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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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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远垂眼看了遍自己,最终还是顶着岁岁的“请”进了门。

    这声“请”叫她觉得无奈又好笑。

    只是她浑身湿哒哒的。

    闻远先问岁岁伤口还疼不疼,岁岁垂眼看着自己的小腿,破皮剐蹭留下的几个红痕,要说疼真不至于。

    她没那么娇气。

    “不疼。”

    闻远随她目光看过去,其实这几年她受过无数次伤,进过无数次医院,从险象环生里活下来。灯光下,膝盖底下被打一层阴影,闻远蹲下,细细看了看那一块破了的腿皮。

    当时,隔着屏幕看视频,威亚晃荡,岁岁撞在天台边缘的凸起,她觉得岁岁疼的委屈,不亲眼看看怎么也放不下心。

    岁岁低头看到闻远黑鸭舌帽顶。

    闻远好像很高的姿态,又总弯下腰,岁岁微微诧异于这矛盾,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闻远坦白说“我有剧组导演的微信,他说的。”

    岁岁眨眨眼,忽然记起了那个生生摁住自己的脾气的导演“好吧。”

    他们这些人的交际圈还挺大,这都能有信息交流。

    闻远身上衣服湿透了黏糊糊的难受。她拨了拨袖口。

    岁岁总不好建议闻远去洗个澡,她看闻远眉眼间的苦涩,也知道淋湿全身肯定不好受,但是毕竟没有她换洗的衣服,只好问“要不然给你开个热空调,你捂捂干”

    闻远“”

    其实那场暴雨之后,闻远感冒了,也不严重,只是一直在咳嗽。

    课堂上,岁岁听见教室某一角越来越无法忽视的咳嗽声,有点愧疚。

    讲道理,这不能怪岁岁。可她还是愧疚。

    课间,岁岁偷偷在闻远桌面上放感冒药和止咳糖浆,没在教室的闻远后来回了座位看见药,垂着眼的不知道怎么露了点意兴阑珊的笑,然后那么多人中,她独独看了岁岁一眼。

    隔着教室和重重书海,又好像隔着卑微渺散的红尘,睥睨一眼。

    很明显的看不起,在她眼里,性格好、脾气软、讨人喜欢的季岁岁如同蝼蚁,闻远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表现出自己的不喜欢和不尊重。

    岁岁心里一“咯噔”,还来不及难过,就看见她反手把感冒药和止咳糖浆丢进垃圾桶,一道抛物线,然后重物重重砸进垃圾桶,混合着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丢的姿态很潇洒,闻远无所谓似的坐下,翘着二郎腿。

    班上是有同学看见岁岁放药,被这一动静打扰,当下目光齐刷刷望向岁岁。

    岁岁硬着头皮忽视掉所有人的目光,真的觉得这个人被淋死活该。

    她低头看书,再也不想搭理闻远。

    闻远只一晃神,便轻而易举陷进叫她心肠纠结成一团的回忆里。

    她回神,看如今眼前这张脸,岁岁长相变化不大,只是过于瘦削。可她近来吃的好,胖人先胖脸,那张笑起来腮帮鼓鼓的肉乎乎的脸又和当年一样。

    闻远不要开空调,她轻轻问,眸色冷冷的“我可以洗个澡吗”

    岁岁想着不可以,就问她“那你换洗衣服怎么办”

    闻远这样的人,看上去就有洁癖,这样的人是不会接受岁岁穿过的衣服的。

    “你不记得了。”出人意料的,闻远目光深深的,穿透岁岁无知的眼,落在那张大床上。岁岁起床不叠被子,被褥凌乱。

    其实岁岁睡相也差。

    “这个房间有我的衣服。”

    不只是衣服,还有她的浴巾、毛巾、牙刷牙膏什么都有。

    她们曾经在这里一起做过梦。

    岁岁“”

    别说什么震惊,简直惊呆了好吗这什么情况,她和影后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曾经

    坦白讲,岁岁现在终于知道衣柜里那几件一看就和她风格不搭的衣服来源于谁。岁岁翻衣柜的时候见过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的白衬衫和黑卫衣,这不是她会穿的风格。

    岁岁当时没怀疑,只觉得或许女孩子图新鲜,也想尝试不同风格。

    大概是太过震惊导致一时之间哑口,岁岁没回闻远,闻远像摁着心头的难过,强撑着又问一遍“那我可以洗澡吗”

    闻远也怕,也怕期待落空。

    好笑的是,她分明不是脆弱的人,骨血里也刻着凉薄和寡情。那时候坏事做的不少,几乎把岁岁的心意踩在脚底下,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如今却怕岁岁说一句话。

    梦里后来的梦魇。

    那个带笑的女孩子忽然惨淡起来的脸,笑意像浮于尸体表面。

    她叫她“闻远。”

    她说“我记起来了。”

    她怕她云淡风轻的提起很多事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岁岁能怎么办还能拒绝吗

    她“哦”了一声,显然对事态的发展也有满肚子的腹诽。她顶着问号试探“那你自己去找找衣服”

    即使在这几年里,也没人更改岁岁的生活习惯,衣服怎么样放还是怎么样放,每种物品都分门别类归置的很整齐。

    闻远也熟的好像没离开过。

    岁岁掩下脸上的目瞪口呆,看着闻远麻利的找到每一件东西,搭在手腕上。

    她进浴室之前看了岁岁一眼。

    岁岁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目光被闻远牢牢占据,眼下被看回来,只好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闻远在眼底轻轻笑,反手关上了浴室门。

    岁岁看着眼前的事态发展觉得头大。

    这都叫什么事

    浴室水流声哗哗,岁岁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愣了几分钟后才知道抓手机玩,破解这莫名其妙的氛围。

    氛围是很奇怪。

    可是岁岁没法否认,她并不抵触。

    闻远洗完澡还洗了头,出来的时候还去阳台找了拖把,把房间地板原本她留下的雨渍拖干净。

    她没有换成睡衣,反而穿了一套可以外出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

    显然没有在自己这里睡下的意思。

    岁岁松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心里爬上一层不可思议,几个惊叹号打的她脑壳都要掉。

    她为什么会觉得闻远要在她这里睡下

    岁岁心思百转千回,闻远一点都没看见。她很麻利的给岁岁收拾好房间,被毛巾擦到半干的长发垂在肩侧。

    眼前一幕却不突兀,闻远褪去外界的光环,其实就是个很普通的人。

    岁岁觉得眼熟,心底觉得熟悉。

    闻远没借吹风机,她从前头发短,吹风机吹不吹都干的快,后来循了岁岁的意,因她那句“我们闻闻养长头发肯定很好看”留长了发。

    短短的一截到如今几乎及腰。

    岁岁会给她吹头发,柔软的指腹绕过长发,闻远头发长、发量多往往一吹就要吹个四十几分钟。

    过程很枯燥无聊,闻远不动,静静任由岁岁动。

    岁岁老记起那些年吊儿郎当的闻远,和眼下这个对比真的鲜明,她笑起来,眸光探镜子里沉默看她的闻远说“好乖啊。”

    像她乖乖的宝宝。

    闻远红一点耳尖,她觉得不好意思。

    而且自己吹头发确实烦。

    岁岁会给闻远吹头发,心血来潮时候会给闻远做饭吃,有时候还给闻远编头发,但是自己却懒懒的。大多数时候窝在沙发角落里,蜷缩抱着膝,看闻远打扫卫生。

    闻远有时候累了,就停下来看看岁岁。

    岁岁恍惚呆呆的神情随闻远的目光而变,闻远看过来,岁岁就灵动的笑,她搭在沙发靠背站起身,赤白的脚踩在软软的沙发上,隔着寂寥的空气看闻远。

    闻远总忍不住心念一动,走近岁岁。

    岁岁手撑在她肩上,垂眼看闻远,她站在沙发上,终于比闻远高了,也才有机会摸摸她的发顶。

    她虽然不动,可她会夸闻远,夸的闻远心花怒放,于是岁岁垂眼看着闻远软声说“你好厉害呀。”

    可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岁岁看闻远如此,只是客气道“谢谢啊。”

    分针滴滴答答转。

    闻远拍摄的任务没有结束,她还需要在剧组开工前赶回扶阳。

    她这样就要走了

    岁岁没不舍,只是忽然记起,然后拉住闻远的手腕“诶”

    闻远被她挽留,听到问题却一怔。

    岁岁的着急忙慌出口却显得柔和“你还没告诉我关于我爸妈的事情。”

    关于她爸爸妈妈的真相,目前岁岁只知道闻远一个知情人,她得问清楚,必须要知道的来龙去脉。

    岁岁不问,闻远就不说。

    可是岁岁问了,眼下拽着她手腕,眼底清澈,抬眼问她。

    闻远知道糊弄不过去。何况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瞒不了很久。

    闻远看着岁岁,嗓子沉了沉,眸底破釜沉舟似的摊开一片黑。

    她问岁岁“真的要知道吗”

    岁岁说“嗯。”

    闻远就翻手机找新闻,把新闻翻出来展在岁岁眼前,目光细致的盯她,然后问岁岁“你还记得衡洹洪灾吗”

    她也怕谎言被戳穿,于是尽可能借助所谓证据。

    岁岁怎么会记得。

    她继续往后翻新闻,看到了无数破壁残垣和被水淹成汪洋的村庄,在最后一页失联者名单中看见了自己父母的名字。

    算年纪,她那时在读大二。

    岁岁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不信,她不太信,却又有点信。闻远没必要骗她,新闻也摆在眼前,只是心底那股沉压压的情绪算不上痛失亲人的悲痛欲绝。

    血浓于水。

    岁岁摸了摸心脏,没有感觉。

    闻远沉声“他们失踪了。只是你信他们活着。”

    她说别人的生死,态度却很轻。

    而且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也确实符合岁岁的性格,可她说不上哪里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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