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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挽香当然不会后悔,高兴都来不及。
他们的马车都离开了县城,全然不知情的晏沧才有所察觉,匆匆追来“你们既然要回去,倒是捎上我啊”
晏铮就是不想多带个人才没搭理他,曲挽香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头,他会不知道其中是谁在打算盘不成
一路上,晏铮没忘记讥讽他想要爵位不该来寻自己,晏沧回嘴自己都算不上是晏家的人了,爵位哪儿有他的份。
曲挽香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两兄弟颇有意思。
如今年仅十二的太子刚刚登基,镇北大将军自请上交一半兵权填补京都如今军备不足的窘迫,太子欣然接受,赐晏家国公之爵位以做奖赏。
这是晏家的示弱、示忠,也是谋利。
晏家远在北境,就是手里没兵,京都那边也压根儿动不了他,他没有损失还能捞到一个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爹到底是爹,要是我,我可舍不得那一半兵力。”
晏沧提起这事就不禁感慨,比起爵位,兵不是重要多了么。他搞不懂大人们的曲曲弯弯。
即便是盛夏,越靠近北境,天气越带出一丝凉意。
晏沧在一旁滔滔不绝,晏铮松开缰绳,转身自车中暗格内取出一条锦缎披帛为曲挽香仔细披上。
“冷吗”
曲挽香摇头,“现在不冷了。”她看向前方问“还有多久”
“快则两三日吧。”晏铮一边替她系上带子,一边回答。
他从不说假话,两日后的夜里,曲挽香借着月辉,隐约眺望见了庄严矗立在不远处的城门。
原来,那就是北境。
京都的人们为何将其称为镇守北边的雄狮,她似乎总算可以明白。
三人无事入了北境。
出乎晏沧意料的,晏铮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意思。驻守城门的都是晏家军,他们自己的人,就算晏铮已离家三年之久,也被他们一眼认出。
“十十七爷你怎么”
“嘘。”晏铮指指城中,那是晏家宅邸的方位,“用不着去禀报,等天亮了,我自会回去。”
没人会不听他的命令。
晏铮明明和自己一样早已不是晏家的人,他回北境却犹如进了自己的大本营,这话要是让前一阵子的自己来说,这些晏家军可不一定搭理自己的。
晏沧在心里狠狠不爽了一把。
“郎君”
曲挽香撩开车帷,马车已经入了城,晏铮没往晏家走,将车停在一家客栈前,叫她皱眉,手伸过来拍拍她的脑袋,“急什么,你休息一夜,明日我再叫人回去也不迟。”
他虽没说什么,但曲挽香也大概明白过来其中用意。
这一阵子三人都在赶路,她虽大多时间在车中,也是风尘仆仆,晏铮最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若见人必定梳妆打扮,更何况这次是见晏家的人呢
他是在为她挤时间。怪不得明明午时就能到,他却拖到了夜里。
如今不能让大将军察觉,晏沧自然也是不能走的,他无奈跳下马准备要点吃食过夜,街上忽然窜过一队晏家军。
他们脚步匆忙,皆佩剑握枪。
“怎么了那是。”晏铮问。
“哦,你说那个啊。”晏沧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北夷听说咱们又换新帝,这不又不安分了么。不过也就只敢派点虾兵蟹将来扰乱视线,用不着搭理。”
晏铮“哦”了声,不置可否。
翌日,曲挽香醒得很早,晏沧见她天不亮就出来,忍不住侃道“原来小娘子你也会紧张啊”
“紧张”曲挽香一歪头,又点头“对,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有些紧张。”
晏沧望着她闪亮的眸,忽然觉得她那也许不是紧张,说是兴奋更为恰当
“十七叫人回去知会我爹了,过不了多久那头的马车就该来了。”他示意曲挽香坐下,贴心地给她递了杯清水,“我是不知道你平日和十七怎么相处的,但进了晏家,你恐怕得和他分开一段日子。”
“分开”
“就是,”晏沧结巴了下,吐出两个字,“分分房。”
噢。
曲挽香坦然颔首的模样倒搞得晏沧很不自在。
他估计晏铮应该会主动和他爹提起这个小娘子的事,但他爹虽是武将可也是豪门出身,会怎么看待晏铮突然带回来的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晏沧也难以预料。
反正,不管二人平时有多亲密,在未有媒聘之礼前,装也得装装样子。
“放心罢郎君,做戏我擅长。”
被宽大的马车送入晏家府门时,曲挽香隔着一道帘子,悄声冲马上的晏铮说道。
他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趁着四下的仆人毫无察觉,靠近车帘低笑道“你倒不用勉强自己。”
“这不是勉强,”她认真说,“敌不动我不动。”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晏铮回家并不完全出于自己那夜的拜托,他总得和家里,和父亲,和兄弟做个了解。
她总是如此聪敏,如此贴心,晏铮心中一揪,倒不知该说什么好,手探进帘内,覆有剑茧的拇指轻轻在她眉眼间抚了抚,“香香,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呢。曲挽香想,郎君为了我,分明受过比这些委屈数倍的事呀。
“十九”前头忽然传来晏沧诧异的声音“怎么是你来迎啊我爹呢”
另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父亲在书房跟郭申议事腾不开手,说要是你们到了,要十七兄过去寻他。”
“就叫了十七那我呢”
“父亲没叫你。”那男声笑道“只怕已经没你什么事了吧”
晏十九话中透出挑衅,要是以往的晏沧恐怕已经怒而拔刀,可他好歹在外头历练了几年,什么人都见过,这样的不痛不痒。
“那就没办法了。”他扭头道“十七,你快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他当然是指曲挽香的事。
大将军在忙,晏家没有女主人,他们的祖母祖父早在多年前就离了人世,就是想要招呼曲挽香也寻不到个合适的人。
“我去去就回。”晏铮低声冲曲挽香说,调转马头随奴仆而去。
在场只剩下晏十九和晏沧两人。
晏十九早听说晏铮带了个女子回来,他本没放在心上,看晏沧护得这么紧,反倒生出好奇。
“十八兄打算带她去哪个院子”
看晏沧不答又道“你这么久没回来想必没有我熟,不若我带你们去。”
晏沧只好答应。
车帷被从里掀开,曲挽香缓步下车而来,晏沧内心忐忑,就怕晏十九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晏家庶子虽多,可大多都被派去边疆最前线带兵镇守,留在本家的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下晏十九。
这个十九弟,晏沧没记错的话,他原本也在边关,京都那边为晏家封爵的消息传来的翌日,他忽然“受伤”被送回本家。
可如今却活蹦乱跳的,问他伤着哪儿,只笑眯眯地说“脑袋疼,疼得要昏过去”,就差没当着晏沧的面说自己回来是为了爵位。
当然了,嫡长子和次子都同本家恩断义绝,若要立世子,他这个排在老三的自然最具优势。
所以晏沧和晏铮如今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回来,晏十九心中自然警钟大作。
“小时候就是个嘴毒心黑的性子,几年不见,愈发不可收拾。”
所以晏沧才怕他不敢对晏铮泄恨,会转而对他带回来的,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子说出什么恶言恶言。
“十九,这位是”
他站到曲挽香跟前替她挡了一挡,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只听过郭申唤她“二娘子”,至于她叫什么,他可一概不知。
完了,这不是更显得可疑了吗
他还没慌神,眼前的晏十九忽然双目一睁,宛如看见什么离奇之物,视线如钉子般牢牢钉在曲挽香身上。
“见过十九郎君。”曲挽香视而不见,冲他端正的一屈膝。
“你”
“十九,快,别废话,你不是要给我们带路吗。”
晏沧生怕他语出惊人,连忙打圆场把他往前推。
晏家实在很大,也许是地广,又不用和人挤在一个地段,宅邸修筑得闳敞轩昂,围墙都比曲家高出一截,显得庄严令人生畏。
曲挽香走在二人身后,一边打量周围一边道“这儿真大呀。”
她,她竟还有空东张西望
晏沧说不出这是不是恨铁不成钢,他自觉晏铮不在,自己得护着小娘子,遂道“你别怕,我爹如今想要十七回家,肯定还得求着十七呢,就算他带了你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府里人也不敢对你不敬。至于十九嘛,你提防着他点就是了。”
曲挽香看向他,晏沧以为她听进去了,谁知曲挽香噗嗤一笑道“看来只有十八郎君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
“没什么。”
“你你倒是说清楚啊”
晏十九把他们领到待客用的屋子前,晏沧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破地儿。
“你”晏十九转身,阴郁的一张脸犹豫地盯着曲挽香看。
曲挽香道“十九郎君叫我二娘子就好。”
“好。”他点头,一指身后“你暂且先住在这儿吧。”
他这么周到懂礼,倒让晏沧觉得奇怪,殊不知晏十九比他更奇怪。
他在想,为什么死了的曲挽香,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是自己瞎了,那眼前这个女人,的的确确,就是那个让十七兄和晏家恩断义绝的缘由。
当初十七兄找人画了她的画,自己也看过。绝没有错。
可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活了
怎么会
不冷静,自己不该这么想。
反正,她眼下的确活着。可她活着,晏铮岂不是就没了不再回晏家的理由
毕竟家仆们都在说,父亲想让十七兄回来承袭爵位。
那他果然是回来和自己抢世子之位的
晏十九方才脸色郁郁就是在想这个问题,他抬眸,不经意扫向曲挽香,后者冲他柔柔一笑。
呵,还好。
他在心里冷笑这个曲家二娘子一看就是个性情软弱的主,他治不了比自己还阴险狡猾的十七兄,难道还拿捏不了他的女人吗
毕竟师父说过,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得没有软肋。
十七兄是越活越回去了。
“喂。”晏沧瞅着晏十九突然挂上一张笑脸,只觉诡异“你冲人家小娘子笑得那么开心作甚”
“那还用问吗”晏十九忽然凑近曲挽香,他不过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与晏沧不同,生得很是人畜无害,此刻一双眼睛狡黠似地弯起“我对这位二娘子一见如故,很是喜欢,想同她多亲近亲近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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