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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儿媳们去稻场给水稻脱穗, 把两个孩子交给豆花，豆花拿两个鸡蛋给他大嫂、侄媳妇、侄孙压惊，把两个孩子转交给自己, 沈满青在院子里铺一张大竹席, 把两个孩子放在竹席上, 又放一个绣草的干净手帕, 两个孩子背对沈满青叽里咕噜研究手帕。
沈满青盘腿坐在竹席上，撑下巴盯着两个孩子的后脑勺。
村长脸上笑出褶子叫他, 沈满青略微迟疑一下，起身走到院子门口。
“沈老二，我见着皇上了, 皇上和我说话哩。”村长期待地盯着沈满青。
沈满青的剑眸瞪大，瞪成铜铃眼“皇上啊, 我们世代见到最大的官是县太爷, 村长，你居然见到皇上，皇上还和你说话，不单单是祖宗保佑, 还有你自己的原因, 你是大福之人。”
瞧, 识字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他听了心情格外舒畅。
村长现在看沈满青格外顺眼, 想到沈满青家还有三亩水田没有耕，道“我家老牛借你, 别的没啥要求, 只有一条，你要喂饱它。”
“没问题。”沈满青大声说。
村长笑着点了点头，昂首挺胸离开。
沈满青蹲下, 留意听路过村民聊天内容，还要分神查看两个孩子。
从村民的只言片语中，沈满青得到两个消息，石花县来了三个大人物，带刀士兵把守衙门，看来皇上没走，并且坐镇衙门，郑乔巧极有可能被皇上控制。
郑乔巧轻视古人，始终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就算她拿出现代智慧结晶保命，恐怕也会适得其反，让这位年轻、善用权谋的帝王反感。
这位年轻的帝王不是瑞王世子，瑞王世子盯上皇位，需要郑乔巧帮他敛财，养投靠他的官员，养私兵，年轻帝王已经是天下主宰，郑乔巧献的“神迹”对他来说，有了，锦上添花，没有，他依旧是帝王，他主宰天下百姓生死，绝不容忍有人主宰他。
沈满青站起来，双手交叉往头上方举，伸一个懒腰，回院子里，盘腿坐回竹席上。
“爹，我们回来了。”沈志杨还没有进家门，就叫起来。
“呦，志扬，哪来的兔子”
“我岳母给的，一公一母。”沈志杨的声音提高六分。
“等兔子过了崽子，给婶子两只呗。”
“我家我娘做主，婶子，你得跟我娘说。”沈志杨抱着兔子进门，跑到沈满青身侧蹲下来，“爹，我岳母给的。”
沈满青。
你声音那么大，你爹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用得着像个傻狍子凑近他，又说一遍。
“爹，娇娘她奶说等我们孩子出生，给我们孩子一个银锁片，重孙辈没有，只有我和娇娘的孩子有。”沈志杨无比骄傲。
沈满青“你要努力啊。”
沈志杨严肃点头“三哥呢”
“在稻场。”沈满青没有和沈志杨说话的欲望。
“我去稻场找三哥。”沈志杨抱着兔子出门。
两人到了村口，沈志杨突然加快脚速，戚娇娘脚速未变，进村那一刻，遇见一个人就说她娘家大方，拐弯抹角要兔子生的崽子，母亲给的就是小兔子，还不到生崽子的年龄，戚娇娘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微笑。
到了自家院门口，戚娇娘揉酸痛的腮帮，沈志杨抱着兔子从她身边经过。
戚娇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满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干脆专心致志盯两个孩子后脑勺。
没过多长时间，沈志竹回来，沈志杨紧追其后，叫沈志竹给兔子做窝，着重提醒沈志竹不要忘记答应他的两副猪腰子。
沈志竹拿泥刀给兔子做窝，老四臭不要脸得寸进尺，他真想给他一刀。
沈志竹下不去手，把老四丢给四弟妹“四弟妹，管管老四。”
“三哥，我和娇娘好着呢，你别在中间当搅屎棍。”沈志杨鼓着脸说。
沈志竹把泥刀砍进泥里，咬牙阴沉说“滚。”
沈志杨缩缩脑袋，扭头看他媳妇，戚娇娘一头扎进灶房，沈志杨搓搓鼻子，跑到他爹对面坐下，侄子侄女丢下手帕，爬过来抓兔毛，沈志杨护着兔子跑进屋里。
沈满青面无表情把两个孩子抱到竹席中间，两个孩子重新抓手帕，挪了挪小屁股，背对沈满青，肩膀抵着肩膀叽里咕噜说鸟语。
太阳沉入山坳里，沈志竹做好了兔窝，兔子住进窝里，从外边回来的人围着兔窝，稀罕兔子稀罕的不得了。
沈满青叫他们过来，他有话要说。
大家围过来，有人坐在竹席上，有人坐在凳子上，眼睛齐齐盯着沈满青。
沈满青说“村长借他家老黄牛给我们用一天，老大、老二，明天你俩到村长家拉牛，把三亩水田耕了，喂饱老黄牛，还给村长家，到后山整理石头地，老三、老四，你们明天跟我整理石头地，你们媳妇负责摊晒稻谷，你娘在家带孩子。”
沈满青不想没事找事考验四兄弟感情，更不想观察儿媳妇们的人品，接着说“家里一共买了六亩石头地，不算我和你们娘借钱买的地，算你们自己掏钱买的，我懒得算谁出的钱多一点，谁出的钱少一点，以后分家，老大、老二、老四家，每人两亩，没分家前，地属于我和你们娘。”
沈志柏、沈志松、沈志杨点头，他们没有意见。
施荷花她以为公婆说公婆借她们钱买地，四兄弟平分六亩石头地。没想到公公如此敞亮，不偏着沈志竹，她非常满意。
吕凤仙她娘特意嘱咐她，就算公婆光明正大偏沈志竹，她必须忍，以后娘家补她一些银子，算是感谢公婆通知他们买石头地。
戚娇娘出嫁前，爹娘、婶婶们、奶奶天天在她耳边说公婆说啥就是啥，在婆家受了委屈，千万不要动拳头，回娘家告诉他们。
“你们没有意见，那我说下一件事情，卖石头赚的钱，一部分买地，一部分留你们的孩子读书。”沈满青懒得观察他们的脸色，直接进屋。
豆花扫视儿子、儿媳们，视线在沈志竹身上停留片刻，转身进灶房端饭。
沈志松捞起儿子狠狠亲一口，跟吕凤仙说他们儿子以后当帐房先生，他睡觉都能笑醒。
沈志柏捞起女儿，跟施荷花说还得努力。
沈志杨掐腰，露出迷之微笑，未来他儿子当宰相，他闺女当将军夫人。
完了，她男人又犯傻，戚娇娘捂脸，她还是帮婆婆端饭吧。
沈志竹心里有些不得劲，他苦笑睑眸，他咎由自取，怨不了任何人。
次日，大部分村民开始收割水稻，沈志柏、沈志松到村长家借老黄牛，村长偷偷告诉兄弟俩“我见到皇上了。”
“诶呦，村长叔，您老福气旺，送你家孙子读书，兴许你旺你孙子，你孙子考上进士给皇上办差，你们爷孙就是当世佳话，一直流传下去。”沈志松嘴上说希望儿子当帐房先生，心底里希望儿子更有出息，他脑子活泛，把自己对儿子的期许往村长身上一套，话被他说的漂漂亮亮。
“我们沈家村将一直流传你们爷孙的佳话，叫什么，流芳百世。”兄弟四人跟父亲学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一些杂学，沈志柏学的尤其好，四字成语张口就来，只是他不爱显摆，别人不知道罢了。
瞧瞧。
瞧瞧沈家兄弟，再瞧瞧他儿子，昨天他说的口干舌燥，儿子们不仅不信，还要找大夫给他看看。
村长睇儿子们一眼，当视线转到沈家兄弟身上，笑的那叫一个慈祥，把老黄牛拉给兄弟俩，视线一直追随兄弟俩，他捋胡子，晃了几下脑袋，决定送孙子识字。
沈满青不知道两个儿子去村长家借老黄牛，竟忽悠村长送孙子识字，他正带老三、老四前往后山。
要到后山，必然经过一大片稻田。
这片稻田属于四家。
一家已经收完水稻，两家正在收割水稻，还有一家没动。
“清河哥，花大娘家怎么还不收割水稻”沈志杨喊。沈清河家、花大娘家挨一起，以前沈清河家干什么，花大娘家跟着干，今天沈清河家收割水稻，花大娘家居然没有动静，奇了怪了。
“花大娘把积蓄弄没了，被三根叔揍一顿，花大娘交待王佩娘偷走她家积蓄，他们到郑家村找郑刘氏要债。”被迫听一晚上打闹，沈清河精神气不足，说话都有气无力。
“哦。”沈志杨朝沈清河挥手，他急忙追父亲、三哥。
沈满青瞥一眼过分活跃的沈志杨，又瞥一眼眉头打结的沈志竹，他什么都没有说，继续走。
到了后山，他带领两个儿子到山上凿一块青石板，搬到石头地，将碎石头放在青石板上，叫两个儿子把碎石头砸小。
两个儿子负责砸碎石头，他负责捡小石子。
“大丫前公公，你个老糊涂，放着戚铁锤不用，叫你娇气的四儿子砸石头，你憨不憨。”往年农忙，大丫和他婆娘是主力军，今年上半年农忙，大丫和前女婿帮他干，他婆娘当监工，今年下半年农忙，大丫做富老爷的妾，他和婆娘接大丫回娘家干农活，管事二话不说放一条凶悍的大黑狗，大黑狗发疯似的咬他俩，婆娘为了护住他，被大黑狗咬下两块肉，他拖婆娘逃回家。婆娘糊几把草灰，躺到床上，就没下过床，人昏昏沉沉，身体还烫人，婆娘不顶用，他又不敢去富府找大丫，家里的庄稼没有人管，他就把主意打到前女婿身上。
云父费了好大的劲找到前女婿，他眼珠子四处瞥，手背在后面，下巴昂的能戳天，大声数落大丫前公公，像鸭子一样往前迈两步，“你不用，把戚铁锤借给我用，我把前女婿也一并带走。”
“你他爹。”
云父说第二遍戚铁锤，沈志杨才回味过来，云父辱骂他媳妇呢。
沈志杨像一个小炮弹，“咻”一下发射出去，头撞云父肚子。
云父飞进水沟里，懵了数十秒，挣扎坐起来。
沈志杨掰断树枝，用树枝戳云父的胸口，把云父按回水里。
云父的四肢使劲扑腾“救命啊，杀人了，咳咳救命”
“我数十下，你不从我眼前消失，信不信我拿这根棍穿破你的喉咙。”沈志杨阴森说。
云父吸鼻涕点头。
“一。”
云父试一下，爬不上岸。
“二。”
云父狗爬趟水跑。
“老四，咱家缺背石子的人。”沈志竹幽幽开口。
“三四五六”沈志杨一口气数到十。
他不想留下来做苦力。
云父咬牙，他躺下，抱膝翻身，直接从高处滚到低处，鼻子里、嘴巴里塞满淤泥，身上多处划伤，脑袋撞到石头，磕一个大口子，他不敢多做停留，横穿稻田，操近路逃跑，被稻田的主人追着打。
“桃花大娘，他蹭掉你家好多稻谷。”沈志杨的手围成圈放在嘴巴上，弯腰使劲喊。
桃花大娘本来没了力气，听到沈志杨的声音，她顿时精力充沛，继续追云父，打得他抱头逃窜。
沈志杨拍腿大笑。
“叫他双倍赔偿。”沈志竹嘀咕。
沈志杨眼睛一亮“桃花大婶，他压倒你家多少水稻，你上他家割双倍，赔偿你家损失，给他一个教训。”
“好嘞。”桃花大婶追上云父，拎云父的衣领，拖云父前往云家村。
沈志竹低叹一声，继续敲石头，沈志杨跳着跑过来敲石头。
沈满青偷偷睨沈志竹，沈志竹抬头看他，沈满青若无其事瞟其他地方，他一直摸不透这小子什么性格，算了，琢磨这小子干嘛，任由他随风生长吧。
下午，沈满青叫兄弟俩砸碎石头，他到县里打听情况。
走了一半路程，沈满青遇到沈柱，沈柱也看到了沈满青，他让牛车停下来“沈二哥，你去县里啊，上来。”
沈满青和沈柱并排坐“你怎么愁眉不展”
“嗐，我闺女让人递消息给我，女婿被关进大牢，我去县里看看。”他就是一个庄稼汉，什么都不懂，就算去了县里，恐怕也帮不上忙。他经常麻烦女婿，闺女的婆婆早已不满，这次他帮不上忙，闺女的婆婆借此发火，他也不能说什么。沈柱愁了一路，脑袋空空，想不出任何办法。
“据说来了三个大人物，衙门里里外外换了一批士兵，那些士兵看着不凡。三个大人物来头不小，能惊动他们，肯定这里发生了动摇社稷的事情。”沈满青帮他梳理。
“射击”沈柱满脑子问号。
“社稷是王朝，这里发生了动摇王朝的事情。”沈满青解释说。
“你说郑乔巧”沈柱想到沈满青说过的话。
“是跟郑乔巧有关，我怀疑水泥没有制造出来，就有人买山，肯定郑乔巧跟他们说了什么。”沈满青禁声，四处查看一下，附在沈柱耳边，小声说，“你想办法见你女婿一面，问清楚，山签的是买卖协议，还是租赁协议，如果是买卖协议，事情大发了。你想，一片连绵大山，他们开采石头，能卖一堆金。自古以来，只有租赁山地，在山上进行种植，现在县太爷敢卖皇上的山，他们窃取皇上的山赚钱，皇上能不动怒。”
“我们买石头地，不碍事吧”沈柱咕咚吞咽口水。
“我们清理碎石子，开垦荒地，朝廷鼓励这个。”沈满青说。
“那就好，”沈柱又问，“如果当初签的是买卖协议，我女婿该怎么做，他才能免除牢狱之灾”
“只有县太爷的心腹才能接触这些事，我敢肯定你女婿绝对没有接触，你让你女婿举报有人卖皇上的山，你女婿是本地人，大人物身边的人不熟悉石花县，你女婿主动当他们的指路人，大人物看你女婿费心费力的份上，将功抵过，放了你女婿。”沈满青说。
沈柱佩服死了沈满青，你就算逼死他，他也整不明白这些弯弯道道，沈满青却张口就来，这人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
“沈二哥，我先替我女婿谢你。”
“我们互相帮忙。”
“对，相互帮助。”沈柱大喝，声音轻快响亮赶牛。
到了县里，沈满青下了牛车，前往南市。
沈柱叫住沈满青，约定在这里碰面，他载沈满青回家。
沈满青应下。
他到了南市，溜达一圈，只有一家商铺木板上写收购碎石子，沈满青观察左右商铺，观察半个时辰，左右商铺的掌柜彼此熟悉，和收购碎石子的掌柜眼神撞见，疏离点头。
收购碎石的掌柜新来的。
不是旧店改成碎石店。
且来的时间极短。
沈满青垂眸，撵两下指腹，他抬头走进碎石店“掌柜，你们怎么收碎石子”
“五斗三文。”掌柜看他一眼，拿鸡毛掸子拂石料。
“有多少要多少吗”沈满青问。
这人长的好看，却一副乡下人打扮，且身上没有乡下人的小心翼翼，坦然打量店内摆设。
掌柜放下鸡毛掸子，上下打量他“我们不囤货，够了，次日再来。”
“谢谢掌柜提醒。”沈满青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楼上。
赵恩渊推开窗户，李琰的目光落在沈满青身上“他是第一个走进来询问价钱的人。”
“皇上，此人就是沈家村村长口中不着四六的人。”赵恩渊说。
“你看，有第一个人走进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更多人走进来。”李琰走到桌前，端起茶杯。
赵恩渊扫一眼下面，合上窗户“就怕有人插一脚。”
“不说这个，你审讯郑乔巧，审讯出什么吗”李琰吹开水面上的茶叶，又放下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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