卿源回明和殿。

    许骄去了政事堂。

    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事情在忙,一件又一件,推动着国家机器的转动。

    时间很快到了七月中旬,许骄在政事堂的时候,郭睿推门而入。

    沈凌诧异,何进也拢了拢眉头。

    郭睿已经被罢官,来此处其实不妥,郭家虽然倒台,但郭睿好歹是天子的表兄弟,政事堂外的人也不好拦。

    郭睿明显是冲着许骄来的,沈凌和何进没有避开。

    许骄看了看他,轻声道,“你俩出去吧。”

    沈凌和何进有些担心,怕郭睿冲撞她。

    许骄道,“没事,我若唤人,就让侍卫进来往死里揍”

    郭睿脸都绿了。

    等沈凌和何进退了出去,郭睿才上前,似是很有些不好开口,却还是别扭开口了,“许骄,是你同天子说,让我西关的”

    因为别扭,总觉得要气势凌人,又觉得不对,但又觉得这样的语气没什么不对。

    就整一个别扭样。

    许骄一面低头看着文书,一面道,“嗯,是我同天子说的。”

    郭睿脸色更古怪了些,“为什么”

    许骄淡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滚得越远越好啊”

    “你”郭睿当场火气就窜了上来。

    但这里是政事堂,郭睿只得压下心中的火气,又尽量沉着声音道,“那天晚上喝酒,我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即便方才许骄这么说,他还是有些不信,也有些担心是他那天酒后失言,说了些话给许骄听。

    许骄想了想,似是真想起什么来一般,“说了”

    他脸色紧张,“说什么了”

    许骄“啧啧”叹道,“你说,许骄你简直太厉害了,我怎么都比不过你”

    郭睿这回是脸都紫了,“哼”

    这他妈才是许骄

    他竟然会想她是好意

    他魔怔了才是。

    郭睿转身就走

    许骄没有拦他,只是唇畔微微牵了牵。

    郭睿嘛,秀逗第一,没人第二。

    不过,许骄又反应过来,怎么又走了一个

    还是被她自己弄走了。

    这京中仿佛又冷清了些

    等到八月的时候,南顺和东陵的商船在江上忽然起了摩擦,然后迅速升级。

    因为离东陵近,所以南顺的商船吃了亏。

    很快事情不断酝酿,加深,然后宋卿源在早朝上砸了折子,“东陵欺我南顺无人吗”

    朝中上下都嗅出了此事的不同。

    其实东陵和南顺的纷争惯来就有,东陵也一直都以跋扈著称,南顺的商船多受其苦,其实国中早就多有怨言。天子震怒,军中纷纷请战。

    八月下旬的时候,战事一触即发。

    东陵靠着位置优越,没少在江上行对临近诸国商船驱逐之事,东陵和南顺忽然开战,周遭诸国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风同东陵接壤,百余年前也曾有联姻,但因为苍月的牵制,长风没有做任何反应。

    那时许骄还在梁城。

    许骄从七月中旬开始,就和沈凌一道出京督查各处的水利工事。南顺临水而兴,国中民生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水患,去年有梁城之乱,今年梁城之乱平定,许骄作为宰相,是应当巡查完,于是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这一圈回京差不都要十一中旬去了。

    所以许骄是在梁城听说起了战事。

    南顺和东陵已经开战,国中的目光近乎都放在魏帆身上。

    几乎每日都有战报传回京中。

    许骄每至一处,都可以听到当地的官员和百姓在讨论东陵战事。

    东陵十八城里,原本就有一部分是南顺国土,就是宋卿源要的滨江八城,若是取下,这将是时隔两百余年后,南顺首次将滨江八城重新纳入版图中,与南顺国中而言意义非凡。

    许骄不在京中的日子,宋卿源的全部精力都投在东陵战事上。

    两人各在一处,都有手中要操心的事。

    早朝时,宋卿源会听关于水利巡查得奏报,也会在明和殿收到许骄的亲笔奏折,字如其人,他看到就能想起她,所以她从不假手于人。

    许骄行至何处,也都能听到京中的消息,譬如苍月和南顺联手取东陵,一个水路,一个陆路,东陵节节败退,很难招架。十月的时候,东陵已经连丢了几座滨江城池和路上城池;等到十一月,整个东陵国内一片动荡不安,东陵十八城的纳入只是时日问题。

    腊月初,许骄回京,顺利完成了最重要的水利巡视,未来三到五年内,工部和户部在水利工事上的投入也有了眉目。

    回京路上,许骄就听说,东陵确认年后会遣使至南顺和谈。这等于基本已经确认,滨江八城会重回南顺手中。

    许骄想起在东宫的时候,宋卿源就曾同老师说过,有一日会将滨江八城取回来,许骄知晓滨江八城对宋卿源来说意味着什么。

    许骄入宫时,大监亲自来接。

    “陛下呢”许骄见大监领的路不是往明和殿去的。

    大监叹道,“陛下病了,在寝殿中卧床。”

    “怎么会”她没听说。

    大监叹道,“这不入了腊月,天气见寒,陛下心思都在东陵的事上,没怎么将息着,染了风寒,都病了好些日子了,前几日咳得上不了早朝,一连休沐了三两日。”

    言辞见,见迎面有人走来。

    许骄光顾着和大监说话,还没怎么留意,待得临到近处,许骄看清,整个人微微怔住。

    昱王

    昱王回京了

    许骄忽然想起早前在宁州遇到昱王的时候,昱王让她帮忙捎带经书给宋卿源,当时就说的是陛下的生辰来不及回来,年关抵京。

    眼下是腊月,昱王是该入京了。

    但早前佛经的事,昱王让她心中很有些不舒服。

    迎面遇上,许骄还是拱手行礼,“昱王。”

    宋云澜温声,“许相回京了”

    许骄应道,“刚好今日回来。”

    宋云澜道,“许相去看看陛下吧,陛下病着。”

    许骄没有再多停留,同大监一道入了寝殿。

    宋云澜唇角微微勾了勾。

    作者有话要说  差1000字,到不了三更了,留到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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