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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原主孤女的记忆也清晰浮现在云熙的脑海中,让她彻底明白了眼前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叫云溪,和她的名字只是一字之差。原主一家,原本是京城外一个村庄的普通村民,十四年前,在外领兵的当朝镇国公,遭到政敌诬陷,全家被下了大狱。而镇国公本人,也在带着能证明自家清白、反击政敌的证据赶来的路上,被政敌派去的杀手伏击。
那一战,保护镇国公的亲卫军几乎死绝,他自己也因为寡不敌众,而不得不含恨跳下悬崖。可谁知,镇国公命大,跳下悬崖后不仅没摔死,反而被原主的外祖父给救回了家
原主的这位外祖父,虽然平日里都是一副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模样,人人都能叫他一声老云头,可实际上他为人正直,极有胆气。老云头在看到镇国公的第一眼,就认出了镇国公的身份,于是他对镇国公道
“二十年前,西蜀国大将军亲率三十万大军来犯,边关告急,是您主动请命挂帅,率军出征,奔赴边疆,击退了来敌。那一战,战况之惨烈,是我朝数十年都不曾见过的,您更是身受重伤,差点牺牲在战场上。”
“可即便这样,您依然向朝廷请命,从此驻扎在边关,守了整整二十年就连您亲孙子出世,您都没能回来看一眼”
老云头郑重地道“国公爷,您率军出征那天,我们整个村都站在路边看着,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天的激动和害怕国公爷,如果没有您,二十年前,咱们东吴国早就国破家亡了我们一家也早成了亡国奴,哪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我今天能遇到您,帮上您,是我的福气,是所有东吴国百姓都该做的”
“您什么也不用说,不管想要您性命的是什么人,只要我云家的人不死绝,他们就别想动您一根寒毛”
当时的镇国公其实已经绝望了,因为他跳下悬崖时摔断了腿,想逃都没法逃,他现在还能活着,不过是运气好,还没被那些杀人找到而已。等那些杀人找来,他根本没有活路。
可大概是他保家卫国的功绩,真的感动了上天,就在他绝望想要自杀的时候,一个心怀大义的农夫,救下了他。
镇国公被老云头的话说得眼眶泛红,他心绪起伏间,突然就觉得值了。哪怕新帝昏庸,听信谗言,哪怕朝堂诸公对他镇国公府蒙受冤屈一事,选择冷眼旁观,可百姓还记得他的功劳,还愿意拼尽性命护住他,那他这二十年来的艰辛,就都不算辛苦
镇国公感动得双眼含泪,他一再劝阻老云头,说自己的仇敌势力非凡,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抗衡的。老云头救下了他,一定会给家人带去杀身之祸,不如把他自己扔在这,只带着他身上的证据走,以后再找时机帮他镇国公府平反冤屈。
老云头拒绝了,他什么都没劝,转身就背起镇国公往家赶,根本不听镇国公的唠唠叨叨。镇国公感动无奈之下,只得一路教着老云头如何处理两人留下的痕迹,争取能拖延些时间,不让那些杀手顺着踪迹找到两人。为了不给老云头的家人带来祸患,镇国公还执意等到晚上夜色昏暗后,才让老云头把他背回了家,以防有村民看到后无意泄密。
就这样,老云头把镇国公成功安置在了自己家里。因为他家人口少,除了怀孕即将生产的女儿,就只剩一个由养子入赘的女婿和外孙,所以镇国公在老云头家待了四天,都没被人发现。
直到四天后。
那天,老云头按照镇国公的交代,拿着信物和一部分证据,悄悄去京城里找他交好的将领求助,让将领们能一边利用证据在朝堂上帮镇国公府发声,拖延住局势,一边还能暗中派出人手,把镇国公偷偷带回京城。所以,那天的老云头家中,就只剩下了待产的女儿,去田中耕种的女婿,才五岁的外孙,以及一个被安置在地窖里,还不能动弹的镇国公。
杀手们就是那天找上门的,他们先是找上了独身在外的老云头的女婿,毁了老云头家的田地,折磨老云头的女婿,逼他说出镇国公的藏身地。可谁想这个女婿居然和老云头是一个性子,宁愿自己被折磨致死,也不肯说出镇国公在哪。
杀手们无法之下,只能一刀杀了他,又闯进了老云头家中,给了老云头才五岁的外孙一刀,逼老云头的女儿交出镇国公。可没想到的是,老云头的女儿原本就即将生产,此时见到儿子被砍伤,承受不了刺激之下,她当场发动,这下,她别说是交代出镇国公在哪了,光是生产就痛得她不断尖叫,早没了理智。
杀手们还是头一回碰见这样的场景,是杀了她也不是,不杀也不是,正犹豫间,老云头和那些将士们到了,双方大战一场,杀手们败退逃亡,镇国公安然无事,唯独老云头死了女婿,死了重伤不治的外孙,还死了大出血没能救回来的女儿。最后,一家人只还剩下老云头抱着刚出生的外孙女,看着被毁掉的房子默默流泪。
镇国公无比愧疚,他流着泪就要给老云头跪下以谢大恩,却被老云头制止了。
满脸泪水的老农夫说“您不必为此愧疚,便是世事再来一遍,我也会这样做,我女婿、女儿,也会这样做若是没有您和诸将士们,二十年前,我们就死了,这二十年,本就是您给的,您无需内疚”
这话一出,何止是镇国公感动,就是那些来接镇国公的将士们,也都动容不已。在他们的齐力劝说下,老云头没再待在村子里,而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京城,租了处院落暂且住下。
这之后,就是镇国公和将领们如何扳倒政敌,洗刷冤屈的朝堂风云,也是直到这时,镇国公才恍然大悟,他们东吴国新登基的皇帝,哪里是昏庸听信谗言,而是在借着这个机会,逼着他上交兵权
忠心耿耿守卫边关二十年,从未有过一丝谋逆之心,就连亲眷族人被下大狱,都只是想赶回来和皇帝自证清白,而从没想过造反的镇国公,可谓大受打击。再加上他回来的一路上被杀手们袭击的伤势,导致他直接大病了一场,身体就此垮了。
经此一事,镇国公凉了忠心,也没了继续保家卫国的心思。他顺着皇帝的心意上交了兵权,从此成了京城里的一个闲散国公爷,过上了逗鸟赏花的退休生活。而救了镇国公府一家性命的老云头,则被镇国公满怀感激地接进了国公府,就连老云头的外孙女,也被镇国公下令,全府上下必须尊称其一声大小姐。镇国公还几次当着众家仆的面,对着儿子和儿媳提起,他想给孙子和老云头的外孙女定下婚约,让老云头的外孙女,以后嫁进镇国公府。
只是儿子每每都不吭声,儿媳又总是一提起这事就哭哭啼啼,镇国公气愤又无奈之下,只好暂时作罢。因为儿子和儿媳的态度,镇国公都没好意思和老云头提起这事,他想等自己说服儿子和儿媳后,再把这件能让两人变成亲家的喜事,告诉老云头。
然而,镇国公忘了一件事。
他到底是在外驻守了二十年了,这满镇国公府的人,虽然仗着他的权势在京城过着富贵日子,却早已和他关系生疏。再加上镇国公的所有亲卫都死在了回京途中,所以满府的下人里,根本没有他的心腹。
所以,镇国公不知道,云老头和他的外孙女,其实在镇国公府过得并不好。镇国公的儿子和儿媳,恼怒不满于镇国公要给自家的儿子定下这么一门婚事,没少暗示家仆们给老云头和他外孙女找麻烦。虽没达到给吃剩饭剩菜的地步,但也确实让老云头处处不顺心,还不如他在村里种田时来得自由痛快。
于是,仅仅三年,老云头在摸清了京城状况,学会了一门赚钱的手艺后,他就执意带着外孙女搬出了镇国公府,甚至就连租住的房子,都离得镇国公府远远的。
直到这时,镇国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方面不敢置信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还有满府仆从,居然一点都没传承到镇国公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家风,一方面又为自己薄待了恩人一家而愧疚痛苦。再加上他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最终在一次和儿子的争吵中,镇国公当场吐血昏迷,足足三天才清醒过来。
自那以后,镇国公的身体彻底不行了。他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所以不顾一切的让人叫来了老云头,当着满府下人和儿子、儿媳、孙子的面,定下了孙子和老云头外孙女的婚约,逼着儿子、儿媳和老云头交换了定亲书和信物,叮嘱了孙子好好对待未婚妻。
大概是心事一了,紧绷的弦松了,镇国公当天就陷入了昏迷,开始了他长达十年的昏睡不醒,偶尔苏醒却脑袋糊涂的病人生涯。而他的儿子、儿媳,因为记恨他给孙子定下的婚事,对外虽是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回了府中却连去看镇国公一眼都懒得去。镇国公府的仆从们,都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他们发现当家主人夫妇对镇国公的不重视后,自然也怠慢起来,这让原本还能抢救一下脑子的镇国公,直接糊涂了整整十年。
要不是镇国公府还需要他这个镇国公的威势,他的儿子、儿媳怕他死掉后自家被踢出京城的权贵圈子,镇国公只怕还活不了十年。
十年后,镇国公在昏睡中去世,他的儿子顶替了他的爵位,成了新的镇国公,他当年定下婚约的孙子,也成了府里的新世子。新镇国公带着一家人给亲爹守孝了一年,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筹谋起给儿子解除婚约的事。
在新镇国公的心里,府里现在没了亲爹的威势撑着,他要是还想在朝堂中往上爬,那就只剩下了让儿子联姻一条路。所以,他看中了宰相家的嫡女,想和当朝宰相结个亲家。而他的妻子,新任的镇国公夫人,却是持不同意见。
再没有人比新任镇国公夫人清楚,不管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儿子,都是一肚子草包,比起她的公公老镇国公来,连四分之一的本事都没有。她丈夫想往上爬,想做大官,想掌权势,可那也得有那个能耐啊,就算能坐上高位,若是处理不了对应的政事犯了错,那倒霉的可就是镇国公府一大家子了而她那个亲儿子,要说哄小姑娘倒真是一把好手,可要是论起朝堂政事,还不如他的亲爹
所以,新任镇国公夫人看上的不是宰相家的嫡女,而是皇帝家的公主。她想让儿子直接尚公主,这样儿子以后就算没什么大出息,也能躺在府里享福。
因为意见不同,夫妻俩争吵了几次,谁都没能说服谁,但他们现在的目标却是一致的,先解决掉儿子和老云头外孙女的婚约
于是,在老镇国公去世一年,三年孝期都还没过完时,老云头家就先是丢了藏在箱子里的定亲书和信物,以及一包银子,似乎是家里遭了贼。后脚老云头就丢了赚钱的手艺买卖,好似是京城里哪个看不惯他的小贩找人排挤他所致。紧接着,一向天黑不出门的老云头,在夜里反常地悄悄外出,第二天被人发现鞋子掉在了河边,似乎不慎溺水而死,但官府却始终没能找到老云头的尸体。
最后,整个云家,就只还剩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原主。而原主虽然性格木讷寡言,但她不傻,而且家里忽然遭贼后,外祖父就和她分析过,说很可能是镇国公府对他们下手了,让她一定要小心。
关于新任镇国公和其夫人,对老镇国公定下的婚约不满一事,老云头从未瞒过外孙女,他曾对外孙女说,如果不是老镇国公的脑子一直不清醒,而他碍于对老镇国公的敬意,不想让老镇国公在活着的时候还被人骂忘恩负义,他早就上门退婚去了,根本等不到新任镇国公夫妇动手。
老云头原本的打算,是想等镇国公府孝期满三年后再去退婚,这也算是他最后送老镇国公一程,让外孙女挂着镇国公府世子未婚妻的头衔,帮这位护国英雄,最后守孝三年,以尽心意。
原主是老云头养大的,从小听着外祖父的教诲,所以她对外祖父的决定没有丝毫意见,一直在认认真真地给老镇国公守孝,打心里对这位曾经守护了东吴国二十年的英雄元帅,充满了尊敬和崇拜。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位英雄的后人,却能做出堪称让英雄蒙羞的举动为了保住镇国公府和儿子的名声,新任镇国公夫妇,居然想出了让儿子带人去污蔑云家和原主,让儿子当众退婚的办法
云熙在记忆里看到,原主在外祖父死后,就一直在怀疑外祖父死亡的真相,她每天都往官府跑,祈求官老爷们能帮她彻查外祖父的死因,找回外祖父的尸体,而不是用一个“不慎溺水而亡”来草草打发她。但官官相护,不管京城的官老爷有没有被镇国公府打过招呼,能在京城做官的就没有蠢人,自然会在得知原主和镇国公府的婚约后有所猜测。所以,官老爷非但没给原主主持公道,还几次让人把原主轰了出去,警告原主若是再来“无理取闹”,他就要让官差打原主的板子。
原主不过是个才十四岁的孤女,能鼓起勇气几次去官府讨公道已经很了不起了,她哪里敢真的让官差打板子。一旦她没能扛过去被打死了,她外祖父的冤屈,就再也没人能查清了。
可就这样放弃,原主也不甘心,她回家哭了很久,最终,她决定去皇宫门口,敲登闻鼓,告御状
既然都是要被打板子,那她不如被看守登闻鼓的守卫打,这样即使她撑不住死了,外祖父也能得一个公道
今天一大早,原主就是跑去找人写状纸去了,想带着状纸去敲登闻鼓。谁想,状纸刚写完,原主就听到路人说,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带人去了南街那边,在一个姓云的人家门前大骂对方不知廉耻,挟恩图报,说云家仗着曾经对老镇国公的一点帮助,逼着老镇国公不得不应下婚约,让老镇国公寒心之下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整整十年,在痛苦中病逝。
如今,老镇国公去世,当年老镇国公不愿意讨回的公道,他这位孙子来帮着讨,老镇国公不愿意退的婚,他这位孙子来亲自退总之,今天他们镇国公府,一定要和云家解除婚约还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云家,到底是多么的厚颜无耻
是的,厚颜无耻,在镇国公府世子的口中,云家不仅是逼迫老镇国公应下婚约,还在这些年里,明知他这个孙子已经有了意中人,几次上门哀求退婚不成后,故意拿着婚约对镇国公府勒索钱财
原主得知事情后,简直如遭雷劈,她匆忙收起了状纸,一路含着泪跑回家,想和镇国公府的世子理论个清楚。
却不想,镇国公府来得的人太多,原主本就嘴拙,她一个人被二十几个人骂,哪里理论得过来。再加上旁边围观的百姓们也都已经信以为真,跟着镇国公府的人一起骂她,原主都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骂上一句“镇国公府忘恩负义”,就因为气急攻心而亡。
云熙整理完原主的记忆,又从记忆里的各种传闻和消息里,如镇国公府世子和某位公主一起看花灯的传言,镇国公府世子曾送宰相家嫡女一只金玉钗等等传言里,拼凑出镇国公府要退婚的缘由,这才重新看向围在家门口的人群。
云熙扫视了一圈那些比镇国公府的人还气愤的百姓,虽然心有怒气,但还算能理解这些百姓为什么会骂得这么狠。
老镇国公当年率军出征击退强敌,又守卫边疆二十载,这事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姓们都记着他的恩情,自然会为他鸣不平,厌恶一切欺负老镇国公的人,也更相信镇国公府的世子的那套说辞。
而十四年前,云家救下老镇国公的事,因为牵扯到朝堂衮衮诸公的恩怨,所以这事一直都只在权贵圈子里流传,别说百姓们知者甚少,就连现在朝堂上的很多新晋官员,都压根不知道此事。
云熙还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镇国公府之所以会在老镇国公生病期间从没提过退婚的事,不止是因为害怕老镇国公有一天突然清醒过来,也是因为当年去接过老镇国公、目睹过云家义勇的那些将士们,一直都在京中,他们不敢。直到这些将士们因为皇帝集权的手段,而不得不纷纷离京,镇国公府这才敢出手。
镇国公府派人盗走定亲书和信物,也是同样的道理。当年的定亲书和信物上,都被老镇国公要求写了婚约的由来,表明是镇国公府一家及族人当年被云家所救,老镇国公感激不尽无以为报,这才定下了婚约,让孙子必须娶云家外孙女为妻,不得忘恩负义。
老镇国公会这么做,也是防备着儿子和儿媳耍手段,希望以后哪怕他不在了,哪怕儿子、儿媳偷偷毁了两家的定亲书,老云头也还能拿着信物来讨回公道。可他没想到的是,老云头根本不想要这门婚约,所以那个信物,老云头压根没听他的叮嘱单独藏好,而是和定亲书放在了一起,这才有了定亲书和信物都被人盗走一事。
云熙环视一圈,看到的皆是百姓们愤怒的脸,镇国公府的仆从们鄙夷的嘴脸,听到的也全是骂声、耻笑声,恨不得原主赶紧自裁谢罪的嘲讽声。
云熙心中有怒气在翻滚,她看向那个镇国公府世子,却只看见他脸上隐约透着得意的神情,以及他怀里抱着的,正在委屈落泪、楚楚可怜的意中人。
好么,她这次穿越的,居然还是个“恶毒女配”,而且是前未婚妻版的这个世子,看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了,他怀里抱的,则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这个世界的剧情,恐怕就是柔弱小白花女主角,得到了世子男主角的心,然后击败了“恶毒未婚妻”,成为世子妃,被世子男主角专宠一生的故事了。
云熙眼见镇国公府世子越来越得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怒喊道“书上写得对,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愤怒的嘶喊声响彻人群,铺天盖地的骂声忽然一停,所有围观百姓都惊愕地看过来,不敢相信这个不知羞耻的小小平民女,居然还敢反驳
云熙没管看热闹的人群,她死死盯着面露愕然的镇国公府世子,一字一顿地吼道“古人有诗诚不欺我,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围观人群中的十几位读书人顿时惊呼道“呀,好诗好诗”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好诗啊,没想到这不知廉耻的平民女,居然还知道这样的好诗”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句诗可惜了可惜了,这等好诗,竟然被这样不知廉耻的一家人收藏,真是苍天无眼啊”
十几位读书人边感叹边摇头,话语中尽是遗憾,直到他们长吁短叹了一番,才忽然反应过来,这诗说得是什么意思。
那十几位读书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不由自主地就朝着旁边的镇国公府世子望去。
那边的镇国公府世子早就涨红了脸,他双眼怒瞪,震惊又咬牙切齿地瞪着云熙。
这诗是好诗又怎么样,这分明是骂他、骂他们镇国公府的诗
诗越好,流传得越广,就会有越多人知道今天的事,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知道他被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唾骂
更让他心慌的是,一旦这诗传出去,引起别人的好奇,去深挖镇国公府和云家的婚约,那他们镇国公府诬陷恩人的事,岂不是要闹到人尽皆知
到时候,整个京城会如何看待他们镇国公府陛下会如何看待他们镇国公府还有各家权贵,宫里的公主,宰相的嫡女就是光朝堂上的那群言官,都能喷死他们镇国公府
镇国公世子越想越惊怒交加,他张嘴就想让人去捂住云熙的嘴,却不想云熙抢先一步,当众怒喊道“镇国公府,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背信弃义以怨报德”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刚刚还在辱骂云熙的百姓,听闻此言非但不信,还再次大声地骂起云熙。
镇国公世子又惊又怒,他心中虽然惊慌大叫着不好,嘴上却立马高喊道“堵住她的嘴堵住她的嘴不能让她污蔑我镇国公府”
云熙立刻怒声咆哮道“你敢让人捂我的嘴,我现在就去皇宫门外敲登闻鼓去拦宰相车架我甚至敢撞死在宫门外若我枉死,凶手一定是你镇国公府”
镇国公世子“”
围观的人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他们一边震惊地望着云熙,一边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去看镇国公府的人,连骂人的话都迟疑着不敢出声了。
敲登闻鼓啊,拦宰相车架啊,撞死在宫门外啊这要不是真受了死也不能忍受的冤屈,谁家敢这样做啊
看云家丫头的模样,这完全是豁出去了要拼命的架势啊,难道、难道,这次他们真被镇国公府的人骗了是镇国公府忘恩负义,而不是云家
百姓们不敢再出声,他们看看云熙,再看看镇国公府的人,完全不知道此时自己该信谁了。
镇国公世子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云熙的鼻子,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个黑皮猴子,不是说她大字不识一个,平时里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好欺负得很吗怎么今儿撞到他,她就又念诗又知道敲登闻鼓、拦宰相车架、撞死在宫门外了这都是谁教她的
而且刚刚不还好好的吗这个黑皮猴子被骂得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还以为再骂上几句,这个黑皮猴子就能被活生生骂死了,怎么这会居然还来了气势,知道反驳了
镇国公世子气得恨不能冲过去狠狠扇云熙一巴掌,然而现实却是,他现在根本不敢动,怕自己一动,反而让百姓们信了云熙的话。可越是不动,周遭百姓们对他投来的怀疑目光,就越是让他心里发慌,没了主意,不知道现在的局面该如何处理。
他脑子里的思绪甚至都不敢停下,一直在努力思考云熙的这一套将他军的话,是不是镇国公府在朝堂上的政敌早就料到了他们镇国公府的行动,所以让人故意教了这个黑皮猴子怎么说,要害他们镇国公府
云熙却不管他这会在想什么,她趁着镇国公世子慌得没了主意,立马连声高喊道“当年你镇国公府的老国公爷被人追杀摔下悬崖,是我外祖父在荒山野岭里救下了他,还为他往京城偷偷送信,让人去救他而我们云家,为了保住老国公爷的性命,祖屋被烧成了灰烬,良田尽毁”
“可怜我父亲,受尽折磨,至死都不肯说出老国公爷的藏身之处我哥哥,被老国公爷政敌派去的杀手一刀砍死我母亲,因为我哥哥的死而受到惊吓,难产而亡最后,我们云家就只剩下我外祖父和我还活着我外祖父甚至因为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差点自杀”
云熙说到动情处,几乎声声泣血,她悲鸣道“是你们家老国公爷愧疚难当,几次对我外祖父说要报恩是你们家老国公爷,执意要让我嫁入你们镇国公府,下半辈子享受荣华富贵,让我外祖父身后无忧是你们家老国公爷,病倒前哭着恳求我云家,我外祖父这才答应了婚约”
云熙双眼发红,凶狠地瞪着镇国公世子,仿佛立刻就要冲上去,从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云熙一字一顿地道“现在,却被你们镇国公府,恩将仇报你说,我外祖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熙模仿着以前看到的电视剧,好似失去了理智一般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们镇国公府的老国公爷,孝期才满一年,我外祖父就这么巧的失足落水,连具尸体都没寻见他平时天一黑连门都不会出,为何会在夜里突然出门前往河边是不是你们镇国公府派了他认识的仆从,故意引他到了河边,然后杀死了他你说你说啊”
“还有,我外祖父刚刚去世,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查明他死亡的真相,你们镇国公府就敢仗势欺人地上门退婚,诬陷我们云家挟恩图报,你说,你们镇国公府,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家遭了贼,被偷走了定亲书和信物,这才敢这么自信地颠倒事实黑白,想要冤枉我们云家”
“哈哈哈哈”云熙说着说着就悲呛地大笑起来,她又哭又笑,凄惨哀嚎道“当初我们家遭贼,我外祖父就说事情太过蹊跷谁家的贼,会在偷银子的时候,连不值钱的定亲书和信物都一起偷走的当初老国公爷为了不给我们家惹事,连信物都是用得不值钱的铁片只有铁片上的印章,才能证明这是老国公爷的信物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不值钱的铁片,居然被偷了现在,你们镇国公府又满嘴谎言地诬陷我们云家,简直欺人太甚你们镇国公府忘恩负义还不算,你们这是恩将仇报,想要逼死我们云家满门啊”
云熙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之凄惨,简直让人闻之不忍,想要跟着落泪。
围观的百姓们听到此处,已经是震惊得无法言语,他们不敢置信地去看镇国公世子和他的仆从们,脸上逐渐浮现出怒气,感觉自己真的被骗了。
之前镇国公世子的那些仆从,趁着这云家平民女,咳,云家姑娘还没回来,边砸云家的门边大喊“云家挟恩图报当年云家不过机缘巧合,对老镇国公爷有小小恩惠,如今却狮子大开口,非要把女儿嫁进镇国公府做世子妃硬生生拆散了世子与佳人,简直不知廉耻”
“当年云家的恩惠,镇国公府早就已经报答过如今云家使的一金一银,都是出自镇国公府现在却又挟恩逼迫,到底是何居心”
还有什么,“云家一老一幼根本无甚进项,却能每天吃喝不愁,都是镇国公府送来的金银所买等等”,因为那些话都和云家的情况大体对得上,再加上老镇国公的威信,所以围观的百姓们,很自然的就信了镇国公府的话,误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觉得云家这一老一幼哪里是什么本分人,根本就是奸猾不知廉耻、贪婪无度之人自然引得所有人都在鄙夷耻笑云家姑娘。
可谁想,现在从云家姑娘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一个惊心动魄的真相
此时的镇国公世子已经顾不上围观百姓的愤怒,他脸色一会白一会青,心里慌得不行,脑子糊涂之下,只会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们没有镇国公府没有你外祖父的死,和我们镇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云熙流着泪大笑起来“没关系你镇国公府连在恩人孝期就污蔑恩人外孙女,逼迫退婚的事都做得出来,你说我外祖父的死和你镇国公府没关系你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周围的百姓们闻言,齐齐转头去瞪镇国公世子,目光中全是愤怒和质问。
镇国公世子更慌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实则在外人眼里却是毫无底气地喊道“你这是一派胡言,我、我镇国公府”
他干巴巴地解释着,心里却在发虚。
因为他敢保证自己没做过,没害死云熙的外祖父,却不敢保证自己的母亲或父亲没有做过。
当年爷爷硬要定下婚约的时候,他母亲就几次哭着反对,父亲也曾和爷爷当堂争吵,最后却都以被爷爷怒而拍桌大骂一顿结束。
那时候,他母亲就对云家恨得咬牙切齿,对他说“云家是不过一介平民农夫,也敢妄想攀高枝堂堂镇国公府,岂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能高攀的”
他父亲也在旁边点头冷声道“他们云家想要这个福气,也得有命享”
镇国公世子那时就明白了父亲和母亲的态度,只是从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他的前途自有父亲、母亲帮忙谋划,何须他费时间去操心。
可现在,他想到爷爷病逝的那天晚上,母亲在屋内对他开怀地道“我的儿,你的婚约可算是能退了”他心里突然就一咯噔,觉得这个黑皮猴子说的话,搞不好是真的
镇国公世子越想心里越慌,他还在结结巴巴地狡辩,急得旁边的意中人和仆从一个劲儿地对他比划口型,生怕他说错了牵连到镇国公府。
而对面的云熙,已经飞速地从原主的记忆中,整理出了有关这个世界的更多常识这个世界,居然有仙人或者说,这个世界,竟然和她在上个世界写的小说一样,有能修行飞升的修士还有个庞大的修真界,每十年举办一次收徒大会
这个人人都知道,每十年都会有无数人领着孩子千里迢迢赶去收徒大会的常识,着实让云熙震惊到了,但也给了她新的惊喜和办法。
云熙立刻不耐烦地打断了镇国公世子还在颠三倒四的自我辩解,她盯着镇国公世子,掷地有声地道“你诬陷我的那些话,没一句真话我说的这些话,却没一句假话”
“这些话,我敢对天发誓,如有虚言,便叫我云家全家上下不得好死,魂飞魄散你敢吗你可敢拿你镇国公府全家发誓,你污蔑我的话,都是真的,没有一句谎言”
镇国公世子的身子剧烈一抖,脸色当场煞白。他嘴唇哆嗦了几下,也没敢发出毒誓。
他不敢。这样的毒誓,他怎么敢发
修真界十年一次的收徒大会就快开始了,他还准备去试试呢,指不定他就有灵根,能被哪个门派收去做徒弟,从此也成了仙人呢要是他现在敢乱发誓言,那等他踏上修行路的那一刻,只要大道发现他的誓言和事实不符,他们镇国公府,立刻就要应誓,从此满门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这样的毒誓,他怎么敢发怎么敢去赌
围观的百姓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相信、不明白的。这两方人里,云家姑娘的话才是真的,这个镇国公世子和他仆从的话,全是假的
百姓们怒指着镇国公世子等人,开始破口大骂“无耻之徒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老镇国公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简直丢了老镇国公的脸”
“镇国公府百年清誉,全被你们毁了”
“镇国公府这样家风清正的府邸,怎么就养出了你这样的后人我看镇国公府这是要完”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明明是云家救了老镇国公爷,你们居然有脸跑来颠倒黑白,诬陷恩人难道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活该被你们这样欺负吗”
“这件事没完我们必要去镇国公府讨个说法帮云家讨回公道”
百姓们骂声不止,读书人们义愤填膺,还嚷嚷着要去堵镇国公府的大门,帮云家讨回公道。
镇国公世子眼见局势失控,群情激愤,吓得直往仆从身后躲,完全没有一丁点镇国公府世子该有气魄。百姓们本就愤怒,此刻看到他这幅样子,更加鄙夷不耻,骂得更大声了
镇国公府的仆从们也慌了,他们一边护着世子,一边推开对他们指指点点的百姓,想要赶紧冲出人群,回府商量对策。可惜,百姓们正在气头上,觉得被利用了恼怒非常呢,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云熙冷眼看着这一幕,火上浇油地讽刺道“若是当年没有我们云家救下老镇国公爷,你们镇国公府早就背着冤屈被朝廷砍头了你这个镇国公府世子,也早就被发配边疆做罪奴了哪还有你今天来污蔑我的气派”
百姓们顿时跟着嚷嚷道“对要是没有云家,哪来现在的镇国公府”
“你们一家全族都欠了云家一条命”
“被救了全族性命都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云家姑娘说得没错,果然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百姓们鄙夷地骂声不断,镇国公世子眼见有人都气得想对他们动手了,立刻吓得大叫着想跑。可他哪里跑得掉,眼看他就要挨揍,他那位意中人急中生智,立刻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哎呦”
随即她就朝着镇国公世子倒去,显然是要装晕,想让世子以给她治病为借口,先冲出人群。毕竟,人命关天,百姓们再愤怒,也不敢真要了和镇国公府相关的人的性命。
云熙一直在冷眼旁观,自然瞧见了镇国公世子那位意中人的做派。但她也没出言戳破,因为此时此刻,不仅是镇国公世子他们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快点跑路,她也想。
只是在结束之前,她还得再提示百姓们几句。云熙大声喊道“站住你们想去哪想走先赔我修门的钱不赔不准走”
镇国公世子现在满心只想跑,他听见云熙的话,不仅没生气,反而立刻扔出两个荷包,差点喜极而泣地大喊道“赔赔赔我赔我这就赔”
云熙捡起荷包,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足够买下两个云家现在租住的小院的钱,不由冷笑道“这是赔门的钱我看这是买我命的钱吧老镇国公的恩人,我外祖父,你们都能心狠手辣地杀掉,你们会放过我”
云熙猛地抬头直直盯向镇国公世子,眼神锋利如刀,把镇国公世子吓了一跳。云熙则大吼道“各位乡亲父老,叔伯兄弟,如果我今后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肯定是镇国公府害死了我要么是我被镇国公府沉了河,要么是我被镇国公府卖给了山匪,要么是镇国公府把我杀了剁成肉喂狼,要么就是,镇国公府一把火把我烧了还对你们说,我是夜里不小心火烛,自己把自己烧死了”
云熙冷笑道“毕竟,只有我死了,我云家都死绝了,没人给我们云家申冤、讨回公道了,他们镇国公府才能睡得安稳,粉饰太平他们镇国公府才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依然过他们的富贵日子”
云熙环视一圈,大声地警告道“诸位也要小心,谁知道现在没有良心的镇国公府,会不会为了自家名声,把咱们所有知情人全部灭口我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我云家就剩下我一个了,我死了还能去地府里找老国公爷讨说法可你们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被他们害死了,你们家里人可怎么办”
这话一出,百姓们当场哗然,他们先是不敢置信,怀疑地去看镇国公世子,但随后他们就想起,现在的镇国公府连恩人都杀,他们这些老百姓算什么东西,顿时紧张坏了
立刻就有众多百姓奔出人群,开始朝着大街上的行人大喊大叫“镇国公府欺凌弱小,草菅人命,恩将仇报了”那拼命的架势,那不吼哑了嗓子不罢休的气势,显然是生怕他们自己也被灭口了
随即,越来越多的百姓跟着到处跑,到处喊,恨不得闹得全京城都知道
镇国公世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连阻拦都来不及,好悬活活气晕过去
他们镇国公府就是再傻,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百姓都杀了
可惜,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百姓相信他们了,大家都在忙着奔走叫喊,生怕知道真相的人少了,自己就被灭口了。
镇国公世子眼看局势已经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再阻拦也没用了,只能愤恨地跺了跺脚,眼带杀意地狠狠瞪了云熙一眼,大吼道“我们走”
云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了,她才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刚刚还骂得起劲,跟着人群一起看热闹的左邻右舍们,此刻已经开始对着她的目光躲躲闪闪,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云熙沉默了一会,心里一片冰凉。老云头带着原主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周围的邻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多少人都受过老云头的关照和帮助,可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人帮他仅剩的外孙女辩解一句话,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来和他仅剩的外孙女说一句“孩子,你赶紧跑吧,镇国公府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你赶快逃命去吧”
一个人,都没有。
云熙沉默地转身,再也没看那些昨天还态度热络的邻居一眼,进院关上了门。
她疲惫地靠在院墙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她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没像系统说的一样活到最后,杜衡现在又怎么样了都没空去想,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局势上。
云熙明白,刚刚她看似大获全胜,但其实,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就凭镇国公府在孝期就敢杀害、污蔑老镇国公的恩人的做派,云熙根本不相信他们会就此罢手
正如她刚刚所说的,如果镇国公府动作快,恐怕她今晚就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所以,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逃出京城只有先保住命,她才能给原主一家,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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