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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全国中学生物竞决赛入场券那天, 刚好是迟迎妈妈的祭日。
平市的夏天来的早,六月中旬,天气就热的像下火, 知了都快没什么力气叫了,躲在树后发出微弱的嘶鸣。迟迎拿了东西, 骑着自行车先回了趟家, 把书包放在房间里,又翻出一百来块钱塞在裤兜里, 转身骑上车又出去了。
为着费用便宜, 他妈葬在远郊的一座公墓,离城西有二十多站公交的距离,来回一趟一路又挤又热,迟迎不想坐, 于是自己骑车过去。
半个小时车程, 他到了公墓山脚下。
山脚下有零散几家卖纸钱、花盆的店铺, 迟迎停了车过去, 在靠里一家要了一盆常青树和三捆纸钱,一共二十五块八,老板认得他,结完账又免费给塞了一把香和一盒火柴。
少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骨骼还没有完全长开,却已早早有了沉肃英俊的模子, 只是两片瘦削的肩胛骨撑着一件发白的棉t,仍然显的单薄。
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东西, 说了句“谢谢”,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声音有一丝沙哑,有路人听到, 不由好奇的回头望了一眼。
来公墓的什么人都有,但还真的很少看见有这么大的男孩子一个人过来的,那人有些惊讶,等迟迎拿好东西上山了,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小孩一个人啊”
店铺老板远远的朝山路上看了一眼,嗯了声,“是啊,没见大人来过呢,也是造业。”
迟迎来这儿已经算得上是熟门熟路,找到母亲的墓地,点香、烧纸,沉默几分钟,叫一声“妈”,等纸钱烧完,也就走了。
他一向话少,在母亲墓前更是如此,不习惯多说些什么。
回程的路总是格外漫长,老旧的单车链条和轮胎摩擦,发出枯燥的吱呀声,一如他一潭死水的人生。
等回到家,这潭死水被短暂的打破了。
迟迎看见自己的包如果说那团破布袋一样瘫在地板上的东西就是他的包的话大喇喇的摊开着,里头的东西散乱在外面,像是刚被人洗劫过一番。
他爸就四仰八叉的躺在一边的沙发上,张着嘴巴睡得无知无觉,蓬头垢面的面颊显现出一种宿醉的红来。
迟迎在门口站了几秒,然后走了进去,一言不发的蹲下去,将那几张碎纸片收拾好,又站起身,对上了他爸醉醺醺的视线。
迟健生一年里有三百天都醉着,很难说此刻是否清醒,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几秒眼前这个高挺少年,似乎总算想起来这是自己儿子,可还不如不想起来,因为他一想起来就免不了烦躁,他一烦躁那就别想安宁了。
迟健生昨晚喝了一夜,此刻浑身没有力气,只有嘴还能动,但一点不妨碍他辱骂迟迎。
经常有邻居羡慕他儿子成绩好,可在迟健生眼里,这顶什么屁用呢他这儿子从小跟他不亲,老婆死后眼里更像没他这个爸,脸上没笑半天从来崩不出个屁,骂他两句他还跟你瞪眼,他妈的老子还要看儿子的的脸色
所以骂起来从来没嘴软过。
迟健生精神抖擞骂了半晌,发现迟迎半点不为所动,垂着眼睛只盯着一张破纸片子看,顿时火了,劈手夺了过来。
“这什么”迟健生抖了抖这张纸。
“竞赛。”
“做什么的”
迟迎懒得多说,顿了顿,“成绩好可以上附中。”
其实岂止是可以念附中,要是能拿一等奖,学杂费全免,还能直接免试进火箭班。
附中的火箭班向来囊括本市顶级尖子生,是a大c大预备役的摇篮,进了这个班不说百分百能考上a大了,但国内一流名校基本上是稳了。
闻言,迟健生终于抬起眼,表情又是惊诧又是不屑的在迟迎脸上掠了一眼。
“你还想上附中”迟健生再不关心孩子教育也知道附中是平市最好的高中,出了名的烧钱,嗤笑一声,“先说好啊,老子没钱给你交学费。”
迟迎一点不意外,“哦。”本来也没指望他。
迟健生把那竞赛通知书往地上一扔,双手又枕到脑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似乎是对辱骂儿子失去了兴趣,淡道,“滚吧。”
迟迎如他所愿滚了。
刚出门就有人打电话,他接起来。
“迟哥开黑来不来啊”电话那头的男声大的有些聒噪,背景音吵吵嚷嚷,“你应该不能在复习吧哎,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功,这也没几天了,也复习不了个啥啊。”
迟迎说“没复习。”
男生说“那你过来呗,咱这四缺一,等你来带飞呢。”
“没时间。”
那头的男声一下子就垮了,“不能吧一周假呢,哪能没空啊,给个面子嘛,怎么说我俩也当了一年半同桌,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今天有个大腿,你不来我”
“真没时间。”迟迎嗓音淡淡,“有别的事情要忙。”
说完,不等那边再开口,就挂断了电话。
迟迎不想去的原因有很多,不熟占一个。他向来感情淡漠,很难和人建立亲近关系,不用说一年半的同桌,就算同桌三年,也未必见得能成为好朋友。
而且他说有事要忙也不算骗人,他奶奶这几天又要入院了,迟健生不可能靠得住,也只有他去照顾。
一周的假期过得很快,转眼又要去学校,距离中考没几天,他们这所初中不太好,大多数都是要去念技校的,没什么备考氛围,早已人心浮躁。班主任在讲台上交代了两句,让他们明天记得去考场参加提前踩点,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中考前几天不再安排统一晚自习,恢复五点放学,教室里吵吵嚷嚷,迟迎背上书包刚要出门,一个矮矮瘦瘦的小个子穿过人群向他挤过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他,“迟哥你哪个考场啊”
迟迎看了一眼自己的准考证,“附中。”
“哇,羡慕啊。”小个子说,“附中条件好。”
“还行。”
“那以后就见不到了。”小个子说,“附中我肯定是不想了,要是发挥的好,应该能进雅实。”
“雅实也可以。”迟迎说,“好好考。”
小个子笑了,“行,谢了。”
小个子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在这个班级里算是除了迟迎以外唯一一个愿意学习的人,三年来两人能偶尔说上几句话,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翌日是个阴雨天,平市的夏天炎热湿润,下起雨来不停不歇。迟迎骑车到了附中门口,校外已有接送孩子的车辆排起长龙。
找到考场对应的位置坐下,迟迎发觉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他。
十五六岁正是对异性充满旖旎好奇的年纪,对优越的外貌有种天然的追捧,尤其迟迎又长得挺拔帅气,更冷冷的带点阴郁的不驯,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模样。
但迟迎天生对这种视线不敏感,安静的在座位上坐了,隔绝一切外来干扰,右手捏着一只签字笔玩儿。
这还不是正式的考试,主要是熟悉考试流程,试验听力设备是否完好,并不是非参加不可,有些外地的考生甚至没有来,可容纳二十人的考场里有好几个座位都是空荡荡的。
时间一到,老师先宣讲了流程规则,又下发了试卷,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考场门口,“不好意思,迟到了,还可以进吗”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聚了过去。
迟迎也跟着侧目。
那人大概是跑的急,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黑发下一双眸子殷润漆黑,下巴小巧,是一眼望过去除了“好看”很难再找到什么别的累赘形容的脸。
监考老师也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可以,自己找位置坐吧。”
那人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捏在手里的准考证,四处小小张望一下,径直向迟迎前面的位置走来。
随着他坐定,四面的低语也逐渐多起来。
“是明诚的陶与舒额”
“他居然也在这个考场我还以为他们都不会参加中考呢,不都直升高中部嘛”
“长得也就一般吧,挺白的,没说的那么好看啊这都能被星探看上啊。”
“家里有人脉呗,你要有你也行啊,嘻嘻”
“他家里真那么有钱这么小就能进娱乐圈。听说他马上要给歌星拍v了额”
窃窃声不绝于耳。
风云人物。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有那么几个这样的人。
迟迎在他们初中尚且算得上有名,女生知道他因为他帅且成绩好,男生里有追捧他的,是因为他o打的好。
但一来迟迎那个学校十分一般,能在校外有名声的,多半是喜好耍狠斗殴的刺头们,二来,像迟迎这种独来独往,又不太爱惹事的,反而没什么事迹可以为校外的人所熟知。
可这个陶与舒,显然在整个平市的学生圈子里都很有名。一提起他,似乎整个教室都开始躁动起来了,说小话的说小话,不说话的,也在支着耳朵听八卦。
迟迎抬头掠了这个陶与舒一眼,看到他挺直的脊背,端正的坐着,正将笔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仿佛对外界的杂音充耳不闻。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大声喊了两声安静,等躁动声消下去一点,就开始播放听力。
迟迎低头去看卷子。
他理科强,数理化基本可以拿满分,英语却一般。因为念的小学和初中都不怎么样,尤其小学并不重视英语的教育,上了初中以后都得从零开始,结果初中的老师也十分一般,像英语这种一半看天赋一半靠启蒙的,到了他这就总也不如数学物理来的容易。
试听的录音很短,不到十五分钟就播完了。剩下十五分钟是答题时间,没听到的硬想也没用,迟迎快速勾选完了选项,然后就无所事事的开始放空。
偌大的教室里很安静,只剩签字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偶尔桌腿与凳脚的摩擦也清晰可闻。
坐在前面的人发出第一声咳嗽的时候,迟迎恰好将视线在灰白墙上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桌面上。
紧接着,前面那人又发出了第二声咳嗽,已经是隐忍过的,但依然听得出来肺里的难受。
正是答题焦灼的时候,这点动静很快就引来不满,陶与舒听见有人不耐烦的“啧”了声,就立刻用左手捂住了嘴。
迟迎一边转笔,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不是刻意要看,只是实在没什么别的好看,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他身上。
他看到陶与舒抬起手来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露出掩在碎软发丝下面的耳朵,很小的一只,透着粉润的莹白,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某种干净的贝类。
迟迎突然想到刚刚有人小声说“他也只是长得白,没见过有男的像他这样白的”。
也不只是白。迟迎心想。
在这之前,迟迎很少关注一个人的外貌。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和那些青春期荷尔蒙泛滥的男孩女孩不一样,迟迎的初中时代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泊,很少能泛起什么涟漪。
他倒也并不是不开窍,只是觉得那些事情离自己很远,远到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必费神去想的地步。
他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坐在一个地方,盯着一个陌生人的背影看了好半天。
铃声响起,老师开始收卷,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拉开凳子的声音,迟迎早就收拾完了笔袋和书包,却暂时的,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前面的人动作有些慢,陶与舒似乎是感冒了,有点恹恹的,怪不得刚刚一直在咳嗽。
整个屋子的人都在留意陶与舒,他却仿若没有知觉,兀自慢吞吞的收拾好了东西,背上包准备出门。
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男生是个有名的刺头儿,此刻正转过头瞧着这边,陶与舒走过去,他一条腿大喇喇横在那里,一点要收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陶与舒脚步顿住,不明所以的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一道冷冷的嗓音,少年变声完的嗓音略显沙哑低沉,“让一下。”
陶与舒一愣,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刚要回头,前面的那个刺头对上迟迎的视线,却目光一沉,下意识的收回了脚。
迟迎两步跨了出去。
陶与舒转过头想看看刚刚说话的这个男生,却只擦到一片衣角,没能看到他的脸。
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身体不好的老人的缘故,迟健生的丧事从简,可尽管这样,迟迎还是前前后后忙了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迟迎从不知道死了人也有那么多手续要办,两边亲戚都没什么靠得住的,他一样一样的自己跑,盖完签章的那天有社区工作人员来办交接,两张卡,每月七百元,这是以后迟迎跟奶奶两人一共的生活费。
错过竞赛,中考又有两门缺考,迟迎就是数理化再好也不可能上得了附中,三中的分数线倒是够了。班主任觉得可惜,离校前找他谈过一次,意思是可以帮他去找领导反应,毕竟以他平时的成绩,如果没这个意外,上附中肯定是没问题的,班主任去帮忙说说,兴许能给他一个自费的名额。
迟迎谢绝了班主任的好意。
一个暑假过去,迟迎去三中报道,比起初中,他愈发沉默寡言,像一抹漆黑阴郁的影子,游走在不透光的角落里。
他没想过能再遇到那个男生。
和明诚高中部对门的缘故,三中的学生对明诚的八卦事迹相当在意,校园风云人物如数家珍,其中就包括陶与舒。
那所金子堆成的学校里从来不缺天之骄子,陶与舒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因为他太漂亮。
迟迎不是个会留心八卦和流言的人,可“陶与舒”这三个字实在出现的太频繁,大多数时候由不得他不听。
明诚的陶与舒又坐的什么车来的学校,又穿了什么大牌的新款衣服,又多久没来上课,又拍了什么短片,又和哪个明星合作了什么广告。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进娱乐圈要当明星了。明星,多让人羡慕的一个词,可也不是任何一个出道的人都能当明星的,更大的可能是根本红不了,拍几部电视剧,不上不下的一辈子当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
可命运偏偏就是如此宠爱陶与舒,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的脸开始频繁的出现在电视上,舞台上,商城幕布上,所有最繁华的地方。
他越来越少回学校来上课,如果哪次回来,必然也是全校都在讨论他,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回来了。
那天早上,迟迎也没有去学校,他先去了趟医院看奶奶,走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坐公交回学校的时候刚好十点,两个学校都开始放起课间操广播,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到操场上。
迟迎饿的慌,又不想现在就进去,转身进了校门外一家店面,要了碗面。
迟迎吃东西很快,吃完的时候课间操才到一半,他抽了张餐巾纸擦手,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陶与舒。
小店是只卖早餐的,过了九点半差不多已经打烊,可买的东西不多。店堂内黑漆漆的,菜单张贴在靠里的墙上,陶与舒眯着眼睛仔细看。
迟迎看到他眼皮上有一点很闪的碎钻,眨动的时候亮晶晶的。
那是什么东西。迟迎心想。
平静的在心里想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
陶与舒看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说“老板,要一杯豆浆。”
“哎好的。”
陶与舒提着豆浆走了,迟迎的眼睛追了他一路。
兴许是那一次遇见太巧,自那之后,迟迎就开始频繁的遇见他。
大多都是在早餐店有时候九点多,有时候十点多。
每一次陶与舒都是急匆匆的,步伐并不见得很快,但眼神从没有在别处多作停留,总是拿起东西就走。他好像很喜欢喝这家的豆浆,每次来都只买豆浆,不买别的,迟迎以为他早饭就只喝那个。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来了。
陶与舒很久没再回学校,校园八卦里说,他参演了一部i很大的电视剧,需要停课三个月去拍,可能连期末考试也参加不了。
不用考试,多好。众人言语中夹杂着惊慕与艳羡。
迟迎突然就吃腻了那家早餐店。再从医院回学校的时候,他也不去那家吃了,偶尔恰好遇到又是课间,他就先不进校门,沿着小道慢慢走,像在散步,看一看铁丝网拦着的明诚操场,仿佛漫不经心。
迟迎知道自己心里有种奇怪的情绪。这种情绪很难说清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像很想再见到陶与舒,但尽管不明白,他却从未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
比起寡言,他其实更多的吝啬时间思考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包括自己的,说不上这是一种冷漠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内敛。总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迟迎来说,他好像只是想去看,所以就去看了。
补贴的那七百块钱终究难以维持生活,加上东拼西凑也连奶奶的医药费也没办法满足,迟迎去网吧找了份兼职工。
晚班收银,人少的时候还可以找个空包厢睡觉,一个月八百包晚饭,条件还算可以了。
迟迎也不睡觉。空下来的时候,他就用收银的电脑打英雄联盟。
他以前没什么机会玩电脑,仅有的几次是跟同学去网吧,但次数极少,英雄联盟这游戏他以前接触过,就只当是款游戏,没太深入研究,也不觉得有什么深入研究的必要。
他打这个纯粹只是觉得无聊,想打发时间。
有天凌晨,网吧老板过来了,看迟迎在打,就停下来看了会儿,又见迟迎打的流畅,双杀三杀不断,居然就这么撑在他肩膀上目不转睛的看了两个小时。
“弟弟,你o打的不错嘛。”网吧老板二十六七,长得挺剽悍,说起游戏来有点隐隐的兴奋,“而且我发现你这打法有点像那个谁哎,就是那个uc战队的raise你知道这人不”
迟迎摇头,“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这人可牛逼了”
网吧老板是个电竞迷,说起电竞来滔滔不绝,硬拉着他说了老半天,迟迎无可无不可的听着,偶尔嗯一声。
后来老板来店里的次数也变多了,每来一次都要看迟迎打游戏看上半天。
网吧离学校近,但因为迟迎都是晚班的缘故,倒也很少碰到同学。
四月的天气刚刚变暖,迟迎到网吧的时候刚遇上交班,人来人往站不下,他就出去站了会儿。
他看了看天边的晚霞,然后点了根烟。
下一秒他看到了从车里出来的陶与舒。
不知道为什么,迟迎下意识的将烟掐灭了。
这里离学校还有一小段的距离,陶与舒下了车,探头跟驾驶位的人说了句什么,背上书包,又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陶与舒走远,迟迎才低头看了看手心,怔了几秒,摊开手掌。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搭上迟迎肩膀,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几眼,“咋的了,看什么呢凌志570”
迟迎侧了侧头,“没什么。”
“噗嗤。”老板拍了拍他肩膀,直起身来,笑道,“哥知道,你们这个年纪还能看什么看美女吧”
“没有。”
老板也不戳穿他,笑了笑,“别看了,有啥好看的啊对了,最近有个o比赛,朋友有邀请券,我说我这有个打的很不错的小朋友,他就给了张,你去不去就下周。”
迟迎想也不想,“不去。”
老板啧了声,“你是真不想去还是摆谱呢我跟你说这比赛不是什么野鸡比赛,有正经战队在那捞人的,打的好的话有可能被选进他们青训队,以后就能打职业了你去不去”
迟迎想了想,“赢了有钱拿”
老板恨铁不成钢道,“有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都有”
见迟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仿佛有所松动,他又趁热打铁怂恿道,“去了好好打,电竞这一行现在很有前景,你挺有天赋的,搞不好以后真能打上职业呢”
说了说又笑起来,“而且你知道现在o职业联赛一个冠军奖杯拿多少钱奖金不你刚还看美女呢,不说冠军了,随便拿个什么杯,等发达了,要什么美女没有啊是不”
这话说的听起来粗俗,但也是真心实意鼓励他。
迟迎懒得给他解释自己真的没有看美女,不过把券接了过来,“嗯,谢了。”
转身走进了充满劣质香烟味的网吧。
这地方说不上好,但对现在的迟迎来说,也绝算不上坏,不过总之,是跟陶与舒两个世界的地方。
再一次见到陶与舒已经是很久之后。
其实说是“再一次见”,但实际上陶与舒无处不在,迟迎几乎每一天都能在网络上看到他。
陶与舒更红了,但骂声也变多了,他频繁的出现在微博热搜和各大头条上,每一次出现都是腥风血雨。
迟迎不常点进那些热搜,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时常听到他的名字。
高二寒假之前,迟迎回了一趟平市,去学校办停课手续。
er给他拟的合约里对学业并无什么特别规定,但想想也知道,想要跟上战队高强度的训练和作息,就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海城基地,这跟辍学也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老陈提前整理好了资料,也不用迟迎操什么心,直接拿去教务处盖个章就行。
下飞机之后,迟迎发现平市下了大雪,入目的纯白让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他抬手挡在眼前,很快手机响起来,是老陈安排的车到了,停在机场外面,直接载他去学校。
大半年没见,两所中学毫无变化,依旧隔着条街遥遥相对,只是因为下了雪,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风景,迟迎忍不住驻足。
车停在转弯处的露天停车场里,往前是条过道,走过这条道是明诚的大门,再过个马路就是三中。
过了一会儿,迟迎听到后方有靴子踩着雪的嘎吱声传来。
他突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顿了顿,转过头,就看到刚从一辆车上下来、同样抱着一摞资料,正向这边走过来的陶与舒。
迟迎微微睁大眼睛。
陶与舒穿着身厚泡泡的羽绒服,整个人被裹成一团,抱着摞资料,一步一步走的摇摇晃晃。
他跟电视里一样,又不一样。比起去年那个偶尔会去买豆浆的陶与舒,他好像长高了一点,像棵拔了枝的小树苗,这身衣服又仿佛让这小树身上也覆了层雪,可怜又可爱。
陶与舒步子有些急,微低着头只顾看着脚下,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远的前面还有一个人。
过道很窄,陶与舒如果不停下来、又或者迟迎不往旁边挪一挪的话,大概率两人会撞上。
可迟迎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奇怪的心理,就是不想走了,他停下,就那么站在那里,直直看着陶与舒。
他没法解释自己这种近乎幼稚,又或者说有点神经病的行为。
他就是突然觉得,他认识陶与舒这么久,却好像一次都没有和他目光相遇过。
这一次,如果他让开了,那么毫无疑问,又是一个不过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遇见。
迟迎脚步没动。
几秒钟后,陶与舒终于“嘭”的一下撞上了迟迎。
这一下撞的结结实实,手里的资料散落下来,陶与舒整个人都蒙了,纤秀的眉头疼的蹙起来,像袅袅一弯轻烟,很快松开,不留一丝痕迹。
“不好意思,”陶与舒揉了揉额头,发现不止自己的东西,连对面这个人的东西也被自己撞散了,连忙蹲下身去,把资料都捡起来,递给他,“这个是你的吧给你。”
陶与舒抬头看向迟迎,却忍不住一怔男生正看着他。
尴尬停顿了半晌,陶与舒握着资料的手又往前送了送,说“你的资料。”
男生个子很高,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来,又这样直直盯着自己,很让人感到一种无端的压迫。
陶与舒揉了揉鼻子,正有点不知所措,对面的人却突然低下头去,接过资料,嗓音低而模糊,“谢谢。”
陶与舒松了口气,轻松了一点,笑起来,眼睛弯弯,“记得拿稳啊。”
迟迎就又抬起头,对上他的笑眼。
那一刻,他好像听到风的声音。
以至于很久之后,迟迎都还记得,他奔向他的时候,风也温柔,心也欢喜。
是星星奔他而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就四个番外还拖拖拉拉了一个月我也是很想剁掉自己的手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终于是全文完结了qaq
原本之前弄了个抽奖结果开奖前一天告知余额不够所以失败了,真是大无语事件,今天正式完结了也不搞什么抽奖了,会直接随机发小红包,眼熟的小天使都有份,感谢订阅,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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