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 其他小说 > 首辅的短命白月光 > 43、第43章

43、第43章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十道宣纸自二楼栏杆处飘落, 纸上皆书写对联的上联,书墨飘香,笔法遒劲。

    对联由左往右一排展示, 难易程度亦是由简到难。

    贺老板发妻去世,不过半载竟苍老了十岁不止, 去年头发尚且半白,如今却是须发皆白。老者白发苍颜, 佝偻着身子坐于正中之位,他的身边同周遭的人流隔绝, 苍壑般的手略显吃力地举起那坛绑有红绸的春风醉

    “拔得头筹者,可得”

    众人摩拳擦掌,欲欲跃试。

    大堂人多熙熙攘攘, 就连二楼空处亦是挤满了人,但相对大堂已是好了许多。赵明檀和秦珊珊在蒋瑶光的保驾护航之下, 成功挤到了二楼,寻了个视野相对较好的位置。

    赵明檀身子歪了歪,不小心撞到旁侧的人,她赶紧伸手扶了一把被撞的年轻女子“抱歉,是我失礼可有伤着你”

    那女子看了赵明檀一眼, 不悦地甩开她的手, 冷声道“不必”

    许是女子动作幅度过大, 袖口略往上卷了些,露出皓腕处一道丑陋的疤痕, 赵明檀愣了愣,正要仔细瞧一下,那女子已然扯袖遮住了伤疤。

    女子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同旁边的中年妇人一道儿, 赵明檀隐约听见女子唤那中年妇人为娘,原来是母女。

    可中年妇人皮肤黑黝,不似年轻女子的白皙肤色。

    皮肤黑糙的妇人能生出雪白肤色的女儿吗

    高台上有人细说对联的规则。

    众人一边听,一边思索下联,等到正式开始,便没这么多的思考时间。

    秦珊珊扭头看向赵明檀,捻起小手帕捂了捂唇“前五道交给我,后五道交由你。”

    赵明檀“后面更难,好吧”

    现场看似人多,可大多数就被前面三道看似简单的对联难住了,这既然是贺老板发妻生平未解之对,哪怕看起来简单,实则已是难对的程度。

    没多时,大半人数缴械放弃。

    秦珊珊自然成功将前五道对了出来,除此还有其它九人,都是盛京久负盛名的大才子,但让赵明檀意外的是竟还有那位被她撞的女子,只不过那女子每吟诵一对子,中年妇人便要在她耳旁低语几句,像是中年妇人在指点她一样。

    赵明檀忍不住多瞄了这对母女几眼。

    秦珊珊的精妙对子赢得了不少掌声,她高抬下巴,指了指兀自出神的赵明檀,温婉笑道“我与这位姑娘同行而来,接下来的对联便由她代替我作答。”

    蒋瑶光咻咻地拍了一下赵明檀的肩膀“明檀,接下来看你的了。”

    赵明檀回神“勉力一试。”

    下一刻,人群中倏忽冒出一道清朗的男声。

    “既如此,在下也如方才这位姑娘所言,后五道由我的堂妹宋清络代答。”

    说话的男子身穿一袭蓝色锦袍,长相俊朗,风度翩翩。

    “哇,宋大才女也来了。”

    美人之间的对决,向来比才子更引人注目。

    这下,可有的看头了。

    赵明檀探究的眼神在秦珊珊和蓝衣男子之间打了个转,这男子是宋清络的堂哥,那便是宋清京了。

    这、这不就是秦珊珊上辈子的夫君吗

    要说宋清京有何大错,倒也没有,不喝花酒,不贪色,与秦珊珊成亲三载,也没纳过妾,可此人愚忠愚孝,他对秦珊珊看似体贴呵护,就算秦珊珊怼他讥讽了他,他也是乐呵呵的模样,可当秦珊珊和其母或家族发生口角矛盾时,他的不作为深深刺伤了秦珊珊。

    他从不会为了秦珊珊,同他的家族说半个不字。

    当她死于东宫,秦珊珊怒而笔诛讨伐太子时,就落得个休弃下场。

    而宋清京做了什么呢什么都没做,只是屈服于父母,顺从于家族。

    秦珊珊不悦地瞪了一眼宋清京“这位公子凭白无故的拾人牙慧,可就没意思了。我说换人上,你便跟着换人,就想不出旁的新花样了”

    对前面五道对子时,此人每次都稍稍快于秦珊珊对出,着实令秦珊珊感到不快。其实,这也不算招惹到她,说不定人家就是刚好比她快上几息想出下联,可秦珊珊就是莫名觉得不舒服。

    宋清京也不气恼,脸上挂着得体而不礼貌的微笑。

    而后转向看台上的贺老板,宋清京问道“贺老板,可曾定下不能让人代答的规矩”

    贺老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不曾。”

    宋清京遥遥望了一眼秦珊珊,温声道“姑娘,抱歉”

    秦珊珊冷哼了声。

    赵明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秦珊珊的脸色,生怕她对宋清京看对了眼。

    “珊珊,别气能跟女子一般见识的男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莫不是被家中长辈管束得紧,不敢忤逆半句,被压制着,心里不痛快,就故意找我们弱女子的茬”

    秦珊珊讶异“这可不像你。”赵明檀几乎从不诋毁别人,可这话里之意犹似带着对宋清京的怨怒。

    赵明檀笑眯眯道“他惹我们珊珊生气,当然不是好的了。”

    蒋瑶光听不懂对联的好坏,也就转头插话道“欸,珊珊,你还真别说,这宋清京真不怎样,有次宫宴开席前,我偶然在御花园闲逛看见他不小心撞了个宫女,将宫女捧的琉璃盏给摔坏了,他就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勉强道了个歉,赔偿的事只字不提,也不说帮着解释一句。结果,那宫女被杖刑了,她说是宋家公子摔坏的,人家管事嬷嬷还不信呢。”

    赵明檀眼珠轻转,煞有介事地帮腔道“品行恶劣,自己的错还让小宫女承担,全无昂扬男子的责任与担当。这种品性的男子就算娶了妻,也不会懂得维护妻子,说不定还会将妻子推出去挡灾。”

    秦珊珊的不舒服感更甚了,也觉得宋清京是个坏胚子,劣迹斑斑。

    她略一抬头,就见宋清京又朝她们这边瞄了过来,更是加深了对宋清京的坏印象。

    宋清京看了一眼秦珊珊所在的方向,收回视线,问旁边的宋清络“你不是不感兴趣吗怎么又要”

    宋清京是慕酒而来,但宋清络对此全无兴致。近段时日,宋清络憋闷在家,面色郁郁,消瘦了不少,似有心事,宋清京便拉她出来散心,顺便帮他拿下这坛酒。

    宋清络的才情颇高,若碰到对不上来的对联,到时提点他几句,那坛酒中之王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宋清络抬眸,清清淡淡地看了一眼赵明檀的方向,垂眸道“没什么,就想试试。”

    她与赵明檀经常被比较,人们说起她一向是论她的诗词才学,提及赵明檀不仅说她精通琴棋书画,提的更多是说她的容貌,那赵家明檀许久未见,最近又变漂亮了,出落的水灵标志,也不知花落谁家。

    她们从未在公开场合真正比试过,赵明檀所谓的琴棋书画皆精只是流于旁人的言语中,赵明檀赴的宴远不及她多,展露才情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就连上次安南公主府,赵明檀提早离场,亦是无缘对比。最后,她的赋昙诗作反倒被苏晋指点得体无完肤。

    除了美貌略胜于她,她就想看看赵明檀的才学是否真的优于她。

    那日苏晋的犀利之言犹在耳畔,宋清络眸光略微暗了暗。

    她让自己耀眼,可他似乎看不见。

    此起彼伏的吟诵声不断响起,引得满堂喝彩。越到后面,对联越难,待到了第九道对联后,在场竟只剩下三位姑娘,即赵明檀,宋清络和那位不知名女子。

    那些自负学识渊博的才子们羞愧不已。其实,也并非他们想不出来,若多给点时间,也能对出下联。只是有时间限制,更加考验临场急智和反应速度,才会败北。

    第九道上联为“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1

    赵明檀对的下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2

    宋清络略微迟疑,也对出了下联“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映月万古,月影万古。”3

    而那名女子着急地看着中年妇人,过了时间,仍未对出,以失败告终。

    中年妇人尤为不高兴,黑脸拉得老长。

    女子扯了扯妇人的衣角,轻声道“娘,春风醉已是别人的了,我们快走吧。”

    妇人不甘地看了一眼那坛酒,同女子往楼下走去。

    这对母女下楼之际,赵明檀比宋清络更快地想出最后一道对联,毫无疑问,赵明檀获胜。

    在贺老板宣布拔得头筹者后,正要将那坛酒递给赵明檀时,意外发生了,不知从哪儿窜出一钩鼻长脸的男人,一把夺了贺老板手上的春风醉,凶煞煞道

    “小爷不服,宋家姑娘也对了出来,凭什么就这女人独得这坛酒”

    “哪儿来的混球,速速将酒还来”贺老板身旁的奴仆厉喝道。

    贺老板怕毁了这坛陈年佳酿,抬手制止了意欲上前抢酒的仆役,劝道“宋姑娘虽对出,可却比这位姑娘慢了一步,自是无缘春风醉。”说着,指了指赵明檀的方向。

    男人摇晃晃地举着酒坛,浑话连篇“哪里慢了,小爷瞧着分明是宋家姑娘先对出来。宋家姑娘是宋国舅的爱女,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敢欺负敢得罪皇亲国戚,不要命了”

    “你”贺老板气得直哆嗦,赶忙坐下顺气儿。

    宋清络脸色难看至极。

    哪里来的蠢货

    宋清京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宋清络,说“此人名为王鹏程,父亲是兵部库部主事王奎,上月才从外省调任到盛京。大堂伯父的寿宴上,我见过此人,有所印象。”大堂伯父,即宋国舅,宋清京是宋国舅堂弟的儿子。

    王鹏程的父亲巴结上宋国舅,才得以从外省官员升迁至京官。这王鹏程以前在外省时就是一方欺女霸市的小霸王,刚来盛京,还以为跟他在地方一样,还没搞清状况认清现实,天子脚下遍地都是皇亲国戚、权柄重臣家眷,岂是能随便招惹的

    有识得赵明檀身份的人,大嚷道“不知所谓的小子,可知你抢的是哪家夫人的酒”

    “小爷管她是哪家夫人,欺负宋家姑娘就是不行。”

    王鹏程在寿宴上见过宋清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心巴结,想做宋国舅的乘龙快婿,自以为是仗义帮美人,殊不知宋清络已恼恨到咬牙切齿的地步。

    左一个宋家姑娘,右一个宋家姑娘,可知会给她和宋家带来多大的困扰。

    “这位可是当朝首辅夫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首辅夫人就能仗势欺人,小爷不信还没得王法了。”

    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被定义为仗势欺人赵明檀“”

    秦珊珊忍不了,刚动了动嘴唇,就被赵明檀制止“且看看宋家如何行事”

    说着,又转向准备拔刀动手的蒋瑶光“你也别冲动,对方是男人,又带着随从,不一定是对手。”

    蒋瑶光不以为然,但倒底收刀归鞘“还能怕了他不成”

    这时,宋清京说话了“王公子,家中堂妹确实比首辅夫人稍慢了几息,在场有学之士皆有目共睹,请你原物奉还来之不正之物,我们宋家人绝不会要。”

    秦珊珊不禁看了宋清京一眼,赵明檀赶紧说“定是装的,人前要脸面。”

    秦珊珊“”

    王鹏程压根没听进去,抱着酒坛子,径直往宋清络的方向走过去,嘴上还说着“宋公子大度,可小爷大度不了,也看不过去宋姑娘被人如此欺辱,是首辅家眷就了不起,小爷今天就不信了,你们将这坛酒拿走,还能反了天去”

    那对母女已走至大堂中央,但听到首辅的名号,不禁暂停了脚步。

    秦珊珊哼了哼“生平没见过这种蠢货,蠢得没边了。”

    王鹏程谄媚地将酒递给宋清络,宋清络看着眼前令她恶心的嘴脸,并没接过来,只是对宋清京说道“烦劳堂兄将这坛酒送还给”

    她抬头看向赵明檀,慢慢道“首辅夫人。”

    赵明檀蹙眉,随即展颜笑道“多谢宋姑娘。”

    宋清京正要将酒坛子接过来,哪知道王鹏程抱着酒坛子转了个弯,两眼放光地瞅着宋清络“宋姑娘,我知道你是不愿得罪当今首辅的家眷,这酒,你不要,那女人也不能得。”

    王鹏程觉得宋清络心里是想要的,却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只能强忍着不要。否则,怎么会作对子,分明就是想赢得这坛酒。

    秦珊珊抚额而叹,并没刻意压低声音“长得像人,却没长脑子。”秦珊珊敢说这是她生平所见最蠢之人。

    王鹏程狠狠地瞪了一眼秦珊珊,知道这是骂他蠢货的话,当即就要骂回去,却被另外一道女声给打断了。

    是赵明檀。

    她定定地看着宋清络,眸光流转“宋姑娘,这位公子硬要将不属于你的酒强夺给你”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对付这种无赖,就是要比谁的拳头硬。”

    眼见到手的美酒被抢了,蒋瑶光早已失了耐性,好话歹话人家油盐不进,蒋瑶光还是奉承无法以理服人时拳头最有用。

    当即提足掠了过去,一刀往王鹏程脸上虚晃过去,顺势将酒坛子抢夺了回来,并狠狠踹了王鹏程一脚,将人踹得四脚朝天。

    “屎混蛋,敢抢本县主的酒,活腻歪了”

    “什么你的酒,你都没对对子,你他娘的才叫明抢泼妇臭婆娘”

    “快,快给老子抓住这个死娘们,给老子打死”

    王鹏程被踹得龇牙咧嘴,大吼着让随从抓人。

    这个土鳖蠢蛋,哪里知道眼前的县主是公主之女,只当他爹是傍上国舅爷的朝廷大官,抓个女人算什么鸟大事。

    一时场面不可控,蒋瑶光几个来回从包围圈抽身而出,将酒坛子递给赵明檀。

    “快走,给我拿稳当了。老娘不收拾这个土鳖,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蒋瑶光的名字就倒着写”是可忍孰不可忍,犯浑犯到太岁头上了。

    蒋瑶光双目充血,被王鹏程的恶俗字眼泼妇、臭婆娘刺激得战斗力爆表。

    赵明檀抱紧酒坛子,双手往下沉了沉,这坛酒可真重。

    眼瞅着蒋瑶光怒红了眼,非要同人斗殴,她急忙喊道“一起走,别逞强”

    话音未落,蒋瑶光就跟王鹏程的随从纠缠上了。

    因着这一出变故,现场顿时混乱不堪。

    伴随着一系列砸桌子砸凳子的巨响,众人蜂拥往外涌逃,甚至踩踏了不少人。贺老板急得让仆役维持秩序,又要劝架,然嗓子吼哑了,也没人搭理他,反而场面愈发失控,气血上涌之下,竟气得晕死了过去。

    大堂一片乱象,人挤人。

    宋清京看了一个方向,略作迟疑,护着宋清络往外走。

    人流中那对母女齐齐望了赵明檀一眼,只不过中年妇人是贪恋地看着赵明檀手中的酒,而那女子则是眼神晦涩地盯着赵明檀本人。

    首辅夫人

    赵明檀探头往楼下大堂瞧了一眼,被踩踏的人鬼哭狼嚎的,她们实在不好往外挤,何况她还抱着一坛子酒,别到别没挤出去,反倒让人给踩死了。

    “珊珊,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别误伤了,此时出去可能更会受伤。”

    秦珊珊深表赞同“去那边角落。”

    说完,秦珊珊往前开路。

    赵明檀抱着酒坛,忽然发现人群中有几人反向朝她和秦珊珊快速挤过来,都是健硕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练家子,赵明檀心思一动,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几人对了一下眼神,又转道往赵明檀身边而去。

    赵明檀心里一紧,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少夫人在干什么”

    这几人是苏晋手下的暗探,得了吩咐,要优先保护少夫人的安全。所过之处都是人,没等他们挤过去,赵明檀又换了方向,等他们转向,赵明檀再次换了方向,就像捉迷藏似的。

    几人“”

    蒋瑶光以一敌多渐显吃力,毕竟她的拳脚功夫有些花拳绣腿,真正的实战经验甚少,又是面对五大三粗的汉子。

    赵明檀转来转去,反而转到了蒋瑶光这边。

    一抬头就见王鹏程操起一把凳子就要往蒋瑶光头上砸去,赵明檀一急,啥也顾不得,直接将酒坛子砸到王鹏程背上。

    一坛子好酒就这么毁了。

    因着冲劲儿,赵明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扶着墙站稳。

    蒋瑶光哀嚎不已“我的酒”

    不止蒋瑶光惋惜,那些爱酒之士亦是痛惜不已。

    趁着王鹏程没反应过来,蒋瑶得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那些随从操着家伙,蜂拥而上,再次围住了蒋瑶光。

    王鹏程反手摸了一把后背,全是血,气得就要抓赵明檀“贱人”

    赵明檀赶忙后退,冷声道“你敢伤我,你们王家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王鹏程身上多处受伤,背后更是火辣辣的疼,酒坛碎片刺入后背,鲜红的血迹渗透而出,哪儿听得清赵明檀说了什么,只想让这个可恶的女人付出同等的代价。

    恰在此时,苏晋已至酒肆门口,与那对可疑母女擦肩而过时,目光略停驻了一瞬,抬眼间就看见王鹏程抬手打明檀这一幕。

    凤目一寒,未及反应,手中利刃已然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还有一把暗器直射了过去,出自没法近身的暗探之手。

    赵明檀本已退至壁角,无处可退时,眼见着男人蒲葵般的大手朝自己挥来,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自己的脸。

    哪儿都可以受伤,就脸不行。

    她双手捂脸,然却没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而是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悄悄将手指移开一道缝。

    只见王鹏程右手掌扎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几乎刺穿了他的整个手掌,手臂上还有一颗梅花状暗器没入皮肉里。

    整条手臂鲜血淋漓,后背亦是血,跟个血人似的。

    男人左手抓着右手,疼的惨叫连连。

    “住手”

    乍然响起一道冷冽至极的厉喝声,赵明檀闻声转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头顶掠过,纵身跃上栏杆,直往她而来。

    衣袂翩跹,风姿卓然,清绝似仙。

    怔然间,她的夫君已至眼前,揽她入怀。

    那张谪仙般的脸上写满担忧和急色,他低问“有没有受伤”

    苏晋第一时间就是检查她是否受伤,也不等她回答,便拉起她的手看了看,又是她的脸、脖子,但凡露出外面的地方都被他瞧了个遍,又见她衣衫略皱,却没任何撕痕,才算是彻底安心。

    赵明檀后知后觉,这才摇了摇头“没,没受伤。”

    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

    她暗暗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更心虚了。

    酒肆内一片狼藉,椅子凳子打砸得遍地都是,之前的宣纸条幅早已撕扯得稀巴烂,二楼凭栏亦被砸了裂痕,那些挑衅生事的随从几乎全都挂了彩,因着自家主人那骇人的惨状以及苏晋的威压而停了手,没再围堵着蒋瑶光斗殴。

    然而,蒋瑶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凌乱,手上的弯刀滴着血,正一脚踩在翻跷的凳子腿上,整个人如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打杀得双眼通红,俨然打架未尽兴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香醇的酒味,赵明檀的目光停顿在满地的酒坛碎片,只一瞬,便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虽然虽然现在的混乱不是她所造成的。可,那坛子好酒却是她砸的。

    也不知苏晋是否看见她抱着那么大的酒坛子砸人的样子。

    有损形象,简直有损形象。

    她可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娇美人,这坛子酒委实不该是她能砸的。

    就在她脑补瞎想之际,苏晋紧握她的手,以护卫的姿态将她护在身侧,冰冷森然的目光横扫过现场滋事斗殴之人,就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蒋瑶光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更不要说其他人,两腿发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单就目光,就让人畏惧。

    王鹏程的随从走狗不禁吓得退后了几步,然王鹏程本人却是蠢到无敌了,竟还想做最后的反扑,疼的牙齿打颤,却不忘恶狠狠的威胁“我爹是宋国舅的心腹,你他娘的谁,敢伤老子,信不信老子让你吃牢饭”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小子,别说宋国舅的心腹,就是宋国舅本人面对当朝首辅都是笑脸相迎。

    谁都知道苏晋对于政敌绝不心慈手软、睚眦必报

    老子的乌纱帽都快被蠢儿子作没了。

    苏晋轻蔑地看了一眼王鹏程,那眼神犹如看地上的蝼蚁,这种眼神让王鹏程受不了,自己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抬起能动的腿就要往苏晋踹去。

    哪知刚有所动作,苏晋轻飘飘地一挥手,王鹏程整个人斜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廊柱上,砰地一声,落到地上,甚至能听到脊骨断裂的声响。

    王鹏程呕吐一大口血,瞬息哑壳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苏晋挥手间,仍不忘挡住赵明檀的视线,宽大的衣袖将她娇小的身子遮掩,也挡住了她的眼睛“别看,血腥。”

    在她面前,他从未有过如此暴戾的时刻,他不知她是否能接受。

    被家人保护得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应该是怕见这种场面。

    她刚才都吓得蒙住眼睛,可想而知有多害怕。

    赵明檀被他保护着,小手轻轻地扯着他的衣摆,细细弱弱道“嗯,太可怕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看。”

    其实,这些比起她前世见过的血腥场面,真不算什么。

    她曾见过他亲手斩杀数人,将人的脑袋砍下,也看过他审讯囚犯的手段,比之锦衣卫的诏狱更为恐怖。当时,她作为阿飘,尚且吓得缩在玉佩里发抖,明知他不知她的存在,也不能触碰到她,可依旧被他吓得自闭耳目,再也不敢窥伺于他。

    害怕过,恐惧过,可看到他对她坚守数年的情思以及对她家人的暗中保护,却从未让秦国公府和忠恩伯府知晓,她便开始认真审视苏晋这个人。

    苏晋开口道“京师重地,尔等宵小之辈竟敢当众行刺瑶光县主,全部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以行刺县主之名,可比普通的挑衅斗殴罪名大多了。

    众人摇头唏嘘,蠢儿子倒底是牵连了老子的乌纱帽。

    苏晋又转向蒋瑶光,淡声问道“瑶光县主,可有异议”

    蒋瑶光一愣,随即摇头“当然没有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死恶徒竟敢抢本县主的酒,口出狂言,屡次辱骂本县主,在场百姓皆是证人,本县主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稍加责罚,这可恶贼子竟扬言要杀了本县主,若非本县主有些自保能力,今日便要命丧于此,着实可恶可恨如此混账东西,按大周律例以下犯上行刺皇族中人者,当斩”蒋瑶光昂首挺胸,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赵明檀和秦珊珊都忍不住为她点赞,难得嘴皮子这般利索,律例国法都搬了出来,先扣上一顶大帽子将自己摘干净再说。

    王鹏程指使家奴要打死蒋瑶光,可不就坐实了行刺的罪名么

    王家的狗腿子们登时吓得跪地求饶,方才嚣张打人的架势不复存在,顿如霜打的茄子焉了。

    他们哪里想到这举止粗鲁的女子是皇族中人

    王鹏程死死地瞪着蒋瑶光,想说话,奈何受伤太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晋点了点头,又道“烦劳瑶光县主走一趟,去京兆府当堂陈诉实情,若罪证确凿,这些刺客皆移交大理寺定刑”

    “没问题”蒋瑶光表面硬气,心里却一片呜呼哀哉,完犊子了,娘知道她闯了祸,肯定要收拾她。

    虽说错不在她,可她跟那么多人打架

    算了,到时就说是替明檀出气,拉明檀出来挡一挡,实在不行,只能找病秧子老爹哭诉了。

    为何移交大理寺

    赵明檀蹙眉,略一思忖,便明了。

    大理寺卿同宋国舅走得近,这是要把宋国舅也牵扯进来的节奏

    高啊。

    儿子犯了事,当官的爹定会求新巴结上的高官宋国舅,倒底是保还是弃呢,反正不管怎样,宋国舅都会惹一身骚。

    赵明檀不禁仰头,眉眼弯弯地看着苏晋。

    苏晋略低头,正好撞进那双澄亮的明眸。

    一愣,那眼神是崇拜

    他手抬起,又缩回,倒底是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揉她脑袋的冲动。

    不远处的宋清络看了一眼楼上宛若璧人的男女,黯然地收回目光。她扯了扯宋清京“堂兄,走吧”

    还没走出酒肆,外面就是一阵喧闹。

    “怎么回事我们又没犯事,怎么连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都围堵了”

    “就来瞧个热闹,我们又没有生事,打架挑事的是别人,拦着我们做什么”

    “里面滋事的人已被控制住了,难不成还要强拘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外面吵吵嚷嚷的,原是春风醉酒肆早已被京城守卫军层层围堵,但凡进入过酒肆的客人,必须排查过后方能离开。刚才逃出酒肆的人也都被扣留下来,整条街道都被封锁了,看这架势不单单是为着春风醉斗殴的事。

    “外面怎么了”赵明檀问。

    苏晋回“公事。”

    听闻是公事,赵明檀便没再多问。

    苏晋眉心微凝,抬眸看了一眼楼梯上歪七倒八的人,一把揽住赵明檀的细腰纵身跃至一楼大堂。

    刚站稳,就听得蒋瑶光的惊呼“珊珊”

    赵明檀转头,正巧看见秦珊珊从断裂的栏杆处坠下,蒋瑶光急忙伸手去抓,只堪堪抓到一片衣角。

    “珊珊”

    赵明檀也吓了一跳,正要让苏晋出手搭救时,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已然飞身掠了过去。

    周景风将扇子插入腰间,伸手接住了秦珊珊,刚接住,就颇为嫌弃似的将秦珊珊推到了赵明檀这边。

    赵明檀赶紧扶住秦珊珊“珊珊,没事吧”

    秦珊珊脸色发白,不停地喘气,显然惊吓过度“无、无事”

    真的是快吓死了,差点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就算不交代,也是非死即伤。

    秦珊珊心有余悸,想到救她之人,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周景风。

    周景风哗地展开扇子,桃花眼一笑“举手之劳,秦大姑娘不必放于心上,也不必言谢,周某可当不起。”

    秦珊珊扭过头,破天荒什么都没说。

    苏晋看了一眼被逐个排查的百姓,吩咐王继护送赵明檀回府。

    秦珊珊和赵明檀、蒋瑶光不同路,便先行上了马车离开。

    蒋瑶光要先去京兆府,正好跟苏府一个方向,就跟赵明檀同坐一车了。

    “可惜了,那坛春风醉就被你给砸了,你换个东西砸也行啊。”蒋瑶光不忘惦记着早已与尘土混为一体的酒。

    赵明檀没好气道“当时手上只有酒坛子,你让我换什么物件。比起让你挨那恶霸一凳子,一坛酒算什么,要不是我出手快,你脑袋就被开瓢了。”

    蒋瑶光扯了扯袖子,嘟囔道“这坛酒挺贵的,怕是值不少银钱。”

    赵明檀觎她一眼“你缺银子”

    “不缺,但谁会嫌少呢。”蒋瑶光本意是得了这坛子五十年的春风醉,自己先尝尝鲜,然后进献给皇帝外祖父,外祖父一高兴就能赏赐她许多珍贵物件,绝对比一坛酒值钱。

    对哦,这不就是最完美的理由么

    自己是因为给外祖父赢这坛酒才与人发生了冲突,娘不就没理由责罚她了到时去了京兆府,也这般说。

    皇帝老儿的酒都敢抢,不要命了

    蒋瑶光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真是绝顶聪明。

    赵明檀抬眸看向模样颇为狼狈的蒋瑶光,秀眉微蹙,抬手帮蒋瑶光整理发鬓,却被她躲开了

    “不能理,这是那杂碎的犯罪证据。”头发差点被那混账给薅秃了。

    赵明檀“”

    视线落至蒋瑶光手上,一愣,赶忙抓过她的手“可是受伤了,怎么全是血”

    蒋瑶光嘿嘿一笑,顺手将把血抹在了衣袖上“别人的。”

    赵明檀见她脸上也没伤,顿松一口气“还好没伤着。”

    “其实”蒋瑶光正要说自己被那些狗腿子给砸了两凳子,但话还没说完,就瞥见一队锦衣卫疾驰而过,愤而甩下车帘,“倒霉”

    “怎么了”

    “你自己看。”

    赵明檀疑惑地撩起车帘,往外瞧了几眼,便看见谢凛带着锦衣卫从马车旁疾奔而过,去的方向似乎也是春风醉酒肆。

    赵明檀秀眉蹙起,作深思状。

    究竟出了何事何以惊动了守城卫兵和锦衣卫

    当看到围困春风醉的守城卫兵时,她便知道苏晋能及时出现,绝非路过。

    怕是一直就在附近。

    上辈子,这个时间点,她已入了东宫,没有去过春风醉,对宫外的事情也了解得不多,但朝堂事却是略知一二。

    她绞尽脑汁回忆这一年发生的大事件,脑海忽的闪过一件事,吴王叔落网

    春风醉,吴王叔

    她想起来了,吴王叔嗜春风醉如命,纵然好酒多,独爱春风醉。吴王叔落网之前好像潜回过盛京,但却逃脱了。到年末时,是苏晋找到吴王叔逆党的藏匿老巢,才将其抓获。

    但是,苏晋在抓捕吴王叔的过程中,受了重伤。

    一想到苏晋会受伤的事,赵明檀心里咯噔了一下。

    蒋瑶光将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收归刀鞘,不禁揉了揉手腕。干了这么大一架,手腕也酸得不行。

    赵明檀盯着蒋瑶光的手腕,似想起了什么,忽而问道“瑶光,你以前跟周西林打架时,是不是好像伤了她”

    这可是蒋瑶光的战绩,她记得十分清楚“自然周西林小小年纪就那么恶毒,竟然拿剑往我脸上刺,想毁我容,我当然得好好回报回报她,就一刀砍在了她手腕上。当然,要不是把她伤得有些严重,我也不至于狠狠地挨了一顿板子,躺了半个月。”这事儿,她记得可清楚了。

    “瑶光,我有事,你先走。”赵明檀说完,便让车夫停了车,提裙往酒肆的方向去。

    若她没猜错,那年轻女子就是西林郡主,周西林。

    那么吴王叔

    如果苏晋这次能将吴王叔逆党抓捕归案,那么后面就不会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3对联出自百度百科,作者不会写对对子哈。

    感谢在20210802 22:53:4820210804 18:0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tougu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