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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空气里变得分外安静, 只能隐约听见乱了节奏的气息,不过很快也就恢复如常了。贺秋渡什么都没说,起身去冰箱拿冷敷袋。打开冰箱门, 寒凉冷气扑面而来, 稍微浇熄了一点幽暗燃烧的沸火,他这才逐渐松开蹙紧的眉心。
等拿好冷敷袋回来,林杳然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胳膊倚靠扶手,脑袋枕在上面,长长的黑发顺着纤薄的背脊蜿蜒垂散,宛如漆黑的蛛网络住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贺秋渡垂眸望着他, 眸光深浓,像凝结了一层沉沉雾霭。他俯下身, 伸手抚向那张犹带红晕的雪白面庞,却又在触碰到之前凝滞。可缘了指尖残留的冷意, 林杳然还是醒了,眼帘翕开一缝, 漂亮的眸子朝他觑了过来。
“别在这儿睡。”贺秋渡说, “我带你回房间。”
林杳然“嗯”了一声, 慢慢地抬起半边身体, “好热, 想去洗澡。”可他现在的状态显然多站一会儿都困难,只能可怜兮兮地向青年求助, “能不能帮帮我啊”
贺秋渡感觉自己那根紧绷到快断裂的弦再一次被拉扯至临界点,凝了凝心神, 他终究没答应林杳然这无理的要求。
淋浴是洗不了了,幸好浴室里还配备了一个不算大的浴缸,贺秋渡调了适宜的水温, 放了一池温水,又倒了一袋浴盐进去,等水面逐渐绽开丰盈的泡泡后,招呼林杳然道“好了,去洗吧。”
林杳然扒着门沿,磨磨唧唧不肯进。
“怎么了贺秋渡问。
“为什么没有小鸭子”林杳然很不满,“我妈妈都会给我放一只小鸭子的。”
“对不起。”贺秋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总之认错就对了。“以后一定给你放。”
林杳然这才慢吞吞地挪进来,薄薄的鼻翼翕动了几下,又皱眉道“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弥漫在空气里的是淡淡的水蜜桃味儿,干净清甜,明明好闻得很。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林杳然嘟囔着,向贺秋渡发出诚挚邀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呀”
贺秋渡喉结滑动了一下,指骨微动,还是哑声道“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你是不是嫌挤呀”林杳然自以为很聪明地抿唇一笑,“没关系,你抱着我洗就好了啊。”
“砰”
门重重地关上了。
林杳然困惑地抓了抓头发,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吗为什么这个人的反应这么剧烈啊明明前一刻还在说喜欢自己。果真是越好看的男人,就越会骗人。
不过,心里那一点小小的不满,在泡进热水后迅速烟消云散。他慢慢放低身子沉了下去,整个人像被绵软清香的云朵包围着,轻飘飘地浮在云端。
贺秋渡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只听里面的水声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归于静悄无声。又守了半晌,林杳然却依然没有洗完出来的动静。
“杳杳”他用力敲了敲浴室的门。
没有应答。
略作犹豫,他还是推门进去,只见林杳然被埋在洁白的泡沫海洋里,只露出一颗倚靠着浴缸边沿的脑袋,显然是睡着了。
贺秋渡稍微松了口气,怕他着凉,又连着唤了他几声,林杳然这才缓缓掀开湿漉漉的长睫毛,冲他浅浅笑道“刚才是装的。”
贺秋渡垂眸,“为什么”
林杳然笑意更浓,“因为我想让你帮帮我呀。”
他的脸生得美,此时一笑,于氤氲水汽之中更显嫣然之意。于是贺秋渡怎么都没法儿拒绝了,只得拿过花洒,帮他冲洗起满身泡沫来。
泡沫白,林杳然身上比泡沫还要白,白得几乎有点儿不正常,若不是透出了一点热水逼出来的血色,几乎就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全程贺秋渡都没怎么看他,眼神规规矩矩落在空气中的某一处,好像被这抹过了分的白刺到了眼。
水流声里,林杳然忽然若有所思地说“你真像我妈妈。”
“啊”
“我妈妈也像你对我这么好。”
贺秋渡唇角微勾,“就这样”
“唱歌都很好听,身上都是香香的,还有”林杳然胳膊撑在浴缸边沿,托着下巴抬眼望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因视力缺陷,像在一汪空濛水泽里轻轻游曳,有种纯出天然的不安定感。
贺秋渡被这抹波光粼粼的凝瞥勾得忍不住去看他,又迅速移开视线,“还有什么”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下一瞬,一双雪白纤细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使他转过头来看向前方。
映入视界的,是月净花明的鲜洁面庞,鸦羽似的浓长发缕湿淋淋地贴着柔泽的脸颊肌肤,垂落在秀致的肩颈和锁骨上,勾勒出精雕细琢的优美线条。
“你好看。”林杳然对他展颜一笑,“这点算不算”
贺秋渡扣拢他的指尖,低下头轻啄那卷翘翩飞的长睫。唇线沿着微微上翘的眼尾往下,印上皎白细嫩的肌肤,触感比云团更轻盈柔软,散发着雨后初霁的洁净气息,令人的心又满又空。
林杳然稍稍仰着脸,就像会呼吸的漂亮人偶,又乖又软地任他亲,还问“你是不是很喜欢亲我呀”
“嗯。”
“那你怎么不亲亲这里呢”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唇角一翘,梨涡隐现,甜得像搅和蜂蜜时的旋儿。“又不是没亲过,你是不是不想亲呀”
贺秋渡停下动作,“你还醉着。”
“我没醉,喝汽水怎么会醉”林杳然咕哝着,“难道我醉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你不想亲我就说明你不是真正的喜欢我。”
贺秋渡被他的歪理搞得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被他红着小脸闹别扭的模样勾得心痒,最后还是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的嘴唇。
可林杳然显然没被敷衍过去,“你是不是傻呀,哪有这样亲的嘛。”
“那以后就请杳杳教我好不好”贺秋渡耐心哄他,终于哄得人肯乖乖听话,让自己帮他冲干净身上最后一点泡沫。然后,他拿了块软和干燥的浴巾,飞快地把林杳然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然后,他稍微松了口气,始终投向一侧的眼神终于松懈了一些,这才慢条斯理地替林杳然把头发吹干。
“好了,记得快点穿好衣服,不然很容易感冒。”
说完,他刚起身就要走,手就被林杳然牵住了。
“你再帮帮我嘛,我实在没力气了。”林杳然软软地求,声音又轻又细,对某人而言却是无法违抗的旨意。
贺秋渡俯下身,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进怀里。宽大的浴巾绵软微潮,如同堆叠的重重泡沫,将林杳然簇拥在里面。可双臂依然能隔着厚实的浴巾,感受到里面那具身躯纤细的轮廓与柔暖的触感。
回房间的路上,林杳然还很自然而然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刚吹干后还暖烘烘的蓬松发丝似有若无地拂过他的侧脸和颈项,像一只爱娇的小猫轻轻柔柔地挨擦着他。
放下林杳然的时候,贺秋渡浑身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虽说一共也没几步路,林杳然又轻得没什么重量,可他还是热,该热的地方热,不该热的地方也热。
卧室灯没开,漆黑一片,当然贺秋渡也没开灯的打算,他就摸着黑给林杳然穿睡衣。幸好林杳然的睡衣都很宽松,穿起来倒还算方便。可即便如此,手指还会有不当心的动作,就像擦火柴那样,哪怕那么不经意的一下,就足以在燎开一片高温的焰苗。
“等开下灯吗”林杳然道,“我好像找不到潘崽了。”
贺秋渡沉默了一下,“我帮你找。”不知为何,他始终不开灯,只借着黑暗里物体隐约的轮廓去寻找。可就算实力足够的好,还是没能把那只熊猫玩偶从犄角旮旯里揪出来。
林杳然没耐心了,伸手去摸壁灯开关,谁知贺秋渡阻止了他,“不用。”
“开下灯怎么了嘛”林杳然还是按下开关,顺手戴上眼镜,结果视线一落到贺秋渡身上,就傻傻地呆住了。
怎么会这么夸张
“晚、晚上也会这样的生理现象吗”
“”
林杳然不安地蹙起眉。虽然他很少出现类似的状况,更不可能像贺秋渡那样夸张到匪夷所思,但同作为男人,他大约能知道贺秋渡现在相当不好受。
“你没事吧”
贺秋渡转身离开,“没事,你睡吧。”
“等一下。”林杳然不让他走,“你是不是又要去冲冷水澡了”
贺秋渡被他问得微窘。林杳然清醒时太过倔强别扭,一旦醉了却又直率得过了头。
“那样对身体不好。”林杳然脸红红的,长睫毛向下一低,“需要我帮你吗”
贺秋渡胸口一沉,喉咙像被哽住了一样,“杳杳”
林杳然半垂着头,手羞怯不堪地悬在半空,“或者你想让我怎么做,告诉我。”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数次在这个男人的梦寐抑或想象中,被哄诱着做出许许多多想都不敢想的坏事,就算哭个不停,挣扎在濒死边缘求饶,也只能得到愈发残酷的温柔对待。
贺秋渡终究还是坚持没让他帮忙。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模糊水声,林杳然脸红得更加厉害,他抱起潘崽蒙住头。心一跳一跳的,快要蹦出来似地擂着鼓。
空气里漫过一抹寒凉水汽。林杳然把潘崽挪开,看见贺秋渡站在门口。
“还没睡”
“因为在等你呀。”他说,“以后我都要跟你一起睡。”
贺秋渡躺进来的时候,他感觉被窝里的温度都明显低了下去。“给。”他把潘崽塞给贺秋渡,再搂住他胳膊,“你抱潘崽,我抱你,是不是就不冷了呀”
贺秋渡揉了把他的头发,“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这只熊猫公仔。”
“这是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妈妈说,以后我每年过生日,都要送我一只大大的潘崽。”
可是,再没有以后了,这是他收到过的最后一份来自妈妈的生日礼物。他曾以为自己能有一房间潘崽,憨态可掬的熊猫宝宝们将和他一起长大,每一天都是软软的、暖暖的,就像广告语里说的那样
潘崽的兜兜里装满了幸福的魔法,只要默念潘崽的名字,就能让美梦成真。
贺秋渡摆弄着手里的胖熊猫,“以后你过生日我送你吧。”
“不用了。”林杳然丧唧唧地咕哝,“潘崽的玩具公司几百年前就倒闭了,二手网站上也看不大到。而且,我已经不喜欢过生日了。”
贺秋渡帮他拂去碎发,“睡吧,做个好梦。”
林杳然枕着他的手臂,含着睡意喃喃低语,“唱歌给我听好不好妈妈的那首如果你在秋天来到。”
这首歌在孟芸芙唱过的歌曲里,传唱度并不高,甚至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贺秋渡知道。
于是,他把林杳然搂得更紧些,很轻地拍着他的背脊,哄他心爱的杳杳安然入睡。
寂静的夜里,青年清越的嗓音如银币投水,荡开悠扬的清浅柔意。
“如果你在秋天来到,我会把夏季拂掉。一半轻蔑,一半含笑,像把飞虫赶跑。
如果一年后能见你,我将把月份缠绕成团,存放在不同抽屉,免得混淆归期。
如果只耽搁几个世纪,我会用手算计,把手指逐一屈起,直到全部倒伏在亡人国里。
如果确知,相聚在你我生命结束之时,我愿意把生命抛弃,如同抛弃一片果皮。
但是现在难以知晓,相隔还有多长时日,天各一方,等待无期,如刺如燎无法诉说,像妖蜂使我伤痛不已。”
夏季清晨的光线穿过窗帘,被过滤成温煦柔和的光雾,漫进卧室的床畔。
空调呼呼地吹了一整夜,林杳然蜷缩在高大黑发青年的怀里,被那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温暖气息包围着,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像还沉浸在浓重的醉意里。
他颤了颤睫毛,艰难地掀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光线纷纷跃入眼帘,激得他昨晚哭过后本就特别干涩的双眼,又差点泛起泪意。
见他四肢疲软、一副无力动弹的模样,贺秋渡轻轻把他托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杳杳,你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
林杳然昨晚是生平第一次喝酒,不光喝得多,那酒后劲还奇大无穷,脑袋焉有不疼的道理。现在太阳穴那儿简直跟针扎一样,滋儿滋儿的。
“嗯”他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往贺秋渡怀里蹭。蹭了没几下,他忽然浑身僵住了,苍了个天,自己好像蹭得有点自然啊
林杳然尴尬地抓了抓满头乱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蹭。
倒是贺秋渡,非常自然而然地帮他按起了太阳穴。因为近在眼前,没戴眼镜林杳然都看见了,那两只白皙修长的手上,分明印着好多深深浅浅的齿痕,一直漫延到腕骨,有好几处甚至还破了皮。
“你的手”
贺秋渡轻描淡写,“没事。”
“不不不,不是有事没事,这谁干的”
贺秋渡停下动作,轻轻捧起他的脸颊,有点严肃地看着他,“杳杳,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林杳然先是愣怔着说不出话,然后长睫毛一颤,脸蛋彻底红成了一颗熟透的苹果。“我才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他用力去推贺秋渡,推也推不动,硬邦邦的还硌得他手疼。火辣辣的羞赧之下,林杳然恨不得再咬他几口,“走开啦,下去下去下去还有,不许叫我杳杳唔”
唇角被贺秋渡示威般咬了一下。
“又来,嗯”贺秋渡捏着他尖尖的下巴,纯黑的眉眼如乌云般迫着他,“说翻脸就翻脸,睡醒起来就不认账。”
“我没有不记得就是不记得”
另一侧唇角又被贺秋渡咬了一下,这回的力度明显更大了一些,尖利的犬齿还故意碾磨过他娇嫩的唇珠。
林杳然气坏了,不知道是气贺秋渡还是气自己,总之,就是羞恼得不得了,从头到脚都像要烧起来一样,就连苍白的指关节都泛起了淡淡的粉。
“你还咬我”
贺秋渡非常坦然,甚至有点享受地接受着来自林杳然的拳打脚踢,趁间隙还捞起那紧攥成猫爪子的小拳头,凑到唇边亲了一口,还贼响亮。
林杳然气吼吼道“我要告诉你妈”一想不对,方荷芝知道了估计高兴得又能买十个包包。“我要告诉贺叔叔”
贺秋渡气定神闲,“你知不知道我爸最近新买了一辆直升机”
林杳然“所以呢”
贺秋渡“我爸会直接从这里把我们绑去民政局。”
林杳然“”
贺秋渡“你要相信,为了让我妈高兴,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儿。”
林杳然气急败坏,“我、我要告诉你爷爷,这回直接把你丢山里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贺秋渡一听,拖长音“哦”了一声,凑到他耳畔微微笑道“那,上回又是哪回啊”
林杳然略怔,随即脸又红了个透。这人抓重点的能力真是跟他亲妈一脉相承。“懒得跟你废话”他用力掰开他的胳膊起身下床,结果一垂眼又看到那极其醒目的生理现象。
昨晚某些打死不愿再回忆起的言行顿时浮现在脑海,林杳然轻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脑仁都要热得蒸发了。
“没事吧”贺秋渡见他抖抖索索站都站不稳,赶紧伸手去扶他。谁知林杳然不识好人心,张口就是一句“流氓”
贺秋渡淡定,“又不是第一次看到。”
“那也不至于一天到晚这样好吧”
贺秋渡还有理了,“又没人帮我。”说的时候眼睛盯着他看,看得林杳然要像烈日下的冰淇淋一样冒烟融化了,面红耳赤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想你啊。”贺秋渡倒真答得不假思索的。
林杳然一怔,见他又要往浴室的方向去,忽然陡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下意识就道“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在秋天来到源自艾米莉狄金森的一首诗,描述的是主人公期待和恋人相逢的焦灼心情。老贺同志在没找到杳杳之前,始终都是这样的心情“天各一方,等待无期,如刺如燎无法诉说,像妖蜂使我伤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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