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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晋王是个明君, 徐家没有遇上那样的事就好了。
那我便遇不上瑞瑞了。
嗯是吗
赵贤文王十四年,赵国的瑜夫人意外逝世,赵王悲痛不已, 后将瑜夫人之女元琼公主过继到王后膝下。
此时正值晋国五年一次的新年大典,赵国太子未去参加。
新年大典过后,因晋王有意与赵国交好,晋国正卿徐彻亲自前往赵国吊唁, 同去的还有徐家公子徐诉。
赵国都城, 宫门外。
徐彻看向自家儿子“小诉,你可要与我一同进宫”
徐诉拒绝“父亲,您与晋王会面, 我未被宣召就与您一同进宫,不合时宜。何况我次此前来也只是想看看赵国当下的情势。”
徐彻没再多说, 笑着摇了摇头,向宫城内走去。
这次他领命入赵, 自家儿子便一同跟了来。要说旁人的孩子跟来多半是起了玩心,他家的孩子嘴里说出看看情势这几个字,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这孩子从小便颇有想法,眼界远高于同龄人, 平日听他说起各国间的纵横捭阖,怕是现下晋国的朝堂上都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就是这脾气吧, 着实没他妹妹可爱, 也不知以后能不能讨得女子开心。
徐彻一心想着自家儿子的事, 一扭头才发现身边有个小孩溜了出去。
他见着那孩子便觉得不对,刚想把她拦下来,但又发现了什么。心里有数,他便不再管了。
趁着徐彻和守卫说话的空子, 元琼仗着自己单薄娇小的身板,一个侧身就溜出了宫。
她心里很乱很难受,母后刚死,这个世上就留下她一个人了。
王后成了她的新母后,可是王后似乎和哥哥一直忙东忙西的,根本没有心思管她这个小累赘。父皇也是,好像是要接见什么晋国人,把母后的死都抛在脑后了。
可是母后才刚走没几月啊,大家都已经要慢慢忘记她了吗
她垂着小脑袋,是不是很快他们也会忘记自己了
你看,就连自己今天下午偷偷溜出来,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元琼一通乱走,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
她心中空空落落的,眼睛红红的,此刻更加没什么好脾气“你走路怎么都不知道看着啊这么大个人还不知道让着我吗”
小孩子单独在街上本来就显眼,更别提这小孩还这么没礼貌。
徐诉藏起眼中的不耐,皱眉拍了拍被撞到的衣摆。
元琼看着他一脸嫌弃的样子,心里更像是被扎了一下,绕过他就走了。
徐诉眉尾一挑,扭头多看了一眼那无礼的小孩。
元琼早已把目光抛在身后,气呼呼地往前走了两步,没想到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怎么了嘛,人倒霉起来就是什么都要和自己作对。
她小脸整个皱了起来,一低头才发现是条腿。
被她踢了一脚的人咳了两下,浑身上下都破破烂烂的,灰头土脸的,嘴唇也干裂了,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了。
倒是那乞讨的声音还不轻“行行好吧,好久没吃上饱饭、没喝上干净水了,行行好”
元琼被这眼前人蓬头垢面的样子吓到了,想走,却又没迈动。
她咽了咽口水,半晌,从身上掏出了所有钱“这些都给你,天这么冷,你不要总是在外面了,会很难受的。”
乞丐眼睛一亮,一把接过所有钱“诶好,谢谢谢谢大善人”
元琼小声回了句不用谢,可这声谢却被掩在了渐响的叫卖声中。
一个老大爷从不远处走来“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元琼心里一动。
糖葫芦。
母后的殿里还留着好多山楂,她说等她回来就做冰糖葫芦给自己吃的。
骗人,母后怎么不回来了。
山楂都坏了,全被人丢掉了。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大爷还在叫。
元琼回头,有些难以启齿地对乞丐说道“你能不能把我刚刚给你的钱还我一点”
到手的钱还没捂热,这小孩竟然又要他还钱。
那乞丐把破碗往身前一护“我说小姑娘,你这钱都给了我了,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元琼自己也觉得这样好像不好,这个乞丐看着比自己可怜多了。
可她现在就是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吃那一根糖葫芦。
在这个让她崩溃的前一瞬,仿佛今天吃不着那根糖葫芦,以后都不会再开心了一样。
这么想着,她从心底里觉得委屈又无助。
本来就红彤彤的眼睛更加红了,像刚被人欺负了一样。
她伸手道“那你借我一点点也行,我下次再还给你,明天就能还给你。”
那乞丐一看“诶诶诶小姑娘,你可别再我这乞丐面前卖惨啊”
眼见有人往这里看过来了,那乞丐念了一句“晦气”,就想拿着碗跑。
但他刚有起身的意思,就被人按着肩膀坐了下来。
乞丐疼得大叫“你、你谁啊放开我”
徐诉似笑非笑“我这手可没你抓着钱的手来得用力。”
肩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乞丐也是个人精,龇牙咧嘴的把钱塞到了元琼手里“还你,还你还不行吗”
徐诉睨了那乞丐一眼,这才松了手上的力气。
小手中沉甸甸的,元琼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徐诉,有些别扭。
这人不就是方才那个摆脸的人吗,怎么好像意外地还挺好的
而且,仔细一看,这人也太好看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还是要道声谢。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个好看的人无情地说道“钱都拿到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以后没有钱不要随便把身家都给他们。”
元琼一噎,说到一半的话顿时不想说了,和他对呛道“我怎么没钱了,只要我想要,就能有很多很多钱”
徐诉漫不经心地朝她手心那点钱瞥了眼“那钱呢方才和人要钱的难道是别人”
元琼拳头一捏,她以前想要什么都是问母后要的,哪需要什么钱。可现在想要什么都要多想想,也不太敢问王后要钱。
酸了半晌,她只又糯又气地喊出一句“我会有的”
说罢,她跺跺脚,也不再和这个讨厌的人多言语,转身朝卖糖葫芦的老大爷走去。
看着小姑娘走远,徐诉这才阴恻恻地转过头,看向被他按在原地的乞丐。
乞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讨好地对他挤眉弄眼“公子,我钱都还了,您能让我走了吧。”
徐诉却蹲了下来,压低声音“脸上抹点灰就在这里装乞丐,连小孩的钱都骗”
乞丐本想着好言好语地就算了,没想着这人连自己装乞丐都看穿了,便也不再装了,骂骂咧咧地“你到底哪冒出来的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徐诉笑了一声,下巴朝不远处的几个侍卫那里抬了抬,“你知道自己骗得是谁家孩子吗你说我要是把你拉到宫门口去让侍卫把这事禀报给赵王”
乞丐一愣,不敢说话了。
谁家孩子这么多人跟怎么也是个显贵人家的,这要是得罪了,还是几个钱的问题吗
见状,他顾不得形象,抓住徐诉的手“公子,您行行好,放过我这一回,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事儿了”
徐诉瞥到乞丐指甲缝的脏东西,一把抽出手“走吧。”
乞丐连连说是,一溜烟儿闪没了影。
徐诉掏出帕子,沿着手指细致地擦拭,抬眉望向远处那个正接过两根糖葫芦的小孩。
其实按照他的作风,要钱时就能直接戳穿假乞丐,省的和不相干的人费那么多口舌。
只不过,那小孩满眼善意实在是太真挚。
要是她知道自己被骗了的话,怕是该直接哭出来了,那才更麻烦。
徐诉收回目光,折起帕子。
这时,只见方才脾气还很大的小姑娘又走了回来。
他垂眸。
元琼撅了撅嘴,仰头看了他半晌,伸出一只手“喏,这根给你。”
徐诉稀奇地盯着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没接。
元琼手不动,是硬要给他的意思。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徐诉败下阵来。
他怪异地拿着那根糖葫芦,忽然想到了徐枝,他对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
总觉得,他是真的很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
元琼见他接过,才小声说道“虽然你这人挺讨厌的,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
徐诉不再和她计较这事儿,蹲下来问道“怎么一个人出来”
街角有几个孩子正聚在一起嬉笑打闹,滚了一身的泥,家门口的娘见了,笑骂着要他们小心些,衣服破了可没人补
元琼被声音吸引了目光,又躲闪地收回。
听着对方问的问题,她忽然想找个人吐吐苦水,不能和宫里的人说,他们会把话传到父皇和王后那里,一定会惹得父皇和王后不高兴。
可是如果和这个陌生人说,就谁都不会知道了。
“我也不想一个人,可是我的母亲死了,最喜欢我的人不见了,”她揉皱了袖子,说着就开始抖着声音伤心,“我害怕如果自己总是麻烦别人,他们就会不喜欢我了,然后我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徐诉微愣,小孩说得是赵国瑜夫人的事,没猜错的话,这应当就是公主。
只不过,她自己应该没意识到,她这话说得根本没什么逻辑。
徐夙“心思还挺敏感。”
天色渐暗,皎月初生。
徐诉还有其他想做的事,莫名其妙就被耽搁到了现在。
可他再望着小孩低着头、眼泪打转的样子,到底还是站了起来“他们不会不喜欢你的。”
元琼忍着泪咬了一口糖葫芦,点了点头。
嘴角却还是往下的。
徐诉轻扯平直的唇角。
罢了,和小孩有什么好多说的。
随后,他直接牵起了她的手“小孩,跟我过来,证明给你看。”
元琼莫名就被人带着走了,她有点害怕,但又觉得这应该是个好人。
两个人弯弯绕绕地走过几个街角,等到她都走不动了,想要耍赖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环视周围,搞不明白了。
“这不就是一开始的地方吗我们、我们怎么又回来啦”
徐诉没答她,又往前走去,这次他带着她走到了宫门口。
元琼是真的又有点生气了,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呀看她还小就逗她玩吗
但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见到有个人出现在石板路的尽头。
接着,他没了清润的样子,急匆匆地带着人往外跑。
直到他看见了自己。
“哥哥”元琼迈着小步上前,有些惊讶地看着元琛。
元琛急急地抚过她的头,又扶住她肩膀上下看了两遍“元琼,你没事吧我派出去跟着你的人说你被人带走了,那么一堆人竟然还把你跟丢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元琼没事”她嗫嚅道,“你不是和父皇一起去见晋国人了怎么在这里”
元琛一怔,这才如梦初醒般直起身“我一听你出事就带人出来了,都忘记派人和父皇说一声了。”
元琼瞄向元琛手上还拿着的茶杯,忽然间脸上热热的,眼睛也热热的。
宫里谁不知道,她的哥哥最是慢条斯理,做事说话也都很柔和。
什么时候会这样慌慌张张的,错误百出。
哥哥还派人保护自己了。
所以其实自己做什么哥哥都知道的,只是他是太子,实在太忙了。
和母后死了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
元琛弯腰“瑞瑞,眼睛怎么红了怎么了,和哥哥说。”
元琼抿了抿唇,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没什么,哥哥,元琼好好的呢。”
“没事就好,天也晚了,我们回去吧,”元琛稍稍安心,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倒霉哥哥一会儿还得去父皇那里领罚呢。”
元琼点点头,但又拉了拉元琛的袖子“哥哥,等一下。”
元琛回头,不知她要干嘛。
元琼“我很快就回来”
元琼转过头去。
方才带着她的人还在,他瘦瘦高高的,手里拿着一根与他不太相配的糖葫芦。
许是实在是生得过于出挑,他背后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一眼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元琼咬住下唇,走回了徐诉面前“今天谢谢你”
徐诉没什么表情,并不太在意。
早听闻赵国太子极为疼惜自己的妹妹,果然,才甩开那些侍卫多久,人就亲自出来了。
小孩还太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发自内心的谢意,只能重重地又说了一遍“真心的真的谢谢你”
晚风吹起小孩的刘海,露出一双明亮的双眼。
这回徐诉答道“知道了,小公主。”
元琼眨了眨眼,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公主的
不过算了,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啦。
她只是甜甜地笑了“我叫元琼,你叫什么”
徐诉在想,有必要告诉她吗
以后还会再见吗
不过这糖葫芦还在手上,吃人家的嘴短。
弯了唇角,他缓缓道“徐诉。”
息语,你曾说你是站在黑暗中的恶鬼,是我带给你满堂的光,可是你知道吗,你一直也是我不曾与人说的念想,从本公主八岁那年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嗯琼琼喜欢徐夙,从来都不是停留在表面的。也很想让大家看看徐诉是什么样的人,这也是徐夙的一面。有宝子想看吵架,这章安排了一下,还有宝子在喊崽崽,比较零碎就不开付费章了,直接放在下面啦。
大家都知道,公主府有两个孩子,小公子十岁,名为徐照,小姑娘四岁,取名为徐元璧。
对于这个名字,旁人有什么想法徐照不知道,但是徐照觉得自己是颇有心得。
他问过母亲,母亲说他和妹妹的名字都是他那当过正卿的父亲亲自取的。
虽然母亲还说父亲认真想了很久,但他用脚都能猜到,如果他的娘再生一个,那他这父亲一定会起一个带“琼”字的名字,这样就正好把母亲的名字全起进去了。
“哥哥”妹妹拿着毛笔和纸跑了过来。
妹妹太小了,奶白奶白的团子,都爬不上椅子。
徐照很有担当地把她抱到自己边上坐好“怎么了”
徐元璧说话声音糯糯的“我、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好难”
徐照看向门外姗姗来迟的母亲“母亲,你怎么不教教元璧,我书还没看完。”
元琼憋着笑“这不能怪我,元璧就想要你教。”
话音刚落,元璧真就拉拉他的袖子“哥哥,哥哥,你不愿意教我吗是元璧还不够可爱吗”
徐照动动嘴,愣是没说出一句拒绝的话。
这也太会撒娇了。
他无奈地把书往边上挪了挪“哥哥教你。”
元璧喜笑颜开“好”
元琼看着徐照像个小大人一样,耐心地把着妹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顿时笑意更深。
写了一会儿,有人从身后搂住她“在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听见徐夙的声音,元琼转过身,笑眯眯地回抱他的腰“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夙应了一声“今日没什么事,早点回来陪你。”
自从徐夙辞去了正卿之位,就开了几家商铺,不过底下的小事都是雇人来做,他只要得空吩咐下去那些铺子该如何做,再四处看看有什么铺子能买回来的,本来还是很清闲的。结果才没过几年,生意以出奇的速度越做越大,他即便不为官,从商赚钱也是佼佼者。
元琼踮脚亲了他一口,转头指了指屋里的徐照和徐元璧。
“你看元璧,可喜欢粘着他哥哥了。”
屋里的元璧看到徐夙回来了,从椅子跳了下来,拿着飘飘的纸又奔向徐夙“爹爹,哥哥教我写的字,你看,好看吗”
徐夙放开元琼,蹲下身接过纸,他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笑着摸了摸小元璧的头“元璧,这里有个点漏写了。”
元璧仔细看了看,还真是。
好不容易写了半天拿来献宝,没想到还给写错了。
她小嘴一撅,小脸还挺委屈“是元璧写错了”
徐夙眼见小姑娘不高兴了,又说道“不是元璧的错,都是你哥哥没教好,下次来找爹爹,爹爹亲自教你。”
元琼在一旁听着,拍了徐夙一下。
才走过来的徐照听自己父亲这么说,差点没厥过去。
明明是他名字起得太难了
而且有这么偏心的吗
幸好元璧还有点良心,眨巴眨巴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嗯可是哥哥教好久了,哥哥也挺好。”
徐照心一软,不说话了。
好吧,谁让妹妹那么可爱呢。
等到两个小崽子都走了,元琼又拍了徐夙一下。
徐夙眸色一深,抓住她的手“怎么总是动手动脚的,倒不如换个地方。”
元琼不理他,问道“你怎么对小照这么苛刻。”
徐夙漫不经心地答“徐照是男孩子,不用娇养。”
元琼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也不能这么偏心啊,到时候小照要不喜欢你了。”
徐夙把玩着她的手指“是吗”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那可能是因为元璧长得太像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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