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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烈握紧了匕首, 大笑道“薛将军果真如传言中一般,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可我北燕多少英勇男儿,竟全要为一女子白白牺牲吗你妖言惑众, 用天象散布谣言乱我军心,皆是为了赶回南齐找这个女人吧”
顾锦元微怔。
对北燕的那一战, 赢得那么漂亮,是因为他急着回来寻她吗
薛靖谦眯起眼睛, 轻蔑地弯起嘴角道“塔克烈, 大齐和北燕打了几百年了, 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下一次狠手, 能让边陲百姓少受几年战乱之苦,在我看来,再划算不过。”
听到他说要缴械换人, 却也不立时答应, 可见是个被情绪蒙蔽的疯子。万不能让他把那些都算在阿元头上。
塔克烈哼哼一声“薛将军不承认也没关系。”
“把你身上的佩剑都扔在地上,过来换她。”他冷冷地看着薛靖谦, 刀刃微微向下压。
薛靖谦瞳孔微缩, 依言顺从地将佩剑解下, 慢慢地走过去。
顾锦元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却见那人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她脸上, 她愣了愣, 指尖微微一动。
塔克烈自知武功不是薛靖谦对手, 故而留了个心眼, 松开匕首的瞬间,宽厚的手掌亦掐住顾锦元的脖颈。雪一样洁白纤弱的脖颈,在习武之人的手中不堪一折, 薛靖谦没敢乱动,只擦身而过时,轻笑道“阿元,你今日的骑装很美。”
锋利的刀芒直转向薛靖谦,顾锦元则被他借机推开老远,她没有回头,拼尽力气向前跑。
塔克烈见状讥笑道“这种关头,薛将军还不忘称赞美人。只可惜,看来美人薄情,要丢下你一个人跑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定然让那小美人黄泉路上与你作伴”
一个弱女子,脚程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抓住她,易如反掌。
薛靖谦没作声,手上却立刻有了动作,猛地朝塔克烈的手腕膝盖等部位敲击擒拿,牵出了些距离。塔克烈却也不是好惹的,刀刃猛地转直,在两人纠缠打斗之际趁机在薛靖谦的左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僵持之下,一道破空声却忽然直冲他们而来。塔克烈眯眼去看,却见方才逃跑的女子忽地在不远处使出了鞭子,直朝他面门而来。只是那动作算不上飒爽,甚至有些不精通的笨拙。
他不屑地撇嘴三脚猫的功夫还敢玩鞭子,怕是连要害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吧
眼前的薛靖谦才是真正难缠的人。
杀了他,他就能成为大燕的英雄,也为危都督出一口恶气
他懒得分心给垂死挣扎的小猫,专心与薛靖谦过招,对那鞭子的进攻就有些躲闪不及。破空声落地,塔克烈耳后出现了一道血痕,他咬了咬牙,狰狞地笑“薛将军,你不会是想靠这个女人来救你吧这点力气,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是吗”那女子却笑了,“使臣不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塔克烈神情微微一变,突然觉得握刀的手有些拿不稳了。
耳后的血珠迅速变得青黑,塔克烈脸色大变“你下毒”与此同时,薛靖谦一个肘击,便将他反剪在地,掉在地上的匕首被踢出老远。
他踩着敌人的后背,无奈地笑“我的意思是让你拿鞭子护着自己,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们方才骑马过来时,薛靖谦就说过那句话,当时顾锦元白了他一眼,示威地扬了扬束在背后腰带上的鞭子“侯爷可要谨言慎行,我浸了毒的鞭子可不认人。”
“哦那方才在下牵着郡主的手,郡主那么生气,怎么不用鞭子将在下的手打开是不舍得吗”
“厚颜无耻。”
顾锦元走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势,撇了撇嘴“还逞强呢对付一个小喽啰居然还受伤了,也不知道侯爷那些胜仗都是怎么打的”
她正低头准备撕一片塔克烈的衣物给他包扎,却见卧倒在地浑身颤抖的人趁他们说话的当空,不知何时用嘴咬开了一个小木片,震耳欲聋的声音直冲云霄。
“是北燕的信号弹”薛靖谦面色一变。
此处靠近围场东边的大门,远山绵延,本就难防护,若是塔克烈还带着潜藏在山上的人手怕是不妙了
塔克烈嘴唇已经变得青黑,知道自己即将命不久矣,嘲笑地看着顾锦元“小姑娘,你以为只有你会下毒吗”
顾锦元眼神微凝,立即注意到薛靖谦手上伤口的颜色开始变得奇怪。
她俯身拾起方才的匕首,抿了抿唇“这个混帐小人,知道打不过你,果然使了阴谋诡计”
林中隐隐有密集的脚步声靠近,一支利箭破空而来,薛靖谦面色一变,右手拉起顾锦元就走,翻身上了马,却是冲着山中的方向而去。
顾锦元簇紧了眉头,低声道“怎么去那边你中了毒,要赶紧回营帐解毒医治。”
“是很难解的毒吗”
“那倒不是。”顾锦元觉得他声音有些哑,揽紧了他的腰身,“朝廷对这些使臣应该都搜过身,免得他们意图不轨谋害皇帝,塔克烈刀上的毒药,更像是刚才在林中哪个地方现配的只要找到相克的药草,就能解毒。”
“山里药草多”薛靖谦咬紧了牙关,竭力支撑意志,挥舞着马鞭,“而且这人敢垂死放信号弹,还有藏匿的弓箭,若我们跑回毫无遮挡的草原,恐怕更是难逃一死。山中情势复杂些,也能给陛下他们留出一些时间。”
这信号弹,可不是只有北燕的人听得到。
顾锦元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路骑马飞速疾驰,方才听到动静的那伙人似乎被甩掉了,山涧流水潺潺,中毒的薛靖谦逐渐体力不支,在一处山洞前面差点跌下马去。
顾锦元堪堪扶住他,有些艰难地将他安置在山洞一处收拾干净的地方,又出来将马赶得远一些,免得将那伙人引过来。
中毒不是小事,尽管她查探过那匕首上的毒,知道塔克烈没能做出她鞭子上那等十几息就会毒发身亡的毒药,可这种慢性毒一旦蔓延五脏六腑,也有性命之忧。
她在山洞外面寻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山涧中那株不起眼的药草上。
犹豫片刻,还是上前采摘了下来。
昏暗的山洞中,薛靖谦紧皱着眉头,微阖着眼睛。他觉得左手好像已经没有知觉了片刻后,听见脚步声,眼睛才睁开一线。
洞里光线不好,但隐隐地,他觉得俯下身给他上药的阿元,耳朵有些异样的红。
“你耳朵怎么了塔克烈方才伤到你了”他右手抓住她的胳膊,声音低哑。
“没有。”她含含糊糊地否认,将捣好的药材细细地敷上,用白布围好,才浅浅出了口气。
“这是解药”
“嗯。山洞外面恰好有能解这毒的药草”
薛靖谦撑起笑意“好,只要解了毒再歇上片刻,我就带你回猎苑去。”试图运转内力,让解药的药效发挥得更快一些。
片刻后,他面色变得怪异起来,只觉得气息渐渐沉混,灼热得可怕。
他心中一动,看向从方才开始就格外沉默的顾锦元,试探道“这药草”
顾锦元低着头没看他“方圆几里应该就只有这一味药材能解你的毒,只是,有副作用”
不消细说,不安分的地方已经昭示了一切。
薛靖谦尴尬地干咳一声,皱眉道“那你快出去,离我远一点。”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线曙光,他不愿因为药效唐突她,再度功亏一篑。
可那人却抬起头,从坐着的石头上不疾不徐地走到了他身侧。
她半跪在他面前,衣摆粘连着他的,仰起脸儿,一错不错地凝着他的面,削若葱段的手指覆上他的眉眼,像在细细描绘着什么。
薛靖谦的呼吸陡然紊乱难平,望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艰难地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开几寸,醇厚的嗓音也变得喑哑“你在做什么我是让你先离我远点,你怎么反倒”
面前的人是她,他的忍耐力可没那么好。
可如玉般的人儿却低头俯在了他的胸膛上,像是要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薛靖谦浑身一僵,心神大乱时,听见她悠悠的声音“薛靖谦,我好像记起来了一些东西”
熟悉的香露味道萦绕在他鼻息间,薛靖谦眼中的火苗簇燃得越来越旺,他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柔顺的乌油发,压低了声音“什么”
“我们明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好像,我的脑子里,又有旁的相似的画面”她抬眼对视上他幽沉的目光,任由他的指骨亲昵而灼热的抚着她的面颊,“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前世就相识”
嘉南,现在该说是成清音,对她莫名其妙的仇视和知根知底,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去细细探查,或者说,是有意避开了。可方才给薛靖谦上药时,脑子里却出现了一些从未发生过的画面。
画面中,却仍旧有她,和薛靖谦恩爱缠绵到不像话。
她的心猛然就抖了抖,想起薛靖谦从前提过的梦境,刹那间,恍若有更多浓情蜜意席卷而来,让人难以承受,无法轻易释怀。
薛靖谦却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些来龙去脉了,他紧紧捏着她的手心,最后一次确认“你真不走吗”
顾锦元静静地看着他,忽地展颜一笑,勾紧他的颈后,主动覆上他微凉的唇瓣,嫩软的舌尖不费吹灰之力地撬进城关,搅动一池春水。
走什么
从她去摘那药起,就没打算走了。
更何况,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告诉她,她和他,好像已经错过很多年了。
他们从前走得太难,难到她无法承受,爱意转成恨意,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恨下去。
可夜宴春雪,见到他那般放任自逐的模样,身体的某个地方,却作痛得厉害。骄傲自矜,满腔抱负的人,从此目光黯淡,了无生气地将就度过余生,她无法想象,甚至害怕。
她爱他。经过了这么多事,还是爱他。无比地爱他。
她也会觉得自己不争气,要想尽了办法证明他对自己的在意比她对他的多,可方才那一瞬,她却释然了。
原来,在特定的人身上,爱总在重复地发生。
不需要再别扭地去证明什么了。
无需答复,她的行动已经写得清白,薛靖谦再按捺不住,搂紧了那一弯细腰,深深箍入他怀中。
静谧昏暗的山洞中,啧啧的亲吻声清晰而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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