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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姑娘可不好就这样睡去了,夜深了,姑娘会着凉的。”
虞幼宜仍在梦里笑意盈盈地抬着她的小脑袋瓜和柳霜岚欢快地讲话, 一旁的虞楚也依旧高高兴兴地和虞景说着什么。
她听着这柔和婉转的声音, 心中实在奇怪, 也无法再忽视掉这清脆女子声音。
虞幼宜转过头, 看到一旁眼中仍含着泪, 面容稚嫩,但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白蔷正在边抹眼泪边开口。
“姑娘,还是快些起来散发净面罢,晚些再好好歇息。”
小小的虞幼宜有些奇怪,白蔷明明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小孩子,怎么会声音如同那些娴静的二八女子那般呢
她再微微晃了晃头,正准备抬头继续和柳霜岚好好讲讲她找到的“如玉郎君”时, 忽地又听见了另一声女孩子的声音。
虞幼宜心中奇怪至极, 再次转头看去,却又看到白蔷身后冒出个没见过面的小女童,面容娇俏,笑意盈盈。
而那女童, 开口竟然也是和白蔷一样欢快悦耳的女子音色。
这一声,虽没有白蔷的声音那么婉转, 却要显得更娇俏一些。
那女童似乎有些叹慰之意,双唇一张一合,缥缈的声音顺着温和的春风袭来。
“大姑娘一定是做了什么好梦罢。”
虞幼宜一怔,梦
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了起来,却见熟悉的侯府小花园忽地变得似乎有了些年头,而那些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 好似也比她先前见到的模样高大茂盛了许多。
她再一转眼,一旁那对正和煦交谈的父子俩,虞景的面容明显更加沧桑了些,而原本是个小小少年的虞楚也忽地拔高了好大一截,如今俨然是一位翩翩郎君。
虞幼宜忽然心里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慌乱,她低下头,发觉自己的身姿也挺拔了许多,如今身上也已经没有再穿那般灵动可爱的裙衫,而是一身繁复庄重的嫣红宫装。
就连自己两只乖巧白嫩的小手,也变成了指如玉葱般的秀美模样。
她抬头,那边小门那里早已没了许氏的踪影,如今站在小门那里的,是同样长成了秀丽少女模样的虞静珠。
只是虞静珠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小时候那般单纯可爱的表情,而是隐着些阴暗幽深的气息,藏于那一层文静秀美的外壳之下。
如今,已是像极了之前许氏躲在门后的神情。
虞幼宜身后又传来一阵清冷男声,似乎直直地冲她而来。
“虞大姑娘,果真是个健忘的。”
她一回眸,是身形颀长,清俊昳丽的蔺泽,如今正握着手里的一块小小赤金长命锁缓缓朝她而来,脸上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可虞幼宜的心里却越来越慌张。
她觉得一切都无比自然,却又好像失了些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虞幼宜蓦然回头。
原本正笑意盈盈地与她说话的柳霜岚站的位置,如今俨然是空荡荡的。既无柳霜岚那明媚温柔的身影,也没有听到她满怀爱意的声音。
“娘亲娘亲”
湘竹看着倚靠在软椅之上的虞幼宜,她面上原本宁静恬和的笑意慢慢散去,随后一双精致无比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受着什么莫大的痛苦一般。
她正想伸手去轻轻揉开虞幼宜蹙起的眉头,却看见正歪倚着头的虞幼宜忽然一声疾呼,而后整个人猛地惊醒了过来。
白蔷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拢,她赶紧拿着拧干的温热帕子走过来,一下下地轻轻擦着虞幼宜的额头,语气极其担忧。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魇着了么”
惊醒过来的虞幼宜,看着晕在温暖烛光下精巧华美的琅玕阁,脑内有些恍恍惚惚的,过了好半会儿才缓过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她胸口重重起伏了好几下,才慢慢平息下来。
湘竹连忙也倾了一杯温水,递给虞幼宜道“先前看着姑娘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便惊醒过来了”
虞幼宜恍惚抬眼,看见如今娇俏鹅蛋脸的湘竹,还有一旁温和秀美的白蔷,二人均是窈窕女子的身姿,哪儿还是乖巧可爱的孩童模样。
她轻抿了一口温水,半晌才开口。
“无事。”
从前梦到些虞幼宜过去的事时,虽然是以虞幼宜的视角看到的一切,可神思却还是她自己的神思,即便在梦里,也可以细细思量所见所闻。
可今日做的这个梦,虽然照旧是以虞幼宜的视角看到了所有,但思绪却俨然不是她这个昔日主母的思绪,而是真真切切地以幼年虞幼宜的思维和目光去打量着一切。
就仿佛她从前真的是那位娇俏活泼,古灵精怪,笑盈盈地跟在虞楚和柳霜岚虞景身边的快活女童一般。
虞幼宜轻轻吐了口气,回想起梦中和庆王的事情。
原来那位庆王名唤蔺泽,原来他们二人真的在幼时便许下了终身。
而孟流寒,似乎只是在虞景和柳霜岚误会下的一个美好的错误,最终导致了从前的虞幼宜那样一个不美好的结局。
原来虞幼宜的缘分根本就不是孟流寒,而是那个“如玉郎君”蔺泽,一直都是那位清俊的王爷。
虞幼宜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说孟流寒不是虞幼宜的缘分,可二人之间的青梅竹马的情意是真真切切的。
从前的虞幼宜,应当也是真的在种种相处之下,慢慢倾心于这位国公府名冠京城的孟大公子,而孟流寒对待虞幼宜的感情,也一样是真心实意的。
也是,这一对青梅竹马,一个是潋滟动人的娇小姐,一个是温柔细腻的贵公子。
这样两个彼此都十分耀眼的人,怎会相互不被对方所吸引。
虞幼宜忽地不知道是该可叹庆王这失之交臂的姻缘,还是可怜孟流寒那有缘无分的情意。
“当真是阴差阳错”
正在给虞幼宜散发的白蔷动作一顿,疑惑道“姑娘,您是说了什么话吗”
虞幼宜慢慢回神,苦笑着摇摇头,“无妨,只是今日有些疲乏,想要早点休息罢了。”
湘竹一边服侍着虞幼宜净面,一边随意地好奇道“姑娘是梦见什么了,我方才看到姑娘的表情似乎很是放松高兴,不过后来又有些不舒服的模样。”
虞幼宜顿了顿,随后悠长地笑了一声。
“没什么,梦到了些幼年时的事情罢了。”
白蔷拆完虞幼宜头上的发髻后,忍不住笑着开口。
“这倒也不奇怪,姑娘小时候最是活泼调皮,那时候看着可不比现在的孟姑娘和姑娘外祖家的柳茹表小姐娴静得了多少。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姑娘常常到处乱跑,李嬷嬷经常为此训我呢。”
虞幼宜听着白蔷和湘竹熟悉的声音,心里慢慢地放松了一些,只笑道“我也记得,白蔷从前可是个哭包,眼里常挂着泪的,如今倒是稳重娴静了许多。”
白蔷笑了一声,湘竹也高兴地谈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
主仆三人虽然面上高兴,心里却都是不约而同地略过了之后发生的种种无奈之事,只挑拣着三人幼时有趣的事情来说。
虞幼宜弯着眼睫听着,却又忽然想起一事。
“白蔷,先前在庄子上回府时,我在床榻下摸到的那个小木盒如今在哪儿呢,你拿来我瞧瞧。”
白蔷没多问,只放下乌木篦子便麻利地过去寻了。虞幼宜之前吩咐她好好放着,她记在心上,便一直好生地收着,没一会儿就拿了过来。
“姑娘,是这个罢。”白蔷将手里的小巧木盒递到虞幼宜手中。
虞幼宜轻轻接过,心里忍不住微微提起。
虽说梦见的似乎是从前虞幼宜的记忆,但以往梦到这些时,从没有像这回这般的状态。
或许是她做虞幼宜做得久了,真的以这身份入了梦也未可知。
更何况,今日孟流寒特意送她回来,回府后又有庆王府的人来送东西,晚间王婆子又来说了花嬷嬷和许氏的事。
或许只是因为这些事情萦绕在心中,所以才夜有所梦,也是有可能的。
她纤长的手指搭在木盒的小机关锁上轻轻一拨一挑,咔嚓一声,盒盖应声而起,露出木盒内放的东西。
虞幼宜先是捻起一只曾经见过的纸蝴蝶看了看,想起梦中柳霜岚的音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后才放了回去。
白蔷和湘竹立在一边什么都没说,生怕惹得虞幼宜伤心,像上次那般落下泪来。
虞幼宜轻轻拨开木盒内在最上面覆着的一只只纸蝴蝶,最后,纸蝴蝶下悄然静卧着的一块美玉露了出来。
虞幼宜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停跳了那么一瞬,然后才复而继续跳动起来。
她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一声,秀美的食指勾住那块美玉上略微有些褪色的络子,轻轻将这块美玉挑了起来,映着烛火仔细看了看。
没错,梦中的女童因为心里高兴,在蔺泽走后看了好几遍手中的美玉。玉坠的样式和上面的纹路,自然是被虞幼宜记得一清二楚。
而现在她手上的这枚温润玉坠,分明与梦中的那位“如玉郎君”解下赠予她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方才自己做的那梦,果然都是真的。
湘竹看着虞幼宜一会儿怔忡一会儿无奈的神情,忍不住出声道“姑娘,这块玉怎么了吗这块是之前太太拿给姑娘的玉坠罢”
白蔷也疑惑地看着虞幼宜。
虞幼宜听着湘竹的话,心里再次涌上一分哀叹之情。
梦中的柳霜岚见着小虞幼宜连金锁都弄丢了,便说替虞幼宜收着这玉,等虞幼宜长成了大姑娘后再拿给她。
只可惜,那时笑意盈盈的柳霜岚没能预知到自己的结局。
这玉,她终究没能在亲眼看着虞幼宜长成清丽女子后交给虞幼宜,而是缠绵于病榻时,怀着忧伤和无可奈何的情绪,趁着自己尚未离去,还给了还未长大,依旧是个娇小孩童的女儿。
虞幼宜那时心里记挂着自己沉疴于病榻的母亲,与蔺泽的约定也早就在岁月流转中慢慢淡却。便是接下了这玉,也没有想起什么,更没有那个心思去多深究什么。
现今的虞幼宜心里叹了一声,将指节正挑着的这块美玉,重新轻轻放下。
只是正当她想合拢木盒时,心中略略思量了一下,还是把这块美玉又拿了出来,轻轻搁在床头的小柜之中。
之后若有机会,再递还给那个人罢。
白蔷收好虞幼宜的小木盒,又和湘竹一起服侍虞幼宜安寝。
虞幼宜躺在繁复精致的雕花架子床上,白蔷和湘竹轻手轻脚地放下层层叠叠,缥缈柔和的纱幔,又吹去里间内点着的几盏琉璃烛灯。
虞幼宜盯着床顶垂下来的福字荷包,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起梦中才二岁大点的虞静珠。
那时的她,脸上全然看不出一丝阴暗的情绪,只是天真且快乐的,正在牙牙学语的小女童。
原来虞静珠与虞幼宜二人,也曾有过姐妹之间自在又快活的时光。
只看虞静珠喜欢跟在虞楚和虞幼宜身边,又十分爱牵着大姐姐虞幼宜的手,便能看一二。
幼年时无知无觉的虞静珠,是真的喜欢和她的大姐姐虞幼宜,大哥哥虞楚在一道玩耍。
但许氏怀揣着那般的心思,终究是将曾经那个柔软可爱小女童,如今的二姑娘教成了现在的模样。
而虞静珠只怕也记不得,自己小时候是那样喜欢伸出小手来牵着虞幼宜,娇憨快活地一同笑着。
往事不可追,虞幼宜平心静气地翻了个身。
只是这个梦,究竟是虞幼宜梦见了从前的自己,还是她梦见了从前的虞幼宜呢
庆王府。
一轮明月挂在高空之中,皎洁静谧地映着似水月光下,偌大一个幽深宁静的庆王府。
王府中,来往之间有许多奴仆安静地行走而过。众人动静极小,还不如夜风吹落枯叶的声音。
府内各处游廊间,洞门下,小桥边,均放着点了烛火的青瓷座地灯。
烛光随着月夜微风而轻轻晃动,为王府平添了一股寂静神秘的气质。
王府四处都是这般明暗交错的光晕,唯有府内最中央处的一座几叠院落烛光满溢,甚至如同白昼一般。
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李乐穿门踏桥而过,周围安静行走的奴仆们见到他后,均是停下来行了个平礼,才再次走动。
奴仆们的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似乎已经对这位黑脸随侍习惯已久。
黑脸李乐迈着缓急适中的脚步,进了那座光芒满溢的院落,穿过前门后靠近正屋时脚步放缓了一些,似乎是不想惊到房内的人。
李乐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做工十分繁复华美的雕花木门,而后便收回手立在门外静静侯着。
片刻,门内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进。”
两扇雕花木门应声而开,露出屋内立在木门两边的侍卫。
李乐微微对着两个侍卫点了点头,跨过门槛踏入房中。
两扇精致的雕花木门再次合拢,外间院内四处立着的家仆们,均是神色不变地立在原处,什么动静都没有。
只有微微的啪嗒一声,池景旁的树上,一小片树叶打着旋飘入池水之中。
屋内,蔺泽正立在考究宽阔的书桌前,桌上展着一张洒金宣纸,四周都用玉石镇纸好好地压住。
纸上有几个遒劲锋利的墨字,只是字的主人现在似乎已经搁下了笔,此刻手中正捏着一块略有些小的垂铃金锁细细摩挲着。
李乐规规矩矩地站在书桌前三四步远的地方抱了抱拳。
“王爷吩咐的东西,已经送到连阳侯府上了。”
蔺泽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李乐心中斟酌了一下,再度开口,“属下前去时,似乎看到国公府的孟流寒孟公子正骑着马离去,似乎是一路护送虞大姑娘归府。”
蔺泽摩挲着金锁的手指一顿,不动声色地抬眼瞥了一下李乐。
李乐仍旧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也没觉出来什么。
他自己揣度着,自家王爷似乎对虞大姑娘很是有些特殊,那他自然是要帮王爷盯着点虞大姑娘身边的其他男子,李乐理所当然地没感觉到这样有什么不对。
蔺泽收回眼神,拾起书桌上一块折好的红色锦缎,将手中的金锁用其包好,轻轻地放置回书桌下极其隐蔽的一处暗格中。
“这么晚了,你是来禀报这个的”
李乐十分疑惑地出声道“自然不是,王爷怎会这样认为”
蔺泽“那你有什么事要禀报,直说便是。”
李乐没再多想什么,只是微微上前几步,低声与蔺泽交谈。
“太妃娘娘宫里的内使前来传话,说娘娘许久未见王爷,心中有些挂念,请王爷明日入宫叙话。”
蔺泽听了李乐的话,脸上的表情忽地冷了几分。
李乐只依旧站在桌前,看着蔺泽将那块金锁放了回去后,重新掌起搁在一旁的紫毫笔,沉稳安静地继续在纸上挥毫泼墨。
不一会儿,又是几个笔法遒劲的墨字跃于纸上。
李乐一丝不苟地立在原地,丝毫不出声,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蔺泽张口。
又过了片刻,蔺泽一边提着手中的笔凝神书写,一边没甚温度地出声。
“遣人去回,本王近日前朝事务繁多,抽不开身。只恐若挂着疲惫去见太妃娘娘,也让太妃娘娘心中不悦。改日本王得了空后,再前去宫中探望。”
李乐面色不变地应了一声,之后又再度张口,只是这次脸上露出了些与他那张大冷脸极其不符的纠结无奈的神情。
“太后娘娘那边又有内使来传,说太后娘娘这次准备了一十二家年纪合适的贵女画像,让王爷有空过去看看。内使说,皇上也在场,说要王爷这次必定得进宫挑出个大家闺秀出来,否则就把王爷关在宫里不放出去。”
蔺泽听了这话,脸上冷淡的神情稍去了些,现下是多了几分无奈的模样,但到底比方才的面色松动了许多。
他失笑道“皇兄真是明日叫人去宫中给太后娘娘传话,就说请她老人家不必忧心,此事本王心中有数。待过几日,本王亲自去宫中给太后娘娘请罪。”
李乐脸上纠结的表情也散了些,“是,属下明白。”
蔺泽继续提笔书写了一两个字。
李乐立在一旁既不张口出声,也没有动身退出书房。
蔺泽搁下笔,上下看了李乐一眼,一旁有奴仆立刻端了温水过来与他净手。
“若无其它事,你便退下罢。”
李乐摇了摇头,“不,属下还有其他要事要禀报王爷。”
蔺泽“那你就直说。”
李乐规规矩矩的,虽然平日里有点像木头,可做起事来十分妥当,蔺泽便也不多说他什么。
“属下回府路上听闻,今日虞大姑娘的马车在大道中间被宁王拦下,且宁王指名道姓地请虞大姑娘下车一叙。”
蔺泽先是听得眉头一拧,随后轻嗤一声。
“我这个四弟还是如此莽撞,分毫不顾他人意愿,倒是也没辜负他那个风流倜傥的皮囊。”
李乐没吱声,蔺泽可以出声议论蔺尧,那是因为这二人都是天潢贵胄,又是同胞兄弟,说上几句自然是无伤大雅。可他只是蔺泽的随侍,若是他出声附和,那便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蔺泽随口说完后,拧着的眉头便松了一些。
蔺尧性子十分随和,甚至是随意过了头。想来多半是听闻了些虞幼宜的风声,有些好奇罢了。
他心中好笑,虞幼宜是个什么性子,同龄女子里唯属她最厉害不过,哪会轻易便答应了蔺尧的邀约。只怕是蔺尧吃力还不讨好,白白接了一顿训,还落个没皮没脸的印象。
李乐说完这件事后,便给蔺泽拱了拱手,随后正儿八经地缓步退了出去。
书房内顿时只剩下蔺泽,和房内几个极其安静的家仆与侍卫。
蔺泽站在书桌前,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盯着桌面上刚写好的一幅字许久,眼神一动不动。
待到墨迹慢慢干透后,他才转开眼神,缓步走出书房,静静地回了自己的院落预备着歇下。
蔺泽脚步移动之时,门口两个不苟言笑的侍卫也随之而动,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
屋内剩下的家奴安静地走到书桌前,轻手轻脚地挪开宣纸四角的玉镇纸,好生收在一旁,又稳稳地揭起已经干透了的蔺泽手迹,预备着好好收到书房内室里搁着。
其中一个家仆揭起这幅字时,眼神不由自主地一愣,随后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另一位家仆。
那位家仆不解其意,看向这幅字后却也是一怔。
纹理有致的洒金宣纸上,几个笔锋漂亮的字落入两位家仆的眼帘。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两个家仆对视一眼,脸上不由自主地现出了然的笑容,更加轻手轻脚地将蔺泽的这幅字好好收于内室之中。
城郊。
远离官道的小路上,一个臃肿婆子正呼哧带喘,连走带跑地向城郊赶去。
这婆子身穿一身艳色但布满灰尘的衣裳,手里拿了个布口袋,里面似乎是装了两个干馍馍,腰间还别着一只脏兮兮的水壶。
不是别人,正是从连阳侯府潜逃出来的花嬷嬷。
花嬷嬷年纪不小了,平日里又一直在许氏身边借着她的光养尊处优,重活都没干过几次,更别说像现在这般狼狈地逃跑了。
她一边跑,心里一边不住地埋怨着许氏。
怪道那先柳太太走了那么多年,许念白还只是区区一个妾室,看来果真是个没用的若她有点本事,或是能勾得侯爷的心,或是自己有点手段,怎会多年一直屈居在凝香轩中做妾室
花嬷嬷蠢笨,不懂得侯府那些弯弯绕绕,也不晓得那一代人的爱恨情仇。她看到的只是这么偌大一个侯府,泼天的富贵窝,主母没了,嫡子之前又不顶用,嫡女被送到京郊。唯有庶出的珠玉二人过得惬意自在。
在花嬷嬷看来,这对许氏来说明明就是一副顶好的牌,先主母不仅没了,还和侯爷关系不好。而侯爷和许氏又是年少相识,有情分在,府中那两个嫡出的看着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一个必赢的局面,也不知道许氏是怎么搞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花嬷嬷因见识了虞幼宜的气势,害怕侯府报官,所以一直躲着官道绕小路跑,生怕遇到什么官兵一类的人。
跑到现在,她感觉自己的鞋底都被磨薄了许多,一双脚更是酸痛难忍。
可她不敢停,她怕她一停下来,就被虞幼宜身边的人给当场拿住。
她揉着自己的腰,不知道第几次怨恨许氏这个没用的女人。自己一副好牌打烂了也就算了,还把她也搭上了她也算得是许氏的长辈了,结果被许氏连累至此,晦气
跑着跑着,前面飘来一阵鲜美扑鼻的香气。
花嬷嬷躲着官道,自然也是不敢进那些酒肆食坊,这两日只揣着布袋子里平常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干馍馍充饥,已经是许久没有吃过热腾腾的新鲜吃食了。
她闻着这味,眼前一亮,脚步不由自主地顺着味道就跟过去了。
拨开小路上杂乱的花草灌木,前方大道边上俨然出现了个插着一面简陋招牌的四轮小推车。
小推车旁支了个不大不小的棚顶,下面零星放了几个桌椅板凳,有几个庄户人打扮的汉子妇人正坐在位子上,呼啦啦地抱着海碗吃着什么。
花嬷嬷吞了吞口水,四下张望了一眼。
这边仍然是小路,并无官兵。她实在忍不住肚里的馋虫,便大着胆子朝摊子那边走去。
“哟,这位大娘吃点什么,咱们这儿是卖馄饨的,都是现包的,保证新鲜”
小推车上支了两口大铁锅和一张案板,一对夫妻正在左右忙活。那媳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花嬷嬷友好出声。
花嬷嬷上前几步看了看,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两口大铁锅里,一口里面烧着淡淡奶白色的高汤,其中还飘着许多虾米海菜之类的东西。另一口大锅里烧的是清水,一旁的汉子正下了许多馄饨在里面煮着。
元宝似的馄饨在沸腾的水中一起一伏,内里淡红色的肉馅隐约透过薄溜溜的馄饨皮,还能稍许看到掺杂在肉馅中的小葱末。
花嬷嬷摸向自己的荷包道“这馄饨怎么卖的”
那媳妇正十指翻飞地包着馄饨,闻言笑道“十五文一两,若要多给十文便再添一两。”
花嬷嬷实在忍不住,“小娘子给我煮个三两的尝尝。”
那汉子“哎”了一声,一旁的媳妇立刻开始数够三两的馄饨准备下沸水煮。
花嬷嬷摸出自己的荷包,两根粗苯的手指摸摸索索,却只排出了二十二文钱。
她平日里在侯府,要什么东西都是直接唤人去取,哪里需要自己掏钱。便是她攒下来的钱,也是好生锁起来的。
可她这回逃命都来不及,哪儿还敢回静和苑拿自己的钱罐子。故而身上现在只有这么写零碎散钱。
正在数馄饨的媳妇动作慢了下来,和汉子对视了一眼,又笑着道“大娘是要吃二两是吧”
二两哪够花嬷嬷吃,花嬷嬷在侯府多年,早就不稀罕这些路边摊贩的玩意儿了。可无奈,她实在太久没吃热气腾腾的东西了,实在忍不下馋虫。
“小娘子,我这儿有根银簪子,值十几两银子呢你看这样行不,你把簪子拿去,给我多煮点,煮个三四两尝尝鲜,我必定感激你的”
花嬷嬷狠狠心,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根素银簪子,样式看着像是闺阁女子戴的,精巧但不甚华美。
那汉子看着花嬷嬷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皱了皱眉,只开口道“这位大娘,我和我媳妇只是个做小生意的,也不甚认识这些金啊银啊的,万一大娘拿的是假的,我们之后可找谁哪”
花嬷嬷心里有些恼怒。
这些下九流的,果真是个不识货的。这簪子可是大户人家的东西,要不是她不敢在城里露面,她保准就先到当铺里当它十几块银子
花嬷嬷脸上似乎有些不屑的神情,但又赶紧压了下去。自己现在到底也是在求人,怎好给别人脸子看。
她低声下气地再三央求,最后那媳妇和汉子拗不过她,只得同意给她三两馄饨。
花嬷嬷美滋滋地坐在一旁的棚子底下,那位媳妇煮好了后撒了一把葱花,稳稳地给她端了上来。
馄饨一上桌,花嬷嬷的眼珠几乎都要掉进去了。
只见一大海碗的海菜汤里沉浮着满满当当二十来个馄饨,又有许多小虾米点缀,衬着星星点点的翠绿葱花。鲜味扑鼻,食指大动。
她顾不得烫,捧着碗便大口吞咽了起来,没到一刻钟就吃完这一海碗。
花嬷嬷意犹未尽,甚至把碗底的汤头都喝完,再拿筷子把粘附在碗壁上的几颗小虾米挑出来吃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走了。
花嬷嬷走了没一会儿,后面立刻窜上来三四个穿着干净的家丁。其中一个与那摆摊的夫妇耳语许久,希望能把花嬷嬷那根拿来抵账的银簪子买下。
那对夫妻原本就担心这不是真的,见有人要买,还拿了一两块指头大的碎银子,立刻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将银簪子递给了丁启和梁二安排着跟踪花嬷嬷的家丁们。
家丁们收下,又立刻紧紧地跟上了前面的花嬷嬷。
花嬷嬷仍摸着肚子走在小路上,全然没有发觉自己被人跟了好几日。
她吃饱喝足,路过一个简朴小庙时,拐进去把人家供奉在神像前的瓜果一物吃了个干净。跟在外头的家丁们纷纷拧起了眉。
这花婆子,还当真蠢得要死,也不怕天打雷劈么。
花嬷嬷吃完后,抹了抹嘴准备走出去。谁知走了三四步,她又折返回来,这次竟然伸手把神像前香炉里插着的三根烧了一小节的香拔了出来,又呸呸地把长香吹灭后,小心地收在袖中。
之后,她又一摇一摆地往小庙后面的坟地处走去。
家丁们互相对视一眼,吊起了十二分精神,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蔺泽没想到吧,我写了这么久,其实只写了八个字
谢谢小天使们的评论,呜呜呜太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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