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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正午,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往日人来人往的御街上也是一片空荡,就连长安城最大的当铺玉春典行都门可罗雀。
掌柜的正要唤伙计再搬些冰来,就在此时,一辆马车辚辚行来,正停在玉春典行的门口。
沈灵毓被侍女扶着下了马车,怔怔地瞧着典行出了会儿神,抬手抚了抚鬓间一只美人钗,面上不免带了几分伤怀不舍,她犹豫片刻,还是取下发间玉钗,抬步走进了典行。
身畔侍女青橘不禁劝道“四娘子,这可是郎主特意为您打的及笄礼,全长安拢共就这么一只,留下来多少是个念想,不然咱们还是算了吧。”
沈灵毓想到父亲赠钗时满脸的骄傲与欣喜,指尖忍不住在钗头抚了又抚,最后还是道“不卖又能怎么办呢家里的东西典的差不多了,刑部那边打点起来就是个无底洞,还不知欠下多少银钱,母亲还病着,不能让她露宿街头,仅剩下的别院自不能卖,只有这只钗还能买得起价了。”
两个月前,蜀边八万大军溃败的消息传来,而作为主帅和千户的沈家父兄生死不知,圣上勃然大怒,认定沈家父兄是畏惧责罚潜逃了去。
沈灵毓自然不信赤胆忠心的父兄会做出潜逃之事,但圣上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他为了惩治生死未卜的沈家父兄,也为了安抚义愤填膺的朝臣和家破人亡的百姓,圣上下旨革职褫爵,还令禁卫抄了沈家,就在昨日,不少沈氏族人都受到牵连入了刑部大牢。
不幸之中的万幸,圣上到底还记着当年的二分恩义,没有把沈家女眷充入掖庭或罚没入教坊司,甚至默许女眷保留几样傍身的私产,沈灵毓这才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但圣上抬手,沈灵毓却不能坐视沈家族人尽数折了进去,奔走脱罪,查找父兄的下落,哪件事不得花钱
青橘还想说什么,沈灵毓已经轻轻摇了摇头,令她在外面等着,自己抬步走进店里。
沈府在京中颇负盛名,沈灵毓又是贵女圈里拔尖的美人,店里的几个客人难免指点议论几句,言间颇有嘲意“想不到当年风光锦绣的沈家女郎,竟也成了质铺常客,她不是有个未婚夫吗怎么也不搭把手”
“人家堂堂侍郎公子,怎么可能娶一个罪臣之女沈家大半族人锒铛入狱,她不典当换钱,难道还去教坊卖身不成”
典行几个男客低笑起来,心里不知转着什么下流念头,目光放肆地在沈灵毓身上流连。
沈灵毓充耳不闻,把玉簪在柜前摊开,让掌柜的查验成色。
掌柜的也没了往日殷勤,目光贪婪地从那宝钗上掠过,本想报个低价哄得这贵女把钗子贱卖了,沈灵毓却直截了当把他堵了个严实“开个有官印的契书,我要拍卖这只钗子,价高者得,到时候拍卖得的钱铜分你们一成。”
这法子厉害周全,可见沈灵毓是个有成算的,掌柜的心头一惊,腰也弯下去几分“放心,定给女郎拍个高价。”
沈灵毓捏着一沓文书出了典行,青橘见她面色郁郁,小心问道“娘子,咱们先回去”
“不,去冯府。”她说到这里,袖子里的手似乎轻颤了一下,眼里显出几分挣扎,半晌才垂眼道“去寻舅舅。”
冯府大门紧闭,沈灵毓抬手敲了几下,才有家仆把大门打开一条缝“是表姑娘啊可是要见我们郎主,您稍等,奴这就去通传。”
炎炎烈日下,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沈灵毓双膝颤颤,扶着大门铜钉才勉强站立。
青橘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扶住她,沈灵毓摇了摇头,费力地站直了身子。
主仆二人又等了会儿,冯府大门才终于再次打开,沈灵毓眸光亮了下,等看清来人,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藏在袖中的指尖又动了动。
门后站着的,是个风姿高华,气质清雅的少女,少女眉眼细长,仿佛拢着薄纱一般的忧郁,实在是个很有故事感的美人。少女见沈灵毓形容憔悴,唇角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又颔首行礼,柔声道“阿圆表姐。”
沈灵毓抿了下唇“郁陶表妹。”来的居然是冯郁陶
自打沈家出事,她就断断续续地做着一个噩梦,原来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穿越到了一本书里,很不幸的是,她是书里三章就下线的恶毒女配,而书里的女主就是冯郁陶。
姐妹俩虽然是中表之亲,自小关系就不好,冯郁陶也并非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圣母小白花女主,在沈灵毓模糊的印象里,冯郁陶就是趁着沈家这次出事,把她狠狠地踩到了泥里今日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愿意来冯府,她本是想直接来见舅舅的,万没想到出来的竟是冯郁陶。
她眉心跳了跳,追问道“舅舅呢”
冯郁陶比了个请的手势,一边迎她进去,轻叹了声,眉间郁色更甚“自打圣上开始追究兵败的事儿,父亲忧心忡忡,前两日又病了,眼下正在家里养病”她忽然侧了侧头,仿佛好奇般的问道“姐姐去寻过卫郎君没有他与你可是有婚约的,遇着这事,岂能袖手”
她语调温雅无害,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在向别人的伤口撒盐。
“我和他再无瓜葛。”沈灵毓不咸不淡地打断她的话,不甘心地道“舅舅生病,我理应去探望侍奉”
冯郁陶请她入了一处花厅,轻轻道“表姐莫急,父亲虽不方便见你,却已是给你寻了条出路,他身子不便,所以托我转达。”她展开一方文书,沈灵毓定睛看去,竟是一封纳妾文书。
冯郁陶口气为难“这事儿本来不该是我来说,但事急从权,也只好委屈表姐了”她轻咬下唇“这是瑞王前日派人送来的,他同我父亲说了,只要表姐肯签下这纳妾文书,入瑞王府为姬妾,他不光能帮父亲官复原职,还会帮你解了眼前困境”
瑞王若她没记错,自己在原书中惨死,似乎就和这瑞王有关。
沈灵毓呼吸微窒,攥着茶盏的手紧了紧,面上还是死死地绷住了。
冯郁陶目光仔细流连她神色,见她全无反应,不由有些失望,又继续道“瑞王倾慕姐姐几年,这回想迎姐姐入府,必也是一片诚心,他还说了,只要姐姐愿意,哪怕暂时做个姬妾,日后也一定会给正经名分,瑞王是今上亲弟,前途无量”
说来瑞王和沈灵毓倒还有些纠葛,两年前瑞王妃过世,瑞王对沈灵毓的美貌一见倾心,便上门以继室之位求娶,可惜他名声实在不堪,在他手下被玩弄至死的姬妾不知凡几,对正室又向来不闻不问,由着得宠的侧妃欺辱久病无盐的正室。
沈父自然不会把心爱的小女儿嫁给这等人,为了拒亲,仓促之下便指婚了门当户对的卫家郎君,瑞王自觉受了折辱,朝堂上没少和沈父针锋相对。
如今沈家败落,当初瑞王以正妃之位相求沈灵毓都不屑一顾,如今若是能把她收为姬妾,拉进王府肆意玩弄折辱,岂不快哉瑞王惦记这口鲜肉可有些时候了。
沈灵毓长睫颤了颤,眼底掠过一丝勃然怒意,冯郁陶见她终于变了脸色,温声轻劝“表姐,你若是得瑞王爱重,解救家里也是指日可待”
沈灵毓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眉间甚至带了几分嘲意“不必说的这般动听,舅舅肯当说客,想必瑞王许了不少好处给冯家吧倒不如把你们这些龌龊心思摊开来说,我看勾栏里的龟公掮客,都比你们冯府体面些。”
“我告诉你”她指着变了脸色的冯郁陶道“若是我进了瑞王府,我就数着天跟瑞王倒你们冯府的坏话,我倒霉,你们冯府也别想落什么好”
冯郁陶脸色终于难看起来,摆出一脸受委屈的无辜之态,正要开口,沈灵毓却不理会她,起身大步走了。
又过了片刻,称病的冯裕绕进了花厅,面上却不见半点病气,他皱眉对女儿道“阿圆这般烈性,这可如何是好”
冯裕知道这个嫡出女儿向来早慧,而且她不光生的貌美,且能歌善赋,长袖善舞,在长安城里还有个第一才女的美名,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是她的裙下之臣,这也为他的仕途带来不少好处,所以他从不把女儿当寻常柔弱少女看待,遇到什么事,都是习惯和女儿商议的。
冯郁陶也缓过气来,温声道“父亲别为这个犯难,咱们本来也就是说客,把姐姐的态度如实传达给瑞王便是了,姐姐如今便如无根浮萍一般,瑞王若真计较下来,她不应也得应。”沈灵毓是嘴上厉害,可沈家已然败落,她又能如何瑞王动动手指,她不屈服也得屈服。
冯裕缓了缓神色,下意识地赞了声,很快掩饰般的端起茶盏,叹道“若不是家里受了牵连,我也不欲阿圆受这般委屈哎。”
冯郁陶在心里笑了笑,她很了解自己的父亲,沈家煊赫的时候,他自是再慈蔼不过的舅父,对妹妹体恤,对外甥女关怀备至,如今沈家一旦出事,瑞王府又递来高枝,亲妹和外甥女便也可有可无了。
她知道冯裕心思,柔声反驳“父亲说的哪里话,沈家如今已是败了,但她若是能入王府,沈家有救自不必说,日后给王爷诞下子嗣,照样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难道不是姐姐的前程您一心为她考虑,哪里委屈她了”
这话简直颠倒黑白,冯裕的道德感却终于得到了满足,含笑冲女儿点了点头。
沈灵毓回到别院之后,自不敢把冯裕的态度告诉母亲,哄着她睡下之后,自己也是精疲力尽,青橘轻拍她脊背,却忍不住小声啜泣“冯小娘子和您素来不好,这时候来落井下石倒也罢了,舅爷那样好的人,怎么也不管不问起来往日舅爷疼您疼的跟亲闺女一般,怎会,怎会”
沈灵毓怕母亲知道,竖起食指在唇边,然后才喟叹“我也没想到。”往日的舅父,确实是极疼她的,不然她也不会家里一出事就想到寻舅父帮忙了,万没想到,舅父不帮忙也就罢了,竟还打了把她送给瑞王攀高枝的主意。
她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世情薄如纸,罢了。”
青橘不敢再惹她伤心,轻声哄她入睡,沈灵毓却昏昏沉沉的,反复到半夜才睡着。
清晨,一缕阳光进入窗内,她从一片血色之中猛然睁开眼,后背全被冷汗打湿,双手不住轻颤。
青橘就在外间候着,听到屋里的动静,忙跑进来拍她肩背“娘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莫怕啊。”
沈灵毓神色惊惧,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今日可是浴佛节如果我没记错越王世子每个浴佛节,都会去长乐寺参加法会。”
青橘没听清,疑惑问“什么”
沈灵毓深吸了口气“帮我更衣,等会儿咱们一道去长乐寺。”
她刚才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原书里的沈灵毓,她被强掳到了瑞王府上,瑞王腻烦之后,把她赏给了手下的近卫亵玩,她被视如草芥,任人欺凌就在无穷无尽的折辱中绝望地死去了。
但在不久之后,瑞王也在一场兵乱中被人一剑斩下头颅杀他的人,是他的一生之敌,也是他唯一忌惮的人越王世子,纪莲谈。
作者有话要说雷点都在文案,前期女追男,巨狗血,非强心脏者谨慎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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