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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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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安然一家三口,当天中午在京河那边吃了一顿长达三个小时的猪头宴,才悠哉悠哉的准备转回603的家。

    安然跟公婆小叔子喝了点酒,微醺。

    老宋滴酒未沾,就他开车,一路上,母女俩窝在一起嘀嘀咕咕,他偶尔打量一下,也不知道她们说啥,反正倒是挺开心的。

    “喂,老宋,你闺女说,今晚要跟我睡。”

    宋致远轻咳一声,“嗯。”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不会总“霸占”着妻子,因为他打心眼里认同她的身份不仅是妻子,还是母亲,还是女人,那么她跟她的孩子,她的小友有点亲密往来,他也是接受并乐见的。

    但小野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我不要去你们那屋,妈来我的屋吧。”

    “为啥呀”安然今天喝的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主要是今天的酒是一支赤霞珠,她觉着味道不错,大概是公婆在法国的什么朋友送的,她嘴馋贪杯多喝了点,所以脑袋晕乎乎的,要平时不会问这种问题。

    小野有点害羞,红着脸小声说“我是大人了,不能去你们那屋。”

    “怎么就是大人了呢,你还是妈妈的小宝贝。”安然故意要去搂她,还把她按自己怀里,像小时候一样rua她头发。

    小姑娘忙整理自己软软黑黑的头发,“哎呀妈你真讨厌,我跟你说”她附耳过去,以更小的确保爸爸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来例假了妈妈,我是大人了。”

    安然怔了怔,“啥时候的事儿”

    “上上个月呗。”因为从小妈妈就会给她讲生理常识,再加上她的同班同学都比她大,她刚上初中,班里就有人来那个了,耳濡目染之下早就知道这回事,跟妈妈讲倒没啥,就是不好意思让爸爸听见。

    老宋竖起耳朵也没听清,还八卦地问,“你们说什么呢”

    “没你的事。”母女俩异口同声,凶巴巴地说。

    好吧,老宋摸了摸鼻子,这家里就数他没地位,文篮的地位都比他高。

    想到文篮这孩子,他也挺想的,虽然孩子没改口,但他知道情义在那儿就行。“文篮什么时候回来,说没”

    “没说,我刚又给他打电话,宿管说他已经回家了,你说这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安然知道儿子的脾气,如果是干啥好事他肯定会大张旗鼓嚷嚷得众人皆知,但如果是不声不响,那绝对是憋啥坏水儿呢。

    所以,“别问了,等着他给咱们的惊吓吧。”

    正说着,迎面碰上刚从603出来的一身警服的石万磊,老宋停下车子,略带挑衅地问,“你咋不开新车了”

    那辆桑塔纳自从开进603就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男女老幼足足围观了三天才散,那轰动效果就跟当年安然家买了第一台大彩电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油黑锃亮的小轿车,不锈钢的四个大轮子,以及坐进去之后那种舒适的被包裹感,真的绝了。

    他每天上下班都得开,平时他不得空开萧若玲也要开,今天不开还有点奇怪。

    石万磊笑笑,“你儿子开走了,说是要回阳城。”

    安然一愣,“啥谁开”

    “文篮啊,他说要回老家找你们,你们不等等他就回去过年,他跟我借的钥匙。”

    安然的酒一下子就给吓醒了,“他真开走了”

    “开走了啊,我亲眼看着呢,技术是有点生硬,但确实是会开的,我记得那年领驾照还是我跟他去的诶,你咋啦小安”

    咋啦,她想杀人啦安然那个气哟,包文篮这死孩子刚说他上大学后懂事了省心了,谁知道一回来就闹这么大一出。安然知道他悄悄回来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可这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好吗

    一名出色的优秀的战机驾驶员怎么能开汽车呢这明明是两个不同的驾驶系统,出了事怎么办回阳城还得开一段高速公路,车速可是很快的

    安然气的当场就要老宋调转车头上高速,去追包文篮,但又一想,按照石万磊说的他出发的时间,现在就是乌龟爬也给爬到阳城了,他们追个屁啊。“走,赶紧回家,给阳城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家没,到就先让人把他捆起来,把老娘的鞭子带上,今儿不抽死他老娘不姓安。”

    安然是真气啊,气得都要动家法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真打过这俩孩子,以前再怎么生气也只是动嘴不动手,顶多拧拧耳朵背上拍几下,但今天她也管不了了,只有一个念头文篮这坏脾气不打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他倒是轻轻巧巧开着就去了,可路上要是出点事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安然一想到这个可能,气得眼睛都红了,顺便也怪老宋,“宋致远你那张破嘴,我都说了开飞机不能开汽车,你偏要告诉他没法律规定这样,你看看他得了你的话可不就奉若金科玉律了吗根本管都管不住。”

    宋致远想说真不必要这么严格要求,如果文篮连这点辨别和应变本事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当最优秀的飞行员呢但也知道现在的妻子正处在爆炸的边缘,他要是敢回嘴绝对是引火烧身。

    “诶,妈你看,那不是我哥吗”小野眼神好,一下就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青年,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单眼皮,高鼻梁,不是安铁蛋是谁。

    不过,安然没有立马冲下去揍她,因为她们发现,他一直在跟旁边一个小姑娘说话。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皮肤白白的,眼睛圆溜溜的,穿着虽然很朴素,但不难看出来还是有点好看的。

    最关键是,那种圆溜溜的很可爱的长相,正是包文篮喜欢的,就像廖星月,几乎是长在他审美点上的女孩子,难怪他会那么耐心呢。

    小野是“酱油姐姐”的忠实拥护者,小声说“妈你别生气,我哥肯定不是跟这个女孩子处对象,她比我哥小呢。”我哥才不会跟未成年谈对象呢。

    安然倒是没想这么多,第一反应只会想到自己儿子,而不是对方女孩,在心里她已经能接受十九岁的文篮谈恋爱了。

    她想的是,要怎么在他的朋友面前克制情绪,虽然生气得恨不得揍死他,但终究是成年人了,要面子的,安然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让他在朋友面前丢面子,毕竟再不成器再讨厌那也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啊,总不能讨厌就扔出去吧

    不过,没等她想出来,包文篮就看见他们的车,大跨步走过来,依靠在车窗上,笑得很灿烂,那一口白牙啊,让人一眼仿佛看到了春天白雪融化的一样,寒冷中又透着暖意安然再大的气,也暂时没了。

    “妈,姨父,妹。”

    “啥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安然压着脾气问。

    “今早,本来想给你们个惊喜来着,我以为你们回”眼看着他妈的脸越来越黑,他赶紧识趣的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妈我开石伯伯的车出去了,这我认,待会儿你想怎么收拾我都行,但现在有个人命关天的事儿,你想听吗”

    瞧瞧,他就是知道安厂长的七寸在哪儿。

    “有屁快放算了,回家再放。”

    ***

    三个小时前,随着“哐当”一声,文篮也觉着自己要闯祸的时候,那一声却不是车子撞在人身上的声音,而是他反应快,踩住了刹车,又打了方向盘,撞到路内侧的一个石壁上,人被震得抖了好几抖,直接怼车顶上。

    但他第一反应顾不上管自己,而是先下车看看,刚才路上出现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至于车子有事没事他也顾不上了,人命关天啊。

    结果人刚下车呢,窸窸窣窣的声音下,几个青壮年劳力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将他围住。

    “死人啦,撞死人啦”

    “你小子撞死人啦,别想跑”

    包文篮一愣,很认真地说“我不跑,我看看人怎么样,你们快让开,救人要紧。”

    那女孩还趴在路中央,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真撞到了还是怎么回事。

    听口音,这几个都是附近村民,此地位于书城和阳城的中间,以前他跟同学骑自行车也来过。虽然地理位置好,但因为山高路远,水源不够丰富,种庄稼产量都不怎么样,包产到户前这里就是最穷的生产队,后来改革开放了,高美兰曾经积极鼓励大家出去自谋生路,还拨款给他们修了公路,让他们与外界联通起来,甚至给了很多政策上的优惠。

    可惜啊,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兄弟几个穿一条裤子,政府给的扶贫母鸡扶贫小牛犊,他们不是卖掉就是吃掉,真正养大的没几家,都说救急不救穷,这日子不就越过越穷了吗

    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石万磊和严厉安干公安工作,是真的怕这地方的人。为啥

    用老公安的话说,书城市内的案子,无论大案小案,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这个地方的人干的。严打结束后,这几年正是社会治安差到一定程度的时期,因为有钱的暴发户变多了,穷的人更穷了,贫富差距迅速拉大,这时候的案件跟刚改开时候的偷鸡摸狗不一样,抢劫、投毒、纵火、强奸、杀人等恶件爆发式增长,这里的人就给外界留下一种“专出坏人”的感觉,就连租房子,书城市的包租婆们也不愿租给他们。

    本来,包文篮是没有任何偏见的,但他细心地发现有点反常按理来说这个地方是很穷的,这些人穿的衣服裤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但他们的鞋子,却有点不对劲。

    一个个都穿着旅游鞋和皮鞋,穿布鞋的一个也没有。

    虽然穿得脏脏臭臭的,但他眼睛尖,能看出来鞋子原貌应该不错,不便宜。

    他包文篮从小抓了那么多间谍和坏分子,别的不敢说,但看人还是有点准的,再一联想这个弯特别大,大得有点反常,明明可以完全避开的,怎么越来越往石壁上凿呢

    他跟着妈妈这么多年,表面工夫是很精通的。只见大小伙面不改色,指着地上的女孩说,“我不跑,你们要担心的话,大不了我把车子押这儿,来,这是车钥匙,你们拿着,先看看女孩怎么样吧。”

    有人眼疾手快抢过他的钥匙,有的摸着轿车赞不绝口,这可是桑塔纳啊,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小肥羊一只啊。

    而包文篮把他们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愈发确定心内的猜想,主动过去蹲下身问那个女孩,“你还好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这声音是又清脆,又有磁性,女孩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一眼,就给惊住了。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哥哥吗他单眼皮高鼻梁,一张俊脸冷飕飕的,眉宇间却有一股正气,试问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呢

    女孩也不好意思再趴在路中间,撑着慢悠悠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没事,你没事吧”

    包文篮摇头,“没事,你要是有哪儿不舒服不要强撑,我送你去医院。”虽然他可以确定,不是自己驾驶技术有问题,是她自己忽然跑出来的,本来弯道上就是视野死角,她忽然从里侧这么跳出来,正常驾驶员的思维都是往外侧打方向盘,可他因为把方向盘当飞机的用了,离着两步的距离给打到内侧去。

    如果是外侧的话他刚才已经发现,路外侧连蒿草都没有,还有很多车轮滚过的痕迹,路下方是一片专门晒粮食的道场,足有百来平,周边也没个围栏,翻下去的车子要是没有围栏或者树木遮挡,很有可能在惯性之下直接往下翻。

    那道场下面,可是山崖。

    以他肉眼估计的高度,车子会摔成一包废铁,人嘛,就没命了。

    包文篮从小就是村里长大的,他知道石兰省农村人喜欢在村子的公共用地上平一块地出来做道场,上面糊一层牛粪,防虫得很。但问题是,这附近没有村子,最近的村子也在七八百米之外,把道场设在这儿,合理吗不怕晒在这儿的庄稼粮食被人偷走,被牲口糟蹋吗

    要知道,粮食可是庄稼人的命。

    从附近痕迹来看,这里出车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怀疑自己怕是遇上路霸了。

    这不,村民拿到钥匙不算,还叫嚣着让他赔医药费,“我家闺女差点被你撞死,你得赔钱。”

    文篮装作很害怕六神无主的样子说“赔赔多少啊我出门身上就就只有有”

    “到底有多少”

    “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吊起来了,到底有多少啊,看车子很新,穿着打扮也很不错,是一只很肥的羊羔崽子,急得双眼直冒贪婪的光。

    “只有五十块,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回家去拿。”

    众人一听,五十块确实不多,“你家里还有钱吗可不许骗咱们,不然把你送公安局,让你吃牢饭信不信”

    “信,我信,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派个人跟我回家,但我爸脾气不好,是开煤矿的,我怕你们去了会被他当成跟我合起伙来要零花钱,不仅揍我,连你们也得挨揍”

    他穿得不错,开的车子又好,原来是开煤矿的暴发户啊,那可真是一只肥羊,一家子肥羊当然,这种暴发户的脾气确实不好,仗着有几个臭钱,财大气粗,不把老农民放在眼里。大家一寻思,派个男人跟着确实不妥当,容易激化矛盾,但女的就不一样了。

    “二丫你跟他去,得让他赔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一共两千块,知道吗”带头的男人凶巴巴地说,“别忘了,你妈和你弟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呢。”

    “不行,赔你的两千块不算,他的车子撞咱们山神上,坏了咱们村的风水,还得赔偿全村风水,再来三千块。”另一个个子矮小一直笑眯眯的男人,指着撞碎的几块小石头,言之凿凿地说。

    文篮难为情,“叔叔这也太多了吧我爸不会给的,说不定还会揍我一顿。”

    “揍不揍你不关咱们的事,反正你要是带不来五千块钱,你这辆小轿车就别想开回去了,到时候你爹照样要你狗命。”

    文篮一想也是,好几万呢一辆车,一咬牙一跺脚“那行吧,但你们不能说车在你们手里,我怕我爸会怀疑。”

    “行行行,别啰嗦,赶紧去。”这群人占山为王这么长时间,估计还没遇到这么个懦弱好说话的肥羊呢,心里都快高兴疯了。当场就用摩托车把他和少女送到书城市内,他随便指了个地方,说那就是自己家,又带着少女转了好几个圈,“走,带你买糖葫芦吃去。”

    二丫多高兴啊,一路跟着这个哥哥七弯八拐,眼睛就一路盯着他高大的背影、英俊的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等拿上糖葫芦,又吃上糖炒栗子的时候,直到走了快一个小时,她腿脚有点吃不消了,这城里的路虽然比他们村的平坦,但奈何包文篮走得快啊。

    他自个儿腿长,一步顶二丫走两步,他一快,二丫就得小跑,他更快,二丫跑得气喘吁吁,“喂,你慢一点,你平时都是这么跑着回家的吗”

    “那当然。”当年603到八一学校的路,他可是用双脚丈量过无数次的,有时候为了赶回家吃饭,他都是带着妹妹跑的。

    不过,他今儿不是为了回家干饭,一直到确保身后的尾巴甩干净了,他立马拐进不远处的派出所去。

    二丫虽然从小长在乡野间,但也知道他带自己来的地方是派出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大哥大哥你别害我啊。”

    包文篮一改刚才的懦弱无能,冷冷地看着她,“知道吗,你们拦路抢劫是犯法的。”而且犯罪事实不仅有拦路抢劫,还有可能涉嫌故意毁坏别人贵重财物车辆、伤人、杀人,这群路霸今儿遇到他包文篮就是他们的忌日。

    二丫想不通刚刚还给她买吃买喝的好人怎么一瞬间就变脸了,但她知道自己要是不配合那群人的话,自己弟弟就要被他们断手断脚了,自己被抓没事,要是那伙人忙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就跪地上,“大哥你行行好吧,别把我送派出所,这样会害死我弟弟的。”

    文篮真的就是那种不熟的人会以为他很高冷,很难相处,可本质却是一个十分善良,十分容易心软的人,冷着脸说“我不管你弟弟死不死,反正他们做坏事就要接受法律的惩罚。”但脚步却不知不觉放缓了。

    “真的,他们该死,他们是路霸,但我弟弟是无辜的,我弟弟才六岁,就因为饿不住偷了他们一个馒头吃就被他们关起来,说我和我妈要是不帮他们干活的话,就就会”二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文篮一路上已经试探过这丫头,确实是个啥也不懂的丫头,这一听果然有隐情,也就不往派出所走了,停在门口,“你把事说清楚。”

    原来,二丫家所在的村子名叫鱼尾村,虽然名字跟鱼有关系,但那里什么鱼虾都没有,甚至连水都成问题,整个生产队一直是公社里最穷的一个。二丫家只有三口人,她和妈妈弟弟,爸爸病死了,大集体时候吃不饱,后来包产到户后许多人都出去打工挣钱,她爸也跟着村里其他人出去给人盖房子,每个月能挣几十块钱。

    但她爸不像别的村里人一样好赌成性,也不会出去大吃大喝,挣到钱都是自己攒下来,攒到一百两百就寄回家,眼看着没几年就能在村里盖上新房子,弟弟出生了,全家人即将过上好日子,享受到改开的春风的时候,爸爸忽然就病倒了。

    从工地上拉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断气了。大家都说不清楚,只当是脑溢血死的,命不好。

    这几年,妈妈也没改嫁,靠着爸爸留下的钱,房子没盖起来,但好歹也没饿着他们。直到今年妈妈进山干活的时候摔了一跤,去县医院治病花光了钱,他们的生活才一落千丈,弟弟因为饿不住偷了村霸一个馒头就被抓住,扬言要砍掉他一只手。她和妈妈连夜去求他们,才保住弟弟的手。

    但村霸的要求就是让她们配合演戏,通过讹诈附近路过的司机大发横财。甚至为了增加出“车祸”的概率,他们还把公路改了点道,越来越往外侧悬崖边拐,但石壁又是拱出来的,这样的话越发看不见另一端石壁后的情况。刚开始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拿人去碰瓷,都是用鸡鸭狗羊之类的动物去,撞死就说是自己留种用的,祭祀用的,跟风水扯上关系,讹司机。

    尤其是半夜里本就看不清,忽然一个大拐弯后跑出来一只动物,有的司机反应快能避开,但猛打方向盘,路又窄,很少有能稳住不翻下去的,一旦翻下去,运气好就翻在道场里,压坏庄稼粮食,赔钱。

    运气不好那就是一出惨剧。

    报警也没用,因为确实是压死了他们的家禽,压坏了他们的庄稼,赔钱天经地义,警察能调解也就是把赔钱的数目降一点而已。

    现在,经常开那段路的司机也知道这群路霸,要么宁愿绕道上百公里走别的路,要么就叫俩押车的,撞到猫猫狗狗给钱就是,甩下二三十块钱当打发叫花子。

    于是,这群路霸知道用小动物的命赚不到什么钱,开始把主意打到人身上来了。

    这几年二丫一家陆续也听说过这件事,但孤儿寡母胆子小,也不敢往外说,只关起门来过他们自己的日子,没想到坏人的屠刀终于是举到了他们头顶。尤其是听说最近那领头的路霸,他八十岁的老娘就是被他牵去路边干这勾当,然后有个开大货车的司机没来得及反应,直接撞上去把她老娘送上西天后,村里再也没人敢去以肉身碰瓷了。

    所以,二丫母女就成了他们的首选,因为这村里就没人敢帮她们说话。轮流逼迫她们出去碰瓷,然后再把二丫弟弟押手里做人质,这样真有司机报警的话,二丫母女也不敢“乱说话”。

    “以前每次都是我妈争着去,她怕我去了就没命了,我跑得没她快,今天是我第一次出来阿姨我再也不敢干坏事了,我怕,我知道不得好死,我”

    安然和小野搂着她,“没事没事,坏人不是你,是那些路霸。”这个词在四十年后已经不多见了,可在这个年代却是“新兴职业”,反正不用自己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挣到大笔的钱,以前鸡鸭鹅狗不会说话,现在二丫母女不敢乱说话,算盘真是打劈啪作响啊。

    安然气得咬牙切齿,要是大集体时期,也有这么坏的人,但至少作恶的成本更高,有坏主意也只能憋着,现在真是是啥,安然也说不清,任何一件事都是双刃剑,这些坏人在任何年代都是坏人,可能作恶的形式不一样罢了。

    她今儿,就要这些路霸的狗命

    “你放心二丫,这些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的。”安然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立马给严厉安挂个电话,这几年社会治安差,但各有各的差法,可让安然如此出离愤怒的还是第一次,这么坏的人真的是可以直接枪毙了。

    严厉安一听也是气得不行,厅里叫几十号人,荷枪实弹的去,保准让他们无处可逃。

    “妈让我给严伯伯带路把,我还记得在哪儿,而且都把周围路况和环境都记下来了,我知道怎么来个四面包抄,绝对让他们逃不了。”

    安然本来不想让包文篮掺和,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是最能节约时间干正事的,“那行,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得嘞,妈你就等着我好消息吧。”

    安然是真的累了,不想再跟他啰嗦,只挥挥手,让小野和老宋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就要出发回阳城过春节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怎么感觉小安又不开心了呢

    借着酒意好睡觉,安然躺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可惜睡眠质量不行啊,梦里都是跟包文篮这死孩子斗智斗勇,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好好听点话呢自己都明明白白告诉他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必须做了,为什么他还是偏要踩她的红线还是要让她不开心呢

    安然隐约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是不是掌控欲太强的表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想让她学别的父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她真的做不到啊。

    她就是看不惯他自大臭屁,明知道有些事情是危险的,是可以避免的,可他偏偏就是要撞上去,那种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吃亏吃瘪,搞不好还有可能付出生命代价的感觉安然觉着,自己总有一天要被孩子气死。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妈妈有这个担忧,不仅她安然,也不仅华国的母亲,女人一旦做了母亲,所思所想所要承担的就忽然数量级的增加。

    她觉着唯一可以让自己开心一点的,就是想想他们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和美好吧,想想两个小东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天天长大,最终变成比自己高大,比自己勇敢,主意比自己多的独立的完整的人。

    这,才应该是养育的最终的意义。

    既然最终意义是要让他们成为独立完整的人,那现在他们能有自己的想法,不就是好事吗安然觉着,自己应该把他们去做这件事理解为他们坚持自己的内心,他们对世界的看法的不断完善的必经过程,而不是单纯的认为是与她这个母亲的对抗,是明知不该做还要做。

    对,想通了这一关节,安然也就不想再纠结这次他偷开车的事了,反正大不了就以后都不当飞行员呗,他自己的人生得自己负责任,她能在他未来的人生里永远保驾护航吗明显不能,也不愿。

    她要把时间拿去看大好河山,看春花秋月,看帅哥美女,就这样。

    于是,等晚上回家来,包文篮已经想好三种办法准备面对他妈的雷霆之怒的时候发现,他妈居然和颜悦色,没骂他

    他走了一圈,把家里从姨父到小野到黑花都给烦了一遍,发现他妈依然和颜悦色,没有像以前一样骂他,这不像小安姐姐啊。

    于是,他腆着脸凑过去,“妈你就不问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安然和颜悦色笑“不好奇。”看憋不死你。

    果然,文篮立马憋得慌了,抓耳挠腮猴子似的,“妈你就不觉得那些路霸坏吗我可是又协助我严伯伯干了票大的哎哟妈你又打我。”

    “好好说话,什么大不大的,人这是公安办案,你以为跟你土匪似的说说吧,咋回事。”

    幸好,包文篮记性好,直接坐着警车去指路就行,至于二丫则留在安然家,等消息就是。

    他虽然把跟踪的人甩掉了,但都是不着痕迹的甩法,甩开也没多久,那俩人还没反应过来,也还没往他们老巢报信呢,严厉安去得很及时,他们开着警车去到的时候,那俩狗腿子还在省城没绕出来呢,正遍地找包文篮和二丫呢。加上文篮把地形要塞记得清清楚楚,在他指挥下来个四面包抄,将那群路霸困在村里,一步步收紧,一网打尽。

    最后不仅救出了二丫的弟弟妈妈,还把二十几名路霸王八蛋一个不落全逮回局里,也算是让他们戴着银手镯来趟省城游了,幸好文篮提前说人数不少,严厉安开了好几辆警车去呢,不然还不一定坐得下。

    “怎么样,你儿子没给你丢脸吧”文篮得意洋洋地问。

    安然给他一巴掌,“抓坏人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但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偷开你石伯伯的车,这事我很生气但你是成年人了,自己反省吧,车子撞坏自己赔,别妄想老娘给你出一分钱。”

    文篮收起洋洋得意,“妈,别的我也不多说,就以前你老跟我说什么操作系统不一样,我一直觉着你也不懂你就是乱说的,今儿我算是彻底相信了真的不一样,这教训我接受了。”

    哎哟喂,安然一愣,果真是她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他自个儿碰一鼻子灰有用吗

    在这一刻,母子俩看着彼此,忽然都知道为什么以前总是相爱相杀了。这就是相处模式的问题,安然需要绝对的服从,而文篮需要不断尝试和亲身体验,这两者之间很多时候是背道而驰的,不冲突才怪

    行吧,安然叹口气,她发誓,从这次以后真的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他包文篮就是把天捅破,当不了飞行员她也不管了,大不了就回归一开始她的设想,当一名普通的工人,成为这部庞大国家机器上一颗默默无闻的螺丝钉呗,反正无论是雄鹰还是螺丝钉,都是她的儿子。

    不过,想是这么想,当三年后包文篮以理论和实操均第一名的成绩,依次用最短时间完成了飞行基础理论、初教机飞行训练、高教机和改装训练后,实现从一名普通高中毕业生到军人,从军人到合格飞行员,又从飞行员到空中战斗员的完美蜕变,成功获得了航空兵部队战术训练的资格,并将在两年的战术训练后,按照不同的飞行等级,定飞行员级别,享受不同的飞行等级补助金。

    这些东西太专业,安然听得云里雾里,这几年研究院就在隔壁,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知道轻型战机和其它类型的战机不一样,最大的特点就是轻巧,小,大多数时候是在争夺战区上空制空权、护航或者较小范围内对地支援时,才会使用。通常驾驶舱只能坐一人,既是驾驶员又是武器操作员,坠毁的几率也比一般飞行员大多了,没有任何第二人的支撑和配合,在天上是真正的孤胆英雄。

    那是1989年,安然刚要过三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忽然收到这么份礼物,她是又激动,又难过,她的儿子,莽撞,冲动,臭屁,可他总是在所有人哪怕她自己都不看好的条件下来个绝地反杀,将那些轻视他的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安然这脸被他打得太响,但她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因为那小子又给她丢出一个难题他要结婚啦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安然正在厂里开会,经过三年的马不停蹄抓生产,搞效益,促发展,现在的东风纺织厂服装厂已经成为整个石兰省有名的集原材料生产、加工、设计和销售为一体的综合国营大厂,是当之无愧的石兰省轻工业领域的老大。厂房占地面积扩大了一倍不说,工人也成功突破千人,用不了多久就要突破两千了。

    最近,她操心的是厂里账户上钱太多了,固定存款已经达到千万,这钱其实对一个千人大厂来说也不算很多,但在石兰省这一带,已经多到很多企事业单位都不敢想了,最近国企改制,三角债频发,正式迎来了历史上有名的第一轮下岗潮,石兰省是重灾区。外头多的是举着横幅上市政府省政府讨说法的工人,就是曾经辉煌一时的阳城钢铁厂,也不可避免地走上这条路。

    很多耳熟能详的兢兢业业一辈子的老熟人都下岗了,譬如赵银花的男人,譬如小海燕陈大娘的儿子,听说都是钢厂改制后下岗的第一批。

    虽然,他们现在的家庭通过发展药材种植、食品加工等“副业”挣到不少钱,也不缺这点工资,但对于这些老工人来说,失去工人这种身份的认同,就是失去灵魂。

    当然,他们这算好的,毕竟失去经济来源的打击还远不止于灭顶,可其他绝大多数普通家庭来说,却是相当致命的打击。

    安然正琢磨着怎么把厂子账户上的闲钱跟这波下岗潮联系起来,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的时候,当年的老上司,现今的阳城市第一届女市长贺林华亲自登门,跟她商量廖星月和包文篮的婚事来了。

    安然“”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刚过完三十七岁生日,一觉醒来就要当婆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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