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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法其实荒谬无比, 却因无从考证,而使人抓不住任何纰漏。
蓝和微微敛目,将复杂难平的心思湮灭在低垂的眼睫之下, 而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 虞歌十根青白的手指紧紧绞在起,因过分用力,而显出种细弱的痉挛,好像把拢在手里, 就能生生掐断样。
那并不是谛听的手。
许是由于瑞兽化形的缘故,即便是在成年之后,谛听的手也长得很像个孩子, 虽然看着很瘦很细, 但动起来的时候, 关节或手背上总有浅浅的几汪肉窝, 透出种非常惹人疼的柔软与稚嫩。
那双手曾扒住她的裙裾、曾蜷在她的掌心里、曾刮蹭过她的后背、也曾停留在她的心口上那本是双万年而不变的、她再熟悉不过的手。
相由心生,而随心转,所谓色身,说到底也不过是行走于人世间的幅载体,她对虞歌的感情当然与外表无关,可在此情此景之下重逢,连她都禁不住疑心, 疑心对方在这样身截然不同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颗心。
若是虞歌与她相伴的数万年都仅仅是为了回到此处,重度生
那么那些心如磐石的爱意、那些生死相托的瞬间、那些在无数个日夜里的陪伴与依赖是否还当得了真, 又究竟是为了她这个人,还是为了面前的这只恶鬼呢
室内时落针可闻,柳枝随风摇摆的扭曲碎影投映在地板上, 仿佛悄无声息的暗潮涌动。
在无形的压力之下,虞歌似乎往她的方向望了眼,那秾艳摄人的眉眼之间,有种刻意压抑过的平静,以至于整副神态里,几乎给人种十分痛苦的错觉。
“我那时候已经不太想活了,因此对这交易的态度也算不上认真,也无心去深究其背后的意义,饶是如此,我也很快就意识到,所谓的异世神明,其实所指代的并不单单是神佛、圣人之类的真实神祇,而是能对某个世界造成定影响的任何任何个角色。”
角色这两个字令蓝和的眉心重重跳,她还未来得及仔细询问,便见虞歌伸出了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那真的只是浮于表面上的轻轻搭,因为虞歌整个人都像是从冷水里涝出来样,细细密密冷汗浸透了她身上的每个毛孔,连抓握的力道都很难提起来。
“小歌,先不要说了,先去看看你头上的伤”
谈临非的声音里透出罕见的慌乱起伏,然而她话音未落,虞歌便阖上眼,稍稍摇了下头。
没有歇斯底里的怨恨,也没有撕心裂肺的苦痛,时至今日,她久别重逢的妻子甚至不愿再多看她眼,再多和她说句话。
“兰提,”虞歌低声道,“你并不是我的第个目标,之所以只有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之前在其他世界里的经历,最终都被判定为失败了。”
她在恍惚间想起了许多往事,但那些事隔得太久,发生得太混乱,因此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只是如同老旧的黑白默片,帧帧地在她脑子里重现。
她曾在栽满了玫瑰花的小花园里,和相恋已久的心上人笑闹相拥;她曾在吹入了风雪的古堡阳台上,与恋慕多年的女主人同饮杯鲜血;她曾在绿意葱茏的多雨行星上,忽闪着对半透明的翅膀,跌入位统治者的温厚怀抱。
然而在最后,梅兰萨与裴济云均已辞世而告终,而楚思端
寻常人类的生命,本就如同无根飘萍般脆弱而无常,对方究竟在她离开之后活了多久、过着怎样的人生,那是她无从得知、也不敢去揣测的事情。
那些纵横在大地上的稀疏灯火,那些飘零在人世间的纷乱落雪,归根结底,都与她无关,唯有恐惧、痛苦与绝望,通过亲身经历绵延到她的生命里,那么长久,那么厚重,那么难以摆脱,无论如何都无法被稀释。
“我在那些世界里所徘徊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有了好几十年,对个普通人类而言,那简直就像是留不下痕迹的大半辈子,我救不回所爱之人的性命,也回不到属于自己的人生,因此只能次又次地,在全然陌生的异世里盘桓。”
虞歌连鼻腔都酸得发胀,却流不出滴眼泪,那些无望又没有归途的日子几乎烧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连灵魂里的水分,都在日复日的蹉跎中被生生熬干了。
“兰提,在遇到你之前,我还以为我永远都只能这样了。”
她在心求死的情况下被命运选中,踏上了条无可回头的漫长旅程,这条路真是点也望不见尽头,她每天都觉得寸步难行,可真正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又已经走出了太远。
在某个世界里,她看着浩瀚无垠的夜空,看着熠熠生辉的星辰依规律运转,只觉得这瑰丽的景象是如此岑寂,如此辽远,在那瞬间,她几乎有种古怪的感觉,以为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时间与空间的未知本质。
所有的因缘际会都有始无终,切扣人心弦的温情与爱意,也都无声无息地归于沉寂。
她踩在现实与虚幻相交织的模糊河流里,那些亲吻、那些触碰、那些满载着真心实意的温言承诺,都随着水流奔腾而逝,她像是被浓重的雾气笼住了口鼻,剥夺了五感,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耽搁的时间久了,甚至连仅存的意识都要在水中蒸腾消弭。
颠沛流离本身并不可怕,但人在弯路里走得久了,总会渐渐忘却回到正途的方式,在遇到菩萨之前她已经快要分不清自己是谁,快要不记得自己为何而来了。
兰提恰好出现在这个时候。
位真正意义上的神明,足够强大、足够可靠,秉性悯怜,而内矜柔肠,给她怀抱,给她亲吻,也给她颗恒久搏动、永不止息的真心。
所有人都等着她去拯救,而只有兰提,试图伸出手来,打捞她苦痛不堪的灵魂。
她那因迷茫而试图从躯壳中脱离的灵魂终于总算落到了实处,她在无休止的流离中抓住了个足以托付的支点,如同在坠落的中途,碰巧被颗古树托起,而托着她的那双臂膀却比任何枯枝都要牢固有力,是这世间最坚硬最牢靠之所在,众水不能息灭,而大水不能淹没。
她在那里停留了数万年。
仿佛被细而冰冷的铁丝勒住了五脏六腑,头颅上的疮口与内里的剧痛交融于处,令虞歌痛得蜷缩起来,她伏在蓝和的膝上,以手指捏住对方的片衣袖,几乎像是襁褓里的婴儿,只能依照着本能,祈求母亲的拥抱。
“认识你的前十几年里,我都感觉自己已经疯了,在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根本不存在,怀疑那个世界也是假的,什么菩萨、什么明王,都只是我在极度绝望中幻想出来,拯救我脱离苦海的保护者。”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又戛然而止,但没有个人愿意出声打断她,就连蓝和,也只能以种稳妥而厚重的力道,小心地摩挲虞歌的脊背。
那根脊梁总是单薄而笔挺的,略微弓起的时候,便会显出隐隐的骨节,仿佛是隐没在皮相之下的嶙峋风骨。
但是谛听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没什么风骨可言的。
那只雪白的幼兽总是异常的黏人、异常的执着,顾盼之间,始终都只有她个人的身影,即便是在她们已经结为爱侣、下居人间的那段岁月里,也将她当作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神明来对待,好像只要稍有怠慢,就会遭人抛却背弃。
在她的世界里,瑞兽的出身并不比寻常神明来得低微,许多佛门弟子,也许穷尽生,也触及不到谛听在修为上的片衣角,出生在三十三重天上的虞歌就算尊崇菩萨,倾慕主人,其实也不必端得那么不安,过得那样仓皇。
若是真如虞歌所说
若是虞歌在碰到她之间,就已经以个普通人的视角,遍历过大千世界中的生离死别
若是她当年捡到的,本就是只深陷迷途的丧家之犬
这些被她忽略已久的蹊跷与突兀,便都能得以解释了。
那么在遇到她之前,她的小谛听究竟独活了多久,又经历了什么呢
那么在送她回到神位之后,虞歌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切的,回到这物是人非的现实之中呢
那种剜心摘胆般的剧痛透过虞歌剧烈战栗的骨头,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身体,蓝和在缄默中长长地、彻底地叹了口气,语气中的偏爱与袒护几乎无需掩饰。
“我想,这样的人生,并不值得你重头再来,对吗,小歌”
虞歌侧过脸,鲜血混着冷汗蜿蜒淌下,在这张苍白堂皇的脸上映衬出过分艳丽的色泽,几乎让观者油然而生出种怜爱而隐秘的心事。
“我没有选择重来的余地,所谓的交易,根本就是场巨大的骗局,那些任务不可能完成,而在几次三番的任务失败后,我能活着回来,已经算是上天的恩赐。”
她吃力地哑声嘟囔“兰提,在遇到你之后,我想我想活着。”
谈临非咬紧了牙关。
她望着虞歌与对方十指交握的那只手,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痛,那些并不存在的骨节仿佛要钻出皮肤,动就能听见抽条生长的咯吱声,而在骨架之下,器官与脏腑均被浸在腐蚀性的液体里,化作了滩腥酸的脓血。
在身死之后,她还从未体会过这种切肤的疼痛。
感化进度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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