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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 工厂提前开工。
没有锣鼓喧天的开业仪式,更没有什么人知道,有的只是工人们默默穿梭在车间的身影。
厂房是大平房, 一条条整齐的流水线,车间、洗水、熨烫、包装, 旁边隔出来了文职办公室, 后面有个很大的仓库, 工人们脚踩踏板, 针织机在布料上游曳的声音格外悦耳。
之前谈好的五十个工人, 临到头只有三十八个进厂, 林桂芳是熟手, 她也在流水线上,普通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她是老板娘。
这片地区的厂房越来越多, 趁着人少,鹤斐又租了旁边的居民楼做宿舍。工厂包吃包住,离宿舍近, 平时福利待遇也不错,签合同还不用压工资, 有事可以提前预支,进来的工人没有不说好的。
寒风料峭,天气越来越冷,天空黑沉沉的, 像是要下雨,又像是要下雪。
鹤斐亲自去挑选的都是上好的布料针线,款式根据现有厂商的模式上稍作修改,又增加了个人特色,从样板就看得出来与众不同。
工厂里干的热火朝天, 压根不惧外面的严寒,毕竟洗水的温度不是一般的高,连带着同一空间下的厂房内都隐约有了夏天的意思。
赵燕在一边切菜,戴着口罩和帽子,一边擦了擦大汗淋漓的额头,他们在准备工人的午餐,平时的账务问题也是由她负责,最后由鹤斐复核。
真正做到了全家齐上阵。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之前被宠大的赵燕才明白工人阶层的辛苦,光是每天切菜都让她腰酸背痛,更不用提之前陪林桂芳做样板衣服那两天盯机器盯的眼睛都要瞎了。
衣服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做,光是款式都研究讨论了两个通宵,然后就是合适的布料针线,上面的细小花纹都是人工制作,而机器的针脚远远比不上人工。
要想出众,就必须有吸引别人的特质。
四百件,两个季节的衣服并不是很多,成熟的流水线或许不到十天就可以搞定。
赵燕明白,这是他们给陈家做的第一批制服,如果完成的好,一旦打响知名度后不愁没有订单。
如今国内厂商的订单大多来自海外,比如最近很火的衣服鞋子都是国内低价做好后再邮出去打个标签,再回到国内就是翻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奢侈品。
只有深入了解这一行,赵燕才深深的感受到父亲的理想是多么的宏伟。明明只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标签就值那么昂贵的价钱,凭什么他们要这么被洋人欺负
如果不想做海外订单,那么他们就只能从国内入手。
“怎么,累了”鹤斐穿着一件白背心,光着膀子站在灶台前炒菜,身上被热气澎的汗流浃背,隔段时间就得用布擦干净,生怕汗水滴落在饭菜之中。
他从来不是一个包揽全部的人,哪怕他有这样的能力。原主或许是想成为一个有能力的大男子主义,但是鹤斐想让林桂芳和赵燕拥有不比男人差的能力。
现在是经济腾飞的前期,也正是她们腾飞的好时机。
赵燕回过神,“啊,没有。”
她把手里的快餐盒放下,“午饭时间快到了,我先去送餐。”
车间里,工人们准点放下手里的工作,这里大部分是女人,只有少数几个男人。劳作半天肚腹饥饿,拿到快餐盒就开始吃,飘香的饭菜香味瞬间萦绕在小小的饭堂上空。
午休两个小时,吃饭的时候工人们正好可以歇口气聊聊天,这是紧张繁琐的工作之余唯一的慰藉。
“我之前待的每个厂可都没这个餐食待遇,餐餐有肉管饱,才来多久啊我家的就说我胖了。”
“桂芳这女儿真是懂事,听说是大学生吧难怪在厂里当会计,年轻有为啊。”
“是啊,人长得漂亮又活泼,不知道那个男的有福能娶到她呢。”
“不是说仓库那边有个男孩子在追求小燕吗看上去一表人才,是个老实孩子。”
几人声音说的轻,没让林桂芳听到,紧接着她们口中的两个主人公就出现了。
赵燕和林桂芳一样,从来没透露过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做普通工人,自然也是在饭堂吃饭的,偶尔还能听听工人们对工厂的看法,以便改进。
“小燕,你今天吃的怎么这么少”对面的男生也挺年轻的,现在在做仓管。他才十九岁,听说十六岁就出来打工了,这也是常态,能念到高中再出来已经算不错了,虽然没读完。
赵燕知道这男生对她有好感,她之前为了父亲一直在努力学习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后来则是回了杨家一地鸡毛蒜皮,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面对直白的示好,而且这个男生长得确实还不错,各方面也挺细心的。
“没什么,就是今天肠胃不太舒服。”赵燕低头把饭吃完了。
男生想了一下,走了一会儿又回来,递给她一盒健胃消食片以及一瓶热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你不舒服,要不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赵燕心里一暖,可是她得保密身份,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男生似乎有些沮丧,“那好吧,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跟我说。”
林桂芳咬着筷子,皱着眉看着那边的两人,不是不同意继女谈恋爱,而是明显两人就不对等,恋爱容易婚姻不易啊。
有工友过来笑嘻嘻的问她怎么看这对儿,被她打哈哈的带了过去。
车间的氛围还没有那么紧绷,下午的时候林桂芳总是走神,手上扎了不少小孔。
晚上回家后,她忧心忡忡的跟鹤斐说了这件事,“这件事我不看好,我怕到时候小燕会伤心。”
屋里有台电脑和传真机,都是之前鹤斐为了看股票而专门买的,鹤斐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这是她自己的事,只要不危及生命,我不会干涉。若是真有问题,也好让她自己看清人心,吃一堑长一智。”
“你也未免太心大了,要是他就是看中小燕的身份怎么办现在她年轻貌美有个好工作,怎么能和一个初中生在一起,两人能聊到一块儿去吗”林桂芳持反对态度。
很快,四百件衣服不紧不慢的全部完成。时间刚好一个月,交货日期在一月下旬。
陈璐看着很高兴,“衣服质量不错,款式版型也好看,可惜只是工装,一点都不比那些国外大牌差,看看这刺绣和做工,唉,可惜了。”
“不可惜。”鹤斐笑眯眯的说,“还有很多公司入驻,我想以你的交际来说替我宣传宣传不过分吧不过先说好,我不接代工。”
“想不到你野心还挺大。”宣传是举手之劳,陈璐很快就答应了,“还有半个月我们公司开业典礼,我邀请你来参加如何”
“荣幸之至。”
两人的手交握又很快放开。
陈璐给的钱也不少,甚至高于市价,想必里面也有陈家感谢的一部分理由在。
海世公司开业前两天,鹤斐的工厂也举办了一个小规模的开业仪式,这时候附近的人才注意到原来这里也开了一个制衣厂。
这里大部分都是工厂,其中制衣厂和鞋包厂平分秋色,他们一开始还担心这个工厂看上去挺不错,后来才发现当所有厂房累的要死要活的时候这个工厂竟然在给工人带薪放假
开业后,鹤斐兑现承诺让厂子开始做自己厂里的工服,涉及自己,工人们做的又快又好,前后用不了一周就制作完成。穿着厂服,鹤斐领着赵燕给工人发工资,工厂采用是底薪加计件提成加全勤奖金,赵燕算,鹤斐现场发现金。
本来现金发工资是挺危险的一件事,很多心思不正的人都知道工厂发放工资的时间,知道这些老板一定会去银行取钱,所以早早就等在外面,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在当地热议的事件一个老板刚刚从银行取工资出来被人现场枪杀抢劫。
闹得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特别是发工资的老板们,每逢这个时间要不悄悄的,要么就正大光明的找人保护。
工资拿到手,新入厂的工人们这才有了真实感。
“天啊,我这个月工资竟然有一千五”
“我也是我也是”
“我以前在工厂最多也就一千块,还累死累活,待遇差的要死,甚至还不包住,这里真是太好了”
“哈哈哈哈哈以前看这个厂小不肯来的人肯定要气死了。”
工资发放完毕,鹤斐才宣布众人休假一周的消息,底下顿时喧闹起来,他大声说,“大家放心厂子的实力你们看的到这个厂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倒闭,只是最近没有新订单没必要在这里耗着,一周后有新订单了还得辛苦大家呢”
然后才说出带薪休假的消息。
工人们立刻开心了,不用做事还可以白得一周的工钱,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解散工人后,赵燕才说道,“现在基本都是接代工代加工,我们不接的话就等于砍了一大半的资金来源,等纯订单找上门估计很难,如果我们接不到订单怎么办”
她佩服父亲的胆识,自己却没有底气,深思熟虑,自然想选一条看上去最稳妥的路。
现在工厂欠着不斐的租金和银行贷款,如果再没有订单,中间空挡一个月,到了阳春三月,他们估计付租金都很难。
林桂芳换了身上的工服,穿上柔软舒服的常服,“你放心吧,租金问题不用反应,之前和我打牌的那些富太太们说愿意给我们这个厂子投资,光是投资费我就接了十多万。”
十多万,努把力可以把地皮买下。
“代工这种事是看运气的。”林桂芳在工厂待过怎么会不懂里面的套路,“你要是有能耐直接对接海外公司就行,但是我们这种厂子是接不到的,所以只能接代工,那你知道代工的风险吗辛辛苦苦做完货结果却没有钱,还得负担下面工人的工资,否则工人就跑了这个厂子名誉没了就完了。”
这还是幸运遇到真的上级,要是上面不做人不给钱,赔的倾家荡产不说还要背负一屁股的债务。
很多人只看到表面疯狂的繁荣,却看不出底下的波涛汹涌,只不过目前来说大部分还算赚钱。
但就像之前的股市,林桂芳总有一种别样的担忧。
鹤斐挑了挑眉,为林桂芳的敏锐而心惊,“各有各的赚钱法,不过代工厂和独立品牌很难并存,我们要的是打造国人品牌,不是沦为赚钱的工具。”
赵燕很想说他太理想主义,他们完全可以先赚钱再逐步发展自己的品牌。不过这次林桂芳并没有站在她身边,只能作罢。
自从那天宴会过后,杨海虽然没有要求赵燕搬回去,却也开始偶尔和她联系,杨欢自知不好,生怕被送走,乖巧的没出来给赵燕找麻烦,而是一直粘着心软的杨母。
杨海叫赵燕出去吃饭,她正发愁厂里的事以及和父亲发展理念不同,没多想就答应了。
结果等到了约好的餐厅,只看到定好的包厢里除了杨海以外还有一个满头金发面容俊美的年轻混血男人,两人似乎在说什么,赵燕还隐约听到了自己和杨欢的名字。
见她进来,杨海挺着大肚腩站起来,笑哈哈的向两人介绍,“小金,这是杨燕,也是我的女儿。小燕,这位是金兆天,是爸爸好友的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也是h市大学毕业的,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这段话里的意思透露出金兆天已经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可是杨海至今还没向外界宣布,为什么会单独告诉这个人
等杨海出去,赵燕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相亲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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