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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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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个午后,林秋白都支着下颔望着沙滩海岸出神。

    连云流玅什么时候离开他都毫无印象。

    难得拥有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午后,直到他注意到天边海平线隐隐约约透露出五彩斑斓的霞光,似乎有许多不同门派的修士在那里交手,林秋白才从脱离那种深沉专注的沉思,后知后觉察觉臀部后面若有似无的灼热感。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是昨天晚上祝西烛一夜放纵的后遗症,之他是至阴之体承受能力已是绝佳,但祝西烛体型高大魁梧那东西实在太过逆天,所以次数过多后还是会有隐约不适,只不过之前宿醉反应更加明显所以暂时分摊了注意力。

    应对这种羞于启齿的问题,林秋白已经很有经验。

    他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考,从储物袋里摸出巴掌大的圆匣,正面龙飞凤舞篆刻三个字

    护菊膏。

    背面一行小楷行云流水入木三分:滋润消肿,呵护收敛。

    林秋白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事儿,熟门熟路用指尖挖了一坨白润膏体抹在伤患处,冰冰凉凉那种灼热感很快就降下去,正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宁朗的声音。

    他手脚麻利地套上裤子,刚把护菊膏扔回储物袋,门就被敲了敲:“秋白。”

    “进。”

    宁朗踌躇了两秒,才伸手推开门,昨天比试台上失利让他没有达成和林秋白的约定,他纠结失落了一整个晚上,但他天性豁达,何况还有御兽门师弟们给他打气,他这才很快就调整过来。

    推开门后他看到青年趴在摇椅上,璀璨绚烂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发稍眉角,衣摆撩上去半截,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白腻柔韧的腰线,宁朗脑袋里嗡嗡作响脸慢慢涨红,连想说什么都忘了。

    “宁朗”林秋白懒洋洋趴在摇椅上,随手拍拍旁边的床榻:“来坐啊。”

    宁朗吭哧吭哧慢慢挪过去,在茶几旁的竹椅坐下。

    “怎么忽然跑过来了”林秋白问:“有事”

    宁朗抓起凉茶往肚里猛灌,好不容易才把怦怦直跳的心跳压下去,闻言道:“有人在海域岛附近发现了沧落入口,现在各仙宗全乱了正聚在一起讨论商议对策。”

    身为神之遗地沧落本就不止一个入口,只不过之前有封印阻碍所以不引人注目,现在封印松动入口也被接二连三发现。

    林秋白:“那些人怎么说”

    中央岛参会讨论商议的全是各仙宗代表,宁朗作为御兽门代表当然也去旁听,回想起会议时那些人的嘴脸,他蹙起眉:“翟蔺长老和其他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全都去入口看过,封印的确有裂缝,但直封印完全碎裂失效至少还需要一千年,所以他们都认为现在只要处理捡漏跑出来的魔物就足够。”

    林秋白稍微琢磨,也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想。

    千年前封印沧落就牺牲了上万名大乘期大能,现如今要加固封印肯定也需要用生命献祭,在这个灵气衰竭的末法年代,能修炼到大乘期的大能无不是历经千辛万苦的惜命之人,自然不可能牺牲自己去堵枪眼,至于千年后封印失效,那时他们都已经老死,也管不到身后之事。

    “刚才海平线那里”

    “也是个跑出来的魔物,”宁朗从怀里摸出巴掌大的方镜,他让契约灵兽留在那里帮忙,两方心意相通他捏了个法决,方镜顿时浮现出正激战的场景。

    沧落入口位处于海岸悬崖峭壁下方。

    海岸人头攒动全是各仙宗修士,他们面前是连绵千里漆黑如墨的峭壁,周围魔气翻腾,草木枯死方圆数里生机断绝,恶念肆虐,污浊不堪。

    漫天摇曳的各色道光,在上百名修士的齐心协力下终于将庞然大物的魔物头一举斩下,然而不等其他人欢呼,魔物狰狞扭曲的腹部骤然裂开一个大口,将附近一名修士吸入腹中,不过多时,那阴气磅礴的横截面竟然又慢慢凝出一个新头,黏稠腥臭的粘液窸窸窣窣往下垂落,将地面荒草腐蚀出大片大片的蚀洞,忽然有人冲口一声惊呼

    原来那颗畸形丑陋的头居然是之前被魔物吞进去的修士。

    魔物晃动着圆滚滚的肚皮朝众修士走来,半透明肚皮里凹凸不平,似乎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挣扎,时不时凸出一张似曾相识的人脸,或一条腿一截胳膊。

    在场修士觉得不寒而栗,又恶心得不行。

    各仙宗们长老大能姗姗来迟,但到的人却很齐全,就连“杀妻祭天法力无边”的俞家主也悉数到场,翟蔺长老扬手一记金罩困住魔物的行动,道衍宗宗主也出手了,几道风林火山符箓宛不动如山,出手如风,宛若火莲业火落在魔物头顶,转眼之间整个魔物浑身缠火喉咙里爆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

    腐烂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有人跑到草丛边吐了:“哇”

    方镜联接有时间限制,超过时间之后镜面画面逐渐消散,宁朗依旧眉头紧蹙脸色隐隐发白,显然是也被恶心得不轻,林秋白关注点却是歪的:“翰天宗不在”

    宁朗牛饮几口凉茶压制住反上来的胃酸:“翰天宗现在自顾不暇,白蛇秘宗和翰天宗翻脸了,离开海域岛前偷偷给翰天宗下了断绝灵气的毒,现在翰天宗弟子们全都灵气溃散道行崩殂。”

    林秋白评价道:“狗咬狗。”

    “可不是,段景生现在都要被恨死了。”

    同一时间,花缘岛偏僻的厢房。

    门扉紧闭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腐烂酸臭味,段景生双眼呆滞躺在床上,他现在修为尽废不过是个筋脉俱断没有前途的废人。何况他下辈子都要这样像泥般瘫在床上,神魂撕裂的剧痛如影随形。

    翰天宗曾经多推祟他,现在就有多恨不能扒他一层皮。

    段景生这两日都躺在床上,滴水未进滴米未食,短短时间就枯瘦孱弱得不成人形,也没有人扶他解手,大小恭全都在床上,被褥早就散发出刺鼻作呕的气味,正常人在这里面半分钟也呆不下去。

    不肖多时,门扉被人从外面推开,是之前来过的小师弟,做了整整两天的心理准备才重新回到这个房间,段景生绝望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反应。

    “啊、啊”他一张嘴满是舌肉腐烂的腔肉,生怕小师弟不理解他的意思或再次拔腿就跑,段景生用尽全身力气哆哆嗦嗦从怀里扒出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

    这是他当初在南海藏书房找到的竹简上看到,后来根据记忆拓印下的。

    小师弟战战兢兢接过来,不太能懂段景生的意思。

    段景生用唯一能动的手指在他手背写了个字。

    小师弟这才意会,望着床上惨不忍睹面目全非的段景生,他眼眶微红:“师兄放心,我肯定送到。”

    段景生眼底爬满深刻的阴狠怨毒。

    离开令人作呕的厢房后,小师弟犹豫不决,没有立即把纸页送到段景生指定的地方,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弟子怎么敢主张,还是先拿给了翰天宗宗主过目。

    翰天宗宗主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翰天宗能成为第一仙宗,而他能桃李遍天下,这个心愿几乎成了他的执念,所以他每个月甚至每个季度都要开讲道会,即使没有多少外宗弟子捧场,但他就是格外陶醉这种受人敬仰的感觉。

    道衍宗败落后,他的翰天宗眼看就要成为第一仙宗,这些天他脚下走路都是飘的,然而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他精心栽培的段景生给他挖了一个大坑,本人不仅修为尽毁还得罪了白蛇秘宗,在日常饮用的水源处下毒,整个宗门上上下下修为一昔全废。

    消息一经传出,曾经宾客云集的花缘岛被人避之不及门可罗雀。

    翰天宗宗主一朝梦碎。

    小弟子将揉得皱皱巴巴的纸页给他过目时,他起初并没有看清楚上面是什么意思,但直到看了第三遍他仰头爆发出撕心裂肺笑声,小弟子吓了一跳觉得心中打鼓,然后就听宗主说:“按他说的做。”

    得到首肯,小弟子就去送东西了。

    翰天宗宗主五内通畅,吩咐身后侍立的弟子们:“不要惊动其他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众弟子一愣有些不解,翰天宗宗主露出饱含恶意的笑:“海域岛就要有灭顶之灾了。”

    送走和他叭叭一通唠嗑的宁朗之后,林秋白重新趴回摇椅。

    摸约过了半柱香之后,门被再度推开,熟悉的轮椅转动着停到他面前,林秋白抬起头看到茶几上被摆放着一盒玫瑰酥,云流玅将包装精美的盒子推到他面前,笑容清浅和煦:“赔礼,尝尝看”

    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由让林秋白想起百年前在三十三天。

    那时他时常到云山摸鸟蛋掏滕蛇窝,总归就是经常无所事事时出去闲逛,后来无意间在菩萨树下捡了一窝赤红鸡蛋,带回阆苑后孵化出一窝红毛稚鸡,他养了一个多月,结果某晚被山魈给只偷吃了,唯独剩下小橘侥幸独活。

    那时他只比云流玅膝盖高一些,哭得伤心欲绝。

    谁哄都不管用。

    最后是云流玅亲自下厨用云山上的雪玫果给他做了糕点,他尝了一口之后发现味道不错才破涕为笑。

    雪玫果是云山上独有的果子,千年结十果,外型略有些像上小下大的葫芦,未成熟的时候呈现出淡淡的青色,成熟后就是鲜艳夺目的鲜红色,嗅上去有股蜜糖淡香。做成糕点之后,吃在嘴里是淡淡的玫瑰花味道,所以林秋白一直称它做玫瑰酥。

    的确好久没吃过了。

    拿起一枚,一股馥郁芬芳的花香味扑鼻而来,林秋白嗅了嗅掰下一块放到嘴里,熟悉的味道让他连连点头。

    还是他记忆的味道,表皮酥松皮薄干脆,咬开后是鲜红欲滴的内陷,咬在唇齿之间有着馥郁清香的花香味,流淌出来的汁滴比蜜蚀蜂糖还要甜。

    云流玅不仅有一手炉火纯青的炼丹术,还有出神入化的烤糕技术

    一连吃了四五块,林秋白才觉得喉咙涩得慌,伸手倒了杯凉茶顺顺气,然而刚喝没几口他感觉手腕反应有些迟钝凝涩,他蓦然抬眼朝云流玅望去,云流玅眸中噙着悲天悯人的笑,俯身捋了捋他的鬓发:“乖。”

    玫瑰酥里掺了东西。

    云流玅打横将他抱到膝上,背后凭空浮现出一道云白的光漩,两人穿过漩涡,面前的场景就来到古木参天,芳草郁葱葱茏,十里浮云飘渺重峦叠嶂的深山幽谷。

    眼前的景色林秋白再熟悉不过。

    云上仙境,谓之三十三天。

    环着他的人搂的很紧,在他的发顶笼下阴影,传来化散不开的佛手莲的香味,似乎堆雪的松竹干净澈冽。

    云流玅在玫瑰酥里下的是短暂的麻筋散,林秋白如今已至合体期,药性转眼化解大半,至少五感已经恢复,还能看到眼前的景色和不远处隐隐传来的琴音。

    “有人在弹琴”

    云流玅抱着他往前行了一段,林秋白才注意到草丛里趴着的牛头兔身的梦貘,原来是梦貘熟睡时发出的鼾声,抑扬顿挫平平仄仄非常有韵律才让人误以为是琴声。

    看来灵兽苑又引进的新品种。

    至少他以前从未见过。

    附近有株数十人合抱粗的凤凰树,叶花煌煌如火层层叠叠焕然绚烂,枝干虬结遮天蔽日,茂盛的树冠上滚下来一团火红的团子,一路滚到林秋白怀里。

    这手感分外熟悉,他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小橘。

    曾经小橘就很黏他,但满打满算已经过了几百年,按红毛稚鸡的寿命能活这么多久

    他的疑惑全都写在脸,云流玅失笑:“秋秋,秋秋啊”他叹息:“当年山魈吃光一窝崽子,唯独剩下小橘你就没有思考过其中的原因么”

    林秋白:“运气好”

    云流玅道:“小橘是朱雀。”朱雀是圣兽血脉对山魈有天性压制。

    林秋白:

    他是真没想到的是傻不拉几,只会吃吃喝喝,当年几乎被他薅秃毛的秃红稚鸡真实身份竟然不是鸡,而是四圣兽之一的朱雀。

    他神色复杂的低头凝望着在他膝盖上蹦蹦跳跳的红毛团子,顿时对神兽失望了。

    正当他感慨的时候,眼前画面又是一变。

    宛如置身于无边无迹的深渊黑洞,入目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幕,除却角落里摆放着的宽阔金色雕花鸟笼,笼中放置成一张大床,周围空无一物,是光线都会逃离的暗沉。

    鸟笼笼门无声开启,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床头垂下长长的玄铁脚链。

    想也知道是为谁准备的。

    肩窝传来温热的吐息,林秋白敏感的耳根颈侧情不自禁浮起一层薄红,云流玅双手桎梏着他的腰,怀里的青年眼眸晕红,下颔蹭着脸颊在他耳边呢喃道:“秋秋太不听话,所以我为秋秋准备了一间小笼子。”

    “这样秋秋就不会再拈花惹草。”

    “小笼子里只有我和你,不会用第三个人。”

    林秋白双颊酡红略感震惊,在他记忆里云流玅是性情温和宅心仁厚的大善人,怎么会口味突然跑偏,深谙黑屋这种小众文化

    “秋秋,”云流玅单手紧紧环住怀里人的腰,视线落在雕琢精致的鸟笼上,眸色渐深,迷恋地啄吻怀里人顺滑翘白的发稍,笑语晏晏:“喜不喜欢”

    这一天是他处心积虑期盼的,那金笼上有他的封印一旦进去之后没有他就再也出不来。

    他肆无忌惮打量着怀里的青年。

    他真的想把林秋白关起来,用玄铁链锁住关在笼子里,让他永远只听着他看着他,被他弄月庄,肆无忌惮染上脏的、不入目的野望。

    他想他只能触碰到他,在这昂贵坚实的金笼里只能接纳他,目光永远只注视着他,恐惧的哀求他,哽咽哭音混合着玄铁链发出的音色肯定分外动人。

    他想和他一同在深渊里。

    林秋白倒并未多担心,毕竟这里就算再隐蔽,寒临霄给他的盘古挂坠也能精准定位。

    云流玅从臆想回神,随手从袖囊抓出一壶薄酒,林秋白推拒无力,被迫灌下一大口薄酒,酒液甘醇清冽,入口浑厚滑进胃后却火烧火燎,几乎是立刻他的眼神就迷离模糊起来。

    怀里青年双眼失焦,空濛濛雾潼潼,想要推拒又无力推拒的模样可怜极了,云流玅埋藏的野望张牙舞爪地倾泻出来,视线毫无顾忌地巡逡,嗓音却非常低柔轻哄:“嘘,多喝两口,乖,再喝两口就不痛了。”

    林秋白意识逐渐混沌,眼前的人像逐渐重影,模模糊糊只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他脸颊染着浅浅一层薄红,嗓音迷糊糊的呢喃:“师、师尊”

    “师尊在这里呢。”

    多余的酒液还没有等到喉咙就情不自禁溢出,沿着饱满唇线滴落下来,此时林秋白靠在他怀里毫无反应,眼眸迷离趋于涣散,他无法抑制张唇呼吸,薄酒就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淌出来。

    月亢脏、又引人。

    真是让人对他做更月亢脏的事。

    更多更多、更月亢脏的事。

    像饱满多汁的果实被掰开,还没等进入到笼子里,林秋白就已经过一遍。

    他轻微的挣扎反倒助涨了对方的气焰,林秋白觉得浑身都要燃烧起来,衣带散落披在肩头,脑袋迷茫的靠在环住他的人的肩头,他看不到云流玅眼里满是氤氲的灼热炙烈,两人衣袖蹭满馥郁甘醇的酒香,混合着佛手莲的香味让人头晕目眩。

    “真是好可怜,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真想让人用印影石纪录下来反复观摩”

    “永生永世都在这里陪我好不好,这个深渊里只有彼此”

    他眸色暗沉,白玉无瑕的脸庞趴埋在青年颈侧用力深嗅,此时的云流玅不似是悲天悯人的神佛,像是抛弃平素道貌岸然温和宽厚的皮囊,撕裂了伪装,暴露出被染黑着墨的肮脏贪婪甚至触目惊心的野望。

    此时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畏惧和恐怖。

    感觉云流玅沾染着带薄茧的指骨用力磨挲他的唇,炽热滚烫的呼吸喷洒下来,林秋白被弄得难受抬手把那只手摘下来。

    用切实的行动表达自己的抗议。

    “怎么”现在连碰都不让碰了,一句话还未出口,云流玅蓦然抬眼凝望半空,那里遽然裂开一道豁口,白光从裂口出照进黑暗,面无表情的寒临霄一步踏出,身旁是扛着重刀浑身煞气的祝西烛。

    正如他所想的,两人几乎同时发觉云流玅把人带走,立即锁定方向追了过来。

    见到的就是林秋白衣衫不整地坐在云流玅膝上,脸颊酡红乎吸散乱,更别提旁边还有看上去就非常有情趣的黄金鸟笼和脚链,祝西烛本就对云流玅非常有成见,这简直是在火上又撒了一把辣椒油,亲眼见到这一幕愈发怒不可遏。

    两人的视线有如剑光在空中激烈碰撞,隐约有火光四溅。

    祝西烛见状,眼微微眯起,手掌握紧肩上扛着的重刀,扬肩挥臂重重一刀从上方直劈而下。

    云流玅轻叹一声,从手腕捋下念珠抛于空中挡下这一击,然后将林秋白放下来披上一层衣物,掐动法决转身迎上从天而降的祝西烛。

    之前三人之间脆弱微妙的关系,终于在这一刻打破。

    祝西烛踩着雷霆炙火魔刀势如风雷,背后黑凤凰煽动翅膀降临弥天焰莲,俨然吞天黑地飞沙走石,云流玅念珠上镌刻着不尽佛法,串珠连成九星一线引动草木生灵,漫山遍野风起云涌。

    疾风拂过虚无,吹散满天遮天蔽日的黑雾,寒临霄挥剑相对,他原本仅仅针对云流玅,但祝西烛挥动雷霆火刀无差别攻击,暴戾怒火无差别蔓延,让他不得不调转矛头加以招架。

    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难分难解的战役。

    小橘瑟瑟发抖蜷缩在不省人事的林秋白身旁,胆小、可怜又无助。

    事实上不止小橘,三位老祖毫不收敛气势,翻天地覆的打法早就让外面三十三天所有生灵钻洞的钻洞,逃跑的逃跑,整个云山能动的早就跑得没影。

    起初他们的灵识还分了一缕在林秋白身上,直到半日后进入白热化,胜负往往仅在一瞬之间,是以他们的精神都高度集中。

    林秋白恍恍惚惚醒过来,远处熟悉的身影正在斗法他也无心深究,浑身都是酸软的嘴唇灼热又干燥,他似乎长期固定一个动作,稍微一动肌肉就如同撕裂一般疼痛,好在药性已经化解,他闭着眼睛还好一会儿终于撑着身体坐起来。

    之前的事,对他来说像是做了一场无法逃脱的噩梦。

    时间虽然短暂,但他已经对小黑屋有生理性恐惧,他实在不喜欢停留在这个漆黑,无边无际的空间里,被撕裂开的漩涡还在不远处,林秋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挣扎挪动身体投入漩涡。

    这个裂缝是寒临霄撕开的,并不像之前的裂缝破碎且不稳定。

    另一头连接着海岛。

    落地后林秋白坐在地上闭眼喘息了好一会儿,等四肢的酸软逐渐消退才慢慢睁开双眼。

    眼前景色略微有些熟悉,碧海蓝天广阔烟波浩渺,峭壁荒木周围一片赤土,静谧异常,他额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这里就是从水镜里看过的沧落附近入口。

    沧落入口在临岛峭壁下,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四周还保留着之前打斗法术后的痕迹,但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况且沧落入口也属于公认的危险之地,所以平时空无一人,整个岛屿并无虫豸飞鸟,衬得空寂且安静。

    撑着膝盖站直起身,林秋白慢慢往海滩走,他的衣摆和指缝全都残留着黏腻,就着海水反复冲洗了好几遍才摆脱那种若有似无的滑腻感。

    事实上他觉得喉咙也残存类似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嗓子眼都火烧火燎的,整个口腔里都充满了隐隐约约的佛手莲气息,但考虑到海水的咸腥他还是没有拿来漱口。

    “秋白。”

    正在他专心洗手时,突然之间清润温和略带一丝愉悦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那种猝不及防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从尾椎蹿起寒意。

    察觉到身后枯叶被踩碎的声音有人,林秋白慢慢转过身,站在他身后的正是缁衣短衫笑语盈盈的青年,一如韵城初见时潇脱活泼的模样,让人一见就倍感亲近。

    林秋白说:“是你。”

    周致知抄着袖子慢慢走过来,他凝视着眼前略感诧异的的青年,脸上流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好久不见,秋白。”

    地上的枯枝落叶被踩得粉碎。

    周致知脸上的笑容从容且亲切,然而他的灵压却肆无忌惮得释放,从修为的角度揣测至少也有渡劫期修为,和林秋白印象里金丹期大相径庭,极端的恐怖的灵压倾泄出来让附近水里的游鱼全都吓得一哄而散。

    林秋白舔了舔干涩的唇,缓缓直起眼打量渐近的人,还是那个熟悉的人但哪哪都透着陌生。

    周致知从袖口里掏出丝帕,递给他:“擦擦手。”

    稍顿了顿,林秋白接过来擦拭手掌,周致知抄袖笑道:“久别重逢,秋白似乎对我陌生得很。”嗓音带着一丝憾意。

    林秋白抬头看他。

    人迹罕至空无一人的荒岛,附近不远处就是沧落入口,修士体质天生对魔气极其不适且反感,在大家全都避之不及的时候,周致知的行为就非常反常和突兀。

    “还是说”周致知压低声音:“我的样貌让你更熟悉呢”

    虽然他控制的很好,但语气里仍然透露出一些被极力压抑却又控制不住的兴奋感。

    话音刚落,他的五官就像被抹开堆砌的泥,开始不断变化,从林秋白熟悉的修兆珹、俞二公子的亲信、御兽门圆脸小弟子甚至是平平无奇的买货郎、跑堂小二,都是曾与林秋白有过一面之缘,还有许多只是毫无特点,擦肩而过的人。

    可以想见他是怎样以不同的面貌偷偷藏在人群里视奸偷窥林秋白的经历。

    林秋白脸颊苍白,倒退两步:“你究竟是谁”

    注意到他下意识的举动,周致知似乎被取悦了。

    那不断堆砌重塑的脸最后这张脸定格在一张朴素无华乏善可陈的素颜上。

    这张脸也同样出名,这是修真名门商铺遍天下的周家公子的脸,可如果郁楚辞在这里就能认出这张脸也属于上一世的林秋白。

    周致知台上轻轻抚摸了这张脸,笑着反问道:“秋白,你又是真的林秋白么”

    周致知出身修真名门世家周家,周家一脉单传他从小被寄予厚望,他天资聪颖勤学各家所长,但不幸的是周家树敌太多,他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

    再睁开眼,他发觉自己居然进入了三魂离体的林秋白体内,受他魂魄的影响这张脸也逐渐长的平平无奇,这就是上一世周致知。

    周致知笑道:“我谨小慎微,本以为会一直一帆风顺下去,没想到天道崩殂,我再睁眼的时候又重生了,这次时间倒退,我回到周家自己的身体。而我第一时间就是处理掉那些隐患祸乱,并且仔细观察你”

    他忽地一笑,“真是令人意外,上辈子失去三魂的小傻子居然正常了,所做的事情和上一世是完全不一样,这大大吸引了我的好奇心。”

    不可否认,到底是用过几十年的身体,他早已经视为己物,所以宁愿毁掉也不愿眼睁睁看到另一个魂魄占据这具身体,活得比他还要潇洒自在恣意快活。

    他嫉妒、不甘心、甚至憎厌,最让他愤恨的是韵城灵种、焚炎幻境天地异火,全都是他上一世得到的东西,现在林秋白全盘接收,就像掠夺了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回想到这些,周致知斯文的脸有一瞬间扭曲。

    所以他给郁楚辞心魔三弄,连乐沐、段景生、邱子见也是他掌心恣意玩弄的棋子,这些人曾经是第一仙宗首徒,名满天下的仙首,甚至是大宗长老,都是他鼓掌间的利用工具,然而竟然全都敌不过一个林秋白。

    他时时刻刻在暗中窥伺觊觎,像令人毛骨悚然在幽影里吐着毒信的蛇。

    表面带领着宗族蒸蒸日上,风光月霁乐善好施,私下却逐渐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偏执疯子。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林秋白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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