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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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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唐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样说出口了。

    回国以后一些自己从未在意过,草灰蛇线的细节此刻才终于显露出来,自己第一次变回来后,对方担忧地追出来给自己递表,原本不吃早餐的习惯因为有自己在,硬是买了自己想吃的带回来,到后来甚至还愿意亲自下厨,明明自己变小以后食量就那么一点,他却还要亲力亲为。

    至于其他更明显的事叶唐咋舌,自己怎么能迟钝成这个样子。

    “可我”叶唐支支吾吾,低着头承认,“可我以前确实是挺讨厌的。”

    “那你就是在说我眼光不好”傅临风也不生气,含笑问他。

    “倒也没有,”被他这么一说,叶唐又很不服地反驳,“毕竟我现在,我现在可是”

    猛地一自夸,还把自己给弄得不好意思了,叶唐梗着脖子,声音倒小了不少“小钢琴家。”

    他说出口后原以为傅临风要么会顺着他的话笑笑,要么跟之前一样逗他。

    没想到两种情况都没发生,对方甚至愣了一下神才说“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叶唐说到后两个字骤然醒转,原本不可能有联系的事在这一刻忽然被连通了,“是那张卡片么”

    叶唐目光炯炯“那束花,是你送的吗”

    两人的话题听上去有些抽象,没有说时间地点,指代也只有一束花、一张卡。

    可神奇的是双方都听懂了,傅临风惊讶的表情只维持了几秒,他看着咫尺内的叶唐,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脸。

    他叹了一口气“当时关注你的人那么多,又刚得了奖,我甚至不敢用自己的笔迹写,你怎么就能肯定是我”

    “不一样的。”叶唐执拗地说,“因为他们都会赞美我的成功,用上好多我看着都不敢承受的形容词”

    “可只有你会说,祝我快乐。”

    说到这里,叶唐迟来地感觉到鼻子有点酸“你当时去了吗什么时候去的”

    他问得很急,迫切地抓着傅临风的衣服仰头看他,眼神清澈明亮,嘴唇饱满红润。

    “你别这么看着我。”傅临风微微偏过头。

    可能是怕叶唐能直接问出来“为什么不能看你”这样的话,他干脆地转移了话题“我去了。不过没能进去,最后找了个借口在不远处听着。”

    尽管寥寥数语,叶唐却想象出了那时傅临风的模样。

    也许会靠在音乐厅宏伟的石柱旁,也许在自己弹完最后一句以后会微笑,然后亲手挑选一束花只可惜没有自己送到他的手上。

    不过傅临风的手指还流连在他脸上,叶唐忽然升起一点心有灵犀的感应,干脆主动凑上去,抱着他的腰。

    “可以稍微给我讲讲这五年吗”他小心地问道,“不喜欢的地方我们就跳过,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那些日子。”

    “没什么不喜欢的,都过去了。我都可以告诉你。”傅临风捧着他的后脑,低低地说。

    “我,我听我妈妈提了一下,说那年你”

    “嗯。”傅临风脸上没太多表情,“她去世了。”

    要从哪里开始呢

    傅临风自己也不太清楚。

    毕竟拥有了现在,那五年好像就变得遥远,也变得不那么鲜明。

    太多内容乏善可陈,也不值一提。

    比如刚创业的艰难,还是个学生的他必须装成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一样应酬,多年的酒局劣习他不能拒绝,更没有资格拒绝。

    不开心的要忍着,不喜欢的也要脸上带笑,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后台的年轻人。

    偏偏每次回家,还要面对自己的母亲。

    傅临风想,其实自己并不恨她。

    对方无疑是爱自己的用一种偏执的、令人窒息的方式。

    从小,所有的爱好都以“她觉得好”开始,又以“她觉得无法接受”结束。

    就连音乐也是一样。

    只是这一次不是以她开始。

    虽然最后还是因她结束。

    她有时候很和蔼,有时候又非常疯狂,因为担心傅临风会离开自己,拼了命想要强调,他对自己有多么重要,自己又有多么离不开他。

    用一种绑架的方式。

    傅临风偶尔会因为陪练太晚,暂时借宿在叶唐家里,第二天女人总会在沙发上无声地泪流满面,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而这件“坏事”的结局,是担心傅临风最终会离开她。

    她太需要这一份自己创造出来的亲情,会抱着傅临风哭,会说“妈妈只有你了”,然后又声嘶力竭地叫喊,说是不是连你也要走。

    后来安乔叫人抬了一架钢琴过来,女人一开始是高兴的,后来却被无边的惶恐淹没,像是担心有人会抢走她的孩子一样。

    可她正常的时候又很好,会把自己那份不多的工资全花在他身上,教他做饭,听他弹琴。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孩子被她绑着,不忍真的抛弃他,但确又因为她,放弃了太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样畸形而又僵硬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傅临风的大学。

    “我那时候太忙,她就每天坐在家里,哪也不去,她本来就偏激,最后把自己想进了死胡同里。”傅临风说,“我想过很多办法,找过很多医生,可似乎唯一能让她好转的方式,是最好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在她身边。”

    可那也不是什么根治的方式。

    “我后来甚至打算休学陪她治病,只是还没等批下来”傅临风拍了拍叶唐,示意他不要太介意自己说的这些事,“她走得还算平静,留言很长,看来是早有打算。”

    说来可笑,这也是傅临风这些年来唯一能停下来喘口气的机会。

    “我请了一个长假,自己办了所有的手续,然后买了去华沙的机票。”傅临风说。

    “所以,”叶唐嘴唇颤抖着,“所以是那个时候”

    你是以什么心态过来的呢

    “挺好的,弹了那么多肖邦,那是我第一次去波兰。”傅临风只看着他,声音很淡,像那一年华沙湛蓝高悬的天空。

    “我就在外面听你弹李斯特,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了。”

    “叶唐,”傅临风好像陷入某种回忆,“你太好了。”

    这种直白的形容像是一把钥匙,那么多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些,因为尊严因为自卑难以启齿的话,也终于由着傅临风的口说出了。

    “你太好了,”他重复了一遍,“我当时一直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好到什么东西都可以给我,好到不计较我的一切,好像我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对的。”

    可他骨子里深刻的自卑又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不应该这样,不能,不对。

    “说来矫情,我当时觉得,你好到发光,但也好到残忍。”

    “残忍到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愤怒于我的决定。放弃不是常有的事吗你为什么会因为我绝望至此你就是一个从小在花园里长大的孩子,而我像油画上不小心溅到的污渍。”

    “不过从那一年开始,我才算终于得到真正的救赎。”

    “叶唐。”他低头看着他,叫他的名字,跟他对视。

    叶唐心里又酸又软,鼻尖还红着,眸子里倒映出对方英俊的轮廓。

    “所以,尽管我觉得你已经知道了,我还是要正式和你说一次。”

    “后来那么多年我一直想,也许只要我再坚定一点,也能守护你的天真。”他说,“尽管现在回想,可能当年的事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但总归都过去了,而我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我会陪着你,你不需要做任何的改变,你可以永远天真、永远单纯,永远不需要考虑那些恼人的、繁琐的东西。”

    “而我永远爱你,永远对你忠诚。”

    山盟海誓也许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傅临风说了五个“永远”,每一个都让叶唐震颤。

    “和我在一起,你愿意吗”他对着叶唐露出微笑,说完了最后的半句话。

    “我的小钢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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