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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金臂钏原是两对, 一对是莲花纹,一对是牡丹纹,这是林绿萼十五岁生辰的时候收到的礼物, 那时她正在房中摆玩金玉珠翠, 严媪过来低声告诉她,派人多番打听后,终于寻到严娉婷了。
林绿萼听闻她成了显州某个商贾之家的长子通房,想来以她的美貌,日子总会过得顺遂, 她看到眼前这金臂钏上的并蒂莲花纹路, 喜庆又吉利, 她期盼严娉婷多子多福,于是将莲花纹金臂钏拿给严媪“这是我给她的贺礼,你再去我私库里取五百两银子,一并送给她。”
她记得严娉婷肤白如雪, 但她也不遑多让, 她将另一对牡丹纹金臂钏戴在手臂上,暗暗存了比较的意味, 不知这金臂钏到底谁戴着更好看。
林夫人从严媪那里得知女儿在帮助前朝的贵女后, 感到欣慰, 于是她派严媪亲自去了一趟显州,冒充严娉婷的远亲。
不久, 严媪带回消息, 严娉婷过得并不好,她去显州寻到她的时候,她被折磨得快死了。不过她已带她去医馆养好了病,她本想将她带回京都, 但严娉婷十分决绝地拒绝“你在京都也不过是贵胄家的库房管事,若我还去拖累你,迟早会被人发现你是前朝旧族,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牵连你。”
“他们给予我的苦难,我要还给他们。”说完,她毅然转身往赵府走去。
严媪被她的坚毅感动,在林绿萼的吩咐之外,又私下做了不少安排,收买了医馆的大夫,让严娉婷有事寻他,他必须随叫随到。这也是后来严娉婷在叵测的宅斗中能顺利生下长子的原因。
严媪第二次去看严娉婷,将她想改贱籍的消息带给了林绿萼和林夫人。她们稍花了一点钱财,便将这事办妥了。
又过了两年,严媪带着金银珠宝来显州看望严娉婷,那时她已是长子继室,正怀着第二个孩子。她没有收严媪的金银,反倒将之前那五百两银子还给严媪,“你别再偷家主库房的东西了这些银子你拿回去将之前的缺漏补上,我过得很好,你不必再为我担心,有朝一日我若能在赵家掌权,我便将你接到我身边,颐养天年。”
严媪见她过往干瘦的面庞有了血色,神色也不再扭曲痛苦,便放心地离去了。
那时林绿萼在宫中,因对父亲心怀不满,与家里也不太书信往来,偶然听母亲提起过严娉婷有两个孩子,但她对严娉婷的记忆还停留在她是商贾之家长子的通房上。
难怪那日在赵府里,林绿萼见她微昂下巴,自信满满地勾唇轻笑会那么的不爽,因为这个动作,就是幼时她模仿她学会的。
此刻,林绿萼一手拿着金臂钏,一手抚摸上她的胳膊,严娉婷之前太过纤瘦,如今因产子后胖了一些,金臂钏在手臂上压出了一圈红色的痕迹,可她依旧没有取下来,视若珍宝地戴着。
严娉婷咬着下唇瞪着林绿萼,她不知她怎么会一下认出她,她不敢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林绿萼知道了,一定会将她的贱籍身份告诉众人,再任由衙役将她折腾死,说不定帮她改籍的远亲也会遭受严刑,“不知贵妃娘娘何意妾身本家姓王。”
红霞透过小窗照在严娉婷杂乱的堕马髻上,她身影颤颤巍巍,背光的脸庞隐在暗中,挂着一丝薄泪。
林绿萼迎着晚霞,绚烂的霞光浸入眼睑,她看到她手臂上还留有斑白痕迹的伤疤,想到她这些年遭受的折磨,一时百感交集,拍着木栏说“你是傻子吧”
“你也不想想,一位当奴仆的远亲,偷来五百两银子送你,怎么可能不被主子发现”
严娉婷眼中闪过一霎的慌乱,她怎么会知晓这件事林绿萼发间的金雀钗随着她激动地拍牢门而摇晃,伴着晚霞的光辉,晃得严娉婷不敢多看、多想。
“你也不仔细想想,谁在京都有这么大的权力,能去户部将前朝旧族的贱籍改为良籍”
严娉婷浑身颤栗,撑着颓圮的砖墙站起来,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不敢相信。这些事,她从未对外人说过,只有她那位远亲知晓,怎么会
“那位严媪,与你非亲非故,是我母亲的家仆。”林绿萼轻叹了一声,“你真是傻子啊,她若真是你的远亲,你是国公府嫡女的时候,她不来投靠你家,待你家落魄只剩你一个了,却千难万险地来寻你、帮你。”
“是我见你父母双亡,落魄为奴,念着幼时的交情,暗中相助你”林绿萼与她说话时,怕被后面几间牢房的犯人听到,所以一直压抑着,声音并不大。
她捂着嘴,不敢相信,泪水却夺眶而出。
林绿萼看着她,想起一点幼时的往事。
彼时在晚宴上因太子的冷漠而受了气的严娉婷在御花园里发火,周围一堆贵女围着奉承她,林绿萼藏在树后,看她发怒而沾沾自喜。
她们奉承严娉婷,却见她还是愤怒,于是开始贬低林绿萼,将林绿萼从头贬低到脚。
严娉婷却微昂着脖子,柳眉上挑,讥讽她们“你们少在背后贬低她,我又不是瞎子,她长得好看我当然看得到。她在容貌上胜过了我,我自然会努力地在别的地方胜过她。”
那时树后的林绿萼略感惊讶,她偶尔也会和小姐妹们讲一些严娉婷的坏话,却不想她在背后也不曾贬损她一句。她佩服她的心气,知她是一个充满自信又不服输的人。
红霞灿烂的光逐渐黯淡,夕阳的余晖照在林绿萼如玉的光滑肌肤上,宛若烛照昙花。
严娉婷终于止住哭泣,哼笑了一声,她内心受到剧烈的冲击,那股对林绿萼的恨意,以她无法控制的速度在消散,“你为什么这么做是施舍吗就像打发乞丐一般”
“哎,随你怎么想吧。”林绿萼也说了这么多了,她若还是厌恶她,想要报复她,她也无计可施。但生意总是要做的。
她把手中的两张口供塞进她手中,“我也不需你的孩子和这两张状纸威胁你了,你原是贱籍的凭证还在我林府放着,那张纸是你最在意的东西吧。你若不把那部分生意转给宁家,我随时都能让你身败名裂。你考虑清楚。”
她话音刚落,却见严娉婷缓缓地跪在地上,泪水纷纷洒落在干黄的稻草上,她捶着稻草,低吼道“我真是恨透你了为何在这种重逢的时刻,都不能让我肆意地恨你”她在最艰难的时候,若不是她派出的人出手相救,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最憎恨的人,却也是她最感激的人,五味陈杂莫过于此。
“我知道你恨我。”林绿萼坐回椅子上,拍着胸口努力遏制上涌的呕吐感,牢中的恶臭让她难以忍耐,她看她落泪,也有几分命运捉弄的伤感。她眼眶泛上一点泪水,却又被她快速地抹去了,“亡国就如飓风过境,我等蝼蚁,又如何与天命抵抗。”
渐暗的天色吞噬了牢房,在昏黑的夜幕下,一人轻泣,一人沉默。严娉婷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惨笑道,“你要赵氏商行的陆运生意,是为了帮他,对吧”
“是。”林绿萼盯着她,“总之这事办成之后,我不会再为难你。你若还想对付我,尽管来吧,看看以卵击石有没有用。”
严娉婷哽咽,所以他不愿和她在一起,也是因为林绿萼吧她揉着胸口的酸涩,又止不住难受起来。
两个衙役溜进来点燃了周遭的烛火,又有几个人提着装着酸菜疙瘩面汤的桶,在牢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打扰贵妃。里间的那些犯人,隔着老远闻到酸菜汤的味道,人声沸腾了起来,争吵着要吃饭。
严娉婷心口泛起妒忌的涟漪,幽幽地问“你们竟然还有联系吗”
“回吧。”林绿萼没有再多说,扶着温雪的手走出了牢房,她对着守在牢房外的知县说,“这事好像有些误会,本宫与赵夫人相谈甚欢,她定不是投毒之人。将她放了吧。”
知县震惊,但立刻点头哈腰地派人去将赵夫人请出牢房。
林绿萼走到县衙门口,上百侍卫等着她,檀欣和云水站在最前面。她看到了晚风中站着的他,她几步走上去,“不是病着吗怎么还出来”
云水穿着天青色飞鸟描花长裙,从贵妃的衣柜里寻来的,短了一截,秀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用一根米白的丝带系上。他站在马车边上,有股男女莫辨的朦胧清美,引得路人频频打量。他看到她出来,急急地迎上去,“你没事吧”
林绿萼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他额上的滚烫已经散去了,只是说话的声音还有一点沙哑。她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怎么出来了。”
“她是严娉婷。我怕她使诡计害你,你不知她的身份,难免遭她谎言蒙蔽。”云水似扶似搂地靠在她身旁,仔细地打量她一番,见她无事后,才放心地扶着她的手往马车走去,“好多年没有病过,未曾想会一下睡着。”
“她哪能害得了我。我是谁我可是你无所不能的姐姐。”林绿萼与他双手紧握,扶着他的手,踏上马车。她又回头轻勾他的衣领,杏眸中充满笑意,“快上来。”
他澄净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顺势跃上马车。
严娉婷走到县衙门口,就看到这幅光景,晚风拂过马车前的金铃,在愉悦的叮铃声中,一人在马车上,一人在马车下,她纤细的食指轻勾他的衣领,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眼中都只有对方,那股再也容不下其他的爱意,惹得她心口又酸又妒又羡慕。
贵妃的队列渐远了,她猜想两人在车厢中拥吻,她嫉妒地瘪了瘪嘴,失落地叹了一声,“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节快乐呀小可爱们
小说里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不然就写他们过七夕了,于是决定自己创个节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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