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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焦黑。
陶蓁蓬头垢面坐在泥地上, 一颗心拔凉拔凉。
有一个傻夫是一种什么体验
她刚开始觉得挺好的。
阿井听话,朴实,勤快, 脸蛋赏心悦目,有夫君之名而不用有夫君之实, 他自己还很欢喜, 并不觉得憋屈。
哪里去找这样合适的工具人。
然而等他一把火点了自己的厨房,再一桶水泼的她脑袋嗡嗡, 她终于明白, 傻子真的是傻子。
不能看他平日表现出的顺从,就以为他只是有些呆滞、有些胆小、有些缺乏自主意识。
他是个傻子, 他行为是不受控的。别看他平日没什么伤害性,可一旦行为失控,就会给她和小满带来不可估量的伤害。
今日的伤害倒是能估量,差不多毁了她十两银子的物件儿吧。
把这厨房修复、刷白, 把烧了一半的大案板换掉, 哗啦啦, 流的不只是银子,还有她脑子里进的水啊。
她遭受了这般的损失与惊吓, 而始作俑者呢他嘟着小嘴、吧嗒着眼睛表达着无辜。
是的, 他是无辜。
一个傻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坏的是她。
她自己为了堵上官媒的路, 当着众人的面牵上他的手,将他奉为夫婿。
她明知道他是傻子,她偏不记得慢慢说话、好好解释, 却偏偏要用对正常人的方式对待他。
那能怪谁
她自己认下的傻子,她跪着都得伺候下去。
“娘子”他也被烟熏的焦黑,伸出一只黑手要拉她。
她哪里还敢让他拉。他不久前拔鸡毛连鸡脑袋都能一下子揪断, 他要是一着急把她的胳膊也揪断,她也就不用混下去了,等拿余下的银子治好伤,端个破碗衙门口投奔张三去。
“你去,外头巷口有一家木器店,店主穆掌柜也接泥工的活儿,你此前见过他,去请他来刷墙。听懂了吗你复述一遍我的话。 ”她心衰力竭,欲哭无泪。
“娘子说,要请穆掌柜来刷墙。”他垂着头,低沉的声音里皆是歉疚。
她再向他摆摆手,多一眼都不想见到他。
阿井出了厨下,小满站在一盆死鸡鸭边上压低声音安慰他“不是你的错。书上说,教不严,师之惰。是我没有教好你。”
阿井瞥他一眼,郁郁的去了。
等带着人回来时,厨下的杂乱已经收拾干净。
穆掌柜瞧见陶蓁时几乎要忍不住笑。
这位美貌惊人的小娘子初初搬到这绿绦巷,周边三四条街巷简直轰动。但凡她进进出出,哪怕只是出门泼水,都能引得周遭汉子们心悸不已。
何曾瞧见过她这般。
脸花了不说,两只鼻孔黑咕隆咚,眼皮也是黑的,同一双柳眉混在一起,像是被人打出了一对乌青眼,实在是看一眼就想多笑一阵。
她脸上有巾子擦拭的痕迹,可显然清洁的效果很一般。
陶蓁瞧见他这忍笑模样,立刻转回头怒瞪阿井一眼。
阿井原本就嘟着的嘴就更嘟了,眼皮耷拉,简直快要哭出来。
哭个屁陶蓁腹诽,该哭的是老娘。
穆掌柜评估了受损墙壁,提出修复的工作要铲掉墙面被烧黑和裂口,重新修整墙面,再刷白。
每个环节处理过,都要等墙面干透再继续往下走。每日的工程量不大,却要拖好几日。
墙面只要这房舍的东家未瞧见,慢一些并无不可,只是她几日前才买的这块新案板是用不了了,得再买一块。
短短五日,陶蓁就横豪的要买两块最大规格的案板,一下子晋升为木器店优等客户,今后买各种木具皆可有折扣。
两丈大的砧板烧掉一半,全丢掉又太可惜,于木器店来说也不过是一锯子的事儿。穆掌柜带着小学徒扛走案板,免费帮她锯掉毁坏的,剩下的部分还能继续用。
穆掌柜进来安好新案板后,陶蓁顺便给自己也豪横了一把,把原本想买却诸般不舍得的大浴桶买了回来。
攒银子做什么呢再不抢着花全都要被傻子霍霍出去。
浴桶到手,苦中作乐。
撒花。
穿越女没有清闲命。
未到晌午,陶蓁推出了板车,将桌椅碗碟搬上去。
卤鸡、卤鸭、卤鹅搬上去。
菜刀、调料搬上去。
最后把捧着一卷书的陶小满搬上去。
她要出门,阿井便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阻止他“你守家,我出去。”
阿井怔忪的睁着一双狭长双眼,吧嗒吧嗒望着他。
“阿姐,你不要赶姐夫走,是我错,我没有教好他。你打我,你打我屁屁”板车上的小满往前一跳,两只手臂就吊到了她颈子上,卯足了劲的撒娇。
陶蓁一把将他摘下去,往阿井身边一放,“成,你们两个过日子去吧。”
她转身就走。
两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满仰头问“怎么办,跟不跟啊要是不跟,阿姐再也不回来,跑了怎么办”
阿井牵住他的手,坚定的跟去了。
几丈之外的墙拐处,闪出来两个人。
胡婆子向远处那三人的背影努努下巴“瞧见没那傻大个虽是她男人,可万般不顶用。烧个火险些连这宅子都烧掉,你看陶娘子多么嫌弃他”
梁成业立刻就要尾随而去。
胡婆子却又拉住他,“今日不是要去张寡妇那里她可等了你好几夜了。”
梁成业拉出她攥在手里的衣袖,揶揄她“哟,你这两头的皮条都不耽搁。她等我作甚”
胡婆子赔笑道“梁公子日日去,她公公婆婆许是知道她守不住寡,要把她往外头赶。梁公子既然稀罕过她,干脆将她抬进房里,当个通房也好,当个小妾也罢,只要能伺候公子,她都不挑。”
梁成业不由嗤笑,“我梁家的门,她一个寡妇轻轻易易就想进去养在外头我都嫌没面子。你告诉她,在本公子手里赚点银子尽够了,多余的想法不要有。”
眼见那三人一前两后快要走远,他不耐的摆摆手,连忙跟了上去。
胡婆子站在巷口看了一阵,转首进了巷子。刚刚拐弯,便被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拉去了一边,左右看看无人跟来,妇人方着急问“如何”
胡婆子叹了口气,“张寡妇,他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同他快活两日也就罢了,怎地会生了要跟了他的心那梁家的门可是好进的”
张寡妇一颗心凉了半截,又挣扎道“梁家又如何不过是他家姐给京城大官当了妾”
胡婆子冷笑道“你觉着当妾容易,那你去当啊我这过来人给你出个主意,听不听在你。这男人要放不能缠,就像新来的陶娘子,和他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反而迷得神魂颠倒。”
张寡妇又羞又恨,到了巷口第一家的门前,往那门上重重啐了一口唾沫,还要再补上一脚,遥遥听见自家婆婆扯着嗓子在唤她,她忙忙应了一声,方才急急回去。
陶蓁再一次把摊摆进了夜市。
这次的位置甚至比不上昨日,是个拐弯处,正道上的人瞧不着,只有拐过来才能见到。
若说略略有些什么优势,便是离湖近。几丈之外是一片湖。在湖里泛舟之人若从北边上岸,必定要经过此处才能绕出夜市。
此时晚霞还未完全退散,湖中零星飘着几叶扁舟,才下水不久,想要上岸怕还要再等上一阵。
陶蓁摆方桌和砧板时,阿井便主动上前帮手。
陶蓁虽冷着脸,到底未曾反对。
当然要让他继续干活啦,难道她请回来的真的是个大爷吗害她损失了多少银子,要从他身上一文一文的搜刮回来呀
待摆好摊位,一时还未有客人前来。
趁着时辰尚早,她板着脸交代“你们两个看好摊位,谁再敢闯祸,我就同你们恩断义绝。可听明白了阿井你重复一遍我的意思。”
阿井偷偷看她一眼,垂眼道“不能闯祸,娘子会,会”
小满在旁边补充“会把我们两个赶出去。”想了想,给阿井补了一刀,“主要是你,我是我阿姐的宝宝,她可不会赶我。”
阿井立刻巴巴看向陶蓁。
陶蓁便点点头“对,说的就是你。”
他连忙摇头“我不闯祸,我再不给娘子闯祸。”
陶蓁不理会他,背着手慢慢往远处去了。
还未到旺时,逛夜市的人不多,摊贩们却都已做好了准备。
陶蓁根据来时的印象,寻到了几家卖卤味的摊子。
家家都是大杂烩,猪、鸡、鸭、鹅、豆腐、毛豆、鸡蛋能卤不能卤的,都在卤水里淌过一遍。
陶蓁在每家都点了一两样去尝,都只有五香一种选择。区别只是这家大香味重一些,那家花椒味儿重一些。
用的拌料也都是辛麻味。再添些豆芽或黄瓜一起拌,就算是多了花样。
她心里有了谱,开始往回走。
夜市摊位繁多,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陶蓁便想到了今日因衣着寒酸在白马书院被羞辱之事。
世人皆喜以貌取人。对方固然是错的,可自家也不愿意整日把光阴浪费在与人吵架论战之事上。
况且现下虽然也缺银子,可到底比刚过来时状况好得多,拿出点银子把自己一家装扮的人模狗样,也不算难事。
她原本是要回摊位,脚尖一转,便往卖成衣的几个摊位一一看过去。
她给自己和小满各买了一身衣裳和绣鞋,花了近一两银子。原本这么花钱她定然是要肉疼,可和在阿井身上花去的银子一比,简直不要太划算。
给阿井买不买呢呸还给他买,她又不是冤大头。
将将要离去,脚步又一顿。
到底是陶家的人,本就是个傻子,出去被人笑话,最终还不是落到陶家头上。
算了,左右他霍霍的银子霍霍的多了,不在于这一点。
只是他身量高,她就这么闭眼买却不知是否合身。
她给自己选衣裳、在身上比划时,带动的过路的姑娘们也纷纷跟随,不到一刻钟里,摊贩赚的比平日的一半还要多。摊贩巴不得她再来,连忙同她道“小娘子尽自买去,若不合身,回来换便是,我这摊要一直摆到散市。”热情的用一块小碎花布包上。
陶蓁便放了心,付了银子抱着衣裳继续往前。
途径一个卖珠钗摊子,她便又停下了脚步。
头上别的还是一柄木簪,是时候换成更高档的铜簪啦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将铜簪都列为高档货时,便明白自己已是穷病入骨,再不挽救就来不及了。
她微微躬身,探出手去,指尖骄傲的掠过铜簪,往更高档的银簪处去。
还未来得及碰触,脚边忽然“吧嗒”一声,继而有个男子在自己面前弯下腰去。再站起身时,手中捏着一柄亮光闪闪的簪子,向她微微前倾身子,“这簪子可是姑娘落下”
这是一柄牛气轰轰的金簪,纹路十分繁盛,簪花尾端还嵌着一颗虽小却极璀璨的红玉。
若说铜簪都已经被陶蓁定义为高档,那这金簪简直就是咬人
陶蓁倏地跳开一大步,连忙道“不,公子找错了人。我衣衫寒酸,哪里是能戴得起金簪的人。定然是这摊位上的,不慎掉落。”
她像是被蜂子蛰了一般,边退边同摊贩道“你家的簪子,你看好呀,掉在我脚边想碰瓷啊”话毕转身就走。
已经过来了一个多月,她对这新的一生可是太了解了。
穿成个尚书孙女,以为要当咸鱼。
想多了。
成了个妙龄女郎,以为青春正盛。
想多了。
得了个英俊傻夫,以为多了个优质帮手。
想多了。
拿到个府尹保荐书,以为阿弟要顺顺利利进入名校。
想多了。
总之,什么事情到了她身上,好处都是落不着的。现下天降金簪,她要是昧着良心冒认到手,只怕下一息就得倒上大霉。
梁成业捻着簪子痴痴望着她的背影,正要再跟上去,边上的摊贩“嗷”的一声扑过去,就要夺他手里的金簪,“你这偷儿,拿了我这摊的簪子还不快还回来,竟还想悄悄拿走吗”
梁成业见这摊贩竟顺水推舟敢占自己的便宜,一个窝心脚踹过去,“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拿你的睁开狗眼看清楚老子是谁”
那摊贩日常卖珠钗,暗中还兼着收赃卖赃的黑活儿,多少有些拳脚。腰身一闪就躲开他的攻势,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扯着嗓子便喊“抓贼啦,抓顺手牵羊偷金簪的贼啦”
已经走远的陶蓁听到这高声喊叫,转回头去看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圈子中间有人纠缠打斗,动静竟还不算小。
原来她果然避开了一场倒霉事,真真是料事如神。
陶蓁回到摊位前,把包袱皮往桌上一丢,“里面有衣裳,你们去树后试。若不合身,还得赶紧去换。”
她在水盆里撩出水洗过手,准备从切卤鹅开始今夜的买卖。
家禽属于白肉类,与猪肉、牛肉等红肉类相比,卤汁的做法更多样。
在后世,最受欢迎的是甜味卤和辣卤。
辣卤卤汁中注重胡椒、花椒等辛辣佐料,肉食卤制出来后,切块,可再加红油、花生碎、香油、芝麻等加以调味。
而甜味卤在卤制过程中要多加糖霜,味道偏清甜,食用时多以原味为主,最多只淋两勺卤汁。
今日算是做试验,虽然鸡鸭鹅加起来不过十只,她两种口味皆准备。鸡肉皆是辣卤,鹅与鸭辣甜都有。
砧板上放一整只甜味鹅,斩下鹅头、脖子和爪子,身子对半剖开,再斩成拇指宽的肉块。
刚刚下刀,一股清香味已扑鼻。夹一块去尝,放凉后的滋味比刚出锅时还要好的多。
先斩半只放在盘子里做样品,另外半只收起来,再换辣卤鸭。
菜刀扬起,她刚刚斩下鸭头,自家的两个男人便从几步外的树后面钻了出来。
陶蓁偏首去瞧,斩鸭的动作一顿。自己还未发出赞叹声,小摊前已停了五六个女子,齐齐道“哇”
陶蓁此前生了大气的,可到了此时也不由得多了骄傲。
陶阿井此时的模样,很是配得上一声“哇”。
原本在成亲时,他就穿着从村中邻人手里买来的新衣。庄户人家再是做新衣,也只舍得买粗布,讲求的是耐穿。可即便那样,阿井当时也是清新中显贵气,懵懂中带深隽,颜值太有欺骗性,以至于许多人不信他是傻子。
陶蓁以为成亲那日已是他的颜值高峰。
然而到了现下,他身着新衣站在她面前,因新衣多了绣工与花式裁剪,令他在挺拔俊秀之外多了几分温润,温润中又保持着沉静。
颜值又冲新高峰。
更具有欺骗性的是,他穿着这新衣,稍稍一昂首,便显得他多了几分胸肌。
小摊前的几位女子又是一阵“哇哇”,继而便坐齐齐坐去了方桌前,豪迈的一拍桌子,“掌柜,上肉,每样都切二两”
陶蓁看着阿井,再看看这几位姑娘,智慧的明灯咔嚓亮起。
原来这才是美男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不让阿井去做一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安静美男子,却让他窝在后厨烧火,她是什么猪脑子啊
她蹭的操起刀,咔咔咔切满一盘辣卤鸭,将最开始切好的甜味鹅一起摆在手边,向阿井使眼色,“美男子,上菜。”
脚步声“咚咚咚”而起,一身新衣的小满出溜一声跑过来,在他阿姐面前欢喜的转了一个圈,“美男子驾到”
他快速踮起脚,稳稳端住两盘菜,“当啷”搁在了方桌上,向几位小姐姐邀功“美女子慢用,美男子随时为你端菜。”
陶蓁“”
众人“”
小满“谢谢夸奖,不客气。”
阿井“”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屁孩,你油腻了。
小满我命油我不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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