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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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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个小时后,阿伯丁车站。

    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段非拙感慨万千。不过现在并不是抒情的时候,他们是来办正经事的。

    为了节省时间,段非拙和z分头行动。z先去警察局调取连续杀人事件的档案,段非拙则前往烂泥街拜访露丝的家人,事后两人在警局门口会和。

    露丝家坐落在烂泥街的街口,是整条街上少数外观像座房子的建筑,这得力于一家人的辛勤维护。露丝家门前总是干干净净,窗户一尘不染,写着“罗伯茨”的名牌被擦得发亮。而其他那些房子造型“别致”到令人分不清它们到底是建筑,还是什么叙利亚战损风前卫艺术作品。

    但段非拙能明显看出,最近露丝家的屋子也疏于打理了。平时她家门前的一小片地方总是洒扫得极为干净,连一个水洼、一道泥痕也没有,现在却布满了脏兮兮的脚印。

    段非拙敲响屋门。

    屋里传出女人的怒吼“走开我们不接受采访”

    段非拙莫名其妙“罗伯茨夫人是我啊利奥切斯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罗伯茨夫人打开了门。

    段非拙记忆中的罗伯茨夫人是个心宽体胖的和善妇人,总是乐呵呵的,嘴角挂着笑纹。但是和上次见面时相比,她瘦了一圈,眼睛红肿,布满血丝,像是才哭过一场。

    她望着段非拙,瘦削的脸上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这大概是她近些日子所展露的第一个笑容。

    “医生,是您”她激动地握住段非拙的手,“没想到您还会回来对不起,我还以为您是那些记者。请进,快请进,您永远是我们家最受欢迎的客人”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只杯子,用心擦了擦,给客人倒了水。橱柜里所有的杯子都有缺口,唯有她取出的这只是完整的。这是专门给贵客用的最好的杯子。

    “最近有很多记者来吗”段非拙问。

    “是啊,自打露丝她”罗伯茨夫人咬了咬嘴唇,“就来了一大帮记者采访我们。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想帮受害者讨回公道,但我错了。他们只是想挖出一些耸人听闻的消息,给他们的报纸增加销量。”

    段非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就是记者,这就是媒体。

    “罗伯茨先生和小爱德华呢”他问。

    “爱德华在工厂工作,还要晚点儿才回来。”罗伯茨夫人答道,“至于我丈夫”

    她望向屋里的一扇紧闭的门。门后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像是有人正挥舞锤子卖力干活。

    “自打他开始学鞋匠技术,那间屋子就成了他的工作室。”罗伯茨夫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他现在成天闭门不出,就知道做鞋子。”

    她起身走到门前,大喊“出来啊,切斯特医生来了你不招待一下人家吗”

    工作室中的敲打声停止了几秒,紧接着又响了起来。叮叮当当,规律得令人头皮发麻。

    “您瞧瞧,他现在就这样。”罗伯茨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连女儿没了,都漠不关心”

    说着,她又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要和她谈论她女儿的死讯,等于是挖开人家的伤口。段非拙于心不忍,但为了案子,他还是下定决心问“我在报纸上看见了露丝的事。露丝她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后天。”罗伯茨夫人黯然道。

    段非拙问“她停灵在哪里我能去看看吗”

    “在圣安德肋教堂。要是露丝那孩子知道您这么关心她,她一定一定”说着,罗伯茨夫人又猛烈地摇起头,“不,您还是别去了露丝的样子实在是她肯定希望您记忆中的她一直是那个标致的姑娘,而不是而不是”

    她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段非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承受着丧女之痛的妇人,只能笨拙地重复着“节哀顺变”之类的话。直到罗伯茨家的小儿子爱德华下班回来,情况才有所好转。

    段非拙临走前给爱德华塞了几英镑。他和他姐姐不同,没有推辞,只说了句“等我将来赚了钱会还给您的”就收下了。和上次见面时比起来,爱德华老成了许多,说话像个大人,对于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圣安德肋教堂距离烂泥街不远,阿伯丁贫穷的人们几乎都在这儿举行葬礼。

    圣安德肋是苏格兰的主保圣人,这座教堂因他而命名。然而教堂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残破,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修葺过了。教堂中有些家族墓地已有几百年历史。而那些没有家族墓地也买不起墓碑、墓地的贫民,只能和其他死者共享一个墓穴,草草掩埋。

    段非拙过去在烂泥街行医时曾多次拜访过圣安德肋教堂他的医术还没精湛到可以起死回生,和这儿的老牧师算是相熟。

    牧师见到他也是一脸惊讶“这不是切斯特医生吗您怎么回来了”

    他继承巨额遗产搬去伦敦的消息已经在熟人中传遍了,大家似乎都觉得他会一辈子留在伦敦吃香喝辣,不可能再回到这个贫穷破落的地方了。

    “回来参加露丝的葬礼。”段非拙说。

    牧师在胸前划十字“可怜的姑娘,愿她在圣母的怀抱中安息。”

    “我能看看她的遗体吗她母亲已经同意了。”

    牧师点点头“我带您过去。”

    举行葬礼之前,遗体会暂时停放在教堂地下室。两人沿着一道狭窄昏暗的楼梯来到地下。段非拙能明显感觉到越往地下深处走,温度就越低,即使披着z的大衣,寒意也能渗进他的皮肤里。

    楼梯尽头是一条笔直的走廊,末尾伫立着一扇铁门。牧师从腰上解下一串钥匙,打开了门。

    “这儿从前是地下墓穴。”牧师沙哑地说,“后来殡葬制度改革,遗骨都迁出去了。”

    段非拙走进地窖。这儿的温度低到他呼吸时竟然喷出了白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以及淡淡的血腥腐臭的气味。

    这时代还没发明冷冻技术,想长时间的保存尸体,要么进行防腐处理,要么只能将尸体停放在寒冷的地窖中。

    地窖中央摆着几具棺材,大部分是空的,只有一具盖着白布。

    段非拙伸手欲揭开遗体上的白布。

    牧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您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吓人得很。好好一个小姑娘变成这副模样,您要是见了,搞不好会做一辈子的噩梦。”

    “放心吧。我见过很多恐怖的事。”段非拙低声说,“有些连噩梦中都未必有。”

    他一把掀开白布。

    看见死者遗容的瞬间,段非拙不禁扭开了脸。

    牧师哼了一声,脸上像是写了“瞧我说什么来着”一行字似的。

    段非拙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面向死者。

    牧师说得没错,简直太可怕了。死者是名年轻女子,段非拙一时不敢确定是不是露丝,因为她只剩下半张脸,另外半张脸血肉模糊,根本辨认不出容貌。

    死者的身躯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一条手臂残缺不全,破碎的骨头刺破了血肉。从胸口到下腹的血肉完全消失了,内脏也不翼而飞,残损的伤口上布满齿痕,像是被一头疯狂的野兽撕咬过。

    “真可怜。”牧师同情地说,“她母亲去认尸的时候,甚至不敢相认,最后是根据身上的胎记才判断出是她的。”

    段非拙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地窖中如此寒冷,他的内心却仿佛燃起了一捧烈火,烧得他眼睛发红。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教堂,冲上阿伯丁的街道,揪出杀害露丝的凶手,将其碎尸万段。

    他闭上眼睛,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

    不能意气用事。不能鲁莽冲动。他在内心重复道。

    “您懂医术,医生,能看出什么吗”牧师好奇地问。

    段非拙又将露丝的遗体细细观察了一遍。

    “伤口很多,但没有活体反应。”他低声说,“她是先被杀死,然后凶手才把她”

    “警察也是这么说的。她先被掐死机械性窒息然后尸体才遭到呃损毁。”

    牧师不想说“吞食”,那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露丝仅剩的一小段脖子上留有几枚手指形状的瘀斑。这时代还没有指纹鉴定技术,段非拙仅能从掐痕的形状判断,凶手的手掌比较大,更有可能是男性。

    “有这种力量的人,应该是男性。”段非拙说,“不过也不排除强壮的女性。”

    “我觉得应该是男的。”牧师说,“除了她,还有另外四名死者,三男一女。其中有体格健壮的工人。能制服他的人,恐怕得是个大力士。”

    段非拙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问“死者有没有遭到那个性侵害”

    牧师扬起眉毛“这倒是没听说。很奇怪,是不是”

    一点也不奇怪。段非拙心想。假如凶手是血腥盛宴修会的最后一名成员,是一个秘术师,那么他的目的就是吞食人肉,满足食欲,而不是性欲。

    不对。凶手若是秘术师,那么当然可以用秘术制服受害人。女秘术师也能轻易做到这一点。

    段非拙俯下身,细细查看伤口周围的痕迹。

    残破的躯体上留有一两处咬痕。从齿形判断,是人类的牙齿。

    一切都和z的推断相符。凶手越来越有可能是猩红盛宴的在逃秘术师了。

    段非拙不愿再看露丝的遗体。她母亲说得对。如果是露丝,一定希望自己留在世人心中的印象永远都是那个天真漂亮的少女,而不是一具面目全非、残缺不全的尸体。

    “牧师,葬礼那天,露丝就要这么下葬吗”段非拙问。

    “当然不是了。她家人会来给她穿上最好看的衣服,然后举行哀悼仪式,大家轮流鲜花,瞻仰遗容。”牧师顿了顿,补充道,“唉,瞻仰遗容这项可能办不了了。可怜的姑娘。”

    “阿伯丁有没有遗体修复师”

    “遗体修复师”牧师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

    “就是给遗体化妆,修复残缺的部分,让他们看起来漂亮一点儿。”

    老牧师抬头望着天花板,眯起眼睛思索。

    “在西尔弗路有一家棺材铺,”他说,“我记得那儿的老板好像会这门手艺。我曾经见过一个死者,被石头砸碎了脑袋。但是在葬礼上,他看上去就像从没受过伤似的。他老婆说全是那个棺材铺老板的功劳。”

    段非拙点点头,咕哝了一句“谢谢”。他什么也做不了,至少至少要让露丝走得漂亮体面。

    两人离开停尸间,铁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

    在冰冷的地窖中待久了,段非拙竟然觉得外面有些热。

    他辞别牧师,前往西尔弗路。

    天色已晚,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细雨暂歇,石板路面上的积水反射着璀璨的灯光。

    西尔弗路上有几家酒馆和餐厅仍在营业,但生意惨淡。阿伯丁连续杀人案让夜晚变得极度危险,许多人天色一暗就会匆匆赶回家中,若不是胆大十足或者因为工作而不得不夜晚外出,谁也不愿走夜路。

    段非拙向酒馆员工打听棺材铺的位置,那员工皱起眉,做了个驱邪手势,指了指街道的另一边。

    他又往前走了几十米,终于见到了棺材铺的招牌招牌就是棺材的形状,高悬在街道上方。

    它大门紧锁,窗户中也见不到灯光。段非拙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敲了敲门。要是无人应门,他就明天再来一趟。

    出乎他意料的是,不一会儿门上用作猫眼的小窗就打开了,露出一双绿眼睛,令人联想到猫。

    “买棺材”绿眼睛的主人问。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段非拙说,“我听说这里有一位技艺高超的遗体修复师。我有位朋友过世了,想请这位修复师把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补充了一句,“是圣安德肋教堂的牧师介绍我来的。”

    门上的小窗关闭了。段非拙以为店铺这么晚不接待客人,已经做好了明天再拜访的打算,但是门立刻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年轻小伙子,赭红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看上去比段非拙还小几岁的模样,身材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不知是天生身体病弱,还是棺材铺生意惨淡,让他连饭都吃不起。

    段非拙朝年轻小伙子身后望去。店里点着煤油灯,店面一侧堆放着许许多多棺材,另外一侧则堆放着切割好的木板。木头的清香扑鼻而来。

    “我就是修复师。”小伙子说,“我叫邓肯麦克莱恩。”

    段非拙跟他握手。“利奥切斯特。”他报上原身的名字,“您这么晚了还营业”

    邓肯揶揄地一笑“人到了晚上难道就不会死吗”

    言之有理。段非拙心想。

    “那么修复遗体”

    “先跟您说好,”邓肯打断他,“我是专业人士,收费很贵的。遗体毁损得越严重,收费就越贵。但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只要您出得起钱,我保证让逝者看起来和生前一模一样。”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我出得起钱。”段非拙自信地说,“只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说明白。那位死者是最近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遗体的样子比较的可怕。后天就要举行葬礼了”

    “我明白了。”邓肯快速打断他,“我看过报纸,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想修复如初的话,十镑。先付一半定金。”

    这笔钱段非拙还是能轻易拿出来的。他摸出钱包,数出足够的金币付给邓肯。

    见他这么爽快,连还价都不还一下,邓肯也大吃一惊。他拿起一枚金币咬了一口,对着灯光看了看牙印,方才确定这是真金。

    “葬礼后天就要举行。”段非拙又说了一遍,“来得及吗”

    “当然。一天时间足够了。”邓肯信心十足地答道,“圣安德肋教堂是吧”

    “是的。死者名叫露丝罗伯茨。”

    “那就这么说定了。”邓肯往手心吐了一口吐沫,伸给段非拙。只要两人这么握手,就是达成交易的意思。虽然有些不卫生,但段非拙还是入乡随俗了。

    离开棺材铺,段非拙这才想起他应该去和z碰头。

    两人当时约好在警察局门口见面。段非拙本该拜访过露丝家之后就立刻赶去见他的,但他先去了教堂,又为了找遗体修复师而耽误了一些时间。z肯定等急了。

    段非拙想拦一辆马车赶往警局,然而路上一辆车都见不着。车夫们宁愿少赚些钱,也要避开危险的夜晚。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变成连环杀手的下一个牺牲品。

    段非拙没办法埋怨车夫们的求生欲,只好步行前往警局。夜色更深,空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夜雾,路灯变成了一个个泛着光晕的橙色灯球。

    还没到警局,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段非拙咒骂了一声。他出门时什么都带了,却偏偏忘记带伞。下次真该提点提点阿尔。

    他小跑起来,溅起一路水花。这样深沉的夜色,这样寂静的街头,总觉得接下来就要发生杀人案了。

    他越跑越快,当他抵达警局门口时,已是气喘吁吁。

    z独自撑着伞,站在警局门口的街灯下,银发在风中微微摇摆。他只穿着衬衫和马甲,在雨夜中显得有些单薄。手臂下夹着一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火光在黑夜中明明灭灭。

    听见段非拙踏水而来的声音,他将才抽了一半的雪茄吐掉,若无其事地一脚踩熄。

    “你再不来,我就打算报警了。”z指了指背后的警局。他开玩笑的时候表情都格外严肃。

    段非拙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警局的事怎么样”

    z将那只档案袋交给他。“他们还算配合,给我介绍了大致案情,还给了一份详细的档案。”

    段非拙接过沉甸甸的档案袋。z将伞移到他头顶“先找家旅馆住下吧。”

    “嗯。”段非拙点点头,乖巧地跟上z。他怕z为了照顾自己,反而淋湿了,于是往他身边靠了靠,缩在伞下。

    z古怪地朝他的方向转过脑袋,接着抬起那只撑伞的手臂,手肘戳了戳他的肋骨。

    段非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z抓起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段非拙挽紧他那条机械义肢,于是两个人挨得更近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发烫。

    两人无言地步行了一段路,z冷不丁地问“我以为你只是去拜访一下死者的家人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拜访过他们后,又去教堂看了一下露丝的遗体。”

    z微微蹙眉。

    段非拙忙说“不过我也不是全无收获。我检查了遗体,发现遗体上留有人类的咬痕。也许最后那个和你推测的一样,凶手是猩红盛宴的秘术师,为了满足自己的饥渴才会杀人就像开膛手杰克。”

    “光是看一下遗体就耽误了这么久”z的语气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呃,我之后又去见了一位遗体修复师,请他修复露丝的遗体。”

    z抿了抿嘴唇。“你对那位小姐真好。连葬礼都要包办。”

    “你说露丝”段非拙说,“你是没见到她的遗体。那样子太可怕了。我没能为她做什么,至少想让她漂漂亮亮地走。她父母也不至于那么伤心。”

    “你和她”z欲言又止。

    段非拙愣了一刹那,旋即明白了z的意思。

    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我们不是那种、那种关系”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住在烂泥街的时候,露丝一家向来照顾我。她就像我妹妹一样”

    “我记得你曾经还想给那位小姐买项链。”

    段非拙花了半天工夫才想起来z说的是哪件事。当初去林恩家吃饭那天,他为了从林恩夫人口中套出珍珠项链的来历,谎称自己要为露丝买同款项链。

    他本人都不记得这回事了,z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呃,其实那是我自己想买。但是一个男人买珍珠项链太奇怪的,我只好谎称是为露丝买的。”

    为了遮掩前一个谎言,他只好再撒一个谎。

    z的神情登时舒展了许多。他将雨伞换到外侧的那只手上,空下来的这只手一把搂住段非拙的肩膀,以近乎粗暴的力道将按到自己怀里。

    “和我挨近一点儿。”z淡淡地说,“别淋湿了。”

    都挨得这么近了,还能再近到哪儿去段非拙心想。

    但他还是往z怀里拱了拱。

    他们找了一家距离警局和烂泥街都不太远的旅馆,既方便和阿伯丁警方保持联系,也方便段非拙去探望露丝的家人。

    旅馆老板听说z是从伦敦来的警察,对他肃然起敬。他们返回旅馆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但老板还是生起炉灶为他们做了炖菜。

    这家旅馆的设施比什罗普郡小村庄的旅馆好上太多,竟然装了电灯。托它的福,段非拙得以彻夜阅读阿伯丁警方给的档案。

    他和z住在同一个房间这家旅馆居然有标准间。他读档案的时候,z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种情况下想聚精会神地研究档案可太困难了。每读几行字,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往z那边飘去,接着赶紧转移回档案上。

    段非拙啊段非拙,你到底在干什么不好好工作,就知道看美人儿,露丝的在天之灵恨不得一拳捶爆你的狗头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z,将心思全部放在档案上。

    阿伯丁警方的记录非常翔实,从尸检报告到证人证词一应俱全,看得出阿伯丁警方的确下了功夫,卯足了劲儿想抓住这个凶残的凶手。

    虽说凶手人送绰号“北方的开膛手杰克”,但段非拙发现他的行事作为和伦敦的那位杰克大相径庭。

    最显著的差异,就是对于受害者的选择。

    开膛手杰克的受害者全部为白教堂区的妓女。但阿伯丁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性别、年龄、职业均不相同。

    第一名死者是4月18日早晨被发现的。他是一名出租马车车夫,当天轮夜班。他的死亡时间是4月17日的深夜到4月18日凌晨。警方判断他当时驾着马车穿过一座高级社区,途中因为内急,下车在路边的下水道旁解手。而凶手便在此时从背后袭击了他。整个过程没发出半点儿噪音。直到清晨,他的遗体才被早起的人们发现。由于案发地点周围居住了许多上流阶级人士,凶手行凶的过程又过于残忍,因此阿伯丁警方从一开始就格外重视这起案件。

    第二名死者的遇害时间是4月21日。她是一名洗衣妇,专为客户浆洗衣物。她一般在傍晚时去客户家中取脏衣服,第二天清洗。案发当天夜里,她照例去某位贵妇家取脏衣物,却在半路上遇害。

    第三起案件在一周之后的在4月28日才发生。死者是一名工厂工人,体格高大健壮。当天凌晨,他刚结束夜班,在回家途中遇害。正如牧师所说,想制服这么一个大块头可不容易。因此警方判断凶手应该是个健壮的男性,基本排除了女性的可能。

    第四起案件发生在5月2日,死者是一位高级文法学校的教师。他的妻子当天生产,于是他在当天教学结束后请假回家陪伴妻子。谁知道他永远没能返回家中。

    由于这位教师很受敬重,他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父亲,委实可怜。再加上媒体的推波助澜,阿伯丁市民群情激奋,对警方施加了很大压力。

    警方也是焦头烂额。为了遏制犯罪,他们本想实施宵禁,但实行起来太过困难,只得作罢。阿伯丁是北方大城之一,空港与海港全天候地运转,工人们自然也昼夜不休,实行宵禁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五起案件发生于5月5日,死者正是露丝。她在斯通医生的诊所当护士,值夜班。根据露丝寄给段非拙的信,她主要是在照顾斯通医生的儿子。那天晚上,她离开家去诊所上班,却再也没能抵达诊所。

    “看出什么端倪了吗”z躺在床上问。

    段非拙从纷杂的思绪中惊醒,摇了摇头“五名死者没有任何共通之处。我在思考,凶手到底是以什么为标准挑选猎物的呢伦敦的开膛手杰克选择妓女为目标,可阿伯丁的死者职业、性别、年龄全不相同。难道是随机挑选的吗”

    “假如凶手就是猩红盛宴的最后一名成员,”z说,“他或许会继续猩红盛宴的修行方法,也就是吞食那些身具天赋奇能的人。”

    “我可不觉得露丝有什么奇能。”段非拙说,“我认识她们家这么久,她和她的家人从没显露出任何异常之处。伦敦白教堂案的受害者不也都是普通人吗也许阿伯丁的这名凶手也只是压抑不住食人的欲望,所以对普通人下了手。”

    z又问“死者之间有没有什么社会联系”

    段非拙翻着手中的档案“没有。警方调查得很详细。这五名死者彼此间完全不认识。马车夫、洗衣妇、工人、教师、护士还真是囊括了各行各业。”

    z沉吟“如果他们认识,倒有可能是共同的仇家犯案。通过排查社会关系就能锁定凶手。但凶手若是随机挑选目标”

    段非拙盯着档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有没有可能是abc谋杀案”

    “什么是abc谋杀案”z诧异。

    段非拙心里一咯噔差点忘了,现在是1893年阿加莎克里斯蒂那不朽的名作abc谋杀案还尚未问世呢就连阿加莎本人,在这一年也不过是个三岁小孩

    “呃,是我从前读过的一本侦探小说。”段非拙含混不清地说。

    “像福尔摩斯系列的那种侦探小说”

    “是啊,就是那一类小说。书中的凶手连续杀害了三人a地的姓名以a开头的人,b地姓名以b开头的人,和c地姓名以c开头的人。警方发现这规律后,理所当然认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d地姓名以d开头的人。”

    “但凶手的目标并非如此”z很快觉察到了蹊跷之处。

    “没错。凶手真正的目标其实是abc当中的一个人。他知道自己若是只杀这一人,便会立刻被警方怀疑。因此他又额外杀了两人,让警方误以为谋杀案是连环杀手所为,从而消除自己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阿伯丁的这名凶手其实也只想杀害五名死者中的一人,但为了消除自身嫌疑,又杀了另外四人”

    段非拙苦笑“我只是随便猜猜罢了,你别当真。”

    连环杀手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天知道他们是以何种标准挑选受害者的。这时代的刑侦手段非常落后,也没有什么犯罪侧写技术,破案可谓困难重重。

    他将档案翻到第一页,打算重新再读一遍,看看是否漏掉了什么细节。他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现在已是凌晨时分了,倦意逐渐涌上来。

    “你别读了。”z说,“今天奔波了一天,你不累吗”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段非拙强打精神,“待会儿我找老板要一杯咖啡。”

    话音刚落,z就跳下床,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档案。

    “还给我”段非拙跳起来。

    z却将档案举高。他个子比段非拙高,段非拙就算跳起来也够不到档案。

    “去休息”z用命令的语气说。

    “我没事”

    z将档案往茶几上一丢。段非拙转身扑向茶几,却忽然双脚腾空。

    z一把扛起他,像投掷一袋土豆似的将他重重扔到床上。

    段非拙“嗷”地惨叫一声。多亏床垫足够柔软,否则他的脊椎可能会摔成两截。

    “你干什么”他恼火地瞪着z。

    “给我休息。”z的盲眼逼迫地“瞪视”着他。

    “我说了,我不累。”段非拙继续抗议。

    “这是上司的命令”z提高声音。

    “我还没正式加入苏格兰场呢你不算我上司”段非拙狡辩。

    z双臂环抱,俊美的脸庞上像是聚集了雷霆。段非拙知道自己这句话又惹他不开心了,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我我就再读一会儿就看几页。”他用商量的语气说。

    z移开目光,冷硬地说“你知道我看不见,很多事只能依靠你。如果连你也累垮了,我该怎么办案子要怎么破”

    段非拙愣住了。z刚才说很多事都要依靠他

    警夜人的首领,所向披靡的z,也需要依靠他

    只这一句话就让他霎时间心花怒放。他将脑袋埋到膝盖里,隐藏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我知道了。”他瓮声瓮气地说,“我休息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段非拙背对着z换上睡衣。他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z也在做同样的事。

    他内心的那台蒸汽机又开始疯狂咆哮,烧得他双颊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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