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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鱼打小性子就粗, 大大咧咧的,小时候还和村子里的男孩子打成一片,上树掏鸟, 下河摸鱼, 比哥哥沈越还要顽皮。
如今十七八的大姑娘了, 对男女之事仍是一窍不通, 这两年牛氏可没少给她相夫家, 她脑袋不开窍, 心里没感觉, 通通都拒绝了。
她也不是不想成亲, 只是她总觉得那些男人都不咋地。毕竟他哥那么优秀, 家里有个现成的对照,其他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好。
她伸手摸上脸颊, 滚烫烫的。
这小金鱼也好烫, 赶紧扔到了桌子上, 忙不迭跑去了床上,蒙头就睡。
好一会儿过去,被子又被掀开,沈鱼赤着脚,又去把小鱼捞到手里,才再跑回来继续睡。
不行不行, 好歹是金子做的, 就这么随便扔,万一不见了怪可惜。
她再次把自己捂到被子里,把小鱼攥得紧紧的。夜里分外安静,心跳声格外清晰。
她回忆着今天的种种,越琮一如既往冷冰冰不爱说话, 当她打算把那丑月饼掰开重新做时,越琮阻止了她。这样看来,这小鱼是越琮特意放进去的。再加上晚上时,他执意要把月饼给她
沈鱼想着这些,躲在被窝里的脸颊烫得如煮熟的鸡蛋。
活了这么大,她头一次想到了情情爱爱的事。
难不成越琮喜欢自己
可他那样的性格,又怎么会喜欢自己这种粗枝大叶的乡下姑娘呢
想着这些,沈鱼渐渐睡着了。
因为过中秋闹得很晚,周氏和越琮昨晚都住在沈宅,早饭当然也会一起吃。
沈鱼一大早就起来了,洗漱一番后就跑去了灶房,嫂子向来要睡懒觉,这阵还没起来,灶房里做早点的是李婶子。
她径直走过去,见包子已经蒸好,干脆拿手帕包了两个就走,走出灶房才想到什么,又回头冲李婶道“婶儿,待会儿用饭的时候告诉我娘我哥一声,我不去前厅吃饭了。”
李婶诧异地看向沈鱼,而沈鱼说完兀自离开了。
吃早饭的时候,李婶和几个丫头把包子稀饭端到前厅去,彼时沈越他们已经过来了。
李婶便把沈鱼拿了两个包子回房间里,不来吃早饭的事说了一遍,众人也不甚在意,坐下来各自吃起来。
唯有周梨一边喝粥一边瞥向了弟弟。
越琮一脸淡然,仿若无事发生。
周梨想,若她是沈鱼,突然接到一个男子送的礼物,估计第二天也不太想看见他。
饭罢,周氏刚想开口说回去了,岂料儿子却突然道“阿姐,今日姐夫也不用去衙门里,不如咱们去城外的静云山去祈个福吧。”
此言一出,周氏颇为讶然,这话是出自自己儿子的口吗他平日里可从来不会主动提出去哪里玩儿,做生意就是做生意,看书就是看书,吃饭就是吃饭,睡觉就是睡觉,活得十分板正的。
周梨欣然“好呀,我的确许久没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爬山正好。”说完看向沈越。
沈越点头“好,吃过早饭就去,中午咱们就在山上的寺庙里吃斋饭。”
牛氏和沈幺都说一把老骨头不去了,周氏身子弱,虽说自从认回了女儿胃口变好了很多,但拖了十几二十年的身子,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养好,她也不去。
牛氏忽然想起自家女儿来,她向来是个野性子,这种活动她保准兴高采烈的参加“阿梨,你去问问鱼娘,她应该要去。”
周梨点头,跑去后罩房敲沈鱼的房门。
沈鱼打开门,见是自家嫂嫂,便招呼进房间里坐下“嫂子找我有事”
周梨笑道“我们待会儿要去城外爬山,你去吗”
沈鱼一听,兴奋道“好呀,几时走我去换双好爬山的靴子。”
“成,你去换吧,我等你,咱们一道去前厅和他们汇合。”
沈鱼忙不迭跑进里间卧房飞快地换了双靴子出来“走吧嫂子。”
周梨站起来往房门外走,沈鱼原本是跟在她身后的,可突然,她停了下来。
周梨察觉到了,回头看她“怎么不走了”
沈鱼犹豫地低下头去“嫂子,我想问一下,越琮去吗”
周梨明白了,意味深长地抿嘴一笑“当然,这就是他提议的。”
沈鱼心里一突,低头开始绞手指,思索片刻道“那个嫂子,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就,就不去了,你们去吧,玩儿得开心。”
说完最后一句,直接跑进卧房,往床上一躺,拉了被子把自己盖住。
周梨抿唇一笑,摇摇头,走进去坐到床边,轻轻把被子拉开,沈鱼却揪着被子不放,最终只露出了一双葡萄似的圆眼睛。
“嫂子,我真不去了,有点头晕。”沈鱼声音轻弱怯怯。
周梨故意道“病了让我瞧瞧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就把手搭到沈鱼额头上,假意探了一会儿道“噢,的确有些烫呢,不过这温度倒不像发烧,像是”她别有深意地停顿一下。
沈鱼“是什么”
“像是怀春了。”说完,周梨伸手掩住口鼻偷笑起来。
沈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弹坐而起“嫂子”急得两只眼睛都红了。
周梨拉住她的手“好啦,不逗你了,走吧,你哥也要去的。”
沈鱼想了想,那不如趁此机会把那金鱼儿还了,省得无功不受禄,沉甸甸压着心口,喘不过气。
打定主意,当即就随着周梨出去了。
沈越备了一辆马车,周梨和沈鱼坐在马车里,沈越和越琮骑马。
周梨路上带了瓜子,两人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边吃瓜子边唠嗑。
时不时有风吹起马车的纱帘,往窗户瞥一眼,就能瞧见两个玉树临风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跟车而行。
沈越随意回头,就看见周梨,两人相视一笑。
越琮却脑袋都不带转一下的,目不斜视,一路身子板正,像棵松树一样挺在那儿。
沈鱼偷瞥了好几次,见越琮和平常一般无二,对她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才稍微放了心。
心想,或许是个误会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人家送你东西就是喜欢你哦,万一是他做月饼的时候,不小心把身上的金鱼配饰掉进面粉里了呢
这样一想,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有些隐隐的失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过。如果打个比方,就好像吃了一口刚结的葡萄,还没熟透,酸到人心坎儿上去了。
一旦认为越琮不是特意送给她的,她就恨不得立刻把小金鱼还给他。
马车摇摇晃晃,总算来到静云山脚下,他们在这里弃马登山。
几人沿着栈道一路往前爬,初时,周梨还走得挺轻快,等爬到半山腰,身子就有些吃不消了。
自从生了孩子,身体再怎么保养注意,好像都大不如前了。
“不行了不行了,越郎,我要去那边亭子里休息一下。”
沈越见她满额头的虚汗,同越琮和妹妹打了声招呼,扶着周梨去不远处的亭子坐下了。
几个一同跟来的小厮和丫鬟继续往前走,越琮转头来看沈鱼。
沈鱼对上他的眼睛,心跳突然加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有些暴躁地喊道“看什么继续啊”
越琮“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人家是好意,这让凶巴巴的沈鱼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红了红,埋头“不用,走吧。”
山道曲曲折折,一路上也不止他们在爬山,还有其他的路人,周围也还算热闹。
沈鱼揣着金鱼心事,一路都垂着头,只看脚下的路,出神的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制造独处的机会,要怎么还小鱼给他。
囫囵地跟着人声走,走啊走,不知不觉就走完了栈道,走进一处茂密的松树林。
林子里有好几条岔路,一方通向山顶的慈云寺,一方通向另一边山坳的温汤阁,还有一条下山的捷近。
沈鱼也是猛然发现,自己的周围突然安静了。一抬头,才发现前面一个人也没有了。
她心里一突,打量四下,竟是只剩了一片空旷的松树林。
人呢都去哪儿了
是她走得太慢了吗还是她走错了路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爬静云山,目光看向前方的路,她有些茫然,并不知道通向哪里。
她开始犹豫,是往回走,还是往前
正在她踟蹰不前之时,只听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一阵密密麻麻的雨点透过头顶的树林落下来。
她心下一慌,怎么就突然下雨了这在树林子,有层层树叶遮挡都这样大,那出了树林,岂不是雨势更猛可是一直呆在树林里也不安全,万一打雷,容易被雷电击中。
她一咬牙,以手遮额头,闷头往回跑。
谁知,一步都还没跑出去,“砰”一下,整个身子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她踉跄着往后跌去,有人伸出一只手,拧住了她,才不至于狼狈跌倒。
只是,这人拧她的方式,竟是扯着她领口的衣襟,往前一带,继而,她整个扑进了人家怀里。
她还道是谁呢,仰头一看,绵绵密密的雨滴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冷俊脸庞。
“越琮”
少女的甜香裹挟着潮湿的空气飘进鼻息,越琮心上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触电一般旋即松开沈鱼,让她自己站好。
“雨很大,离这里最近的是温汤阁。”越琮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像是一块不会笑的石头。
沈鱼瞥他一眼,飞快收回目光“我不知道路,你带我去吧。”
越琮睨她“不知道路还一路低着头,怕踩死蚂蚁吗,打什么幌子。”说完径直向其中一条路走去。
沈鱼愣了一下,随即冲着越琮的背影翻白眼。她怎么觉得这语气,那么像小时候她犯了错,爹爹很生气,但又懒得打她,于是冷着声责备她的语气。
越琮走出去数步,身后没有跟上的脚步声,不禁回头饭“还不走”
沈鱼这才跑到他身侧。两人向山坳里的温汤阁走去。
林间的路沾了雨水,变得湿滑,沈鱼走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在越琮面前摔了个狗吃屎的丑模样。
却没成想,再怎么小心也抵不过山道的湿滑,走在一段稍微陡峭一点的路时,沈鱼脚下一滑,跌了下去,摔倒的一瞬间,下意识拽住了越琮的手臂。
越琮重心一偏,两人齐齐在短坡上滚做了一团。
一时间,雨水,稀泥,枯枝,杂草,沾了两人一身,狼狈不堪。
等他们滚完短坡落定,越琮仰面躺在地上,而沈鱼,整个儿都压在他身上。
身下似乎有石头,他的肩膀被膈了一下,生疼。他蹙起了眉,但首先想到的,却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语气是鲜有的急切,但或许是平时克制惯了,这语气听起来也只是比平时特别那么一点,还是和正常人所表达出的情感浓度不一样“你怎么样”
沈鱼有点懵,摇摇头,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站好。眼神有些慌乱。
她打小虽然野,也爱和男孩子玩儿,但像这样和个男子抱在一处还是头一遭,心跳也不禁快起来。
头顶的雨越砸越大滴,她见他也从地上起来了,没敢仔细看他一眼,便道“雨越来越大了,我们跑快些吧。”
说着,就冲了出去。
“这边”
还没冲出去两步呢,身后就传来了越琮的声音。
她不认得路,跑错方向了。
“哦”
然后只好跑回来,乖乖的跟在越琮身旁一起走,再不敢跑快了。
好在后面的路都比较平坦,两人再没谁脚底打过滑。
温汤阁是一处依托温泉水建的庄子。经常接待一些达官显贵来这里泡温泉舒展身心。
两人来到这里后,那招呼的小二起初见他们蓬头垢面的模样,还略有些轻视,可当看见越琮随意扔出的一定银元宝时,两只眼睛登时就亮了,赶忙问二位要鸡间温泉房。
“两间。”越琮说。
小二得了令,忙翻来房间登记薄查找,结果查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两间温泉房。
“抱歉,温泉房都订完了,现在只剩一间了,不知二位是否要订下。”小二歉疚地说。
沈鱼喃喃道“一间啊”
小二解释道“最近来爬山游玩的客人多,因此房间就比较吃紧,二位若是不订了,保不齐你们刚走就有人来要了。”
刚说完,就见门口走来个人问还有没有温泉房。
还不等小二回答那人,越琮当即斩钉截铁道“订。”
沈鱼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收回视线,心跳又开始加快了。
一间温泉房,一个池子,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这怎么弄
小二带着二人进了房间,末了还贴心地把门带过去,关得严丝合缝。
在关门的一瞬间,两人其实都有些紧张起来。
两厢沉默半晌,越琮先开口“你先去洗,这里有沐浴完后的袍子可穿,我去去外头,叫人去山下买两身衣裳来。”
“好。”沈鱼垂着头应道。
越琮也不敢看她,说完便转身开门出去了。
他来到柜台,再拿了两定银子出来,请一个小二去帮他买两身衣裳。
可温汤阁在山里头,这山上山下一来一回,衣服买回来只怕就要到半下午去了。越琮不急,下午就下午吧。
吩咐完买衣服的事,他又回到房间去。
毕竟他这身泥啊土什么的,也不适合在人来人往的庄子里逛。
推门而入,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自里头传来,下意识往声源处望过去,就见房间西侧的一座八开的红木屏风上空,云蒸雾绕,仿若云团落入室内,这处的温泉阁修葺时,颇废了一番心思,竟在屋顶的梁上挂了几只木雕的白漆先鹤,再结合这水雾,当真给人一种云间仙境之感。
越琮曾与生意上的好友来过此地,知道房间的构造,晓得那屏风后,便是人工修的温泉池子,引的水是山中的天然温泉水。
此时的水声,应该是沈鱼正在水里洗澡。
他走进屋子里,在东墙下的方桌旁桌下,步履动作都如平日里一般从容,只是伸出来拿桌上茶壶倒水的手,却抖得厉害,水撒了一桌。
还有那一双耳朵,红得都快要滴血了。
生意场上,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合作伙伴,有的人不爱在外玩儿,谈生意吃饭也是正经的下馆子吃饭,而有的,则喜欢去烟花场所谈生意。外头那些人都知道越家年轻有为的少东家不爱去那些地方,因此在谈生意时,也从不会邀他去那些地方。
因此,他即便如今已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身上却鲜少有久经商场的酒色财气油滑感,表面上还是一副少年模样,只是神色十分老成冷敛。
他还从来没和哪个女子单独处在一个屋檐下过,说不紧张那都是装的。
他哆哆嗦嗦拿起杯子喂了自己一口水,只喝到了一小口,一大半都洒在了身上。
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哗啦的水声被放大无数倍,冲击着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他谈上万两的生意都不带这么紧张的。
杯子放回桌上,手一抖,杯子跌倒,往桌沿滚去。
幸亏他眼疾手快,身子一倾,伸手兜住了。这才小心翼翼放回桌上。
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不就是个女子么
早完他们不得成亲么不得日日与她同吃同睡淡定,越琮,你得淡定。
他兀自在这里做着心里建设,那厢池子里,沈鱼的耳畔充斥着温泉水流淌的声音,以及自己哗啦着水花发出的声音,因此并没注意到越琮已经回了房间。
洗得差不多了,拿过巾子来擦水。她在之前还挺担心这里面的巾子浴衣都是别人穿过的不干净,结果方才在外面时,越琮直接甩了银子,叫小二去库房拿了两套全新的洗浴用品。
水擦干了,又把浴衣披到身上,系牢腰带,走出屏风来,室内天光透进来,还算两堂。
尤其是东边墙角那里,尤为的亮。她下意识抬眼望过去,就见越琮坐在一片光晕里,虽然身上的衣服满是泥污,但他那与生俱来的冷俊气度却丝毫没被掩盖过去。
沈鱼的心忽而跳快,垂着头走过去没看他“我好了,该你去了。”
越琮早看见她出来了,她从西边的红木屏风走过来,从屋子里的暗处走进光亮里,身上是雪白的掖地交领浴衣,料子看上去是棉质的,大约里头还有夹层,不透,但或许是只穿了这么一身,这衣裳贴着女子的曲线,该丰盈的地方丰盈,该纤小的地方纤小。她的脸蛋大约是刚被温泉蒸过,白嫩里透着桃花一般的粉红,竟显出几分娇媚来。
这娇媚生生晃了越琮的眼,他赶忙移开目光,站起来就往屏风后冲去。
飞快地脱了身上黏湿脏污的衣衫,一头扎进了温泉里,好一阵才露了头出来。
他靠在池边,眼底的慌乱持续着。很快,他发现自己的鼻腔一热,下意识伸手一摸
鼻血
他狠狠垂了一下水面,像只暴躁的棕熊,一改人前的冷静睿智,低低地骂了一声“出息”
没出息,太没出息了
想他十七岁便在千人的场子里坐主位开商会,那也面不改色心不跳,怎么今天就这么没出息
算了,赶紧洗了穿好衣裳出去吧,把房间留给鱼娘,不然指不定自己会在她面前多丢脸。
这样想着,三下五除二便洗好了,上岸后胡乱擦了一通水,浴衣一套,走出去。
“我去外面转转,你就在屋子里吧。”说着,也不等沈鱼回应,兀自就去拉门。
手才搭在门闩上,忽听身后女子喊“等等。”
门闩上的手一紧,五根指头向木头里扣“什么事”他没敢回头,深怕自己又流出鼻血来。
沈鱼缓缓走过去。
随着她的走近,越琮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别再走过来了,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
终于,沈鱼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
“给,这个,昨天做月饼时,可能你不小心掉到了月饼馅儿里,凑巧我捡到了,这东西看上去挺金贵,还你,以后可要小心别再掉了。”
越琮一怔,压着心底的紧张转头看去,就见她正朝自己伸着手,手心摊开,上面躺着一只黄金小鱼儿,小鱼儿雕工精致,正在屋内的阳光里泛着金辉。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抬眸看向沈鱼,见她正冲自己笑着“是你的东西吧”
越琮点头,却没伸手去接。
沈鱼再向她伸了伸手,示意他拿回去。
越琮“既然被你捡了,也是缘分,送你了。”
沈鱼耳朵一热,心脏又开始新一轮鼓噪“不,这怎么成,你的就是你的,既然被我捡到了,就得还给你。”说着,一鼓脑把小金鱼塞到了他手里。
末了再冲他笑笑,转身去方桌那边坐下倒水喝去了。
越琮垂眸看一眼手里的金鱼,目光暗了下去。紧接着,开门出去。
留在房间里的沈鱼自越琮出去后,就开始不淡定地像个热锅蚂蚁一样转来转去。
啊啊啊,她终于把小鱼还回去了。只是她怎么觉得刚刚越琮的眼神,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
她还鱼,说实在的,其实暗暗的有一种求证心理。就是想看那鱼究竟是不是他送给她的,她想亲口听他说。
不过显然,求证出的东西让她有些失落。或许,这鱼落在她手里,真就只是意外
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思绪乱糟糟,算了算了,不要去想了,就这样吧
这厢强迫自己淡定下来,那厢,越琮了房门,沿着屋外的长廊一路走,在一处荷塘上的凉亭下停下。
他坐在亭中,看着荷塘里的一池枯荷,眼神凉如冬雪。
他想方设法送出去的小鱼又被还回来了。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虽然从未与哪个女子儿女情长过,但成日里也听说过不少。一般来讲,女子拒绝男子,又不忍心伤了男子的心,都会编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男子送出去的东西又还回给男子。
还东西就是侧面告诉男子,她并非心悦于你。
越琮出房间时,面色还是红的,现如今,脸色已经变得卡白。不知道是这秋日已经有了寒意,他又穿得单薄给冻的,还是什么其他原由。
他在亭中坐了许久,直到快到吃中饭的点,他才离开亭子,去前面柜台交代小二,点了几样沈鱼喜欢吃的菜,叫小二直接送去房间。
沈鱼的确有点饿了,正思考着要不要将就这一身浴衣走出去叫吃食,但又碍于身上只穿了这么一身,太过单薄而不敢开门。
肚子正唱着空城计,忽而敲门声响起。她下意识想到越琮,以为是他回来了。兴奋地跑去拉开了房门,结果一看,却是小二,脸上的笑立时垮了下去。
“公子让我替小娘子送饭来了。”
沈鱼接下托盘道了谢,小二转身预走,沈鱼突然叫住他问“公子呢,他回来吃吗”
小二转身笑道“公子正在外面用饭呢。需要小的叫他回来不”
沈鱼忙摇头“不用了。”继而把门合上了。
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两个看着不像夫妻,不像兄妹的,不知道是啥关系,给他感觉怪怪的。
小二走回前厅,正打算走入柜台,却被人给拦下了,一瞧,正是那位点菜的公子。
“饭送进去了”越琮问。
小二点头“送了送了,公子交代的事,哪儿能不照办的。”
越琮“姑娘可有对你说什么话”
小二“方才姑娘问起公子是否要回去吃。”
越琮负在背后的手捏了捏“她真这么问的”
小二点头“真这么问的。”
越琮没再多问,兀自离开了。小二更懵了,两个人都怪怪的,这下子他好像晓得他俩啥关系了。闹别扭的小情侣。
啧啧啧,八成还是背着家里人出来的。
越琮走到房间门口,却又顿住了脚步。
进去还是不进去
既然鱼娘那样问小二了,证明她应该补排斥自己进去同她一起吃饭。可是,他手里攥紧小鱼。
鱼都还了,再进去有意思吗
正踟蹰不前,身后忽然传来个声音“公子,您要的衣裳买回来了。”
越琮回头,就见是小二,手里托着一叠衣裳。
“好,给我吧。”
越琮接过衣裳来,小二退下了。
这一回,他好像不得不进门了。于是,他敛了敛心神,抬手敲响门。
里头的沈鱼刚刚也听到了小二和越琮在外头的对话,心都揪紧了,这会子又听到敲门声,一时间木然你地坐在桌子前没动。
“谁啊”
“是我,越琮。”
沈鱼这才起身,缓步走过去,拉来门。
越琮举举手里的衣裳“衣裳到了,咱们换了就可以走,外头雨也停了。”
沈鱼赶紧向一旁让来让,越琮走进来。
“我俩一个去屏风后,一个在外面换。”越琮说。
沈鱼看向他手里,见上面是一套桃花粉的料子,猜想便是自己的衣裳了,拿过来“我去屏风后。”
说完便垂着脑袋绕屏风后去了。
屏风后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越琮耳根泛红,唇瓣紧抿,赶紧也换起衣裳来,他尽量让自己发出的声音盖过屏风后的声音,这样才能掩耳盗铃一般的静下心来。
手抖啊抖,总算把衣裳穿到了身上,系好了腰带。
沈鱼换好后,贴着屏风听了一会儿,见外头也安静了,便小心翼翼开口道“越琮,你换好了吗”
越琮用鼻腔法出个“嗯”字。
沈鱼“那我出来了。”说着,已缓步走出来。
小二派人去给他们买的衣裳,都是平常男女喜欢的款式和颜色。就如沈鱼身上这件粉的,大多数小姑娘都喜欢这颜色,而沈鱼个性大咧,野得很,平时的衣裳颜色多以灰白蓝紫为主,很少穿这种鲜亮的颜色。越琮也是头一次见她穿粉裙。
抬头的一瞬,他那双眼睛便钉在她身上了。
沈鱼其实生得挺白的,杏儿眼,水汪汪的,亮晶晶的,唇不是一般标准美人的樱桃小口,她的唇瓣丰盈,色泽鲜亮,未施口脂也似咬红了一般。这会子一身粉裙,趁得她少女气息扑面而来,两腮都如抹了桃花胭脂一般粉粉娇嫩。
而又由于她唇瓣饱满,一张一合间,又有一种天真的妩媚在里面。
越琮看得一时呆住,只觉天地间也只剩了他二人。
沈鱼见他老盯着自己看,不免垂下头去“走了。”
越琮这才回神,自知失态,当即把目光移向旁处,这才看到桌上只吃到一半的菜,刚刚是他欠考虑了,进来前忘了她还在吃饭“你继续吃,我在外头等你,吃了我们就去和阿姐他们汇合。”
沈鱼哪里还吃得下“不吃了,我们走吧。”
说着,便往门外走去,越琮只得跟着他去了。
二人出了温泉阁,时值午时,商议一番后,决定不去慈云寺了,而是往山下去等沈越和周梨。
两人便沿着山道慢慢往山下走去,一路上谁也不主动开口。
沈鱼平日里叽叽喳喳,这会子突然缄默,越琮的心里各种猜想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难不成沈鱼其实是讨厌自己的看,小鱼也找理由还了,二人独处还这样不爱说话,八成是有些讨厌自己吧。
也对,像她那样活泼可爱的性子,又怎么会喜欢自己这种古板的男子呢。
想到此处,越琮抬眸看向走在前面一点的沈鱼,眼里的光暗了暗。
哎,既然沈鱼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断然没有一直纠缠的道理。
或许,二人本就无缘吧。
沈鱼一直走在前面,后头的人一路也不说话,他走路的脚步声也极轻,她都有些怀疑越琮是不是和她走散了。
直到走到半山腰,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去,见越琮还在,才放心继续走。
越琮向来都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得极好,所以当沈鱼扭头看他时,也完全没发现他情绪的异样。
“你走路太轻了,我还以为我们又走散了呢。”沈鱼为自己突然回头看他一眼而解释道。
越琮“嗯”了一声。
然后两人又继续沉默。
沈鱼觉得他们两个之前的氛围实在太让人难受了,她不太喜欢这样。越琮是个闷葫芦性子,如果想缓解气氛,估计还得靠自己。
她走在前头垂着脑袋想了想,她们俩得像以前那样聊天才行。虽然以前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她在说话。
打定主意,沈鱼蓦然停下脚步,往回倒了两步,同越琮平齐了走“越琮,这下山还有挺长一段路呢,光走路多无聊呀,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越琮见她可算理自己了,心里的失落感稍微得到一点缓解“什么故事”
“我想想啊要不我给你讲个猪猪精的故事好不好”也不等越琮表态,便兀自讲了起来,“天上有个天蓬元帅,他在蟠桃宴上调戏了嫦娥,被玉帝扁下凡,却错投了猪胎,后来,他在高老庄,遇见了高小姐”
山风轻轻拂过脸颊,沈鱼的声音清泠泠的,就像山间溪流,在山道上回响。
越琮压根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他听着这个声音,只觉得自己好像又要流鼻血了。
上手一摸,老天爷,还真流了。
越琮
他赶紧掏帕子出来,打算趁沈鱼没发现偷偷擦掉。
哪晓得,讲得正兴奋的沈鱼突然侧头来询问他,嘻嘻哈哈的说“你说好笑不好笑咦你怎么了”
沈鱼停下来,见越琮拿帕子捂着唇鼻不禁问。
越琮哪里肯被她看见,赶忙转过身去“没什么。”
沈鱼眼睛尖,够着脑袋去看,看见他那方天青色的手帕上,像开了几朵红梅似的,有些突兀,不禁讶然“呀,你咋流鼻血了”
越琮闻言,耳朵脸颊一瞬间爆红“没,没,没流。”
“还说没流,你让我看看”沈鱼下意识去拉他的胳膊,迫使他放开了手来。
沈鱼垫脚凑近了看,闻着少女清香,越琮觉得自己的气血越发澎湃了。
“瞧瞧,还在流呢我给你擦擦吧,你自己又看不见。”说着,已经夺过了越琮手里的帕子帮他擦起来。
越琮愣怔着,感受着她轻柔的动作,未几,忽然反应过来,他这个样子一定很不好看,赶忙向后退去,又把帕子抢过来按住鼻子。
“不用擦了,一会儿就好,赶路吧。”说着就径直往前走去。
沈鱼追上去有些担忧“平白无故的,怎么就流血了”
越琮没回答她。
沈鱼“你的鼻子最近有没有受过伤”
“没有。”
“那就怪了。哦,你是不是最近吃了什么大补的药”
“没有。”他看着很像需要补药的样子吗
“也没有吗那就怪了,我看看止住血了没”说着,就一步踏过去拦到他面前,仰头看,一双眼亮莹莹的,像被山泉水洗涤过。
越琮心如擂鼓,偏向一旁。
“你别动,让我看看嘛。”
越琮又偏向另一方。
“越琮你别躲,让我看看。”
越琮被她闹得脑仁疼“好好,你看吧。”
放下了手,任由她打量。看吧看吧,丑就丑吧,反正鱼也还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越琮纵使心过千般思绪,表面却只显得出一两分,也不知道是天生的情绪表达有问题,还是面部得了什么僵化病,总之,他这个时候心里的罐子已经摔得稀烂了,但表面上除了脸比平时红,一点异样也没有。
因此,沈鱼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情绪。
见他人中那里还有一点红,瞥向一旁的山石间渗着山泉水,忙把自己的手帕掏出来,拿去打湿了,上手给他擦。
他太高了点,她有点吃力。
“你稍微蹲一下。”
“哦。”
越琮乖乖蹲下。心里的破罐子已经碾成了飞灰。
沈鱼缓缓帮他擦拭着,午间的秋阳洒在少女的脸蛋上,隔近了,仿佛还能看见她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那些绒毛钻进越琮的心里轻轻拂过,方才聒噪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天地消失,只余他二人。
越琮突然希望她擦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这样的时刻更长一点,再久一点。
“可以了,干净了。”沈鱼擦完,笑着端详一番后道。
她示意他可以站直了,一切结束了。可等了半天,越琮还那样半俯身半蹲着,与自己同高,和自己对视。
一双眼里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光和情绪,她没读懂。
只是,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悸动。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可还没来得及,一个热烈的触感便落到了她的额头上。
平日里面无表情冰冷冷的一个人,嘴唇却那样烫,只那么一下,仿若星火燎原,瞬间烧灼了沈鱼每一寸肌肤。
沈鱼先是懵了,继而是羞恼,往后退弹开两步,伸手指着越琮“你你你干什么”
越琮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就那么亲上去了。只是他此刻异常清楚,一切源于自己的情不自禁。
或许,他得趁热打铁。
他从怀里掏出小金鱼,塞到沈鱼手里
“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以后不许还给我。”
沈鱼看看鱼又看看他,再往后退两步“为为为什么”
越琮“你是鱼,它也是鱼,你把它打开看看。”
沈鱼昨夜握了一晚上也没发现这鱼还有什么机关,这会子,听越琮的口气,好像这鱼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她把鱼捏在手里看了看“怎么打开”
“抓住鱼尾,一按,再一旋转。”
沈鱼照做了,揪着小小鱼尾巴一转,鱼腹变两半。
鱼腹内侧的刻字显现出来沈鱼。
沈鱼一惊,继而心里偷偷漾开一阵欢喜。
原来,这鱼儿真的是特意送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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