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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初觉得,他和沈冰檀不算青梅竹马也差不多,毕竟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
他还记得进幼儿园的第一天,周围一群小朋友嗷嗷乱叫,哭得能把人耳膜震碎。
当时秦怀初觉得幼儿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在家天天要忍受顾惜那娇气包的眼泪鼻涕就够难受的了,来这儿居然还得受这洋罪。
重点是哭声好像真的会传染,一群人哭着喊妈妈的时候,他也鼻子渐渐泛酸,开始想父母了。
眼眶一点点凝聚水雾,稚嫩的脸上涌现出委屈的表情。
为什么要上幼儿园啊,他想回家
情绪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软乎乎的一只小手,白嫩的,指甲盖圆润饱满,是淡淡的粉色。
跟前站着的女孩比他个头要小,放眼望去好像是整个班里最矮的,那张脸却精致漂亮得像年画上走出来的福娃娃。
眼睛又圆又大,安安静静看着人时格外有灵气。
秦怀初还没来得哭出来的声音卡住了,梗在喉头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女孩强行把纸巾塞在他手里,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转而去给其他小朋友发纸巾,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整个教室里,所有的同龄人都在哭,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显得格格不入。
秦怀初一向是个脸皮厚的,在家被宠得无法无天,原本对什么都满不在乎。
可是这一刻,在那个小女孩面前,他突然感觉有点羞。
人家小矮子都不哭,他堂堂男子汉哭个什么劲
简直丢死人了
还没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他看着手里的纸巾,走到她跟前还回去,说话理不直气不壮,但凶得很“我没哭”
小矮子被他凶狠的声音震得愣了两秒,缓缓抬起头,旋即又垂下来,拿水彩笔在画图本上随意地涂鸦着。
从来没有被冷落过的秦怀初嘴角微微抽搐。
这还是个不爱说话的小矮子。
涂鸦完了,小矮子拿黑色的水彩笔在右下角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名字。
秦怀初就那么看着,念出来“沈冰”
最后一个字他不认识,老爸在家没教过他,但他记得家里有一中香水的瓶子上好像有这个字,老妈说是一中香料。
是香料应该就都差不多,他思索着挺直了腰杆继续念“沈冰香。”
念完他就笑了,说话有点欠揍“沈冰箱,你怎么不叫空调”
女孩终于再次抬起头,秦怀初以为会看到一张愤怒的小脸,不料对方面色平静“我叫沈冰檀。”
声音平和中带着点淡淡的疏离,稚嫩,奶声奶气,却极为悦耳。
秦怀初心底那股被哭喊声激起的躁郁,莫名其妙的散了。
原来不是冰箱,也不是空调。
是冰糖。
大概就是从那天开始注意到她的。
她跟大多数同学不一样,独来独往,不多话,不跟人玩,学校的亲子活动也从不参加。
小学三年级,她和班里的女生因为舞鞋起争执,那女生楚楚可怜哭着跟老师告状,最后沈冰檀一个人被罚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秦怀初当时看着莫名来气。
就没见过这么好欺负的人,吃亏的是她,最后受罚的还是她。
顾惜和初念天天都知道把眼泪当武器,这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她怎么就笨的学不会
直到后来两个人在一起,秦怀初才渐渐懂得,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生活在顾惜和初念那样的家庭里的。
恃宠而骄的人才知道哭。
沈冰檀这样的,只会想着不能总给姥姥添麻烦。
附中图书馆顶楼的天台上,她第一次跟他聊自己身世的时候,很平静,不哭不闹的,眼底却分明透着几分哀伤。
那是第一次,秦怀初很认真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以后要成为她的倚仗,给她可以和其她女孩一样骄纵任性的勇气。
但是没想到,最后他食言了。
他没有做他的倚仗,还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安芩,留在了a大。
每一次的手术之前,他总是忍不住去安芩看看。
似乎在那边走一遭,看看他想保护的女孩,他才有再次上手术台的勇气。
有段时间,她每周一到周五,空余时间里都会在学校附近的蛋糕店兼职。
安芩的冬天很少下雪,可也有极为寒冷的时候。
秦怀初去安芩那天气温很低,淅淅沥沥飘着细雨,伴随着呼啸凛冽的风,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天渐渐黑了,蛋糕店里的东西还没卖完。
秦怀初坐在车厢内,透过玻璃门望着俯在柜台前的女孩。
她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手支着脑袋一倒一倒。
那天是1月18号,她的生日。
秦怀初望着灯光下那抹瘦弱的身影,默了会儿,跟司机道“把店里剩下的蛋糕全买了。”
停顿两秒,他又补充,“如果有榴莲的,给她留着。”
司机应声下车,去店里跟沈冰檀说了什么。
她热情地把所有的蛋糕打包好,因为有点多,还亲自帮忙送了出来。
车窗外,她提着蛋糕和司机一起走过来,一步步朝这边靠近,那张脸在灯光下精致而明晰。
两个人一起绕至后备箱,秦怀初视线随之向后看,把车窗稍稍降下一条缝。
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件毛衣便从蛋糕店里跑出来了,冻得缩着脖子。
把手里的蛋糕递过去,她搓着手直哈热气,冰凉的雨丝落在她身上,睫毛染上细小的水珠。
后备箱阖上,她笑着跟司机道“感谢您的惠顾,祝您生活愉快”
声音平淡中带了点刻意的温和,是许久没听到的音色。
顺着玻璃窗的缝隙飘进耳畔时,秦怀初心跳都跟着滞了几息。
她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忽而朝着后座的方向看过来。
秦怀初一惊,把玻璃窗最上面的缝隙阖上。
“怎么了”司机问她。
沈冰檀望着突然升上去的玻璃,摇摇头,心道原来这车里还有别人。
不过也是,这么豪华的车子,里面坐的至少是个老板。
不然也不会如此阔绰地买下店里所有的蛋糕,除了一个榴莲味的。
好多人不喜欢吃榴莲,对方没要沈冰檀并不奇怪。
今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她还以为蛋糕要卖不出去了呢,晚饭都没心情吃。
没想到峰回路转,今天运气这么好。
可以下班回宿舍,沈冰檀笑着跟司机挥手告别,缩着膀子跑回蛋糕店。
车子一直停在路边没走。
秦怀初看她把榴莲蛋糕取出来,插上一根蜡烛,合掌许愿。
秦怀初不知道她许了什么,但看她一脸虔诚的模样,无声地笑笑,在心里道一句生日快乐
室友都不喜欢榴莲,沈冰檀没带回宿舍,吹灭蜡烛便自己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蛋糕不大,但她胃口小,还没吃完就吃饱了。
沈冰檀望着剩下的蛋糕有点可惜。
如果秦怀初在就好了,两个人肯定能吃完。
他是她身边唯一一个跟她一样喜欢榴莲的人。
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他了,沈冰檀眸色黯淡几分。
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把蛋糕吃完,不能浪费。
沈冰檀从来不知道,其实秦怀初不喜欢榴莲。
初中那会儿,沈冰檀跳舞就小有名气了。
还参加过一个采访。
她在采访中说,最喜欢的水果是榴莲,她希望能找到一个同样喜欢榴莲的朋友。
看完那个采访,秦怀初第一次让家里阿姨买了榴莲回来。
阿姨变着花样做榴莲味的点心给他尝试,披萨,蛋糕,榴莲糖
渐渐的,他适应了那个味道,才变得跟她一样爱吃。
有人说榴莲这中水果,喜欢的人爱到不行,不喜欢的人避如蛇蝎。
可秦怀初生生让自己从后者,变成了前者。
车厢内,司机手机铃响。
接完电话,他朝后座看过来“秦先生,顾总说让您现在去机场,不然接下来的手术来不及。”
司机口中的顾总,是秦怀初的表哥顾秦。
知道秦怀初来安芩,顾秦让司机载他来的a大,以前的每次也都是如此。
蛋糕店的灯已经关上,看沈冰檀马上要出来,秦怀初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腿,跟司机道“走吧。”
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手术,秦怀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可能还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要成为某个女孩的倚仗。
当他终于能够重新脱离拐杖站起来的瞬间,他感觉四年来的坚持和努力,都化作值得。
大学四年,他在父亲的资助下创立君毅资本。
公司发展如日中天,不断扩张,终于在长莞的金融中心占据一席之地。
毕业那年的秋天,几场雨水下来,秦怀初的腿疾又犯了一次。
他被父母勒令在家中静养,君毅资本也被父亲交给集团的其他人打理。
雨势刚停,他便急着去公司,公司扩张搬商务区之后,他还一直没露过面。
齐特助亲自来接他,街上湿漉漉的,风裹挟着秋后的凉意。
他坐在车厢后座,忽而想起远在安芩的沈冰檀来。
他好长时间没去安芩了,今年大四,不知道她实习了没有。
他原本前段时间想去a大找她的,可是看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腿,又有点犹豫。
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好,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且沈冰檀四年没跟他见过面,当初又一心要分手,两人重新走在一起,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还是得慢慢来。
副驾的齐特助朝这边看过来,跟他汇报了一些工作,最后说“秦总,薛雯新招进来两名实习秘书,今天第一天报到。”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补充,“其中有一位,是女实习生。”
之前秘书办招过女秘书,每天不想着好好工作,想尽办法接近秦怀初。
从那件事之后,他便不喜欢身边有女秘书。
整个秘书办,如今除了薛雯之外都是男秘书。
齐特助说完,秦怀初脸色显而易见地阴沉了下来。
齐特助忙道“薛雯说这个女孩子跟之前那些不一样,看着挺安分的,而且她很需要这份工作。”
“对了,今天刚好这两个实习生到公司报道,现在应该在秘书办了,不然秦总您提前了解一下”
齐特助说完见秦怀初没反对,他忙拿起iad连线那边的摄像头,把iad屏幕对着秦怀初。
“性别”
“”
“性别”
“男啊。”
“哦。”
秦怀初视线落在荧幕上,瞳孔蓦地收紧。
一段简短的对话后,女孩安安静静地趴在自己的工位前,眉眼精致漂亮,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随意地划着,但显然什么也没看进去。
她从来不交朋友,跟陌生人相处时,一紧张起来经常是这个状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以前秦怀初在她身边,教她怎么跟人接触,她原本是有进步了的,也会笑着跟人好好说话。
这几年他没在,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教她的全忘了。
不是才大四吗,怎么就跑长莞来实习了
秦怀初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里面日思夜念的女孩,耳畔再次有声音传来,温和中夹在着惯有的平淡
“对了,我刚刚听hr说,新老板不喜欢女秘书喜欢男秘书。”
“你以后在老板身边,记得好好保护自己,小心职场潜规则什么的。”
还职场潜规则。
懂得挺多。
秦怀初突然就很想逗逗她,打开这边的语音,食指微屈,在荧幕上敲击两下,制造“咚咚”的声响。
她惊愕的表情看过来,跟他脑海中相像过的画面一样可爱。
秦怀初不自觉弯起唇角,眼角浮现几分难得的柔和。
切断那边的连线后,齐特助连忙认错“秦总,我没想到这女实习生是这样的,估计是薛雯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我这就让她辞退掉。”
齐特助说着拿起手机要给薛雯打电话。
“这女实习生是这样的”秦怀初品味着他的话,缓慢掀起眼皮,声音格外清冷,“你指的是哪样”
齐特助被这一记眼神瞪得脊背发凉,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最近一直下雨,老板是不是腿伤复发心情不好啊
不等齐特助再说什么,秦怀初倚着靠背漫不经心道“不是已经入职了吗,先这样。”
齐特助也不知道老板怎么突然改主意了,连连应了声。
见秦怀初不再吭声,他转过身去好好坐在副驾上,看着前方。
后座里,秦怀初视线移向窗外。
雨后的天穹湛蓝如洗,润红的太阳冲破云层,给眼前的世界镀上一层金色。
似乎,是个好天气。
自从有了秦小岛,秦怀初和沈冰檀很久没单独出来过了。
最近刚好工作不忙,两人把秦小岛放到顾惜那边和小尹尹待几天,一起来这边度假。
一处海景度假别墅,卧室
秦怀初醒来习惯性手臂伸向旁边,却捞了个空。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旁边没人。
阳台上开着灯,光线黯淡中泛着暖意。
沈冰檀赤足在栏杆前站着,身上穿着吊带裙,风吹起她散落的长发,背影纤薄。
秦怀初起来走过去,从后面将人拥住,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怎么不睡了”
沈冰檀回头看他一眼“睡不着了。”
秦怀初望着远处的海,声音轻轻柔柔的“那一个人站这里想什么”
“我在想,”沈冰檀顿了顿,眸色有些飘远,“如果我爸很早就把我接回陆家,我跟着他一起长大,那会是什么样的”
秦怀初笑“那你可能性格就不会那么敏感孤僻,也愿意跟人交朋友,每天被好多人追捧着,高中后顺利进入舞蹈学院,然后在舞坛混得风生水起。”
“这样你的腿也不会受伤了。”沈冰檀顺着接上一句。
沉默须臾,她回头,很认真地问“那个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我之前在学校里独来独往,才会被你注意到。如果换一中生活,养成另外的性格,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秦怀初将她转过身来,捏捏她脸颊的软肉,挑眉“那时候你有那么多人喜欢了,还差我一个”
沈冰檀忽而抱住他,摇摇头“还是不幻想那样的生活了,比起其他人的关注,我更想被你一个人喜欢着,咱们现在这样就挺好。”
她现在用力抱住的,便是她的全世界。
她很知足。
“傻瓜。”秦怀初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畔呢喃,“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一样会喜欢。”
“高中的时候答应过你,有机会要带你来海边看日出。”
秦怀初指指远处,“你看,破晓的曙光,是最美的。”
沈冰檀顺势望去。
遥远的海天相接处,一道明亮的弧线渐渐上涌,在周围染上一抹橙红。
红彤彤的太阳一点点冒出头,霞光万道,光彩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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