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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震惊“你在替食尸鬼求情”
“食尸鬼从不主动伤人它们只是被你们吓坏了”邓肯哽咽,“它们性情很温顺的,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还手”
他幽怨地注视着z和段非拙,像是在无声地控诉都是你们惊扰到了食尸鬼,它们才产生了应激反应,你们不作就不会死啦
食尸鬼们聚集在邓肯身边。邓肯爱怜地抚摸着它们的脑袋,那些玩意儿竟然像狗狗一样,乖巧地在他手上蹭来蹭去。
“你瞧,只要你不攻击它们,它们也不会攻击你。”
段非拙一辈子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画面。不论食尸鬼有多么温顺,多么乖巧,他也无法接受把它们当成宠物因为它们丑啊那感觉就像一个人养蟑螂当宠物,天天对着蟑螂甜言蜜语一样
“你就是阿伯丁连环杀人案的真凶”段非拙不确定地问。
“您可别随意诬陷好人。”邓肯委屈,“我才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暴徒呢。”
“你以为我会相信”
“信不信由您。我问心无愧。再说了,我若要杀人,岂会留下尸体那么明显的证据”
这句话让段非拙动摇了。
他不得不承认邓肯言之有理。他豢养的那些食尸鬼一分钟内就能将一具尸体吃干抹净,受害人只会被当作失踪处理,永远也不会有人怀疑到邓肯头上。
留下尸体,留下证据,显然对邓肯毫无益处。
“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换个地方聊天吧。”邓肯转过身,向他的宠物们招招手。
食尸鬼们发出“嘶嘶”声,退回了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它们拖走了同伴的尸体。至于那些尸体最后会不会落入同伴的胃里,段非拙不敢去想。
但还是有几只食尸鬼留下来了。它们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蹒跚地跟在邓肯身后。
段非拙不知道该不该跟上遗体修复师。他望向z,发现z也一脸的犹豫。看得出z一方面很想现在就手起刀落,削掉邓肯的脑袋以及那些食尸鬼的脑袋,但另一方面他也想跟上去瞧瞧邓肯葫芦里卖的究竟什么药。
“我们走”段非拙小声问。
z缓缓点头,但他没有收回义肢上的利刃。
两个人和邓肯保持着一段距离,遥遥跟在他后头。
这会不会是个陷阱段非拙怀疑。没准邓肯从头到尾都是在做戏,他打算把他们引诱到更容易下手的地方,比如食尸鬼的老巢什么的。
z握住段非拙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侧。
“别离我太远,否则很难保护你。”
段非拙想说“我有剑,我可以自保”,但他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受到z保护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他可得珍惜一点儿。
三个人在纵横交错的下水道中涉水前进。邓肯对这儿的地形了若指掌,好像这儿是他家后花园似的。他甚至优哉游哉地哼起了小曲。那首轻快的民谣回荡在空旷黑暗的地下,变得无比诡异惊悚。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处井口。粗糙的井壁上钉着歪歪扭扭的铁梯,看上去却不像是市政修建的下水井,而是有人随便挖了条井。
邓肯当先爬了上去,几只食尸鬼紧随其后。被它们爬过的铁梯上都留下了恶心的黏液,不知道是它们的皮肤分泌出来的,还是说那就是它们的血液。
“我先上。”z扶着铁梯,“要是发生了什么你立刻逃跑,不要管我。”
“我能跑到哪儿去呢”段非拙悲伤地望了一眼黑暗的下水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知蛰伏着多少食尸鬼。
“也是。”z无奈。
他爬上铁梯。段非拙将石中剑插进腰带里,也跟了上去。
井口并不在大街上,而在一处院落中。段非拙环顾四周,意识到这儿正是棺材铺的后院。
食尸鬼们纹丝不动地蹲在院子一角,只有苍白硕大的眼珠时不时眨一下,表明它们是活物,而不是某种怪异的雕像。
邓肯钻进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他拎着两只死鹅。那两只可怜的动物看上去已经死去很久了,散发出微微的腐败气息。
他将死鹅丢给食尸鬼。苍白的怪物们争先恐后地扑上来,风卷残云般地从尸体上撕下一块块肉,大口大口地吞噬。转瞬之间,死鹅就变成了一具骨架。
段非拙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随着食尸鬼们的进食,它们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断掉的肢体竟也重新长了出来。
吃完死鹅,食尸鬼们绕着邓肯的脚转悠了一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腿,然后四肢并用爬回了下水井里。
“你一直这么喂养他们”段非拙的脸扭曲了。
“我搬到阿伯丁之后,意外发现了它们。”邓肯将死鹅的骨架收拾好,“食尸鬼原本生活在墓地里,以尸体为食,不吃活物。但是时代变了。现在可不是死了人就随便往乱葬岗一埋的时代了,因此食尸鬼想弄到尸体也越来越困难。这些食尸鬼也一样。随着阿伯丁殡葬业的发展,它们的生存条件越来越差,墓园也待不下去了,只好潜伏在下水道中。”
邓肯短促地笑了笑,“它们找不到食物,就会冒险潜入人类社会,翻找垃圾什么的。这对它们来说非常危险,对人类而言也是一样。人类把它们当作怪物。它们虽然很少主动攻击人类,可一旦被逼急了,做出什么来我就不敢保证了。所以我在自家后院里挖了一条通往下水道的竖井,定期喂养它们。”
他将死鹅的骨架扔进垃圾桶,“这些鹅是得了疫病死掉的,按理说应该全部填埋或是焚烧。农场主为此差点儿破产。我提出全部低价买下来的时候,那农场主几乎喜极而泣呢。食尸鬼不怕动物的疫病,用这些死鹅来喂养那些孩子。两全其美不是吗”
他居然称食尸鬼为“那些孩子”段非拙今天可算见识到什么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邓肯悲伤地笑了笑,“你们觉得我有毛病,我很恶心,对不对”
“你真有自知之明。”z皱起眉。
邓肯也不生气,只是耸耸肩“我常年跟尸体打交道,我的生死观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你们觉得可怕、恶心的事,在我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我的接受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也不像一般人那样充满了偏见。”
“你的意思是,我们充满偏见”z不悦道。
“人类喜欢以貌取人,看见丑陋的生物便心生厌恶,根本不愿了解它们的本性。食尸鬼就是其中一例。它们其实性情平和,比世界上大多数生物的攻击性都要低得多。在阿伯丁的殡葬业和排污系统还没现在这么发达的时候,多亏它们消灭腐尸,遏制了许多次瘟疫。它们可是人类的大功臣呢。而你们只是因为它们外表丑陋,就要把它们赶尽杀绝。”
邓肯哀伤地摇摇头,“普通人这样也就算了。可你,”他盯着z,“你都看不见,怎么还会以貌取人”
“喂,你礼貌吗”段非拙大声说。
z抬起手制止了他。“在下水道里遇见一大群食尸鬼,把它们赶尽杀绝才是正常人的举动。”他冷冷说,“是你太奇怪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们对奇怪的标准既然不同,也不必强求观点一致。”
“你是秘术师”z厉声问。
“什么是秘术师”邓肯一脸困惑,“你是说那种会算命、会开降神会的人吗我以为你们是来调查连环杀人案的。”
段非拙端详着他的表情。他要么真的从没听说过“秘术师”三个字,要么是个天生演技超群的演员。
“我们的确是。”z冷淡地说,“我们发现凶手有可能利用下水道四处移动,结果就在下水道里遇见了你以及你那些可爱的小宠物们。你倒是说说,我要如何才能不怀疑你”
邓肯苦笑“我真的不是凶手,如果您不肯相信,那我也没办法。不过,我或许知道一条有关凶手的线索。”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望着z和段非拙。
“你要跟我们谈条件”z眯起眼睛。
“我知道您是警察。如果您答应今后再也不来骚扰我和那些孩子们,我就将线索拱手奉上。”
“你要知道,我完全没必要跟你谈条件。”z冷笑,“严刑逼供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邓肯眨了眨眼“但我觉得您不是那种人。”
z哼了一声“你的线索最好抵得过你那条命。”
邓肯笑逐颜开。
“孩子们曾告诉过我一件事。”邓肯走到下水井边,低头望着深不见底的地下,“每当杀人案发生的时候,它们都在下水道中目击过一个可怕的人,他浑身沾满了鲜血和死亡的气味。它们悄悄地跟踪过那个人,发现他每次都是从同一个井口进来的。”
“那个人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段非拙脱口而出。
“除了他,还会是谁呢”邓肯若有所思,“他们说那家伙拥有人类的外表,却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类的气息,更像是一头野兽。因此他才会那么残忍地杀害那些人,是不是因为那家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段非拙想起了伦敦的开膛手杰克。他因为渴望人肉,外加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异能,落网时已经疯了。如果阿伯丁的连环杀手和开膛手杰克差不多,那是否说明,他就是z一直在寻找的猩红盛宴的最后一人
“带我们过去。”z说。
邓肯爬下井口。z和段非拙在井边等了片刻,邓肯的声音从地底遥遥传来“你们还在等什么快下来”
z倒是无所畏惧,直接跳进井中。段非拙不敢再模仿他了,老老实实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之前那几个痊愈的食尸鬼仍徘徊在井下。它们亲昵地环绕在邓肯身旁,如同一群忠心耿耿的猎犬。邓肯拍了拍它们的头,低声咕哝了几句段非拙听不懂的话。那些话与其说是人类的语言,毋宁说更像动物的鸣叫。
食尸鬼像是听懂了邓肯的吩咐似的,爬上墙壁,宛如一只只壁虎,朝通道深处爬去。
“它们会带路的。”邓肯说着跟上食尸鬼。
他们走向前方,一只食尸鬼悬在天花板上,他们一接近,便迅速蹿进黑暗中。等他们再前进一段路程,又会看见一只食尸鬼。若是遇上了岔路,食尸鬼会特意在路口等待片刻,然后爬进其中一条岔路。
这场面太诡异了。几只食尸鬼为警夜人带路,寻找连环杀手还真是警民一家亲啊
黑暗中传来几声叽叽咕咕的叫声。段非拙以为前方有情况,下意识地握住了石中剑。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食尸鬼絮絮叨叨地叫着,仿佛在同他们说话。可惜它们说的段非拙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问邓肯“它们在说什么”
邓肯侧耳倾听“它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今天不是去参加了那位小姐的葬礼吗它们说,我身上沾染了一种奇特的气味,很像那个可怕的人。”
段非拙如遭雷击“你的意思是,你在葬礼上遇到了凶手”
“我可不敢这么说,免得诬陷好人。我只是把孩子们的话如实转告给你们而已。而且他们只说气味很像,没说一模一样。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换言之,邓肯在葬礼上遇见了某个和凶手有关的人所谓的“气息相似”,到底是怎样的相似和凶手在同样的地方生活、工作,以至于沾染了同样的气味还是说和凶手接触过,因此才会拥有凶手的气息
走了不知多久、多远,邓肯忽然停下了。
“就是那儿。”他指着前方的一条竖井。
井壁上钉着铁梯,上方覆盖着窨井盖。
“你确定”段非拙望着竖井问。
“孩子们是这样告诉我的。”邓肯边说边挠食尸鬼的下巴,完全把它们当成了狗狗。
“既然凶手会利用下水道移动,那你能让食尸鬼们监视他吗”段非拙问。
“孩子们会受伤的。”邓肯平静地说。
“又不是让它们去战斗,只是监视而已。下次再发现那个人,就来通知我们,这总可以吧”
“我们的交易里可不包含这项。”
z按住段非拙的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我们自己来监视就是了。用不着他出手。”
邓肯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他那事不关己的态度让段非拙有些窝火。邓肯似乎只关心食尸鬼们的安危,对于阿伯丁街头正游荡着一名凶残杀手一事,他似乎全不在乎。既不在乎别人遇害,也不在乎自己有可能成为牺牲者。
是因为他从事殡葬行业,早已看惯了生死
z爬上铁梯。段非拙站在下面望着他。z差不多爬到井口的时候,段非拙也准备跟上,邓肯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干什么”段非拙警觉。
“我很久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了。”邓肯用耳语般的声调说,“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没想到除了我之外还有这样的人活着。”
“别打哑谜行不行”段非拙不耐烦。
邓肯放开了他。“再见。不对,我们还是永远不要再见面为好。”
说完,他涉水走回通道深处。食尸鬼们窸窸窣窣地跟上他,片刻不离主人左右。
头顶传来z缥缈的喊声“还愣着干什么上来”
段非拙将疑惑塞进心底,爬上铁梯。
井盖已经被z掀开了。z蹲在井边,将他拉了上去。
“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z严肃地问。
段非拙怀疑他已经听到了,却明知故问为了测试他会不会说实话。
“他说他很久没见过我这样的人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真奇怪。”z面无表情地评论道。
段非拙将井盖搬回原位,直起腰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想知道他们究竟身在何处。
他只用了一秒钟就判断出了自己的位置。
“啊,该死。”他咒骂。
“怎么了”z偏过头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段非拙望着下水道前方明晃晃的招牌画着硕大的红十字,下面写着“斯通全科诊所”。
“我就说斯通那老狐狸很可疑”
返回旅馆后,段非拙一屁股坐在床上,咬牙切齿地说。
“邓肯麦克莱恩说他身上沾了类似凶手的气味,那是因为葬礼上斯通一直缠着他说话”
z关上门,一边脱下外衣一边说“但他说那气味只是类似,并不和凶手一模一样。”
“难道凶手是斯通亲近的某个人”段非拙思索。
“他身边都有什么人”
“我记得他妻子早就过世了,只剩一个儿子”段非拙皱起眉,“难道是他家的女仆”
z说“为什么是女仆,而不是儿子”
“因为他儿子摔成瘫痪了啊他要怎么行凶”
“从头到尾都只有斯通医生能证明他儿子真的瘫痪了。没准他是装的呢警察绝对不会怀疑一个瘫痪的人,不是吗”z说。
段非拙的眉头越来越紧“但是他为什么要假装瘫痪为了摆脱嫌疑”
他望向z。现在z脱得只剩一件贴身的衬衫了。
“你干什么”段非拙惊恐万状地喊道。
“换衣服。”z一本正经,“你不觉得身上有股下水道的味道吗”
段非拙低头闻了闻自己。他在下水道里待了太久,嗅觉都快失灵了。z这么一说他才惊觉,自己闻起来简直像个粪坑。
“我已经让老板送热水上来了。”
“哦。”段非拙愣愣地应道。
等等,难道z要当着他的面洗澡
他胸口的那台蒸汽机又开始呼哧呼哧地运作了。
旅馆老板带着两个伙计很快拎着热气蒸腾的水桶上来了。他们将一只浴盆搬进房间,往里面注满热水。z赏了他们几个先令做小费。他们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
“你先”z朝浴盆歪了歪头。他拿起客房中的烟灰缸,“我正好出去抽根烟。”
说完,他施施然走出客房,反手关上门。
段非拙飞快地脱光衣服跳进浴盆。他隐隐约约闻到了烟味。他忽然想起来,似乎从某个时间点开始,z就绝不当着他的面抽烟了。
这至少说明,z知道世界上有人不喜欢烟味。但段非拙希冀的不仅于此。他希望z能明白,z更该关注的是他自己的健康。
他猛地甩甩头,将繁杂的思绪甩出脑海。他们是来侦破凶杀案的,不是双双结伴来旅游的,他怎么可以任由那些思想侵占自己的脑海
为了让自己的思想不再往z身上飘,段非拙强迫自己回忆案情。斯通医生绝对和杀人案脱不了干系。就算他不是凶手本人,肯定也和凶手有所牵连。
说不定凶手就是他的儿子亚历山大斯通。那家伙一直心理很变态。段非拙和他交际不深,但他的恶名却如雷贯耳。因为母亲早逝,他被他父亲宠坏了,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纨绔恶少。瞧他养的那些狗就一清二楚了。什么人才能养出那种恶犬
段非拙记得,露丝的小弟还被那些恶犬咬伤过。按理说,咬伤人的恶犬应该被扑杀,但斯通医生为了保住他儿子的爱犬,给了露丝家塞一笔钱让他们闭嘴。
那样一个纨绔恶少如果进化成变态杀人凶手,段非拙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也许斯通医生正是看出了儿子的嗜血本性,才提前安排儿子“瘫痪”,这样今后儿子犯下杀人罪行,就可以摆脱嫌疑。
假如能证明亚历山大斯通是假装瘫痪就好了。段非拙知道几种手段可以验证他是否真的脊髓受伤,比如膝跳反应。但他该怎么光明正大地去给亚历山大斯通检查斯通医生绝不可能允许他接触自己的儿子。
再用一次幻形叶吗但是幻形叶数量有限,用一次少一片。段非拙虽不在意挥霍约瑟夫叔叔留下的那点儿遗产,但实用的东西总得省着点儿用。万一今后遇上更重要的用途呢
斯通医生身上的秘密,真的仅仅是这样吗
他办公室中那些附有秘术的印度神像该如何解释单纯的巧合
如此之多的巧合撞在一起,恐怕很难再用“巧合”去解释了吧
段非拙对印度神话不大了解,实在判断不出那些神像的来历背景。但他知道有个人对此了然于胸。
威廉巴特勒叶芝不但是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和神秘主义爱好者,同时也熟悉爱尔兰和印度的神话传说。他不仅以印度为背景创作过诸多诗歌,晚年甚至亲自将印度教奥义书译成英文。
如果段非拙想向某个人求教有关印度神祇的事情,还有谁比叶芝更加合适
叶芝此刻远在伦敦,当然不可能立刻移动到阿伯丁。段非拙也没办法瞬间飞回伦敦。但是没关系。段非拙可以在一个他们都能抵达的“中间地带”会见叶芝。
秘境交易行的法阵图纸他一直随身携带,就怕遇上什么紧急情况需要动用交易行里的物品。现在正好到了交易行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段非拙洗完澡时,水已经凉了。他擦净身体,换上睡衣,顺手将交易行法阵符纸揣进怀里。接着他悄悄打开门,朝走廊上张望。
z背靠走廊墙壁,一手插兜,叼着一支手卷雪茄,微微仰着头。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没扣,从下颌到喉结的线条既优美又脆弱。
他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枚烟屁股了。听见开门声,他将雪茄碾灭在烟灰缸中,返身回屋。
“对不起,水都凉了。”段非拙挠头。
“没关系,我不大感觉得到。”z说。
他解开衬衫。
段非拙像脚上上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我我出去走走。”
他低垂着头,飞快地逃之夭夭,将z一个人留在房间中。
怎么可以看z洗澡,太太不礼貌了。上次在什罗普郡,他就不小心撞见过z入浴的场面。那一幕他至今还记忆犹新。虽然只目睹了z的后背,但是那累累伤痕,那异样的金属脊骨
不,他不是因为恐惧z身上的伤痕才逃跑的。而是一想到z的样子,他就不自觉的脸红心跳。
段非拙坐在旅馆大堂里。一个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现在z正在洗澡,或许他可以趁这时候进入交易行但是当当他进入交易行时,那张法阵符纸会被留在原地,万一让其他人看见就不妙了。万一被z本人发现,他恐怕会在连环杀手伏法之前就被z削成人棍。
他需要一个足够安全、足够的隐蔽的地方。旅馆有个小小的公共厕所,安装了先进的抽水马桶。这时代,抽水马桶仍算是划时代的新发明。段非拙见伙计睡意正浓,即使他在伙计身边蹦迪,这家伙也未必会醒来,于是他偷偷摸摸地从伙计身旁走过,摸进了厕所中。
他钻进一个小隔间,锁上隔间门,从怀里摸出法阵符纸。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不确定叶芝会不会觉察到秘境交易行开门了。但他必须试一试。如果今天他没等到叶芝,明天就再试一次。
他轻触符纸,进入交易行。
现在已是周三的凌晨。段非拙自打继承了交易行之后,只在周六营业,有时候甚至周六也不营业。顾客们若是发现他不同寻常的举动,想必会很惊讶。
要让叶芝进入交易行,就必须开启顾客通道。可一旦这样做,其他顾客也能随时光顾。只能想个办法把叶芝之外的顾客赶走了。
段非拙戴上交易行主人的金色面具,将黄金时钟拨到12点5分,然后守在交易行大门边,打算每来一个顾客就无情地把他们轰走。
很快,第一个客人就从客用通道中钻了出来。
“很抱歉,先生,今天交易行不对普通顾客开放,您请回呜噗阿尔放开我”
第一个客人竟然是阿尔他穿着一件灰色睡衣,赤着双脚,一头撞向段非拙的胸口,然后紧紧抱住了他。段非拙的肋骨差点儿被他撞断。他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趁他没注意的时候练过什么铁头功。
“主人您没事吧”阿尔抬头望着段非拙,眼泪汪汪。
就算有事也是被你撞的。段非拙腹诽。他推开少年,揉了揉自己疼痛的肋骨“你来干什么”
“我看见您给我的交易行钥匙变亮了,就知道交易行开门了。您跟警夜人一去那么多天,我每天都担心您担心得睡不着觉”
看出来了。这么晚他还能发现交易行开张,说明他这段时间没少熬夜修仙。
“我岂会那么容易暴露。你少在哪儿瞎担心。”段非拙说。
“主人果然厉害和警夜人同行那么久还能完美隐藏身份,世界上果然只有您才能做到”阿尔的眼睛里冒出小星星。
段非拙对他的彩虹屁不以为然。“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我开启交易行是为了见叶芝先生一面。你守在这儿,若是来了其他客人,你就把他们赶走。”
阿尔为难“客人们都是法力高强的秘术师啊,我该怎么和他们说”
“就说今天交易行开门是为了迎接特殊的客人,不对普通人开放。”
“要是叶芝先生一直不来呢”
段非拙沉吟“那就拜托你去给他传个话。”
“我明白了”阿尔敬了个礼,俨然一个从上级那里接到了光荣任务的小士兵。他挺胸抬头,站岗似的守在交易行门口。
段非拙以为这么晚了,或许不会有多少客人光临,可他忘记了世界上还有时差这回事。前任主人约瑟夫切斯特的生意伙伴遍布全球,对于住在地球另一边的秘术师来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反而更适合他们逛商店。
很快就来了几个美国人。阿尔用字正腔圆的伦敦东区英语告诉他们,今天交易行不对普通人开放。美国客人中有几个满脸恼火,但另外几个却兴味盎然。
他们凑到恼火的同伴耳边说“也许交易行主人要进什么特殊的新货,否则为什么不向大众开放呢”
恼火的美国人一听,怒气就消散了大半。“那下次我们再来时,岂不是能见到很多新东西”
他们鱼贯离开交易行,每个人临走前都要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偷瞄段非拙,后者却心虚得不敢跟他们对视。嗯,下次他们光临时,恐怕要大失所望了。不过没关系,段非拙本来就不希望他们再来。他们滚得越远,段非拙就越轻松。
就这样,阿尔一连赶走了好几批客人。段非拙望着滴滴答答走动的黄金时钟,越来越焦急。开启交易行已经半个小时了,想来z也差不多该洗好了,他必须快点儿回去。
看来只能让阿尔去给叶芝传话了。
段非拙从酸枝木柜台中找出纸笔,打算把他的疑问写下来,让阿尔转交。就在这时,叶芝走进了交易行。
和随便穿了身睡衣就出来营业的段非拙不同,他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戴着金边眼镜,手握文明杖。这幅打扮即使直接去参加上流社会的晚宴也并无不妥。
也不知道他是为了光顾交易行而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还是这时间点本身就在参加什么晚间社交活动,所以就以这种装扮直接进入交易行了。
“叶芝先生”段非拙大喜过望,“可等到您了”
他立刻将黄金时钟拨回12点,关闭客用通道。阿尔缩在门口,敬畏地望着交易行主人和今天唯一的客人。他们接下来一定会商讨要事。那是他这种小仆人可以听的事吗
“您是为了找我才特意开启交易行的吗”叶芝诧异,“您遇上危险了”
“呃,那倒是没有。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您是我认识的人中最了解印度神话的。”
“就只是为了这个”叶芝无奈地叹气,“那您何不发电报呢真的紧急到必须当面问我的地步吗”
段非拙愣住了。对哦,他都忘记有电报这个东西了。在他生活的时代,电报早已退出了社会生活,变成了历史书和博物馆里才会有的东西。以至于他穿越到了电报盛行的19世纪,仍然常常忘记世界上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就真的比较紧急。”段非拙努力挽回自己的尊严,“我在阿伯丁调查连环杀人案时,发现一个嫌疑人家里摆着几尊印度神像,都是秘术物品。但我不清楚它们究竟有何功能。据我所知,印度人很敬重他们的神灵,他们应该不会给神像附上奇怪的功能,对吧”
段非拙想起他曾在神像上目睹过的记忆画面斯通医生跪在神像前祈祷。他在祈祷什么呢他不是基督徒吗为什么要膜拜异教的神灵他是不是在借用神像的力量
“所以我在想,”段非拙斟酌地开口,“要是那些神像真的拥有某种力量,当持有者向它们祈祷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奇妙的事”
叶芝来了兴趣“奇妙的事您指什么”
“比如让一个残废重获健康,或者让一个正常人变成野兽”
叶芝思忖片刻,问“我斗胆猜测一下,神像中是不是有一尊人身象头的”
段非拙愕然“您怎么知道”
“那是象头神迦尼萨,印度最受崇敬的神祇之一。印度人相信祂可以招来财运和幸福。”
“如果希望某人恢复健康,就会向迦尼萨祈祷”段非拙问。
“不仅如此。您知道迦尼萨为何会拥有大象的头吗”
“不知道。”段非拙老实地说。
叶芝笑了“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个版本是这样的迦尼萨是湿婆神和雪山女生帕瓦蒂的儿子,但他是在湿婆外出游历时出生的。一天帕瓦蒂想要沐浴,就让儿子迦尼萨守在门外。湿婆游历归来,发现家门口站着个陌生的年轻人,便醋性大发,以为是妻子出轨了。于是他愤怒地斩下了迦尼萨的头颅。雪山女神帕瓦蒂这时跑出来告诉湿婆,迦尼萨正是他们的孩子。她伤心欲绝,要求湿婆神复活迦尼萨。但迦尼萨的头颅已经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湿婆因为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孩子,也很后悔,便向创造神梵天求助。
“梵天说,湿婆在寻找迦尼萨头颅途中,可以将他所看见的第一个动物的脑袋安在迦尼萨身上。结果湿婆第一个看见的是大象,因此迦尼萨获得了象头而复活。”
段非拙问“迦尼萨死而复活,因此是福神”
“不仅如此,这个传说还符合让正常人变成野兽啊。只不过印度人喜爱大象,便认为拥有象头的迦尼萨是福神。若是在一个厌恶大象的国家,象头神迦尼萨或许就会变成邪神了吧”
一道灵光闪过段非拙的脑海。他好些隐隐约约觉察到了整起事件的大致轮廓,但还有些地方不大清楚
只缺一条线,就能将所有的线索和事件连接在一起。
“我要问的就这么多了,叶芝先生。”段非拙严肃地说,“我要回去了。要是警夜人发现我凭空消失,那我的麻烦就大了。”
叶芝的脸色沉了沉“您竟然在警夜人的眼皮底下打开交易行即使您精通奥秘哲学,此举也太过于冒险了”
段非拙悲伤地想,他哪里精通奥秘哲学了。他根本不是“冒险”,而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知道。可我必须这么做。”他说。
“请务必小心,交易行主人。”叶芝神色凝重,“您对于奥秘社会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物,要是折损在警夜人手里就太可惜了。”
段非拙打开顾客通道,送别叶芝和阿尔。接着,他轻触黄金时钟,返回现实世界。
他现身于旅馆厕所中。将法阵符纸塞回口袋中后,他推门而出。
然而当他返回旅馆大堂时,他惊恐地看见z正站在柜台前,一脸严肃地对伙计说着些什么。他披着警夜人的黑色大衣,湿漉漉的银白色长发绑成一束,垂在脑后。
听见段非拙的脚步声,z转向他,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从哪儿出来的”z难以置信地问。
段非拙心虚地笑了笑“我只不过上了个厕所而已。怎么了”
z狐疑地拧紧眉头“我发现你不在,找了你半天。厕所我也去过。我明明听见里面没人。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呃一定是你听漏了。”段非拙心脏狂跳。
“是吗”z不置可否。但段非拙看得出他有些动摇了。
比起怀疑段非拙用秘术隐藏了自己的行踪,z更怀疑自己的五感出现了问题。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也很难往第一个方向联想。
“也许是你太累了。你奔波了一天,所以听力都变得迟钝了。”段非拙努力忽悠他,“快去休息吧。要是你累倒,我一个人可破不了案。”
z还想说什么,但段非拙跳到他面前,双手推着他的后背,硬是把他推上了楼。
“我们明天还要去查案呢,不是吗”段非拙硬是将他塞进屋里,反手锁上门,“明天我们一早去监视斯通诊所,一定能发现端倪的。根据五起案件的发生时间,凶手每隔几天就会犯案,最多只间隔一个星期。他上次犯案是5月5号,今天已经是10号了,想来他最近就会再度出手。”
段非拙跳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我睡了,晚安”
z欲言又止,几度想把段非拙从被子里刨出来继续盘问,最终还是放弃了追根究底。
“晚安。”他的话语伴随着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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