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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睛医生的眼睛从来没有瞪这么大过, 大到简直突破了人类极限。
就在他的面前，程晓星像是没脑子一般将过于庞大的垃圾袋往细细一条的垃圾槽中塞去，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垃圾槽就像是一个自己有了意识的活物一般, 顺着程晓星的动作越来越大, 中间鼓起, 两边不动，形成了一个足够宽大的口子。
装满废弃针头的垃圾袋噗通一下落入垃圾车内部。
紧接着,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吱嘎声, 垃圾车上的那个大洞又缓缓合上,
看着垃圾槽就这样在自己眼前将垃圾袋吞了进去, 程晓星嘴角一抽，这才终于明白了许老板想做什么。
“那个, 额”程晓星不敢看大眼睛医生仿佛天塌了似的表情, 磕磕绊绊地替许蔚出人意料的壮举圆着话。
“这是我们后勤部新进的垃圾车，比较智能，能根据垃圾形状自动收放垃圾口的大小, 但是车顶盖只有清洗的时候才能揭开，否则车子容易出故障。”
程晓星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觉得自己不愧是在许老板的熏陶下生活了这么久，如今别的功力不说, 胡扯的本事首先就已经长进了不少。
而胡扯这件事，精髓其实从来不是逻辑多么严密、走向多么合理，最重要的, 是胡扯的那个人要镇定，要理直气壮，要让所有人看一眼就自我怀疑他怎么可能是在胡扯
一旦在气势上有了这种压倒性的优势，敌人被你说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大眼睛医生
果不其然, 大眼睛医生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对程晓星的发言表示质疑。
但他还是不太愿意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程晓星，想来想去，找到了另一个可以质疑他的点。
“你怎么不聋了”大眼睛医生干巴巴地问道。
然而程晓星现在整个人都已经进入了胡扯状态，回答得非常顺畅“间歇性的，现在好了。”
无懈可击。
大眼睛医生觉得自己脑袋瓜子有点犯晕。
他看着垃圾车上那条槽，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不成形状，但大体上来说，的确是复原了。
真的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吗
后勤部的人都这么说了，如果自己再继续纠缠下去，说不定人家也会去投诉自己妨碍别人工作。
也许他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大眼睛医生迷迷糊糊地想到。
“辛苦了。”说完这句话，他便晃晃悠悠地走了。
安然度过一劫，程晓星松了口气，终于成功拧开了身前办公室的门。
封泽果然不在里面，不止是封泽，所有的医生都没在里面，程晓星在里面一边溜达一边假意打扫，顺便偷偷察看着屋子里的资料。
基本都是病人的资料，也有一些其他医学期刊之类的东西，而除此以外，办公室内还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全体医师，k32021，手术中。
全体医师都在手术。
屋里没有别人，程晓星终于能够压低嗓音和许蔚对话“这样一想，我刚才看见的那个急匆匆跑出去的人，手里好像也拿着手术包。”
而刚刚在门口碰见的大眼睛医生也穿着一身无菌服，显然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许蔚透过垃圾车变形了的投放槽，望向墙上的挂牌。
这是什么意思，只有一个编码，难道所有医生都在进行同一台手术
许蔚抿了抿唇。
她对这所谓的手术没有一点点了解，不知道手术在哪里进行，也不知道手术时间需要多久，在这里等待成了一件太过被动的事情，程晓星推着垃圾车，离开了医生的办公区。
“我们现在去哪儿去特殊病区吗”程晓星询问道。
许蔚在垃圾车里摇摇头，旋即意识到程晓星看不到，压低声音开口道“去护士站。”
在医生办公区里没有找到手术信息，在护士站中却或许会有不同的线索。
“得嘞。”程晓星推着小推车，顶着一头的扫帚拖把，脚下生风般往护士站跑去。
很快，挂着橙色灯牌的护士站就出现在了程晓星的视野尽头。
护士站位于专业病区的中心位置，在清洁打扫的区域规划中是和专业病区规划在一起的，因此程晓星可以自如地在护士站中行走。
但护士站并没有医生办公室那么好混。
医生办公室里原本就没几个人，级别稍高一些的医生都去做手术了，留守的小医生也都各自有事要忙，没有人关心程晓星的地扫得怎么样，但护士们对程晓星的态度可绝非如此。
护士站里有许许多多人，每一个都没有五官，但非常奇妙的是，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程晓星却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护士们对他的敌意。
准确地说，是对来护士站打扫的后勤部护工的敌意。
“每次都偷懒。”
“终于知道来了上一次来还是两个礼拜前。”
“投诉都不管用，听说后勤部的都是院长的亲戚。”
程晓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只微微张着嘴。
五分钟后。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一个瘦长脑袋的无脸护士趾高气昂地在程晓星身边转着圈，“都扫干净了，再拖三遍，你们后勤部的人每次打扫都这么敷衍，对人也爱答不理的，这回我一定要好好监督你工作”
程晓星弯着腰，时不时低头头瞄着身后的垃圾车，一边苦哈哈地弯腰打扫。
救命啊，就你这说话态度，谁会乐意来护士站打扫做清洁程晓星在心里噼里啪啦一通抱怨。
瘦长护士顺着他的眼神看见后面的垃圾车，一脚踢在程晓星的鞋帮子上“别想逃跑。”
程晓星真想一扫帚盖到这个nc头上去。
瘦长护士很难对付，她盯上了程晓星，就轻易不会放手，也不管自己手上有没有其他要忙的事情，视线片刻都不从程晓星身上移开，程晓星叫苦不迭，只能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扫地拖地。
而后头墙边的许蔚虽然被困在垃圾车里，却竟然意外地找到了事情做。
她发现自己面前的墙壁上，是一个展示着整个二层所有病房状态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用字母和数字标着号码，后面还缀着每间房的状态，许蔚数了数，一共看见五种不同的状态，分别是普通免打扰呼叫护士空房手术中
手术中许蔚眉梢微扬。
刚刚还困扰着他们的问题一下子得到了解决，二楼住院部的病房不仅是病房，也能当手术室使用，那么封泽如今所在的便正是其中的某一间。
许蔚的视线在墙上自上而下地扫过。
会处于手术中的房间一定很少，甚至很可能整个二楼就只有一间，因为医生办公室那边所有人都去了同一间病房，没有医生，病人也不可能自己给自己动手术。
很可惜，许蔚的视线从最上一直滑到最下，都没有看见“手术中”字样的病房。
这里的所有病房编码都是乱的，凭编码的字母数字根本分辨不出病房是在哪里，但电子屏最上面有三个分隔栏，分别标有“杂糅病区”、“专业病区”和“特护病区”的字样。
也就是说，一旦在屏幕上找到那间正处于“手术中”状态的病房，许蔚便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封泽。
许蔚对那台手术很感兴趣，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必然是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
垃圾车上的槽口太扁，许蔚躲在车里，能看到外面的视角有限，一旦超出某个范围，无论她在车里怎么动，都看不到更多其他的地方。
得想个办法才行。
恰好，刚才还人来人往的护士站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人，护士们有的离开有的去了里面，最外面的小厅里就只剩了程晓星、瘦长护士还有另一个在值班台后面值班的小护士。
许蔚见没有人注意这边，挪到垃圾车最底部的位置，背部靠紧车壁，身体猛地向后用力。
垃圾车轻轻向后滑动了一小段距离，由于滑动距离不远，所以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
没有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许蔚离电子屏又远了些，看见了更多的病房号。
但里面还是没有手术中的房间。
于是许蔚依法炮制，再度将垃圾车向后推行了两次。
她进行得很小心，瘦长护士和程晓星就在她的斜侧面，她能看得到她们，而每当身后有其他脚步声响起，许蔚便知道是有人经过，便会停下动作，安安静静地装死。
所以依旧没有人发现。
垃圾车每向后挪一点点，许蔚的视野范围就扩大一点点，眼前的病房号便又多出两三个。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直到大半面墙的病房号都展露于许蔚眼前，不远处的瘦长护士这才终于第一次抬眼看向这边。
先前她一直忙着给程晓星当监工，全然无心关注屋内的其他动静，而等她想起来抬头时，许蔚已经从初始的位置挪出好大一截了。
瘦长护士
刚才那辆垃圾车，好像是抵着墙壁放着的吧
她思索片刻，没想出什么结果来，只觉得或许是自己记错了。
算了，懒得想。瘦长护士甩了甩头，继续折磨程晓星。
结果没过多久，等她又一次抬头的时候，垃圾车居然又往后面挪远了一点点。
她不会看错吧应该不会吧她刚才特别留意了的，那车的车头挨着第二块瓷砖，现在却已经超过第三块瓷砖一大半了
瘦长护士终于惊了“什么情况”
程晓星抬头，见状不由得一惊。
“怎么了”他立马出声混淆视听，“发生什么事了吗”
瘦长护士一脸不可置信“你没看到那辆车自己往后倒了那么多”
程晓星眨眨眼“哪有我怎么完全没发现啊那车不是本来就在那里”
瘦长护士
瘦长护士拉了拉一旁厅堂里的另一个小护士“你看，那辆垃圾车是不是移动位置了”
小护士“啊”
小护士根本没注意，她在偷偷看报纸。
但她不敢让瘦长护士知道自己走神，便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她压根就没听清两人刚才的对话，只能附和着程晓星，顺着他的半截话接下去“对啊对啊，这辆车没换位置，一直就面对墙壁停在这里。”
瘦长护士的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没蹦出半个字来。
她挥挥手，示意小护士和程晓星继续干活，自己支棱着脖子双手捧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垃圾车。
许蔚蹲在车里，在护士长看不见的地方同她四目相对，将外面的一切情况收入眼底，把身体往更旁边的位置挪了挪。
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
瘦长护士终于受不了就很离谱，她明明根本没长眼睛，但却正在那里揉眼睛。
许蔚恶趣味涌上心头，趁她揉眼睛，身体一挪，又将车往后面弄远了些。
揉完眼睛的瘦长护士
“又、又变了。”护士长高声喊，“你们看”
“没有”程晓星斩钉截铁地摇头。
车子只移动了一点点位置，小护士根本就没看出来，于是也跟着摇头“没有，没有。”
瘦长护士抬手，无力地盖在脸上。
小护士又开始偷看报纸，头也不抬“没有没有。”
几次下来，瘦长护士哭丧着脸走远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没有了监工的人，程晓星推着小车撒腿就往里面跑。
许蔚也在刚才的拉锯战中顺利找到了有关手术病房的消息“封泽在特殊病区，我和邓希的那间房间是k6547号房。”
程晓星点点头，拉开了面前的门。
里面是一联排房间，有护士的休息室，更衣间，办公室和几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房间，程晓星推着车一路向里，在一间名为“值班调配室”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这个，是不是改病房状态的房间”程晓星舔舔嘴唇，慢慢拉开了房间门。
屋里居然没有人。
程晓星一个闪身钻了进去，三面墙壁上遍布着各色按钮与房间号。
果然，找对了程晓星的视线在屋里巡视，在被外人发现之前顺利将许蔚所在的病房偷偷改成了“免打扰”。
按照一旁墙壁上的说明来看，“免打扰”是某些刚手术完或由于其他原因需要静养的病人才会有的病房状态，护士不会轻易进入这样的病房，直到医生开出新的医嘱。
这样一来，无论他们这个上午在外面耽误多久时间，许蔚都不会有暴露的危险了。
所有该做的前期准备都做完了，程晓星推着车一路飞快逃窜，脚步大得简直就快要变成跑步了，逃窜途中看见旁边墙上挂着两件护士服，许蔚从垃圾槽中伸手，刷拉一下便将护士服扯进了垃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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