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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前姜小楼只是把绣娘的故事当做一个故事来听,而在遇见了绣娘的前两针以后才对绣娘的针有了一点实感。
但是至于绣娘的第三针,她没有过的怀疑也渐渐涌现了出来。
第三针扎完夏太子就死遁跑路,若说绣娘和夏太子没有什么干系那夏太子自己都不信吧。
绣娘的针像是给夏太子了一个死遁的完美时机,而更完美的是在当时即使是神祇也未必能够猜到夏太子和绣娘之间的关系。
而后三千年,夏太子遁去,绣娘则依旧在人间行走,这可真是一把好算盘。
姜小楼细细想着,手中渐渐浮现一个圆片状的东西。
这是一片鳞片。
也就是夏太子所谓的对抗绣娘第三针的方法了,因为这枚鳞片质地极硬,刀枪不入,姜小楼自己试过,即使是大锤也不能把它怎么样。
据说,在传说之中,这是龙的逆鳞。龙留在九州的只有尸骨,姜小楼所见也唯有骨骸,但在妖界之中,还保留着这些珍贵的遗物。
逆鳞只生长在龙的脖颈之下,是龙身上最为坚硬的地方。
所以这应当是很宝贵的东西,夏太子就这么拿出来了,还真是很慷慨。
姜小楼默默想着,那枚逆鳞被她捏起来,对着光的时候七彩的光芒隐约溢了出来,看起来美不胜收。
美丽的,廉价的,轻而易举得来的东西,总是显得有那么一点不可靠。
她收回了那枚细小的鳞片,然后反手把大锤丢了出去。
重而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姜小楼并未回眸,然而一枝柳条弯弯绕绕,眼看着就要勒上她的腰侧
来人是一个生得弱柳扶风的青年男子,身形也宛转如他手中的柳条。
按照和绣娘相似的命名标准,姜小楼觉得此人应当名为柳郎。
这名字听起来还算宛转温柔,可惜人并非如此。
柳条极韧,又很柔软,和大锤之间刚柔对比,看得出来他是在尝试着要以柔克刚
大锤在柳条中间翻动着,柔软的柳条中的确找不到发力点和落脚点但也没有人规定过一定要找这样的东西
姜小楼微微蹙眉,随即大锤闪过,那男子原本面上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来,但在大锤落到胸腔之上的时候,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但是在姜小楼意料之外的是,虽然她已经使这男子胸膛处尽碎,然而与旁人不同的是,他竟还能有逃遁之力。
猜想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姜小楼再度控制着大锤重重落下,也没有什么要留活口的心思了,随着大锤的翻动,那男子周身几声沉闷的破碎声响之后,终于软软落到了地上
姜小楼这才走到了近处,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瞳孔紧缩。
难怪她会感觉不太对,因为这样的敌人她曾经是遇到过的,但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鬼哭岭有一株老树妖,老而成精,可以和楚婆子堪堪打到两败俱伤。初出宗门的姜小楼在那树妖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但是若是放到了现在那树妖定然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一锤子的事情
而这个小妖也同样是这样。
姜小楼解决得很轻松,只不过险些让他遁逃了出去罢了。
但在他死后,终于也露出来了原本的身形。
一颗细嫩的柳树安静地倒在了地上,果然是弱柳扶风。
姜小楼心中骤然升起一阵恶寒,只觉得事情不妙。
妖界插手进来,这是想做什么
方昊天垂下眸子,淡淡扫了面前的众人一眼。
能够在他跟前的全部都是求道会的人,而能够出现在此地的事实上全都是求道会的高层,但是此时此刻,即使是那些早早投靠了神祇者也依然自身难保,更何况是方昊天手下的这些修士
但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甚至还有一些激动的情绪。
方昊天忽视掉自己那一闪而过的怜悯,努力贴合着银面白袍人的设定。
在和姜小楼一次联络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无法再进行第二次了,也不可能和姜小楼保持着实时的通讯。
只是一次就足够令人起疑,再多来几次此地的这些人也不是看不明白,所以他无法再继续下去。
但是他的作用其实也并不在这里,姜小楼并不需要一个廉价的探子,不然她大可以收买一些求道会的修士毫无疑问,这些小修士就是这里最大的破绽。
但是银面白袍人的意义却不止于此,方昊天自己也是明白的,所以他一直在尽到自己的全力来演绎这个角色。
按照正常做法,银面白袍人会在必要时候毫不犹豫牺牲掉自己手下的所有人,所以方昊天当然也会这么做。
而且还要打着冠冕堂皇的名义。
他流露出了一些浮于表面的悲痛来。
“仙魔盟已经打来了。”
只是仙魔盟三个字,就足够让求道会的修士们纷纷变脸,而方昊天接下来的话也更是令众人都很难以接受。
“稍后你们就自行逃去吧,分散到四方,不要紧挨在一起。”他不无有一些严肃地道,“可惜求道会”
立即有人忍不住问道“就不能一战吗”
方昊天摇摇头。
“那是仙魔盟。”
虽然名声也还没有到很漂亮的时候,但仙魔盟也不需要这些,甚至只是仙魔盟当中的任意一个势力拿出来都能够灭去整个求道会。
所以方昊天悲观一点这是正常的。
但他令人四散逃去,就也不是什么好心思,这些修士散开来唯有一死然而在求道会众人之中,死有余辜的却是大多数。
这个盟会在建立以来就沾染了不知道多少修士的鲜血,而在方昊天接手之后依然不曾改变,只不过因为他和姜小楼的那么一层关系让他得以将目标任务稍稍改变,但是本质还是不变的。
这群散修深恨有资质有传承的修士,同时也深深嫉妒,所以疯狂地要取其性命。如果不是求道会发展过于艰难,那么让他们再发展下去,修真界说不定根本就剩不下什么人才。
可就是这样扭曲的宗旨却也能够吸引来一大批人,就像那在名门大派之中传播的除魔会一样。
方昊天的嘲讽只在自己的心底,他资质不算很好,也不算受重视,但即使是他们这些被修真界看不惯的魔修也没有这些已经被嫉妒扭曲了心性的人更像魔。
这也就罢了,到此为止便是。他悠悠想着,如果能有几个人逃出去,那也是命数。
但就在此时,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凉意像是要浸入四肢百骸之中,而冷意的来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双自带寒气的手。
“把这些人族全部都带走。”
方昊天一颤。
让他非常在意的是他身后那存在的称呼。
以人族来称呼人那么他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姜小楼心中的失控感觉越来越深了。
在来到此地之前事实上她并非没有布置,但是不论怎么看她的布置都还算是足够的。
因为这本来也只是一场围剿,仙魔盟众人包围此地,要围杀那群一直在景国南部搞事情的人。
而夏太子的加入也是姜小楼存心试探但现在妖界插手进来,却是她始料未及。
只是,若要往更深处想,妖界是不是早就潜伏在了这里呢
姜小楼迅速地思考着。
景国、妖界、夏太子、投靠神祇之人、夏无商、神祇这一桩桩事情都像是一个混乱的毛线团,虽有时候亮光一闪,然而却一时半刻很难捕捉到这灵光。
而她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说不准,夏太子也在等待着这样的一个机会,而姜小楼刚好给他递上了一个台阶呢。
那柳妖的尸身还在地上瘫软,但是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姜小楼也就未动,再一回转,仙魔盟来的诸人也赶了上来。
“已经料理干净了”
“是。”灵机阁主道。
说来也很是古怪,和他们交战的一群人里面,虽然有一些难缠的,但是事实上都不是什么非常难以对抗的,所以才能够让他们紧随在姜小楼身后。
“那就走吧。”
姜小楼道,并没有解释那个地上的柳妖尸体从何而来。
但所有人心中当然都会有一些并不相同的想法,而夏太子见了一眼之后,眉头忍不住轻轻皱了一下。
太早了这个柳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姜小楼似乎也没有察觉到夏太子的那一点点异样,她还在忙着带人寻找这里的漏网之鱼。
虽然姜小楼听说过名声的只有命师一个,可是命师的同道里面,一定也还会有更多。
九州简直就是一个四处漏水的筛子,多这群人不多,少这群人也并不少。姜小楼面无表情地思索着,却总是觉得自己还是漏掉了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仙魔盟主”
这群人中间的领头人终于出现在了姜小楼眼前,而在他身边还立着数个和他有些相似的修士。
“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逼迫至此”
姜小楼冷冷道“少废话你心里清楚”
在她看来这些话语实属没有什么必要的东西,无冤无仇说不上,毕竟要真的算起来姜小楼没少被算计。光是当年的银面白袍人就已经结下了深深的梁子,再加上一个绣娘,还有夏无商,真摊开来数可以列一整个账本出来。
但是列账本又没有什么大用处,辩解这些也大可不必这从来都不是姜小楼自己的私仇
姜小楼挥出大锤,其余人也各自攻击,战斗再度爆发
在这里的几人就要比命师那几人还要难缠得多了,论起修为和战力仿佛与夏无商也相差无几。
但有些古怪的是,这几人的兵器拿出来,竟然全部都是剑。
就像夏无商一样。
姜小楼只是瞬间就想明白了原因。
这应当是一个有关夏无道的历史遗留问题,这些人既是觊觎夏无道遗留在人间的剑道,也同样为那一剑所摄,所以才走上了习剑之路。
但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那么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有超过夏无道的一天
姜小楼愤愤出锤,竟然也瞧出来了一点门道来。
但正是因为她瞧出来了,所以才会觉得更加愤怒
这领头的青衣剑修根本就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而且居然还秀到了她的眼前
此人比起夏无商都还不如,夏无商的青金剑不论如何也都是夏无商自己研习出来的,青金剑的剑阵和剑气都是如此,所以姜小楼还会将夏无商视作一个值得的对手。
然而此人,却是在试图复刻夏无道当初斩出来的那一剑,三万年光景,当然他能够学得有模有样,但是却怎么也不可能复刻出夏无道曾经的心境和剑意来
“你就不觉得这剑法一点也不趁手吗”姜小楼幽幽地问道,“明明很强,但是却不怎么合适,可是因为很强却还要学下去是不是很痛苦”
那剑修面色骤变。
显然他被姜小楼说中了心里话,甚至还想要继续听下去,姜小楼却止住了。
他欲言又止,只是长剑再度撞向大锤,但在此时,忽而也有了一些异样之感。
姜小楼和从前并不相同了。
姜小楼看向大锤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他难以理解的爱怜之意,而后,姜小楼轻轻地道,“我来教你吧”
大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径直敲在了那剑上面
声音响亮如钟,而剑影虽亮,却难以避过狠厉的锤影
“有些东西,你是学不会的”
姜小楼道,大锤所携的赫然就是她打磨之后的灭神锤意
然而不论是她还是她的对手的感触都很明显,因为这当中习自夏无道的剑意的影响太过明显而这分明就是他苦求了三万年之久也不曾求到的东西
姜小楼的话完全没有被他听进耳朵里面,恰恰相反,他却痴缠着姜小楼不肯放
“怎么会呢”青衣剑修的神色之中,难免浮现了几分仓皇和难以置信来。
“只要我有时间,只要我活得够长,那么我总能学会的”
他重重地道,然而并不像是在试图说服姜小楼,而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只要他有时间,只要他能够再活上数万年,那么不论是什么东西他一定可以学会。再驽钝的人苟活三万年之后所学习到的东西都要比聪慧者活三千年学到的更多,更何况此剑已经成为他的执念
“就算这是天地间最强的剑但只要我学,总能学会”
姜小楼眼中不带任何的悯意。
她当然能够看出来不论这个人曾经是什么身份,但是现在他已经被他心中最强的剑差不多给逼疯了。
可是,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你学不会的因为你不配”
姜小楼平静地道,大锤本要再度落下,然而却被长剑骤然架在了空中
“不”那青衣剑修的面色已经开始有些狰狞了起来。
“是你在骗我”
姜小楼皱眉,然而情势也在下一瞬间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一个能够抱着这样的执念活了数万年的人果然并不是那么好打击的尽管姜小楼已经可以说是击碎了他的信念。
青衣剑修挣扎了一番之后,剑气竟然也更加凌厉了一些,虽然只是空有其形,可事实上已经迈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这才是青衣剑修最为常用的剑道,因为他心知自己的模仿并不到位,但在万年之中只是模仿也能够脱胎而出一些并非从模仿而来的东西。
这才有点像话的样子。
姜小楼默默想道,锤意依然未曾收回,而是蓄势更深了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在此剑之前败下,不然夏无道就是死了他的颜面也要丢遍整个九州了
而姜小楼和青衣剑修的战斗事实上也非常有意思,因为二人在用的是同样一剑,前者得其意,后者得其形
习得了剑意的姜小楼按照常理来说当然是要更加强悍的,但是青衣剑修磨剑三万年,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敌人
这厢二人打得难分难舍,而其余诸人也同样如此,只有习惯性放水掩饰的夏太子在瞥见姜小楼和青衣剑修的战斗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惊愕的神色来
但夏太子一没有明显表现出什么,二来他的敌人也不是好应付的,钩镰枪几回几转,依然被如丝的剑气缠住无法脱离。
云清仪却是那个能够最早得胜的。
当世剑道第一人的称谓从来不曾作假,而他已经在这个位置上面停留了许多年了。
而事实上,云清仪还是在以一敌二,相较姜小楼对手的那个青衣剑修,云清仪的对手才是真的见了鬼了一样。
因为他们觉得这并不可能,也并不肯相信世上怎能有人胜过时光的力量。
分明他们已经活了那么久,又有了如斯积累,却还要被一个小辈压住,这实在是让他们很难相信,也很难接受的一件事情。
但此事毕竟发生了,而且也并非是什么没有可能的事情。
正如姜小楼曾经与器灵所言,当世若没有锤道,那么锤道就要自姜小楼而始。
而在其余的领域之中,虽然修真界大多数人都异常鼓吹上古和一些古籍,但另外一些事情上面,最新的或许才是最为强大的。
这些人只看见了上古最强大的一剑,也只盲目将这一剑奉为神圣,然而剑道又并非停滞,而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自然是旧不如新了。
云清仪并不见什么自矜之色,只是依然很平静的样子,有关剑道,他的一些论题只在剑宗之中流传,所以外人才很难窥见他的境界。
但他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如丝如影的剑气纠缠着不肯放,并且在不经意之间也擦过了夏太子的兵器。
不远处姜小楼的大锤却一点也不斯文,但凡被她锤过的地方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更加剧烈地摇动传了过来。
剑气骤然收紧,不给人任何反应的空间,血光之中,云清仪朝着摇动传过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方昊天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根本就动弹不得了。
他张口欲言,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感觉即使是喉咙也像是结了冰一般,有一阵寒霜一样的寒气。
而其他的事情更是也做不了,至于向姜小楼传话,那就是想也别想。
所以他只能在边缘看着,甚至还有些清醒自己这个时候的身份是银面白袍人,而不是求道会之中任意的一个修士。
不然,那么他这个时候也同样会出现在阵法中央吧。
这些修士们聚集在了一起,和方昊天一样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击之力,而且心中只剩下了深深的惶恐。
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方昊天也并不明白。
“大人”
他艰难地望向了那个满身寒意的修士。
“你都做过一遍了,还怕什么”
什么做过一遍
方昊天心中各种念头疯狂闪过,那寒意很清凉,让他能够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在银面白袍人的人生履历之中,的确有一条这样的经历。
而且这也是姜小楼曾经参与过的,所以方昊天事实上还算清楚。
银面白袍人曾经以人为祭来召唤天魔,当然那天魔现在已经是仙魔盟宝贵的试验品,不可侵犯的财产了。
而现在,强行将他和求道会众人掳来的修士也打算做同样的事情了。
甚至在求道会的这些人中间,也有一些曾经做过献祭他人的事情的人。
“所以说,因果有循环,命中有定数。”
那修士幽幽地道,“你觉得呢”
“您您说得对”
方昊天挣扎着选择了一个最适合银面白袍人的回答,如果不是因为他难以移动那么他现在已经顺从地跪倒在了此人身前。
可是这样的反应同时也会让人觉得非常的无趣,可惜人族之中的确有一些如此之人。
方昊天却在疯狂地思索着。
要联系姜小楼很难,所以他也只好自己想一遍了。
这个人和银面白袍人是相互认识的,但是却并没有对他扮演的银面白袍人有什么意见,那么说明他们并不熟悉。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只是方昊天不敢去想。
他接着想了下去,银面白袍人能够吐出来的几乎已经全部都吐得很干净了,在钟阿桃手下不可能还有什么遗漏。
那只能说明银面白袍人自己也并不知道。
又或者他们只是曾经接触过一两次,而也可能,在那个时候,这名修士披着的是别人的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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