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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寻衍那番话最终还是没能鼓动到他, 不是因为他听不进去,而是他太怯弱了。
他觉得他从未如此怯弱过,怯弱到他无法在这之后去坦然地面对那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是以前, 他还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捍卫自己的地位,可是现在他不敢了, 他没那个勇气当着傅时靖的面, 指着门外让杨栖池滚出去, 更没那个勇气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大闹一场,好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委屈。
他迄今为止所有的勇气都来自于傅时靖, 可当傅时靖也不站在他身边了, 他的勇气便化为一团泡影。
他想不通,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能让傅时靖在短短一周之内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也许是傅时靖为了解决杨家而临时生出的权宜之计,亦或是傅时靖为了报复他让他知错而故意为之。
他这样想着,便试图哄着自己冷静下来,又给了他和傅时靖好几天用来“和好”的时间, 可一直等到李姐给他休的假期结束,他都没能等来一句回应。
贺猗此时忽然有点儿相信傅时靖是真的厌烦他了。
也许这次的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傅时靖本来就不缺对他投怀送抱的人,所以为什么还要跟一个给不了他丝毫安全感, 脾气差还一无是处的人在一起呢
就像他在面对外人的目光时,永远都没办法挺直腰杆跟傅时靖站在一起那样,傅时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匹配他身份,各种方面都能和他完美契合的人。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一道桥梁, 那阶层与阶层之间的距离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如此想着,贺猗心里忽然就好受了许多。
他只花了一周时间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去公司和经纪人那里协调自己的工作任务。
甚至还抽出空闲时间找到陈枳打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 贺猗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但很快,他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在和陈枳的对话中,交代出自己的目的,“对,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先回海苑一趟拿点东西”
他倒是有海苑的门禁卡和密码,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独自贸然回去拿东西也不太好,所以还是决定跟陈枳说一声。
陈枳这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也不八卦,贺猗确实也很欣赏她这一点,知道他的目的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现,点点头便同意了。
倒是他从茶水间出来后,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工作室瞬间安静了下来,贺猗刚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就发现屋子里有六七双眼睛一下子齐刷刷地盯着他。
贺猗“”
他还没能开口问一句怎么了,角落里就传来了一句一惊一乍的女声,“贺老师,你怎么突然要搬家了”
贺猗脸色平静地在一众人追随的视线中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没什么,换个地方住更方便一点。”
“可是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跟傅总住吗”
“”
下一秒,不知道是谁又疑惑了一句,工作室里的气氛立刻便凝滞了起来,之后小崔似乎是怕他不高兴,立马站起了身,佯作生气地对所有人催促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干什么呢不知道尊重下人的隐私啊,一天天哪来那么多问题,片子剪完了吗,通告拟好了吗就问东问西的,再问当心下个季度的奖金”
果然,小崔这一声威吓,让还在交头接耳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可没过多久,贺猗还是能从键盘的敲打声和打印机的工作声中依稀听出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讨论出来的结果,无非就是认为他被分手了。
贺猗倒也没觉得有被冒犯,爱八卦本来就是人的天性,艺人的私人生活往往也是最受普罗大众关注的看点和流量之一,再加上工作室这些人之前没少跟他在一起跑组,大家都熟络惯了,问这些话并没有实际的恶意。
相反,下班之后,他们还热情地打算邀请贺猗去吃饭消遣,如果是之前他还会同意,不过今天因为要早点去海苑拿东西,他还是再三拒绝了。
等着所有人陆陆续续离开后,贺猗又待了一会儿才一个人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里。
只是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时,他却愣住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
男人在看见他时,那张甚少流露出笑容的脸上多了几分愉悦,他放下了还没拨出去的电话,冲贺猗抬了一下下巴,“噢,是这样,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你下来,所以就果断上来找你了。”
“电话有么”贺猗闻言,神色有些错愕,他一边进入电梯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并没有秦寻衍的来电显示,直到他下意识拉出黑名单页面时
空气倏然凝固。
看着铝合金门上并立着的两道身影,贺猗有些尴尬地捏紧了手机,低声道了句歉,“不好意思。”
他显然已经忘了秦寻衍是什么时候给他打过的电话,而他究竟又是什么时候把秦寻衍给拉进了黑名单。
秦寻衍见状也没放在心上,反而紧盯着他的侧脸饶有兴致地调侃道“那么现在可以放出来了吧。”
“嗯。”
贺猗低下头,默默把那个号码拉了出来,又备注上了姓名,他这才注意到来电显示是6:14分,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显然不是秦寻衍刚刚说的,他只等了一会儿。
“我是看你们公司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上来找的你,没有人看到我过来,你可以放心。”
一直到上车,秦寻衍还贴心的给他解释着原因,或许是知道他现在因为职业原因,对于出行这件事比较敏感,就想着事先消解一下他的顾虑。
贺猗闻言,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地系好了安全带,在秦寻衍下一句“想要去哪儿吃饭”时,打断了他。
“你,其实不用来接我下班的。”
自从那天从疗养院离开后,秦寻衍就时不时地过来找他,丝毫没打算要对他避讳自己的心思。
贺猗不是感情白痴,他什么都懂,他以前千方百计地避开秦寻衍,除了因为傅时靖外,就是因为秦寻衍真的很像他年少时遇到的那个故人。
那个人算是他人生某种意义上的导师。
虽然直到最后,他也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忽然不辞而别的离开他,可他还是难免不会把他当成自己年少时的一个未能做完的梦,一个永远藏在心里的遗憾。
而现在,那个遗憾又梦幻般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当初因为某种原因而错过的初恋,在多年之后又回到你身边,疯狂追求你的样子。
他觉得大概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住这种诱惑吧
人性本就很难使人忠贞如一,但能在万千世俗中抵挡住内心的诱惑,这才是区别于人和动物的根本所在。
他心里未必在看见秦寻衍时就没有过丝毫的动摇,可他年少时的遗憾终究成了他心里永远的隔阂,以至于他在面对秦寻衍时,他很难说服自己去接受他。
更何况有傅时靖在,这件事也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这次秦寻衍一反常态地没再顺从他的意思,他紧盯着贺猗,像是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神情,勾唇道“是我对你的喜欢表现的不够明显么”
“”
他突如其来的直白让贺猗愣住了,秦寻衍却更加赤裸裸地对着他袒露心声道“如果你觉得现在无缝衔接会对你带来困扰,那我可以等,无论多久,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像傅时靖那样抛弃你我还不知道我做什么可以消除你的顾虑,但是你现在只要敢点头同意,我立马就可以带你去结婚,并且告诉所有人。”
“你”
贺猗想说“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可话到嘴边,看着秦寻衍认真的神情,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相比之下,秦寻衍确实要比傅时靖成熟些,无论是谈吐,还是思想,尤其是最后那句掷地有声的话更是无不表现出秦寻衍如今早就是秦家的当家人,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只要在不危害秦家利益的情况下,无人敢做出否定,可傅时靖现在还远远达不到这个阶段。
他完全还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就像傅老爷子身体那么健壮,恐怕再管他个十年都不成问题。
贺猗觉得如果换成其他人,在面对秦寻衍这样完全成熟的男人时,很难说出拒绝两个字,可他还是拒绝了。
他觉得秦寻衍的目的太过明确,明确到在傅时靖离开他后,让他觉得有些操之过急了,这样的感觉难免不会让他心里感到有些怪异。
秦寻衍似乎读出了他内心的顾虑,脸上的神情出现过片刻的恍惚,但他还是维持住得体的笑容,“我知道你觉得我可能有些轻率孟浪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迄今为止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曾经深思熟虑过的结果,你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继续等。”
贺猗现在会拒绝他,无非是觉得他的告白太突然了,换了谁都会觉得他别有目的,他倒也能理解,可是贺猗却不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有多久。
“秦先生。”
他心里兀自这样认为着,却不知道贺猗的内心跟他想象的,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个世界,贺猗皱着眉头有些难以理解地提醒他道“我记得你不是有个未婚妻么为什么你还会对我抱有这种想法你难道就不觉得这样对她来说很不公平么”
“她知道你的存在。”
相反,他心里的顾虑对秦寻衍来说完全不值一提,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身体却侧倾着,不着痕迹地一点点靠近了贺猗,神色幽邃地在他脸上游走着,说出的话堪称魔幻,“她还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贺猗愣了一下,一脸的不可思议,“什么”
“我跟她不过是开放式婚姻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如果你愿意考虑一下我,取消订婚的事也就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你放心,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委屈你的。”
“”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秦寻衍口口声声都是向着他,可贺猗心里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或许是他理解不了这种婚姻模式,他觉得结婚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让人慎重考虑的事,可为什么在他们嘴里都变得那么率性而为了
“如果傅时靖没有认识你,他以后大概率也是这样,在这种圈子里生活,是很难寻到真爱的。”
秦寻衍说着,手掌却慢慢握住了他搁在身前的手,语气里掺杂着一抹自矜的笑意,“但是我不一样,我觉得我已经找到我的真爱了。”
“”
听他这样说着,贺猗的眉头却在不知不觉间颦蹙的更深,他僵着身体把手从秦寻衍手心里抽走,又把目光迅速别向窗外,“不需要,我觉得保持现状就挺好。”
话落,秦寻衍垂下眼帘无声地笑了笑,他又坐回了驾驶座上,双手扶住方向盘,顺着贺猗的话漫不经心道“行,那我们就接着继续做朋友好了。”
从附近的一家西语餐厅出来后,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半了,秦寻衍似乎知道他要去海苑一趟,本打算开车送他去,可看着贺猗欲言又止的面孔,他禁不住有些好笑道“怎么是不是心里在想着怎么拒绝我”
贺猗知道自己被看穿了,索性也没否认。
“这就别拒绝了吧,我也在那里住,你如果非要撇下我自己单独去一趟,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其实他知道贺猗是不想让他看见他从傅时靖那里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搬走的样子,毕竟多少会有点狼狈,再加上万一碰上傅时靖也在当场,那只会更尴尬。
可他现在偏偏就是不想放任贺猗一个人去面对傅时靖,他知道贺猗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心软,如果傅时靖无耻一点,说些好话装些可怜去博贺猗的同情,很难说,贺猗会不会因此而动摇。
他现在好不容易盼着贺猗主动从傅时靖身边离开,怎么可能又那么轻而易举地给他们俩复合的机会他可以得不到贺猗,但贺猗也绝对不能属于傅时靖。
“房子找好了么”
贺猗正望着沿途的风景发呆,忽然听得秦寻衍问他,他这才回头扫了一眼男人被车内氛围灯描摹的深邃俊挺的轮廓,又别开视线,语气不咸不淡,“找好了。”
“这么快”秦寻衍有些意外,“其实我有几个朋友是做房产生意的,对市内每块儿楼盘的安保物业都有比较深入的了解,你要是有感兴趣的,可以告诉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搬进去”
“不用了。”
贺猗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秦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种事其实我自己能做到,就不麻烦你了。”
在圈子里工作那么久,他所得的报酬已经完全足够他养活自己,甚至比起当初贱受窘迫到要借住别人房子的处境还要好太多,虽然距离他能在市中心完全买下一套房子的能力还够呛,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秦寻衍早先不止一次提出有想要帮他的意思,a市市中心但凡好一点的房产都少不了千万以上,这点问题对于秦寻衍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显然不值一提,可他还是不想答应他所有看似好心的赠予。
他知道现在的秦寻衍就跟当初的傅时靖一样,企图侵入他原本的生活,然后慢慢同化他改变他,直到他现在想走出来时,都不免变得优柔寡断难舍难分。
所以他一旦接受,那就等于他又一次迈入了同一个陷阱,并且这还是一对“叔侄”。
尽管傅时靖和秦寻衍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可他们的某些迹象相似到让贺猗觉得自己无论跟谁亲近,他总是会因为其中一个人而联想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以至于他压根就无法从这种影响中走出来。
由于陈枳有提前给他发过消息,贺猗到达海苑时,正巧能看见门岗处站着一个身影,秦寻衍就势把车停在了不远处的绿化带旁,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扫了一眼不远处等待的陈枳,对着他笑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我东西不多。”
“那行,拿完了早点过来。”
“嗯。”
贺猗点了点头,很快便朝着大门方向箭步走去,直到他一步步远离了秦寻衍的视线能够触及到的地方,回到了那个他阔别了许多天的“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贺猗匆匆瞥了一眼,就觉得陈枳看着他的神情带着些说不上来的酸涩,可一回过神,他又觉得那都是错觉。
“贺先生。”陈枳紧跟在他身侧喊了一声。
贺猗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种满蔷薇的路径走去,夜风吹歪了枝头,不知不觉间也吹动了他紧悬着的心。
依稀记得他第一次来海苑时,是为了给因为被他踹了一脚而胃溃疡突发性出血的傅时靖道歉,结果傅时靖为了报复他,害的他在风口从天亮白白站到天黑,回去的当晚,就发了高烧。
第二次是因为他误以为在邵勋手下救他的人是阮奕,所以为了找人,直接找到了傅时靖面前,为此他们两个人又开始吵架,甚至他还动手掐了傅时靖
时隔现在,回想起傅时靖当初有苦难言的神情,贺猗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所遭受的一切,也许就是当初他在傅时靖面前三番五次袒护别人的报应。
第三次,是傅时靖把他找回来后,他们正式开始同居的日子,虽然这期间没少发生过摩擦磕碰,但最后好歹都和好了。
而第四次也就是现在,他却要从这个他住了快有一年的地方离开,以后说不定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贺猗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就觉得这凉秋般的风,竟多了几分冬日凛冽刺骨的寒意。
他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也就几件衣服和自己的身份证件,至于其他的生活用具,他都交代好陈枳帮他在傅时靖回来之前处理一下。
原本南别墅区这里是有佣人的,自从他和傅时靖同居之后,为了确保隐私,傅时靖就把佣人全都辞退了,只留了陈妈一个人,负责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现在陈妈看他匆匆收拾行李的样子,日渐浑浊的目光也不禁多了一丝泪花,“贺先生,就真的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吗”
贺猗提着箱子下楼的身形一顿,但他还是镇定地一步步走向客厅,语气平淡道“抱歉,没有。”
如果没有杨栖池,他觉得他跟傅时靖从头再来的机会有很多,可一旦有了杨栖池,他觉得他反而才像是那个底气不足的插足者。
何况他当初既然在傅时靖的面前说了他再也不回来了,那他的尊严就绝不会允许他在这里多待一天。
他提着行李箱匆匆走向大门口,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的陈枳给拦住了。
“贺先生,傅总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此时映着室内的流光,贺猗总算看清了陈枳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算我求你,能不能先听他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贺猗早知道她会这样,但还是冷着语气沉下了目光,“解释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逼不得已”
然而当初在医院相遇的那一刻,他看不出傅时靖有半点被逼无奈的样子,相反,依他对傅时靖的了解,这人最反感别人对他威逼利诱,即便是冒着玉石俱焚的风险,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有受制于人的一天。
所以逼不得已这四个字并说明不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无非都是傅时靖想,然后他就那么任性妄为的做了,那反过来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陈枳被他冷冰冰的态度惹急了眼,磕磕绊绊的想说些什么,却被贺猗绕开了身,“陈小姐,谢谢你跟陈妈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先走了。”
话落,他一点挽留的机会都不给,直接顺着石阶而下,走出了漆黑色的铁艺大门,他重新走上栽满蔷薇的小径,视野里,两旁的路灯在夜色之中剥离出一团团月白色的光晕,勾勒着门岗处男人出挑高大的身形。
贺猗在看见那道轮廓时,呼吸忽然停滞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见那人从黑暗中向他快步走了过来。
是秦寻衍。
贺猗忽然松了一口气。
“出来了”
秦寻衍见他终于走了出来,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地,他主动上前帮贺猗拎过箱子,贺猗也没推拒,反倒声音低迷地问他道“你有没有烟”
他说完,忽然意识到秦寻衍应该是不抽烟的,正要出口收回这句话,一支香烟忽然就递到了他眼前。
与此同时,贺猗离开没多久,傅时靖就回来了。
听到别墅外传来的声响后,还在沙发上交谈的两人立马站了起来,就撞见傅时靖正巧从大门走了进来。
“傅总回来了那,那我先走了。”
陈枳有自己的房子,所以平日里并不住海苑这里,见傅时靖回来了,她跟陈妈交换了一下眼神,正要拎着手边的纸袋离开,傅时靖忽然脚步一顿,叫住了她。
她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地转过了身,正对上了男人隐藏在镜片后,毫无温度的视线。
“你手上提的是什么东西”
那里面是贺猗刚刚交代她要丢掉的一些生活用品,陈枳本来想实话实说,然而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眼看着傅时靖眉头皱起,险些起了疑心时,陈妈忽然适时地打了个圆场,“哦,这个啊,一些用旧了的私人衣物,我正打算让陈枳帮我带出去处理了的”
傅时靖没说话,他移开目光边走边脱下了身上的大衣,陈妈上前替他接过,一边对着陈枳使了个眼色。
等着陈枳离开后,陈妈就听见傅时靖环视了屋内一圈,低沉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今天有人来过了”
陈妈刚刚缓和的心这时又提了起来,她掩饰着笑道“可能是陈枳今天身上的香水喷多了吧”
“香水”傅时靖重复了一遍,忽然毫无征兆的笑了,“可这味道不像是香水,倒像是”
倒像是花瓣一不留神被冲进滚热的茶水中所绵延出的那一股淡香像极了他们做完爱后,他埋在贺猗汗湿的颈窝里,总能嗅到的那股湿淋淋的香气
话到此处,他目光一凛,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脸色骤然变得奇差无比,竟直接拔腿冲向了二楼
“傅先生”
陈妈被他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紧随着傅时靖的背影追上了楼。
接着,她就看见刚刚还斯斯文文说笑的男人,转眼间就跟发了疯似的,在主卧、浴室和穿衣间翻找着
衣柜,抽屉、洗涑台、床铺凡是日常生活足迹能蔓延到的地方,无不被他在这一瞬间翻了个底儿朝天。
陈妈原本以为傅时靖是找不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可看着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逐渐变成一团糟时
她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什么。
床头的摆件,洗涑台上总是放在一起的牙刷杯和剃须刀,包括所有衣柜里那一排排熨烫的挺括的西装之间总是会格格不入地挂着几件宽松的休闲运动装
所有的一切,在这个房间里,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是不是来过了”
她亲眼看见男人的状态好像一下子老去了十岁,一连几日的漫不经心如同一张画在脸上之后,不得不被层层洗去的油彩露出了他原本憔悴疲惫的面貌。
“什么时候”
傅时靖弯着腰从床边站起身,朝着她一步步走来,眼里的情绪仿若癫狂,“到底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您回来之前”
脑海里一晃,傅时靖忽然想起刚刚路过他身边的黑色s级奔驰如果他没猜错,那应该是秦寻衍的车。
不等陈妈出声阻拦他,他直接挺身飞奔着下楼,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冲出了门外,仿佛他只要再跑的快一些,就能追上刚刚那辆离开他不久的车。
他本以为他可以忍得住的。
忍得住贺猗当初在疗养院里,面对他时,伤心欲绝的面孔,忍得住贺猗在没了他之后,秦寻衍绝对会当着他的面三番四次的靠近贺猗,趁机发展关系
可当看见贺猗一点儿也不留情地抹去他们曾经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印记后,他忽然就有些溃不成军。
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想着现在他放低身段求贺猗回来,事情还能不能有所转机
可是依贺猗的性子他会原谅他么
他觉得应该不会。
他自认为他如今绝对是最了解贺猗的人,也是最懂得怎么戳他的痛处才会让他彻底心如死灰的人。
所以他下的这盘棋就是个死局。
无论他是输还是赢。
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存贪恋地生出一丝侥幸,他一边在空旷的柏油路上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掏出手机在上下晃动的视野里准确无误地翻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他紧盯着那排他俨然快要看不清的数字喘着粗气,额角析出的汗水打湿了他的鬓发,心跳加快到几乎要跳出喉咙,就在他鼓足了勇气要按下那个通话键时
一束由远及近的远光灯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视线,强烈的光亮剥除掉他此时此刻对所有事物仅有的可见度,耳边“呲”的传来一阵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剧烈声响,傅时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刻,就看见那辆开着车前大灯的布加迪,车底轮胎一个打滑,猛地撞上了一旁的防护栏
“操”
车上那人好像刚从这场速度与激情回过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当即就清醒了过来,在看清路边的人影后,他心里一怒,猛地摔下车门就朝着傅时靖冲了过来
一股浓烈的酒气霎时间扑鼻而来,傅时靖几乎被熏得下意识就要后退,来人却不依不饶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成堆的脏话裹挟着吐沫飞溅而出
“我操你妈的,你瞎啊大晚上的搁马路上瞎几把晃悠什么我看你他妈是不是想”
“死”那个字在看清傅时靖的脸时戛然而止。
“傅,傅傅傅时靖”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人一转眼间就像只鹌鹑一样,磕磕绊绊地倒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站在原地好久,直到抬起头触及到那双毫无温度俯视着他的目光时
“我,我您,您老没事儿吧”
那人骤然吓得后背倒生出一层冷汗,混乱的鼻息夹杂着一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腔,“我,我有没有伤着您哪儿啊您我真他妈该死,我他妈瞎了眼了没看见您傅总,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算我求你了,不然,不然我爹知道了要打死我的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长得膘肥体壮的男人骤然间抱着脑袋蹲在了马路牙子上,哭的像个一百八十多斤的孩子。
“滚”
耳边的哭声吵得他额头上青筋直跳,傅时靖不堪其扰的沉下声音踢开了那紧挨着他脚边哭泣的人。
他死死皱着眉头,竭力想要忽视掉大脑里在刚刚变故发生时,突如其来产生的晕眩感,去寻找刚刚一不留神被他甩飞了的手机。
蹲在地上哭泣的那人见他起身就要离开,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紧跟着傅时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您,您要找什么啊”
傅时靖没搭理他,他兀自沿着撞了一地碎片和石子的路面寻找着,最终,在一个长了杂草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只屏幕已经摔的四分五裂的手机。
他原本满怀着一丝希望的心情就此寂灭。
傅时靖正想着俯身把它捡起,看看还能不能打开,身体却如同电打了似的猛地一僵,他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人中,几滴鼻血竟直接顺着唇峰蜿蜒而下。
他神色恍惚地紧盯着指尖上鲜红的血迹,下一刻,就在身后那人的惊叫声中,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慕言之夏 ”x4“闲来无事献殷勤 ”x1的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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